《何以解忧思全集Zei8.net》第45/71页


  “咳!”抚悠拿眼剜他。
  “呵呵。”岐王干笑两声,一本正经地端坐,也一本正经地道,“食鲈鱼需待九月,赏桃花需在三月,错过了,便要等来年。长安景致或不及丹阳,也大有可观之处,长珉不如暂留长安,游览京中盛景吧。”
  前一刻还有说有笑的李忧离忽然翻了脸,陆长珉与抚悠俱感惊诧。丹阳是陆长珉的根基所在,他明白,这是李忧离暗示他,要他留在长安做人质。可之前李忧离无论打到哪里都要把他置于眼前,也正是看紧他的意思,为什么突然要他留在长安?这除了让他徒增忧惧,乃至重蹈萧子龢覆辙,似乎并无益处。
  抚悠思忖道:“这是圣人的意思?”
  却不料李忧离沉声道:“寡人的意思。”
  抚悠眉梢轻挑,不觉提高了声调:“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李忧离将陆长珉安排在左右,除了监视控制,也是保护,毕竟异姓王的名头本身就是一种危险,为什么忽然撒手不管?当初劝陆长珉归降,抚悠也是之一,她不能眼见鸟尽弓藏而坐视不理。
  陆长珉微微一笑,其中苦涩无人能知:曹延嗣说“‘滟滪大如襆,瞿塘不可触’,朝堂是个是非之地,一脚踏进去,死生便不由自主”,秦璃正直,如何能知其中凶险?真是叫人担忧。“秦娘子,大王这是美意,”陆长珉气色和悦,引身举杯对李忧离道,“大王厚爱,长珉敬谢。”
  李忧离却将身向隐囊一靠,任陆长珉尴尬地举着杯,慵懒地笑问抚悠:“阿璃,你怎么看?”
  李忧离对抚悠向来宠溺,抚悠对他便不藏情绪。见她面含怒色,李忧离哂道:“我倒是忘了,你与陈王还有一段奇遇,在去九凤山途中,”观察着她微变的脸色,愈发阴阳怪气,“你还把佩刀送给了陈王,我听说那佩刀是令尊生前赠你之物,你视为无价,你与陈王有多厚的交情竟能以此刀相赠?”
  李忧离既然言之凿凿,抚悠想一定是思慎出卖了她,但当时她是在何种情形下被迫赠刀,他能不知?却拿这件事来为难她,是何道理?“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抚悠气道。李忧离却瞧也不瞧她,转对陆长珉道:“陈王今日所佩障刀正是秦娘子所赠之物吧?”陆长珉放下酒杯,以手握刀。李忧离眯眼续说道:“依寡人看,障刀本以防身,况且这刀为女人打造,更要轻薄一些,我军作战配备横刀,与横刀比起来,这妇人之刀陈王用着怕不趁手吧。”对一个身经百战,骁勇无匹的英雄说他用妇人之刀,这已是奇耻大辱!“大王!”“嗯?”李忧离一记眼锋将欲要反驳的抚悠封得死死的,起身背手俯视陆长珉,冷道,“若是作为聘定之物,留在陈王身边,怕更不合适!”
  陆长珉握刀柄的手沁出汗来,得不到她,他已经认命,这刀,却是唯一带有她印记的东西,他想,待他死时,无论战死沙场,或是寿终正寝,不需要什么陪葬,只要这把刀便好。如今……只悔当初为何竟有那么多顾虑,为何竟不敢拼上一拼,哪怕搏个粉身碎骨,身败名裂,也好过居于人下,受此屈辱!
  陆长珉忍辱,起身离席,走至抚悠面前:“当年不识娘子,多有冒犯,这刀算来也是‘巧取豪夺’,早该完璧归赵,大王提醒的是,今日便物归原主。”说罢解刀相送。抚悠不接,只愤愤地看着李忧离,后者无视她的愤怒,施施然坐下,饮酒,吃鱼生。陆长珉将刀放在抚悠身前案上,转对李忧离道:“佩不胜酒力,先行告退。”李忧离头也没抬,口含着酒食,含含糊糊“嗯”了一声。陆长珉对着他略一拱手,拂袖而去。
  “你这是怎么了?”抚悠冲到李忧离跟前,李忧离抬头,咬着同心生结脯,眨眨又大又亮的眼睛:“这肉脯也不错,你尝尝。”抚悠愠道:“你就是这么报答陈王对我的救命之恩?!”转身提了刀去追陆长珉。
  李忧离狠嚼了两下,“噗”一口吐出来,掀案吼道:“这什么肉铺,牛皮似得!”
  “陈王留步!”
  陆长珉见抚悠追出来,眉头大皱:“娘子追出来,恐怕不妥。”抚悠“哼”道:“什么妥不妥?我又不是岐王府的奴婢,还要看他的脸色!”又道,“这刀大王收下吧。秦璃还是那句话,‘送出的东西我是不会要回的’!”陆长珉定定地看着她,抚悠双手捧刀,郑重道:“愿大王身佩此刀,助岐王荡平天下!”
  即使她正在恼他,却仍然为他转圜为他挽回,怕他失去一员悍将、一支助力,陆长珉心中已凄然地不知滋味,今夜见岐王以不惜殃及她的手段羞辱他,陆长珉原想再劝抚悠岐王不会是她最好的归宿——“岐王是杀伐决断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日他既能为了羞辱我,不惜伤及你,异日为了更大的利益,他为什么不能放弃你利用你出卖你?”可见抚悠待李忧离之心,他的话却哽在喉间,万不忍出口了。
  “在北突厥时,我曾劝娘子岐王并非娘子良人,或许是我错了。如今我想通了,‘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我只是珉,岐王才是玉,望娘子不要因我之故与岐王生隙,那绝非我之所愿。”若有一日,秦璃真被李忧离伤害,陆长珉恐怕会恨死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可此情此景,不知为何竟能这般违心。
  “你真这样想?”陆长珉若能放下,抚悠再欣慰不过,却不知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屈服于李忧离的威逼。陆长珉苦笑:“岐王想知道我对四娘子说了什么……”
  “你……说了什么?”
  “我只是对她说,‘娘子爱慕岐王多年,可岐王对娘子如何,娘子心知肚明’,她说她早晚一日能做岐王妃,我便笑她‘娘子要得到岐王妃的名分,难,但也非无可能,可娘子就满足于做岐王妃吗?不能,娘子还想得到岐王的心。岐王不是寡情之人,日久生情也非无可能,但娘子就满足于与众女共有岐王之心吗?还是不能。假使娘子将岐王身边的女人都赶走,却发觉岐王心中有一人,她或许不在岐王身边,但娘子赶也赶不走,比也比不上,能甘心吗’,她恼了,问我这人是谁,我没有答她,我说‘经云:求不得苦,娘子若执意要嫁岐王,恐一生都将沉沦在虽复希求而不得之苦中,娘子出身高贵,如金如玉,却为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将自己做尘土一般轻贱,值得吗?’”
  值得吗?他这话是说给张四娘的,却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的?
  求不得。
  求不得。
  “他这是真的悟了?”听罢陆长珉之言,抚悠尤在愣神,前者却从她手中取过刀:“这刀我收下了!”转身离去。待陆长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抚悠慢腾腾挪着步子回英华殿,走至庭中,见殿中灯火扑扑熄灭,当下愈发气恼,“躲我是吗?那你就躲一辈子吧!”掉头回隰荷院闷头睡觉去了。
  李忧离抱臂站在树影后,对上官珏道:“阿璃生气时别有一番动人,你说呢?”上官珏回道:“奴婢觉得该去给秦娘子煮碗乾阳汤,她怕是要被大王气得睡不着了。”李忧离未置可否,上官珏欠身退下。
  “阿珏,”李忧离叫住她,“嘿”一声笑道,“我也要一碗!”
  上官珏忍不住想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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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十九求见,在相王耳边说了几句话,便又退下。
  “看大王面含笑意,可有喜讯?”卢矩笑问。“喜讯倒算不上,”李君儒斜倚屏几,悠闲道,“我安排在岐王府的人传回消息,说今夜岐王与陈王的宴会不欢而散。”“哦?却是为何?”
  李君儒但笑不语,待觉得勾起了卢矩足够的兴致,才挂了一丝讥诮,嘲讽道:“为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看文,得要几个出色男性追求女主,让读者讨论甚至争论文才更火,俺也不能免俗,但是特钟情于一对一模式,所以文中貌似其他男性根本不是男主对手啊,望天~~~~~~~~~

☆、宫心计

  虽然喝了阿珏送来的乾阳汤,抚悠还是后半夜才睡着,一觉醒来,又不早了。因梳妆时阿春念了句大谢的“灼灼桃悦色,飞飞燕弄声”,抚悠心有所感,便携了几卷书到芳华园打发春光。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与我争!”——听到这句悍妇骂街似的粗俗话时,抚悠正背靠一株桃树,闲闲地览一卷《文选》,她本就是为了躲清静,连阿春等人都遣退了,谁料清静却不爱找她,正欲起身换个去处,却听另一人“咯咯”笑道:“你是媵,我也是媵,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是个什么东西呗。”——这人倒十分有趣。循声望去,离她不远,只因有花木山石遮挡,她又穿了粉衫粉裙,故未被人瞧见。
  那两边,一边是郑媵趾高气扬,一边是诸葛媵笑容潋滟,为争两枝开得甚好的桃花争吵起来——未必这园里就再找不出两枝好的,但既然你要与我争,我就非此不可了!
  郑媵怒道:“你这小贱妇和你那短命的阿姊不过是亡国的贱奴,掖庭宫的贱婢,有什么资格与我争!”抚悠听罢摇头:郑媵这话委实不堪入耳,连死人都不放过,也太刻薄。不料诸葛媵非但不恼,反愈发笑容明艳:“我是亡国的贱奴,掖庭宫的贱婢,可你堂堂荥阳郑氏的女子不也就跟我这贱奴贱婢一样是个没封号的视六品媵吗?我父兄做了阶下囚,能有今日,都该念佛的,可郑娘子你一个五姓女,却落得同我一样,岂不是太可怜了?”抚悠险些笑出声来,连忙捂了嘴:这小娘子可真够牙尖嘴利。
  “你……你……”郑媵气得美目倒竖,指诸葛媵道,“你少在这里嘴刁,等我做上了孺人,有你好看!”“呵,”诸葛媵一声凉薄冷笑简直悦耳得绕梁三日,“王府七媵,郑娘子就如此确信能当上孺人?”
  郑媵听她这话,倒不恼了,得意道:“知道我为何要来芳华园吗?大王一早招我去英华殿侍奉笔墨,还要我亲自挑选两枝新鲜桃花,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岐王公事繁忙,王府孺媵能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被点名侍奉已是极大恩宠。诸葛媵却佯装懵懂:“又不是大王亲手为你折了花,有什么好炫耀?”
  “不管如何,这是大王要的,你还敢争!”郑媵嘴上敌不过诸葛媵,便拿岐王压人。诸葛媵反上前一步,因个头矮,倒要仰视郑媵,但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知道我为何要来芳华园吗?我今日要去隰荷院答谢秦娘子,就看上这两枝了,绝不让!”“笑话!”郑媵嗤笑,“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竟比大王重要?”诸葛媵哀怨地看她一眼,幽幽道:“郑娘子倒是来历明啊,大王能让你住到与英华殿一墙之隔的隰荷院去?”
  郑媵脸色刹地一白,死命扯着手中帕子。“不过郑娘子你放心,”诸葛媵“好心”安慰道,“我看这位秦娘子是当不了孺人的。”郑媵面色稍平,强撑脸面道:“我看你是疯了,讨好那个女人!”
  诸葛媵嘟嘟嘴,惹人怜爱的神态委实与其年纪相配,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见过大王那只金毛狮吧?那么大的个头,看着威猛,却是个最会摇尾乞怜的,大王也宠它,任它黏在身边,它吃的东西可比朝参官的廊下食强,但只因为它对着不该叫的人叫了几声,就被扔在后院看门,再不能跟随大王左右了。”说罢兀自叹息,又点睛道,“一门心思讨好大王的人才是真的傻,大王怎么会对‘宠物’上心?”
  听她曲里拐弯说了这许多,最后才听出味儿来的郑媵气得手抖:“你骂谁是狗?”
  诸葛媵以扇掩口:“我可没说谁是狗。”郑媵气极狞笑:“你骂我,你骂得好!不过你那个贱人阿姊好到哪里去了?她才是最会装可怜装善心,讨得了上官珏的欢心,被安排了侍寝,可惜大王宠幸了她一次就再记不起她了!她就是只连叫都没乱叫就被大王丢弃的看门狗!”
  亡姊被辱,诸葛媵反唇相讥:“你不就是嫉妒我阿姊为大王生了女儿吗?大王宠幸我阿姊一次怎么了?一次她就怀上了,你郑娘子可是在王府中自诩得宠,你倒是生一个呀,我看你就是头下不出崽的猪!”
  “你你……”郑媵气得丢了手帕扇子,上手去扯诸葛媵的头发,诸葛媵不甘示弱,够不着郑媵的头发,就扒她的衣裳,两人厮打在一起。“娘子别打了!”“别打了!” 两人的婢女初还劝架,但手忙脚乱中诸葛媵的婢女碰了郑媵,郑媵哭骂道:“连个贱婢都敢打我了!”两边的婢女便也争吵起来,煞是热闹。
  从前抚悠只听顺义公主说宫里的女人如何明争暗斗,说她们撕破了脸也不比市井泼妇强,什么礼仪教养,德言容功全都没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抚悠想,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趁着她们闹起来更不会注意到她,还是走为上策,可刚抬起脚就听一人喝道——“两位娘子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一点风度体统!”——生生把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来人是上官珏。
  上官珏带来的人终于把蓬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两位娘子分开。郑媵不依不饶:“我们到大王跟前说理去!”诸葛媵倒也不怕:“去就去,反正大王也不知我是哪个,倒是郑娘子这副狼狈相,看大王还能喜欢?”
  上官珏居中调停:“郑娘子,听我句劝,大王今日心情欠佳,可别给他添乱。”又对诸葛媵道,“诸葛娘子也少说两句吧。”郑媵自以为岐王高看她一眼,哪里肯受这份委屈,气道:“上官娘子你也别做和事姥,我被人欺辱成这般模样,非要让大王瞧瞧不可!”诸葛媵巴不得她闹到岐王那里,最好再说上两句秦娘子的不是,必定惹得岐王厌恶,看她以后还如何自以为是,作威作福,于是火上浇油道:“你去啊去啊,不去你就把吐出来的话吃回去!”郑媵“呜”一声捂脸哭起来,领了她的婢女一路嚎啕着往英华殿去。
  上官珏轻轻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却并非责备,而是对一个淘气的小娘子的无奈。诸葛媵捋捋头发,吩咐人将那两枝桃花剪下。上官珏笑道:“你与郑娘子就为这个争吵?都打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管这花呢。”诸葛媵将花捧在胸前,模样甚乖巧,认真道:“这桃花我是要送给秦娘子的。”
  上官珏颔首:“理应,虽说孺人不幸亡故,但小县主能保一命,也多亏秦娘子荐了良医。”诸葛媵垂首:上官娘子说得虽不错,但也不止如此。“那我去了。”她并不多解释。上官珏笑道:“去吧。”
  目送诸葛媵等人走远,上官珏问婢女:“秦娘子是在芳华园吗?”抚悠原以为上官珏劝完架也就走了,谁知却是来找她的,心道不妙:万一被人发现她躲在这里偷听偷看,虽则不是故意,也不妥啊。
  婢女答道:“冯娘子是这么说的。”上官珏便道:“你们分头找找。”抚悠一听,知躲不过,叹了口气,从花树后绕出来,笑道:“娘子找我何事?”上官珏见了她也是一惊,不由望了眼抚悠的‘藏身之处’。抚悠只好坦白:“方才在树后看书,听见二位娘子争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好娘子把她们劝开了。”
  上官珏心道:她这是看全了一出活生生的后院争风啊!“让娘子见笑了。”上官珏道。
  抚悠摸了摸鼻子,“唔”了一声:“大开眼界。”
  上官珏“噗”地笑出声来,抚悠也把自己说乐了,又问道:“娘子找我何事?”“还是坐下来说吧。”抚悠见婢女搬着屏风坐具等,便道:“那边树下就好。”待婢女将屏风坐榻案几香炉摆好,二人入座,喝了五香饮,上官珏娓娓道来:“按制,凡亲王,孺人二人,媵十人,这娘子想必知道。”抚悠点头。上官珏续说道:“诸葛孺人过世,岐王府的孺人之位便空出一个,我问过大王,大王说如例让我阿娘做主,我又去问阿娘,阿娘说她老了,不想再管这些事,既然我平日帮她打理,索性让我定了。”说着,令婢女在方几上摆了七片木牍,笑道,“我哪能做得了这个主?心里没有主意,故来请教娘子。”
  “她这是何意?”抚悠暗道,“她做不了这个主,我便做得了这个主?”
  “娘子说笑了,我在府中做客,是个外人,莫说并不了解府上之事,就是了解,又怎好置喙?”
  抚悠婉言谢绝,上官珏并不意外,她道:“这事大王交予阿娘,阿娘又交予我,娘子也知道,英皇后在世时,我阿娘便颇得倚重,皇后薨后,大王身边的每一件事她更是事必躬亲,我常笑她,她心里除了大王就没有旁人,连我这个亲生女也占不到一星半点的分量。”说罢掩口而笑。抚悠亦笑道:“陇西夫人对大王确实关爱逾于亲生。”“娘子也看出来了吧!”上官珏以手加额,“每每我说阿娘心太偏,她老人家总不承认,这回我可是找到个公道人!”两人都笑。笑罢上官珏却叹道:“如今阿娘身子大不如前,她伺候了大王半辈子,生怕哪一日她走了,别人都照顾不好大王,所以这几年有意历练我,让我打理府中之事。无奈阿珏驽钝,总不能令阿娘满意,这次选孺人,摆明了是阿娘要考我,我不想令阿娘失望,才来请娘子帮忙。娘子即便忍心看阿珏在母亲面前丢脸,可怎能忍心让一个半百老人为身后之事忧心?”
  这一番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谓滴水不漏,抚悠暗道:“不愧是陇西夫人调|教出来的人。”不过让她决定管管闲事的,并非这番话有多动人,也不是为了安慰老人家,而是她听出来,这哪里是刘氏要考女儿,分明是刘氏母女一明一暗,要来考她!她要拿下刘氏母女,这正是一次好时机。
  抚悠再辞,上官珏再请,做足了“我是逼不得已才说”的戏码,抚悠才歪了头,侧身越过肩远远地看那案上的木牍,上官珏一一介绍:“按她们入府的次序,大宇文媵、萧媵、郑媵、诸葛媵、柳媵、陈媵、小宇文媵。”抚悠轻“咦”了一声:“诸葛孺人应是同诸葛媵同时入府的吧?”“是,她二人都是前蜀王诸葛敞之女,大王平定西蜀后,圣人赐予大王。”抚悠不解:“我原以为郑媵是因比诸葛孺人入府晚才没当上孺人,原来竟有三位媵在诸葛孺人前入府……”上官珏明白抚悠所惑,笑道:“诸葛孺人入府时也是媵,此前王府只有一位卢孺人。”抚悠忖度:“此‘卢’与左仆射的‘卢’可是同一个‘卢’?”
  “娘子猜的不错,圣人与卢相年少时有布衣交,因此初为大王选孺人时便欲结两家之好,从卢家选的娘子,无奈这只是圣人一厢情愿,大王与卢相的关系却……”见抚悠明白,上官珏续说道,“孺人那时年轻不懂事,竟与大王去闹,不闹还好,这一闹大王彻底翻了脸,孺人年纪轻轻,如今却已心如枯井,也甚是可怜。”叹息了一会,上官珏道:“自那以后,凡家中近亲有在朝中居官显要者,大王一律不纳,就怕惹出这种麻烦,大王固然心烦,也白白害了一个好端端的娘子。岐王府的亲信,大王也不与他们结亲。张家的四娘子,她自己以为父亲是大王的舅父,兄长是大王的膀臂,同母的阿姊过继了给大王当亲姊,就能助她当上岐王妃,其实恰恰相反,因着这千丝万缕的联系,大王才绝不会娶她。大王不会为了女人与自己的股肱羽翼失和。”抚悠听到这里,心想:“我阿舅也算是岐王股肱吧,这样说……”
  “当然,若真是大王喜欢,那自然另当别论。”上官珏笑着看过去。心思好像被看穿了的抚悠闹了个大红脸,忙以扇遮掩,岔开话道:“娘子还没说诸葛孺人呢。”
  “是了。诸葛孺人雅好文学,能诗能赋,为人贞静本分,她那个妹妹,”说到此处,上官珏不禁摇头,“可没一点像她。”抚悠想起方才那伶牙俐齿的小娘子,忍俊不禁。“诸葛孺人很得我阿娘喜欢,阿娘便向大王荐她,所以她就越过了前头的大宇文媵、萧媵、郑媵做了王府的第二位孺人。”
  抚悠默默点头,心道:“难怪方才郑媵骂诸葛媵连她死去的姊姊也不放过,原来旧恨在这里呢。”
  “这七位媵,头一等,郑媵出身荥阳郑,柳媵出身河东柳,都是山东高门;次一等,萧媵与陈媵分别是南梁与南陈皇室后裔,江南显赫世家;最后是诸葛媵与大小宇文媵,诸葛媵是西蜀公主,大宇文媵是前朝恭帝宇文燕山的女儿,甫一出世就改朝换代,所以并未册封,虽是公主的身份,却无公主的名分,小宇文媵是梁国灵帝宇文弘业的妹妹,东平长公主,几位亡国公主都是圣人赏赐大王,以奖战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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