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忧思全集Zei8.net》第68/71页


  李忧离亦很享受每晚这一二时辰,这是他唯一醒着却可以什么也不想的时间。
  夜里寝殿门窗大敞,一阵凉风透过纱幔吹得烛影摇曳,影影幢幢,刀口滑过质地硬而发腻的象牙,擦过指尖,刀锋太快太利起初片刻不疼也不见血,意识到的时候血已经汩汩地往外冒了。他不记得这是深深浅浅地划破的第几道口子,但比起他心中的思念,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握着伤手,埋头手抵着额头,鼻梁贴着拇指,无声饮泣。眼泪顺着手指流进掌心和血模糊一片:他想她,非常想她……
  ……
  抚悠摊开掌心,那不是一枚骰子,那是他的心!
  刻骨相思!
  刻骨相思……
  “三娘你要做什么?!”抚悠倏然起身,吓了阿嫣一跳。大约起得略猛,抚悠感到一阵腹痛,表情痛苦地扶腰缓缓坐下,阿嫣见状就要出去喊人,抚悠一把拉住她:“别管我!去,去把李将军追回来!”
  *******
  时光飞逝,转眼过了新年,这一年便是新帝改元之年了。外间之事抚悠不听,仿佛不闻不问不知不想就能活在一个没有李忧离的世界里,不再矛盾挣扎——阿嫣终究是没有追上不知去向的李靖远,那封信大约李忧离是收到了吧,此后,他也未再派人来过,抚悠觉得是自己伤了他的心,自作自受。也许是天意吧,这样也好,既然她无论怎样选择都是撕扯煎熬,倒不如认命。
  年前九娘生下一个女儿,合家欢喜,昨日才出满月,今日又逢上元,喜事连着佳节,连抚悠这月份大了总是恹恹嫌累的也精神起来,在屋里呆不住,出来走动。仆人在院中架起灯轮,盼儿等几个往地上的收口小碗内注酥油,抚悠看了也想蹲下帮忙,唬得阿嫣急忙扶她:“我的三娘哟,你这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千万当心啊!”抚悠扶着腰,觉得阿嫣比她亲娘还啰嗦,忍不住翻白眼。盼儿回头见是她,捧了小碗起来,笑道:“我们把碗放到几上,娘子坐了添油。”这个主意好,大家纷纷赞同,分头挪几搬榻端碗,不一会儿就准备妥当。抚悠笑道:“你们同我一起,这才有趣。”众人欢呼一声,呼啦围上去,你说我笑地忙碌起来。
  青瓷小碗里一一满上灯油,众人欢喜地恨不能现在就把灯都点起来,这般热闹忽令抚悠忆起去年今日,灯火,胡璇,剑舞,阑珊,想起他说“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望望忽超远,何由见所思”。她觉得爱他很久很久,想来也不过只这一年光景,可哪怕只有一天,她也认定了他,一生一世……
  “三娘你怎么了?”恍惚中被人关切地唤醒时,抚悠才发觉自己竟不争气地落泪了,这里一没风沙,二没烟火,抚悠抹着泪实在编不出遮掩的理由,正在这时,忽然听到院外吵嚷,她问:“怎么了?”
  “皇后!皇后!你竟狠心不见陛下最后一面吗!”
  外面奴婢也是再拦不住,那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几乎是趴在抚悠面前,抚悠被他的狼狈吓了一跳:“你……你是谁?你方才说什么?”那人伏地不起,悲泣道:“陛下命在旦夕,皇后竟不肯见他一面吗?”抚悠忽觉一口气提不上来,憋得胸口生疼,斥道:“休得胡言!”那人抬头来,他眼眶青黑、满眼血丝,像有几日几夜没合眼了。“姬先生!”抚悠大惊。来者正是姬繁川,他膝行至抚悠跟前,双手捧着一只函筒。抚悠接过——瞥见他手心被缰绳磨破——迅速拆封取信,那信上只十分潦草地写了四个字。
  抚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四个字像要把纸看穿。姬繁川道:“陛下率军围攻赵国都城,眼看就要取胜,却不幸身中流矢,性命垂危,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只是想见皇后一面!”抚悠仍还看着那四个字。姬繁川见她这样都无动于衷,十几日的疲劳奔命一时化成了满腔愤怒抑制不住!
  “皇后!源身为臣子不能以下犯上,身为外人亦不能评说夫妻之事,可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你因为亲人之死朋友之死,觉得陛下令你良心有亏对你不住,可你有没有一丝一毫为他着想?玉都兰大兵压境,谢煜明勾结前相王勾结西突厥频频发难,他若不能在政变上占尽道德,支撑他夺位的支柱会倒,杀兄戮弟重压之下,他会最先倒下。接下来便是突厥长驱直入进逼长安,各种势力蠢蠢欲动,打着前太子、相王甚至皇帝的旗号反对岐王,引发关中烽火国家大乱,而一手挑起这一切的谢煜明却谈笑间片尘不染坐收渔利!”
  “皇后觉得陛下有选择吗?他怎么能在这时候承认太子和你阿舅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他若不以酷烈手段解决西突厥怎么能腾出手来伐赵?陛下是伤了皇后的心,可如若他不伤皇后的心,天下要多几多伤心人?贺兰长欢是你至亲,阿史那夏尔是你挚友,可难道陛下就不是你的挚爱?你为何不能稍稍怜悯他些?”
  “你知道他为了给你刻那枚骰子有多少夜晚掌灯不眠,手上又划了多少口子?可换回的呢?换回的只是‘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的决然!他就算有颗金刚心,也不够你伤!如今陛下重伤,我与他约定让他千万等我二十日,我来这一趟已经用了十四天,皇后如果现在答应,我们即刻乘船而下,或许还有机会。还是说皇后就是这样心如铁石,忍心让陛下白白煎熬许多时日却最终还是留下终生之憾不能瞑目!”
  姬繁川说的这些话抚悠来到蜀州后也都渐渐想开,特别是河北叛乱,相王构陷,突厥入侵,这每一件事背后都有谢煜明的影子,看起来是李忧离外争内斗,其实是李忧离与谢煜明隔空开战,谢煜明之可怕可见一斑,但庆幸的是谢煜明现在徒有谋略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就像一个绝顶聪明却身体残疾的人,如果等这个人身体强壮起来,再对付就难了。李忧离洞悉全局,他知道如果一直被谢煜明牵着走不管战役上赢多少次,战略上都是输了!所以他快刀斩乱麻先除掉前相王与太子掌控朝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西突厥解决后患,谢煜明失去了所有可籍的外力,只剩与晋短刀相接,而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李忧离的方略简洁、有效、智慧,又充满勇气和魄力,抚悠不怨恨,甚至是欣赏,她相信敢这么做,并且能做成功的,除了李忧离,天下再无二人,但要说原谅却也不易,他对她的种种做法令她不能释怀。他们两个就像刀和盾,一致对外时掩护配合无人能胜,可一旦对立,却盾裂刀卷两败俱伤。他们固然相爱,可相处太少,还不懂得如何化解摩擦和碰撞,一旦有事,抚悠自己先畏难而退,将这看成天大的、无法解决的矛盾;再加上因为有了孩子,作为母亲自然而然把心思全部转移到孩子身上,便自以为对李忧离的感情远了淡了。她生性喜爱自由,习惯了这里的安闲自如,就不愿再回到那个权力的牢笼,她觉得自己可以天南地北地为他奔波,可若将她后半生安稳地束缚在一处却比死还痛苦。
  但写那么一封决绝的信也是一时任性,说到底她来蜀中数月,他才派李靖远来看望一次,她心中怎能没有怨言?没有深思熟虑的决定,决定得快,改变也快,一看见李忧离送她的东西她就改了主意让人把李靖远追回来,只不过没有追上,她的自尊又不容许她再写一封信说她反悔了,所以只能被动地等待李忧离的反应,也许他会再顾三顾,但如果他想用“假死”来骗她回去,那就太幼稚了!
  抚悠起初并不相信姬繁川,因为在河北时李忧离就“骗”过她一次,既然他“骗”过一次,为什么不相信他会再“骗”一次?可她看姬繁川激愤得浑身颤抖,看他双目赤红、青筋暴起、衣裳像是被树枝岩石划破,靴子登马磴的一侧也磨损得厉害,这一切看起来都太像真的。她看着那四个字,想找到哪怕一笔不是李忧离的笔法出处,可她发现每一笔都不是,因为他可能已经无法独立握笔写字了。
  抚悠觉得疼,不是撕心裂肺地疼,是有重石砸在心口的疼。“三娘!三娘!”婢女见抚悠抓了那张信贴在胸前揪着心口痛苦地俯下身去,都吓得惊慌失措。听说前方传来噩耗,贺兰夫人立刻赶了过来,一来便见女儿脸色苍白冷汗涔涔痛苦不堪,一面呵斥:“还不快去请医!”一面抱了女儿在怀中,喊她乳名:“阿璃,阿璃,是阿娘啊,你怎么样?”
  抚悠觉得好像有什么把她的心紧紧缠裹住闷疼得快要炸裂,她张着口,既吸不进也吐不出,连呻|吟声都只能在喉咙里打转,眼泪糊住了视线,一阵白一阵黑,可思绪却异常清晰,她想象得出李忧离被人架着手臂吃力地写下那四个字的样子,最后一笔斜拉拉划出纸去——
  忍死待君!
  *******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何以结愁悲?白绢双中衣。
  与我期何所?乃期东山隅。日旰兮不来,谷风吹我襦。远望无所见,涕泣起踟蹰。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南阳。日中兮不来,飘风吹我裳。逍遥莫谁睹,望君愁我肠。
  与我期何所?乃期西山隅。日夕兮不来,踯躅长叹息。远望凉风至,俯仰正衣服。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北岑。日暮兮不来,凄风吹我襟。望君不能坐,悲苦愁我心……
  与我期何所?期而不至。
  他这次,是真的不要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方虐罢我登场
写完之后深深bs一句:爱情中的伤都是自找的!
PS:那个骰子的意思就是“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只不过我设定的年代还没有那句诗,所以不便点明,大家知道就好233

☆、江东行(下)

  夜幕笼罩玉垒山,二王庙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乐舞巡行,而此时贺兰家庭院中,灯轮静立中宵,如头戴羃篱的娘子,本也欲一身珠光赴上元之会,却因故踟蹰,竹林萧萧中远处若隐若现如丝如缕的急管繁弦之声更平添了几分萧瑟沮丧。
  “我不同意阿璃离开。”贺兰氏的想法很坚定,“先生方才也看到了,她现在实在不宜远行。”姬繁川思忖片刻道:“皇后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即便方才只是一时,可她已有八月身孕,我怎么放心她此时长途跋涉?”姬繁川做事一向谨慎,他道:“夫人放心,我征调战船走水路,保证平稳顺遂,不使皇后受颠簸之苦。”贺兰氏叹道:“我知先生想得周全,可孕妇最忌情绪起伏,万一阿璃去到阵前,见到她不想见的情形,支撑不住,大人孩子都有危险,该如何是好?于私,阿璃是我儿,我舍不得她有丝毫危险,于公,陛下若有不测,阿璃怀的若是男胎,这孩子就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这要出了事,有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贺兰氏把话点到这个份儿上,姬繁川话就难接了。
  一盏,两盏,三盏……庭院里的灯轮从头到脚披上了金色丽装。
  婢女在贺兰氏耳边低语,贺兰氏一惊,几步上前拉开门,灯轮被一树树点亮,映得满庭生辉。“你怎么起来了?”她既心急又心疼。抚悠回头,她捧着一盏点燃的灯,火苗雀跃,照着她研美的笑容。她对母亲说:“我想起去年此时大漠之上银花火树,那场景美极了。虽然今年我们远隔千里,不能相聚,但我还是要为他把灯点亮。”说罢她将灯碗安放在灯轮上,转身平静道:“阿娘,我要去。”
  “你……”贺兰夫人一时语塞。“我心里已经有底了,不论是再坏的结果,我都能承受。我与忧离相爱一场,我必须去见他。”女儿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让贺兰夫人心慌,她只能用母亲的权威强行阻挠:“不行!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同意!”“阿娘!”抚悠二话不说跪在母亲面前,“儿求你!”
  这一跪可把众人唬得不轻,贺兰氏又急又气:“你疯了!当心孩子!”阿嫣、盼儿赶紧上前搀扶:“三娘,地下凉,你可受不住!”抚悠的决定经过了深思熟虑,不会屈服:“阿娘,你若不同意,我便不起来!”贺兰氏一生要强,唯独拿自己的心肝女儿无法,可这次她是铁了心不能由她胡来:“好,你就跪着!你自己无所谓,是不是孩子也无所谓?储君也无所谓!”
  姬繁川见母女二人争执,赶忙劝解:“夫人最担心的莫过于皇后的身体,这些源都已考虑过,一是水路平稳,二是婢女、稳婆、乳母随行,另外我已遣人先至成都招揽名医,在新津接应,如此不论路上发生何种情形,都能应对,你看如何?即使夫人不令皇后前去,她忧心挂牵,就一定对身体好吗?”
  “阿娘,”抚悠泣道,“易地而处,你又如何抉择?我是你的女儿,你如何,我便如何!”她有一个能带着三岁弱女横穿大漠千里寻夫的母亲,也不能怪她怀孕八月执意要奔去见性命垂危的丈夫!
  贺兰氏仰天长叹:“你真是我前世欠下的债啊!还不快快起来!”抚悠感激道:“阿娘答应了?”贺兰氏偏头抹泪,责备婢女:“还不快把三娘扶起来?”抚悠在众人搀扶下站起来,贺兰氏道:“也罢,我随你去。”
  “阿娘不能去!”抚悠的反应令众人吃惊,贺兰夫人随行这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吗?“我不去,你也别想去!”贺兰氏拂袖而去。抚悠无奈,求助姬繁川:“姬先生,我不想让母亲跟我受苦,你帮我想个主意。”姬繁川沉思道:“夫人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源也认为夫人对皇后照顾之妥帖非旁人能及,她有意要去,实在没有理由拒绝。”抚悠斜他一眼:“她若去,我便不去,你自己想办法!”也拂袖走了。
  姬繁川扶额,这强人所难的作风真真与李忧离如出一辙!
  ……
  翌日天不亮,抚悠等人乘船下汶江,姬繁川忧心道:“把夫人迷晕,真的好吗?”抚悠倚在窗边眺望江雪,裹了裹皮裘,转头回了句:“是你迷昏她的,又不是我。”姬繁川觉得自己遇人不淑。
  船一路南下,到了戎州僰道更换大船,汶江东去,至渝州入大江,过渝、涪、忠、万等州,渡三峡,郦善长(郦道元)所谓“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者也。过巫峡时抚悠做了个梦,梦见一对伉俪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前面坐的娘子海棠色裙衫,面容娇俏,她身后的郎君白衣宽博尚是魏晋打扮。那娘子瘪瘪嘴对郎君娇嗔:“她去年渡江,我救过她一命,这回又遇见了,我可不再插手,免得你又嫌我生事。不过做了这许久邻居,平日供奉不断,袖手旁观也不好吧?”郎君不说话,只微微一笑便将雪都融化,他拉紧缰绳将娘子圈在怀里,龙驹御风,飘忽不见。
  抚悠忽感一阵摇晃,惊醒时阿嫣正扑倒在她榻边,整艘船被掀得摇摇摆摆,这是能在海中行驶的大船,被江龙翻转,可见风浪之大、水流之急,可只过了片刻,便平稳了。姬繁川前来问安,道是“一阵邪风,夹带骤雨,又遇着几处涡旋,如今已冲出阴霾,天光乍晴了”。抚悠起身穿暖了走到甲板上,果然天空异常晴朗,虽则两岸重岩遮天蔽日,但中间那狭狭的一条缝隙中还是漏下了天光。高猿长啸,空谷传响,远闻渔歌:“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回望来时路,天空一朵祥云恰似二人乘马,抚悠心中恍然一动,想起方才之梦,那男子模样酷似二王庙中的二郎。她命人备香案、飨神明。
  自此大江东去,再无惊涛,日夜兼程,二十二日夜到达富阳,船靠岸,检验文书后,连夜全速驶往钱唐,抚悠不顾阻拦,登上船头,迎着江头冷风眺望江北。
  “自去岁仲冬发兵,我军从北方沿江上中下游分八路进军,另有水路战船从扬州出发,封锁钱唐出海海面,赵军羸弱,本不堪我军兵锋之盛,又有受谢煜明新政打压的江南华族叛赵,当然,朝廷也是许了他们好处。”曹延嗣走到抚悠身后,幽幽说道——他本驻守富阳,特意登船护送,“安修明、连松竹、高行云等去年沉船后辗转流落岭南、黔中一带,闻陛下南征,率众起义响应,是以交战不到两月,我们便围了赵都,照如此战力,所有人都觉得不出十日必能破城,谁料到……唉……”他长叹一声哽咽不语。
  “如今形势如何?”抚悠问。
  曹延嗣未料她如此镇静,怔楞片刻,方道:“陛下敕令封锁他受伤的消息,继续日夜攻城。我军排布在钱唐周边的部队总计八万,赵都守军三万,但如今老少皆兵,其人数不好估算。我军已攻占朝天门以北市坊,但其内城西面的紫阳山、七宝山、凤凰山等从西北到西南对内城形成半包围,东北朝天门至东南嘉会门防线短,兵力集中,给攻城造成很大阻力。有人建议在城外修一座土丘居高临下用以攻城,杜尚书认为西面易守难攻,赵军可能放松守备,应从西面突破,靖远则主张佯攻西面,吸引敌军主力,减轻东线压力,可如今陛下多在昏迷之中,也没人敢擅作主张,只能按部就班地攻城,是以成效不大。”
  抚悠只那一个姿势站着,要化作望夫石一般,曹延嗣不忍,劝她:“此地相距太远,又有山丘阻隔,望不见的,皇后还是先回舱内歇息吧,天亮之前就能到了。”抚悠转身看他:“如果你是谢煜明,你会怎么做?”
  “我?”曹延嗣被问得一怔。
  她的目光直射入他的瞳孔:“对,你!”
  ……
  曹延嗣有意别开她的目光,望向只隐约看出轮廓的峰峦:“用间。”
  ……
  晋军大营驻扎在钱唐湖以北、赵宫西北,因西面群山环绕,乘船需沿富春江向东过赵宫,下船换车,绕过大半个钱唐城,才能到达。然而夜幕之下,却有几条小船从大船上悄悄放下,在大船的掩护下,经水门进了皇城……
  翌日天方亮,朝天门上赵军张挂白起,派出议和使者。
  谢煜明会用间,李忧离早就想到,因此出征之前他做了几件事:派出使者前往北突厥重申盟约;写信告知薛延陀他即将南征;增加辽东边境驻兵;与父亲彻夜长谈;给原太|子|党、相王党加官进爵,并暗中使人监视。这一番各不相同的对策基本达到了目标,除高句丽乘机犯边外,北突厥表示受晋恩惠不会出兵,与西突厥分道撤兵因此逃过一劫的薛延陀至今还没弄明白玉都兰十万精锐怎么说没就没了,尚处在惊魂未定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又被这一封自告行程的书信弄得晕头昏脑,也是万万不敢贸然行动;太上皇自发兵后深居简出,每日歌舞宴乐不见朝臣、不闻朝政,其余观望者见上皇如此,便也不敢兴风作浪。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万没想到谢煜明竟使谍人挟持他的妻子!
  曹延嗣所谓“用间”非指离间父子君臣挑拨邻国,而正是指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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