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全集》第193/247页


张蝶舞自是不信,捏着声音道:“醉汉也从不说自己醉了。那场大火烧得很急,爷爷拉着我从屋里出来,本来我们已经逃出了隐村了,却遇见了一黑一白两个少年。他们见了爷爷二话不说便出掌伤人,爷爷自是不敌,他们竟不由分说地将爷爷打死了。而我拉扯着那个黑衣的问他为什么,他却只冷笑着说,要怪便去怪凤公主罢。所幸他们并不杀我,我一个人流落到镇上,辗转了多处,最终被卖入青楼。无论到了何地,我始终不忘有朝一日定要复仇。”

稍顿了顿,张蝶舞依旧神色恣意道:“初时我并不服,自然挨了不少打,也明白了既逃不出,不如以此为据地,去探取所谓凤公主的消息。苍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打听到了凤公主竟然是你。也难怪,幼时看你便觉有异。自此后,我凭借姿色收拢了不少人心,也认识了不少江湖道上之人。而今日一见,我便知消息无错,你身边站着的那个黑衣少年,正是当年杀了爷爷的人!”

她听着张蝶舞讲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如何笼络人心,广撒人际网的恨欲故事,也明白张大爷是作为先帝旧部而被杀的。只是感叹造化无常,当年与自己了无关系的君溟墨,竟无意中促成了这一桩错事。

张蝶舞见她不语,以为她是无话可说了,便兀自笑得张狂,在她耳边轻语:“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你可知今晚本当是我献艺卖身之夜,花了多大的工夫才拖延住的?翠姐那边自是交代不过去,但若是我为她献上一位蓝发美人――”张蝶舞咯咯地笑了起来,于静夜中格外突兀,张蝶舞又压低了声音眉飞色舞道:“我想她会同意我走的。”

“你若让我替你而去,溟墨会马上来救我的。”她说得淡然。

张蝶舞却是蓦然纵声大笑道:“你以为他还能来救你吗?支开你们俩,不但是为了方便劫走你,也是为了方便让他落单,然后格杀。我知道他并非凡人,然只要多些人手,再设个套,比如让人乔装成你?总有法子置他于死地。”

“你……”她气上心头,一时间失语。纵然知晓君溟墨不会轻易中计,然他若是分心了,要来救自己也难,万事到头总还是要靠自己。

张蝶舞笑得极是妩媚,捧起她的一缕发丝道:“相信整个临泠城的男人皆会为绮妍楼先来的花魁而疯狂的,说不定有哪位公子哥一掷千金买下了你,让成了富家夫人,届时可莫忘了我的知遇之恩呵!”言罢,张蝶舞笑得毫不收敛,恨意如黑夜般弥散不去。

她看着张蝶舞的眼色愈来愈冷,若说先前尚有几分同情,如今可是消散尽净了。当然她也并不为此而心惊,或许是另一次生机也未可早下定论。

她抬头前往,越过张蝶舞被恨意扭曲的脸,看见了跳荡的无边月色,一如山中时日所见,同样静谧,同样清和,同样让她不禁莞尔。

张蝶舞见她竟笑了出来,怒气之下扇了她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挣破了静夜,她回头冷冷看着始作俑者。张蝶舞收起手俯视她,冷笑道:“莫心急,我自会替你早做安排,不出十日,绮妍楼最红的头牌花魁将惊艳临泠城。”言罢,张蝶舞领着两名手下拂袖而去,剩她一人独坐茅草堆上,褐色的瞳仁渐渐转黑。

至此后每日皆有人按时送来饮食及一些生活必需品,沉霖暗算着时日,第十天时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果不其然,几日不见得张蝶舞又领着她的手下来了。

推开门,是日阳光温和,张蝶舞眉飞色舞的模样也难得地显出了柔意。张蝶舞双手拢于花袖中,俯视着沉霖道:“等了十天,想必也有些心急了罢?我可是为你忙上忙下张罗了十天了,翠姐听说了你的事,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呢,好好画上妆,让她瞧瞧临泠城未来最大的花魁。”张蝶舞勾着笑,眉眼洋溢着得到自由后的欢喜。

她则冷眼相看,任由那两名仆从一路押着她向隔壁的绮妍楼去。张蝶舞走在前头,边走边道:“你最好莫打什么歪主意,跟你一道来的那个黑衣人已经被我设法引往北方去了。”言罢,张蝶舞低笑几声,又道:“倒是好骗,我只是命人乔装成你的模样,驾车路过他,他便紧跟上去了,算着时日,如今怕是出城好几日了。”

几人悄悄地转过几个走廊,进了一间装饰奢华的房间里,两名仆从立时退下。里边正有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待着,见了沉霖,悠然站起来道:“蝶舞,这位可是你说的蓝发美人?”看来是老鸨无疑了。

张蝶舞甜甜笑道:“正是,您看如何?”

出屋前,张蝶舞曾简单地为她梳理的头发,看起来不似前些日子那般狼狈了。老鸨端详着她,不时碰碰这儿,碰碰那儿。旋即,老鸨立于她面前道:“姿色倒是还不错,主要是这发色与瞳色特别,怕是羌羯异域也不曾有这般颜色,看着新鲜,想必有不少公子爷喜欢玩些新花样。”

张蝶舞立时凑了上去笑道:“那关于我的卖身契一事,您意下如何?”

老鸨笑得暧昧道:“那还需看看这位姑娘登台的效果,若是当真一夜走俏,让翠姐我满意了,你便可拿回卖身契。”似乎并不打算马上交出卖身契。

张蝶舞自然也知老鸨那点心思,谁不想挣双份的钱?张蝶舞自是等不及了,怕夜长梦多,老鸨当真起了留下自己的心,便问道:“那不知何时开场献艺?”

老鸨略一思索,说道:“那便要看这位姑娘技艺如何了。”

两人将目光投向她,她则不紧不慢道:“略识吹笛,不过您不必担心,看客皆不是因笛声而来的,纵是乐艺稍逊,凭借这副皮相,也能让您满意。”言罢,她又故作忧心道:“只是我来时带了一支竹笛,被蝶舞姑娘收去了,怕是用别的笛子生疏。”

既然有现成的技艺,哪怕不甚出彩,剩下的也可用她这头水蓝的长发弥补。老鸨点点头,抚着张蝶舞的手道:“蝶舞啊,这位姑娘的事便麻烦你操劳了,找玲珑坊的技工加紧裁几件新衫,再添置些新首饰,好好为这位姑娘打扮一番,记得一点要突出她的特色。至于日期,不如定为三日之后可好?”

张蝶舞巴不得今夜即成,连连应承道:“您交代的事,哪称得上什么麻烦不麻烦,您且放心,三日之后,定还您一个惊艳临泠的异域美人。”心中得意,哪还顾得她是要竹笛还是要别的什么。

老鸨一拍手,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她旋即莞尔道:“但愿名曰林晨,沾染我林氏大夏王朝的兴盛之气。”鲜少有人知道,她本当名为林晨,除了那些可能来救她之人。

老鸨拉过她的手,轻抚道:“那便劳烦林晨姑娘了,三日之后,绮妍楼要红遍临泠,名冠京华。”

她笑得极是妩媚,耳畔垂下的水蓝发丝映衬出别样的风情,同是水蓝的瞳仁闪烁着熠熠光辉,如一面打破的镜湖,她柔然启声:“自是如此。”她的声音温柔得仿佛风雨欲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物是人已非…

转眼已过三日,张蝶舞时常来看沉霖,看似是老鸨的嘱托,倒不如说是急切地想要脱离这风尘之地。沉霖倒也显得平静,外面已是满城风雨,她犹淡然如故。这让张蝶舞有一种错觉,仿佛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第四日,张蝶舞如沐春风般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几名侍女,柳木托盘上盛着金钿银篦与华裳轻纱。沉霖只是随意抬眼一望,大片的日光自洞开的门扉中涌入,她不禁微微一笑,水蓝的长发更添几分慵懒妖媚的气质,让张蝶舞觉得她似藏着些秘密,且胸有成竹。

旋即,张蝶舞又释然了,君溟墨被自己手下的人支走了,还能有什么人来救她?这个前朝公主的底细她虽则不甚清楚,然终是颇有耳闻的。至于是何人因着什么原因杀了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又致使她堕入风尘,她又何用管?只是需要一个出气人而已,眼下更为实在的是,这个没落抑或言从未兴盛的公主可以换得她下半生的自由,还需要什么理由呢?眼下这般,怕是早已认命了。张蝶舞心中颇为得意,自以为困住了沉霖,殊不知世事远非她这个初初涉世的十四岁少女所能掌握。

张蝶舞端过侍女手中的华裳,轻巧上前两步,假意笑道:“这是按照姐姐的意思裁制的衣裳,姐姐试试,不知合适否。”若能换得自由,唤仇人两声姐姐又如何呢?复仇者向来是不惮放低姿态去换取胜利的。

沉霖不语,只是取来盘上的衣裳,轻轻一抖,她不禁莞尔。为了行动方便些,她命人裁制了一件水蓝色的裙裤,裙与裤分离而略长于裤,稍过膝盖,旁人是看出里边的裤子的。至于衣裳,自然是水袖的青色衬衫,一则便于掩藏武器,二则让人看着自然。最后,她的目光漫向盘上白色的凉鞋,想必这个时代再没有比这更方便而又清凉的鞋了。穿上这身行头,这座院落便锁不住她了。

张蝶舞也是刚见过这些奇怪的装束,不禁问了一句:“不知这身衣裳是哪里的名师设计的?”其实心中鄙夷得很,尤其是那不过及膝的裙子,看着便知不是正经女子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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