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女儿-----现代版真实的格格的故事》第15/28页


不像姑娘,倒像个小媳妇儿!”大家一笑,二妞恍然大悟,立刻脱掉这件阴丹士林褂子,
摔在姐姐怀里,骂她是“帮凶”,就哭着跑回学校去了。
  叶绿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黄秋萍的脸。那端庄的额头,俊秀的眉眼,高高的鼻
梁,小嘴薄唇,老虽老了,不像从前的大姐,却酷似当年的母亲!
  “你,这件褂子,是……”
  “是我亲手做的,给我亲妹妹的。”
  “你,姓黄?”
  “正黄旗的黄。”
  “你妈妈姓叶?”
  “叶落归根的叶。”
  “啊……”
  “叶赫那拉氏的叶!”
  “姐姐!”叶绿漪扑在了胞姐怀里。
  “妹妹!我苦命的妹妹啊!”
  两姐妹恸哭失声,惊呆了叶明珠和刘妈。好像那紫花藤萝缠绕的古柏也沙沙作响,
连那琉璃飞檐下悬着的小铜铃也回荡起哭声。
  “爸爸呢?妈妈呢?”叶绿漪忘记了一切,喊出了深埋心底32年的声音。
  “活着!都活着!”
  “天哪!在哪儿?”
  “就在这条丁字胡同里!南口的大杂院里!”黄秋萍突然使劲推开妹妹,用凶狠的
目光瞪着她冷笑。
  叶绿漪疯了般冲出了大红门,在胡同里奔跑……此时她不是叶处长了,也没穿干部
服,也不是48岁;此时她仅仅是个二妞儿,是一件浴衣裹着的赤子!在生身父母面前,
当儿女的即使白了头,也永远是个孩子啊!叶绿漪“咕通”一声双膝跪倒了。
  “爸爸!我的亲爹!妈妈!我的亲娘啊!饶恕您的二妞儿吧!我一时一刻也没有忘
记父母的养育之恩……我想过、问过、找过这个家呀!可怜可怜我吧,您的二妞儿只有
16岁就失掉了母爱,还在学习的年龄,就穿上了军装,就去闯过那一道又一道的难关,
家庭关、劳动关、艰苦关、感情关、生死关、忘我关,还有那个灵魂深处闹革命的10年
大关!为您的二妞儿高兴吧,骄傲吧,我没有给黄家丢脸,没有给叶家败誉!我咬紧牙
关,做到了一个孩子所能做到的一切。现在好啦,彻底的好啦!二妞儿可以把双亲接进
大红门了!您这儿的一切东西全都甭要啦,什么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衣帽鞋袜、坛坛
罐罐,全都扔了吧!马上就跟我走,大红门里什么都有。别舍不得呀,这些家什搬过去
没处放,客人看见还会笑话的……好,快跟我走哇,噢,干脆叫张兴把小汽车开过来接
吧,这汽车可以直接开进院里去的……”
  事实上,叶绿漪并没有跑到胡同南口的大杂院,就摔倒了。按照黄家的规矩,叶家
的规矩,公主回省父母时,特别是老父80大寿的时候,女儿是必须磕响头的(何况父亲
50大寿时,二妞儿还欠着3个响头没磕呢,而且一欠就是30年!)因此,叶绿漪双膝跪
(摔)倒之后,就在丁字胡同的沥青路面上使劲磕了3个响头,磕得前额渗出了血斑,
震得两眼直冒金星,心中反而觉得松快了一些。接着,就被别人搀回了大红门。
  躺在卧室的沙发床上,叶绿漪的眼泪淌湿了枕巾。一些杂乱无章的诗句、谚语、格
言,一古脑儿涌上心头。什么“不作父母不知父母恩”啦,什么“王祥卧冰,割肝救母,
羊羔跪乳,乌鸦反哺”啦,什么“百事孝为先”啦,还有那句各报刊曾经争相引用的诗
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啦(叶绿漪每次读到时都产生反感,因为她知道这句诗的本意并
非形容阶级斗争,而是形容思亲之情的,它的下句是“子欲养而亲不在”),是呀,当
子女有能力赡养父母时,而父母却已经不在人世了,这将是多么巨大的悲痛啊!……幸
好,万幸!32年阔别之后,我的双亲依然健在!该是我二妞儿孝敬父母的时候了……
  然而,叶处长并没有去拜见父母。她闭上泪眼睡了一个午觉。
  从丁字胡同东口的大红门,到南口的大杂院,总共150步距离,走路不过两分钟,
跑步只需30秒。就在叶绿漪身穿浴衣摔倒在胡同里的时候,在她万分激动地遥望父母磕
响头的时候,黄秋萍已经泪流满脸地跑进了大杂院,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了姐妹相认的
动人场面,并且狂妄地恳请父母“降阶相迎”―一到胡同里去迎一迎亲生骨肉吧!
  “别讲理儿啦!爸爸,妈――!我求求您老两位,就屈驾走动几步,瞧瞧二妞儿去
吧!她兴许是犯了心疼病,摔在地上还磕响头哩,都磕出血印子来啦!”
  80岁的白胡子老头儿黄允中,75岁的白毛老太太叶紫云,果然放弃了长幼尊卑之分,
淌着热泪,呼唤着“我苦命的儿呀!”浑身哆嗦着迎出了大杂院,赶到了胡同里。邻里
邻居的,扶老携幼,奔走相告,也都涌到胡同里瞧热闹。但是,那位磕响头的孝女已经
躺在沙发床上睡午觉了……黄秋萍斗胆进言,请二老双亲索性走进大红门里边去,“一
准是二妞儿摔伤了!”
  “不!天下没有这个理儿。回克!”老公主叶紫云讲了一句满语,把“回去”说成
“回克”,那含义是很深的。
  黄允中点点头,也说了声:“回克吧!”当着这么多邻居的面,规矩还是要讲究的,
旗人毕竟是旗人啊,而且是金枝玉叶的正黄旗!
  1959年,爱新觉罗・溥仪被特赦之后,回到了北京。一次,他走进了某条小胡同,
居然有几个满清王朝的遗老遗少“扑通通”地迎面跪下,以头撞地,还小声呼唤着“皇
上!”此事被派出所的民警知道以后,报告了所长。幸好这位所长深知旗人的劣根性,
没把它当成政治案件,只是淡淡地一笑了事,对民警说:“算啦,有这么几个顽固的旗
人,照样儿建设社会主义!”
  今天发生在丁字胡同里的事,不是封建王朝的残渣余孽给废帝磕头;而是女儿给父
母磕头,或者是二位老人要求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女,到大杂院里来拜见外公和外婆,
这就更是可以理解的了。邻居中的老年人,特别是几个旗人,都同情二位老者“回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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