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先生全集.net》第117/133页




“那时的广袤雪景该多美呵。”己有了一点诗兴的华夏先生说,“它会引发多少诗人、词人及作家的感慨。而他们的感慨将生成妙如珍珠的一行行文字。这对文学宝库将是多大一笔财富!”



“不止呢,先生,”素儿的脸上露出欢快活泼的神色,表明她的所想与即将所说充溢着幸福的色彩,“一旦雪止了,天晴了,孩子们就会欢蹦乱跳的跟兔子似的跑出家门,让带寒的并无热力的阳光照着,在白茫茫的雪的世界里留下一串串小脚印。他们将用冻红的小手堆起一个大雪人,尔后在大人的指导下他们会替它挖眼、雕鼻,琢出一张大得出奇的巨口,衬得五端丑陋,然而孩子们看看雪人,又相互看看,就纯真的笑起来,笑容会感染每一个人,他们都会笑起来,笑声连树枝都震颤了”



华夏先生和他的秘书,以各自的不俗的想像力分别对雪后的迷人作了无限遐想与憧憬,这当儿两个彼此沉浸在由自己的头脑构造的幻想世界中了。从他们的安静而祥和的面部表情来看,他们对自己的幻想无比欢悦,入迷了,故而当发生后文所示情节的时候,华孔二人倍感突兀,并从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长途公共汽车停止了,这可不是临时停车,而是表示它再也不能往前了,最起码在当天是决计无法前行了。因为风雪太大了。两株路边的参天古木己被连根拔起,交错枝叶地横倒在公路上。它们在下倒的过程中顺带压断了四根电线,而电线又牵动了电线杆,电线杆也倒了两根。交通一时间陷入拥堵和混乱状态。而结冰的路面又太滑,即令一个有十余年驾驶经验的出色驾驶员也未能幸免和刚才的一辆红色的士追尾,把它撞入公路旁的深坑中。一车人是死是活就难讲了。



“先生,风雪天糟透了,”眼前的风雪的摧毁性使素儿对方才有关雪后的美丽幻想破灭了一半以上,“糟糕透了,先生。我们下车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尽快找一家旅馆。”交通封了,旅客滞留了,旅馆怕也极难找了,素儿心想。



“风雪怎么这么大!”华夏先生一下车,就被呼号而过的北风刮旋了两圈。他若再瘦点,一准会给刮上天去。素儿赶紧撑了伞,替华夏先生挡住一部分风雪,因为要想全部挡住是不可能的。这读者自可想见,就不消本传作者多作解释了吧。



却说华孔二人在那柄难当重任的小伞的护送下一路小跑,待跑到公路两旁有居民住宅的路段后,方改小跑为步行,歇一歇由于跑动带来的喘息。密集的,给人提供舒适、安逸、固定落脚点的现代建筑――造型美观而又坚固耐用的一幢幢楼房――林立公路两边,大大减弱了暴风雪的强劲势头,使人们的步伐从容了许多。



这时候,蓦然传来一阵响彻九霄的喝彩之声,是那种兴奋到了极点的狂呼乱叫,很难说它究竟是多少条喉咙的合音,反正不会少于一百一十一条。来历不明的混合高音直灌华夏先生的双耳,华夏先生循声而望,只见在距他不足三百米的一个广场上,搭了一条长棚,棚子里估计己是人满为患,因为棚子的两端皆有为数可观的游离人群,有几个自恃体魄强悍的大概想凭血气之勇硬闯进去,然而过不了几秒他们的高大躯干又暴露在棚子的外面了。



“八成是有什么好看的把戏,先生,像舞狮子或耍龙灯什么的。”素儿兴致勃勃地说,表现出对中华民间娱乐的巨大兴趣。“也许我们该去看看,先生。顺便问问别人附近哪儿的房租最便宜。一举两得的美事,先生。”



也不知是由于美丽的素儿的央求,还是由于华夏先生他自己本也想去瞧瞧,又或者是上两种因素共同起了作用,总而言之,华夏先生是朝广场进发了。他与广场之间的距离在他的双腿的交替运动下渐渐缩短着。



广场上的棚子里确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一项在大多数人――尤其是男人――是十分有吸引力的和可赏性的活动,不过并非素儿所想罢了。棚子里搭了一个距地1.1米左右的宽敞平台,在棚子的中央;它的长度与棚子的长度只在两端各短半米,宽度是一次性可容四个人在上面齐走而不显得拥挤。平台与棚子之间的其他空隙全被不同体重、不同身高或不同营养状态的人塞得满满的。倘使此里此刻再塞进一个人,毫无疑问他会被挤成肉饼;倘使从中抽出一个人去,则整个长棚会因激烈的空间竞争而被挤塌挤爆。所有的人皆把他们的头颅昂起,让脸面斜成一个适当的角度,以便把目光更好地向平台上娉婷多姿的年轻女子投去。从高空往下看,他们的脸面错落有致的恰好聚合成一口铁锅的形状。在这样的大冷天,台上女子们的衣着是何等的单薄呀!她们一律斜披一条饰有“凤戏牡丹”图案的深红色床单,仅仅把它作为御寒之物。她们的上半身以从左肩到右腰中部的床单下斜线为界,往上直抵右肩的部分约了三分之一背多一点。她们的粉红色左腿自臀以下尽裸,而右腿也裸到膝盖弯。裸露的部分都给冻得通红通红了。她们一次上台四个,两个在前,两个在后,扭着模特步。她们的个儿一般高,纤体也一般瘦,步调也一致而有节奏感。惟一对台上这副至美不凡的画卷大煞风景的,是一个手执话筒不断聒噪着的中年男子。与姑娘们的单薄相比,他整个人上上下下无不被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人,以此来绝对保证他自己通身都暖洋洋的。他的臃肿的躯干塞在一件厚厚的红棕色皮大衣里,高高竖直的领子和其下意识的缩项之举,使他的肥脑子了得以深深的埋进和暖的棕色大衣,所以谁若想从其背后和侧面看见他的脑子,无论怎么努力终是徒劳。他把十根粗比日光灯的手指伸进一副绒毛软软的牛皮套里,手套立刻感到了生命的垂危,因为它随时可能绷裂。他的双脚深深扎根在厚重的黄毛皮靴里,大大加剧了他行路的困难。要是他这时不需用眼环视、不需用鼻呼吸以及不需用嘴讲执话筒不停地嚷道:“各位朋友――各位朋友――XXX牌床单,质量上乘,保暖又耐看,现要清仓处理,以跳楼价出售,抓紧时间,赶快购买、赶快购买”他聒聒噪噪的如此殷勤卖力,论身份自当是个促销员了。



“那些姑娘在干什么呀!”华夏先生一声惊叹;上段中的人、物与情景大半是根据华夏先生的所见描述而成。“天这么冷,她们穿的又少――天!她们还要露出那么多,不怕冻坏了自己吗?”怜香惜玉素来是君子的本色之一,这在华夏先生这儿更不消说了。



“是床单走秀,先生。”素儿一看就明白了,“他们用床单走秀的方式来促销。让模特美人大冬天披床单,他们也真能想。”



“我敢说这是非人道的,素儿,”华夏先生的不满情绪跃然脸上了,“天寒地冻的,却让一群姑娘裸背露腿,说不过去呀,素儿。你看她们的部位都冻得发紫了,接着那儿就会生冻疮、浮肿噢,可怜的姑娘们!”



“别白替她们可怜了,先生,”假如说素儿说这话没有由于上司对走秀女郎的过分怜悯而产生的小小妒意的话,那就是本传作者在自欺欺人了。“先生,您的怜悯用在她们身上浪费了点。她们个个是护肤的行家,驻颜有术,才不会让她们的皮肤生冻疮呢。”



“素儿,”华夏先生对女秘书的呼唤严厉了一点,“你缺乏同情心。我很痛心你居然缺乏这方面的东西。对于一个中华君子协会会员而言,这太不应该了。你刚才的话真让我感到惊讶。我在此之前一直坚持认为你是个极具同情心的女孩子呀。你真令我大失所望,素儿。”他单从素儿的一两句话里便判定素儿无同情心,可把素儿冤枉死了。



“先生,”短暂的沉默过后,素儿无奈而又无力地说,委曲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错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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