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先生全集.net》第5/133页




“出书!”古先生的惊讶之态大大折损了他方才的严肃深沉。



“是的,老伙计,”华夏先生泰然自若地说,“我想请你帮忙出书。你或许还不知道,我花了十年时间,已经着成了两部书,我以为――我以为它们还有点儿价值,是可以教化众生、服务社会的,尤其可以弥补人类在道德论着某些方面的缺陷。老伙计,你一向很博学(古先生条件反射似的上半身又变得笔挺挺的了),所以请你务必帮我物色一家出版社,这难不倒你吧,小表妹夫?”



难倒了他,岂不有损博学之士的形象?形象一旦受损,怎么还有脸博学?所以古先生又拿了一个梨,一边小口的啃着――以使自己能吐齿清晰――一边说帮忙出书这事儿不异于小菜一碟。继而他问华夏先生是否知道五礼出版社;华夏先生用摇头作了回答。古先生就兴致勃勃地解释说,五礼出版社是全五礼市规模最大知名度最高的出版社,而他恰好有一个朋友在那里工作,正好方便华夏先生出书。古先生还说为了交涉之便,他要和华夏先生一同前往,并称这次出书之旅是一趟美妙之旅。为此,古先生还诗意地“啊”过一声,接着他嘴里的一片果肉就掉了下来。古先生因此露出格外惋惜的样子;惋惜过后,他又专心致志的啃起来了。



华夏先生听过古先生一席话,激奋之情无法抑制,于是一边尽情地欢呼“太好了!太好了!”一边用力猛拍身旁的一把木椅,可怜的木椅经不起他的垂爱,于是在他拍过第四拍后,啪的一声断掉了一只椅腿,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华夏先生对木椅的残废深感自责,并因为从此家里缺了一件家具而深自懊悔。据华夏先生亲口所述,他是正因为这件小事,才骤然意识到克制――克制,对于所有人,是何等的重要!而又何等的必要!他也正是由此才学会了克制。伟大的华夏先生呵,你不愧是天下英才中的佼佼者,你的像太阳一般光辉的品格,岂是拙劣的纸笔所能描述清楚的?



华夏先生为了使这一趟美妙之旅尽善尽美,可谓着实费了一番心血。他先是从长期不用的衣柜中挑了一件旧T恤;接着又从倍受他冷落的一只蓝皮箱子里翻了一件旧灰裤,最后他把两只脚强行塞进一双码数嫌小的白色胶鞋里,听说这很费了他一些力。做完这些,他自以为英俊了,其实是远没有达到这样的奇效;他看上去仍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儿。倒是他那位表妹夫,反而显得风度翩翩,派头十足。看吧,我们这位古先生的上身套了一件洁白典雅的美衬衫,尽管他的短脖子给领口遮没了,再也伸不出来,可也依旧无损于他那高雅的情操。他给自己的双腿配上的一条纯白棉质裤,更是使得他那优雅的风度有增无减。当他把一双时尚的休闲鞋牢牢的套在脚上后,他的优雅的气度――在懂欣赏的人看来――真是达到了完美无缺的极致!他做完这些,也自以为能为这次的美妙之旅增光添彩,实不期才出门便遇了麻烦。



记得两人踏上美妙之旅的第一步,便是双双钻入了一辆小型出租车――公路上最常见也最灵巧的载人工具之一。



“的士!的士!”一辆黑色的的士就来了,古先生先钻进去,华夏先生跟着也钻进去。



“啊,多相像的两父子!”男司机且叹且问,“想去哪儿呢?



“天哪!”华古二人异口同声地大嚷,“两父子?两个老朋友大嚷之余,则无比尴尬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老半天,以至于第三人――富于联想力的男司机――也尴尬了。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是在尴尬中行完这一段旅程的。



“哇哇!多么精巧的设计!”华夏先生突然爆发了诗人般的感慨;他的一双敏锐的眼睛盯向了一幢巍峨的大楼,那感慨就是冲它发的。“是的,人类――人类的创造力无可限量呵!”这时只听得“吱――”的一声长响,宣告司机己在忙于制动了;但在拐弯处的这一“吱――”非同小可,不但冲走了华夏先生勃然兴起的诗兴,而且直接把华夏先生以非常的方式――斜抛――送出了车厢,从而使他在地面滚了三四米远方才停止了他的滚动之旅。



“啊哟,老表哥!”古先生哭丧似的呼叫,飞快的钻出了的士。“你等着吧!等着吧!医药费――医药费你是免不了的!”古先生又向司机严厉的告诫说。然而那司机可不是毫无头脑、为人厚道的傻瓜,他一听这话当时就开车跑了,并且不到三秒钟己然无影无踪了。



“老表哥,你看他跑得多快!”古先生觉得这种逃之夭夭的速度基本上不可思议,他就把不可思议的神色表现到了脸上。



“他应该向我道道歉的。”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后,华夏先生凝望着的士逃去的方向说。



接着,华夏先生问古先生他们身在何处,古先生支支吾吾的,因为他也不晓得他们身在何处。这时候,古先生身后响起了一个足够引他注意的声音,他就转过身去了,等他再转过身来的时候,他高高兴兴地说五礼出版社到了。因为出版社就在他身后,上书”五礼出版社“五个金光大字。它正是华夏先生适才在百米开外喟然慨叹的那一幢巍峨大楼:构成楼层华丽外表的一块块宽瓷砖,在阳光的照射下,个个金光闪闪;推拉式大窗框分布密集,皆用上等的塑钢制成;窗框里面镶嵌的优质绿玻璃,晶莹而光滑,使整栋大楼焕发绿光。这具有现代风格的奢华建筑呵,何尝不是软化人们意志、弱化人们韧性的刽子手?


华古二人这时朝保卫室走去。因为古先生说他的朋友会在保卫室等他们。保卫室的门虚掩着,华夏先生急巴巴的先过去,恰在这当儿,保卫室的门骤然给人猛然地推开,嗖地一声就把华夏先生打翻在地,并使他立刻”哎哟“起来。



“喂,老家伙,但愿你没有摔断什么吧?”一颗人头探出门说。假使这颗人头非是古先生所熟识的那一颗,那么,它必定难逃一劫。须知,华夏先生的“哎哟”的惨叫已经激起古先生的愤怒,握紧的拳头都己打出去,快要给那脑门一下子的时候,却收了回来。



那颗头似乎受了些惊,本能的一转动,就马上微笑着带出了他的细脖子、宽肩膀和不堪其双肩重负的瘦腰板,以及两条呈弯曲状的粗腿。他方才独把头伸出门外,仿佛与躯干分了家似的。



“啊哈,我的朋友,你来啦。”那人一心想和古先生握手,古先生却并不把手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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