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先生全集.net》第62/1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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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桌上趴着一个男子，在写写画画着。自不待言，他的这个趴姿害得他是腰酸背也痛，四肢也不适。他个儿高，所以腿长腰也长；他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不光是腿部弯得累人，腰杆儿也弓得成型，似乎再无挺直的可能了。他写一会画一会，就要按一下眼镜镜框，因为镜框隔一会儿就顺着鼻梁往下滑。



“孜孜不倦的人啦！”矮桌上之所见，令华夏先生大生感慨。



被称为“孜孜不倦的人”的人缓缓地抬起他那一直低垂的头，惑而不解地朝华夏先生看看，又朝四周看看，仿佛不确定是在夸谁是怎么的。



“您是在说我吗？”他终于向华夏先生问道；他看来看去，只觉得华夏先生最有可能是在夸他。“我想您刚才是在说我吧？”



“无疑是的，孜孜不倦的先生。”华夏先生答。“这儿只有你趴在桌上写东西：这是惜如金的表现，是十分可贵的发奋精神。”



“我是配得上您这么说的，”孜孜不倦的人说，嗓子比刚才洪亮多了，“完全配得上，先生。要明白，我这样子已经半年啦，整整六个月一百八十三天啦！”



“哦！可佩呀―可佩之至。”华夏先生一面称赞，一面做了个聊表钦佩的动作――翘起大拇指。“恕我唐突，先生，能问问你在做什么伟大的工作吗？我猜它准是一项伟大的工作。”



“的确是，先生！”孜孜不倦的人说，嗓门更响更亮了，“它的确是一项伟大的工作！人类史上一项空前伟大的工作！四十二度――在四十二度高烧之下人照样能存活的研究。只要不出意外，再有一个月我就能写完这篇意义非凡的研究论文了！毫无疑问，这篇论文将具有划时代的伟大意义！啊。这是肯定的！”他咽一口唾沫，又按了一下眼睛，“它会发表在中国著名的杂志刊物《伟大的发现》上的。到时候（这不会太久了）您就能见着它的全文了。啊，它将无愧于一篇伟大的论文！”



孜孜不倦的人激情澎湃，而谈性大发，因而豪言壮语也不断，只可惜华夏先生并不曾一一领略到。他那时陷入了忘我的沉思之中。双眉一锁，两眼微闭，而一只手则轻抚着瘦下巴，这正是伟大的华夏先生陷入沉思的标志。忽又横眉大展，而两眼大争，至于熠熠发亮了――这正是华夏先生顿有所悟的标志。



“涂虚博士，啊，你是金见医院的涂虚博士吧。”两眼发亮，而顿有所悟的华夏先生说，结束了他的深思。



“嘿，没想到我是远近闻名！”他一喜，激动得险些抖落了眼镜，“您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他把这一句一连重复了四遍；与此同时，他让矮桌子也运动起来――把它神经质似的拉过来推过去。这种非常之举他足足持续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乘他心神稍安，华夏先生简要讲明了何以知晓他的缘由，并补充说对他的伟大研究抱有怀疑态度的人只怕不在少数。



“愚见，统统是愚见啦，先生。”涂虚博士道，“他们多半也在嫉妒！他们能懂什么，他们啥也不懂，只会对天才式的发现指手画脚。他们全是一群愚人，发表的也全是愚见，我是不屑理睬他们的。”他又按一按他的眼镜，就埋头去写写画画了，态度极其严肃认真。



“先生，”素儿把她的脑袋移进了华夏先生的脑袋，低语道：“先生，我敢担保，趴在矮桌上写写画画的人肯定是个神经病，他应该被送进精神病院，先生。他搞科研反把脑子搞神经了！”



“素儿！”素儿便不插嘴了，掩着嘴窃笑。



“喂，先生。”这可不是素儿在叫；是坐在华夏先生正对面的一位在叫他。但华夏先生并不理会。



“喂，先生。”第二次来叫了，颇觉尴尬，因为华夏先生照样不理他。



他泄气了，没有持之以恒地叫第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