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第30/49页


  金瓶忍不住笑。
  他们租了脚踏车,踩到半山上去。
  金瓶一向做体操,难不倒她,海费兹有点气喘。
  他们停在半途向小贩买零食解渴。
  金瓶意外看到绿豆刨冰,不禁哎呀一声,她贪婪地吃光一杯。
  海费兹凝视她天真吃相,这个女子,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一岁。
  他们终于看到那间住宅。
  金瓶巡过之后说:「晚上再来。」
  他们依原路下山。
  在公寓里,她接到秦聪电话:「玉露突然急病,我们不能来了。」
  「什么病?」
  「急性盲肠炎,需动手术,你能否单独行动?」
  金瓶立刻回答:「没问题,你们保重。」
  她按断电话,抬起头,想了一想,喃喃自语:「没问题。」
  太阳落山,她吃过简单的晚餐,看当地的报纸作消遣。
  八时正,海费兹开来一辆小货车。
  金瓶打扮成摩洛可妇女那样,穿长袍,蒙脸。
  天已黑透,半山可以看到一弯新月。
  小时候,金瓶在夜总会门外卖花,有空时时抬头看这一弯月亮,一时圆一时缺,非常寂寥。
  今夜也一样。
  她脱去宽袍,露出紧身黑衣,仍然戴着头罩,走到屋前,德国人已经出去了。
  他们开着玄关小小一盏灯照明。
  金瓶取出凿子,轻轻一撬,已经开了门锁。
  接着,她取出剪刀,一下剪断电话及警钟线,推门进屋。
  十秒,她同自己说。
  迅速找到那张画,开启小电筒,验过画是真迹,她取出钻石界刀,一手按住画框,像溜冰似界出画布,卷起,放进长胶筒,背在背上。
  她同自己说:廿五秒。
  三十五秒内可以离开现场。
  可是,像一只猫,她寒毛忽然竖起。
  她转过身子,想从原路出去,电光石火问,黑暗中她看到书桌后坐看一个人,那人没有在她背后开枪,像是想顾存一点道义,待她转身,他举起手枪,噗一声,开了一枪。
  金瓶只觉左边面孔像被蜜蜂螫了一下。
  她知道这已是逃命的时候,不顾一切,撞开书房长窗,连奔打滚逃出去。
  那人像是料不到她还有挣扎余地,急追出来。
  门口刚有两部开篷跑车经过,收音机开得震天响,车上少男少女喧哗。
  金瓶内心澄明,可是脚步踉跄。
  这时,其中一辆车里有人伸手出来,把她拖进车厢,忽然加速,一阵烟似离去。
  金瓶仰起脸,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张开嘴,想说出沈镜华三个宇,可是眼前渐渐模糊。
  她闭上双目喘气,黑衣全湿,一身血腥气。
  但是脑海深底,她仍有些微知觉,刚才一幕,不住缓缓重复放映:怎么会有一个人坐在黑暗中,他专门等她来,那是一个陷阱,主人早已收到风。
  他一见她转身就开枪,要置她死地,为的是一幅画?不像,做他们这一行,纯靠取巧,很少看到枪,少少财物,犯不着伤人。
  为什么会有一把枪在等着她?
  那人看着她把画割下收好,为何那样大方?
  终于,她的大脑完全静止,转往无我境界。
  金瓶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否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她看到一只红汽球,球上写着「爱你爱在心坎里」,像是某个情人节的剩余物资。
  她张开嘴,「镜华」,声音嘶哑。
  有人握住她的手,「在这里。」
  原来一直守候在旁。
  她想转头,可是转不动。
  「呵,可是已经昏迷了二十年?」
  沈镜华的声音很温柔,「不,没有那么久,才七十多小时而已。」
  「子弹射中哪里﹖」
  「你头脑很清醒,」他有点哽咽,探过脸来,金瓶看到他一面孔胡髭渣,肿眼泡。
  「你怎么了﹖」
  他轻轻说:「你左边头骨被子弹连耳壳削去,现在头上填补着一块钛金属。」
  啊。
  「只差一两个毫米,医生说,便伤及脑部组织。」
  金瓶呆呆看着他。
  过很久,她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有人向我汇报,有一名枪手,应邀到一间平房去,事先匿藏在书房内,待一个窃贼出现,在他得手之后,才向他脑部开一枪。」
  金瓶欠一欠身。
  沈镜华接住她。
  「金瓶,我辗转知道他们要应付的人是你们三人其中之一,我数次与你联络,可惜不得要领,于是亲自赶到这里来,我在平房守候了三天,你俩都是高手,我竟完全不发觉你们进屋。」
  「这时,看护进来看见他俩喁喁细语,笑看劝:「别太劳累,康复后才山盟海誓未迟。」
  待她出去了,金瓶才说:「我从大门进去。」
  「我们竟没看守大门!怎会想到你不用后门。」
  「多谢你救我一命。」
  「拉下面罩才知道是你,我一直以为会是玉露。」
  玉露没有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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