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的陌生人全集Zei8.com》第35/80页


Chaptre 9 小丑帽子

常山重又拿起那张报纸来看,半天说不出话来。莱切尔看着他发呆,好笑地把手放在他脸前晃了两晃。常山回过神来,把报纸放下,用叉子叉起一块鱼肉,送进嘴里,“那是我兄弟。”他平静地说。

“你是说你身边的那个人吗?”莱切尔惊奇万分,“可他和你不像啊。难道是你那些神秘的亲戚?就像你那个在詹姆斯顿镇的突然出现的姨母?”她显然认定图中那个亚裔男子就是常山,而他们在谈论的,当然是站在他旁边的白人男性。

“不,我说的是你说的身边那个人的身边那个人。”常山说的连他都觉得表达不清,但他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你认为是我的人,其实不是我,是我的兄弟。”

莱切尔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她又把报纸看了看,“我没听你说过你有兄弟。”

“你也没说过你没有姐妹。”常山狡狯地说。

“那是因为我没有。”莱切尔放下报纸,吃盘子里最后一块鱼。“你很神秘,我要是今天不来,不知道你有亲戚。这个兄弟,也是你那些神秘的亲戚中间的一个吗?是几等亲?”

“是亲兄弟。”常山看她吃完了,站起来收走盘子,送进厨房,取出羊膝肉来,分进两人的餐盘里。转身又拿出一瓶红葡萄酒,连杯子都换了,替两人倒满。他坐下来,忽然很想说话。

“他是我哥哥,他叫HAI ZHOU,中文名字是海洲,中文意思是海洋中的岛屿,或者是海边的城市,甚至是海市蜃楼。而我的中文名字是常山,意思是山。在中国,这还是一个城市的名字。我有一阵对我和我兄长这两个名字产生过强烈的好奇心,买了大比例尺的中国地图查找这两个名叫海洲和常山的城市。”

常山开始讲,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在心里酝酿了有好多年,他早就烂熟在心,他本待把这个故事讲给云实听的,但云实没有兴趣再关心他的心思。

好在有林登师妹,他总能找到一个女性倾听他的心声。即使在从前,他有的话不想和云实说的时候,还有奥尼尔夫人。

“结果呢?”莱切尔问。

“结果是没有结果。”常山喝一口酒。“好像在中国,任何一个海滨城市都可以叫海洲,或者任何一个海岛。这个词还可以入诗。你知道中国是诗歌的国度,什么都可以写进诗里。”

“哦,我知道,有个有名的诗人叫李白,他写过一首描写寒冷的山峰的诗。‘人们打听通往寒山的道路,却一无所获’。很有意境不是吗?”莱切尔眉飞色舞地说。

常山失笑,解释说:“李白是中国最有名的诗人,但这首诗不是他写的。这是一个名叫‘寒山’的和尚写的,原句是‘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

莱切尔耸耸肩,并不为自己记错了而不好意思。“都是山。和你的名字的那个山有关系吗?”

“没关系。”常山苦笑,“我找到过两首诗,里面都用了‘海洲’这个词。宋朝有‘青天霜干垂今古,素枝寒光照海洲’。清朝有‘山鬼含睇帝子怨,海洲忽近吴天荒’。你看他们名字多么美,甚至你刚才说的李白,也曾在诗里写‘海客谈瀛洲’。不论是海洲还是瀛洲,都是海上仙山的意思,是神仙住的地方。”

“这个神仙,是天使吗?”莱切尔好奇。“那你的那座山是什么意思?”

“有些像。”常山再次苦笑。“我的那座山则平凡不过,一个小小的城市,和我来的地方希尔市差不多那种,远离大城市的小城镇。”

莱切尔做了手势,表示听懂了,她很无奈。她甚至有一点理解了,她说:“雅各和以扫。”

常山点点头,他知道她听懂了,并且这个类比比得很恰当。其实说穿了,不过兄弟两人待遇不公平,就像以撒和利百加的两个儿子,一个受尽父母的宠爱,一个只能吞下眼泪。

“这还不是重点,就算他是天使,住的地方是仙岛,我是中西部的乡村,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后来才发现,所谓的海洲和常山,并不是我以为的天使海岛和农民乡村,而是海洲常山。这不是两个地名,而是一个名词。中文叫海洲常山,英文叫Harlequin Glorybower,小丑帽子。”

“小丑帽子?”莱切尔越听越觉得古怪,“你们的妈妈是个奇怪的女人,为什么要为自己的孩子犬小丑帽子’这个名字呢?”

“不知道。我没见过她。不,我见过她,但我不记得了。”常山觉得莱切尔对他母亲的评语很恰当,茵陈确实是一个古怪的女人。“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她在临死前,把我交给我的养父母,我的姓氏维方德就来自他们。而我的哥哥海洲,则生下来就没见过她。”

“为什么?”莱切尔睁大的眼睛。

常山把盘子往前一推,背靠在椅子背上,他已经没有胃口吃他精心烹调的美食了。“我父亲,就是我和海洲的父亲,不知是什么原因,认为他不能娶我们的母亲,却又觉得她不应该以未嫁女子的身份抚养一个婴儿,海洲在刚生下来时,就被我们的父亲抱走了。”

“这个我能理解,”莱切尔抢着说:“在一些古老的地方,未出嫁的女孩子生下私生子是要被烧死的,你们的父亲考虑得很周到。他把海洲带走,你母亲才可以体面地活下来。后来呢?”

在莱切尔的想像中,古老的东方显然如同赤道几内亚的食人部落,因此未婚女性不能抚养孩子,在她看来,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常山瞪着她,为她的轻描淡写愤怒。“他把一个婴儿从刚生产的母亲身边带走,你不认为这是错误的吗?”

莱切尔吃完了,把刀叉放在盘子里,用餐巾擦擦嘴,喝一口酒说:“我是说我能理解,没说他做得正确。”

“不,你的意思就是他做得正确,只是你没明说出来。我很惊讶,这句话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而你,在十分钟前,还在为一条牛仔裤的女性意识不忿。这难道不矛盾吗?”

“这一点都不矛盾。正是我对女性的处境有深刻的认识,才会,第一,对男性社会的消费女性的心理需求不满;第二,正因为这是事实,我更明白女性在这个男性为主导的社会上生存有多么艰难。我当然不支持他的做法,在美国,你的母亲可以起诉他。但是,你确定那不是发生在美国对吗?好吧,我建议你可以设想一下,你的古老的中国,记住,不是美国,也许在那里,你们母亲所面对的,比你想象中的要困难?既然你们的父亲这样做了,他肯定是想清楚了后果。”

她做了个手势,阻止常山意图打断她的话,“他一定不会是个坏人,他不是为了要抢一个女人的婴儿而抢,就像你说的,他认为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不方便独立抚养她的孩子。而你母亲也原谅了他的做法,后来他们不是又生下了你?”她笑一下,“你看,他们是相爱的。”

“哈,相爱!我看不出他们哪里相爱。我只看到一个自私无情卑鄙的男人和一个愚蠢的女人。为了他们的私欲,不负责任地把海洲和我带到这个世上,让我们孤苦一生。”常山冷笑着把餐巾扔在桌子上。“如果有人把你的新生儿抢走了,你会怎么做?”

莱切尔哈一声,“我会拿把枪去把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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