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情游》第1/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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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兰情游 - 1

  《奥兰情游》

  第一章
  本故事的主人公在第一章中并未与读者见面。
  当两个人在塞特车站下车时――他们是从巴黎乘火车来到这个濒临地中海的城市的――马塞尔・罗南对让・塔高纳说:
  “在远洋轮出发之前,我们去做些什么呢?”
  “什么也做不了。”让・塔高纳回答说。
  “据《旅游指南》一书记载,塞特城古迹不多,可是却很奇特。这个城市的繁荣是从建立港口开始的。这个港口也是路易十四时代开凿的浪克多运河的终点。”
  “或许这是路易十四在位期间做的最有用的一件事情。”让・塔高纳说。“这位伟大君王肯定在那时就已经预见到我们于今天,1885年4月27日在此登船远行。”
  “严肃点儿,让,别忘了,南方人能听懂我们说话。既然我们到了塞特城,依我看明智的作法是参观一下这个城市,看一看这里的船坞、河道、港口、12公里长的码头,漫步在清澈的渠水旁……”
  “你的《旅游指南》背完了吗?”
  “这是一个可与威尼斯媲美的城市。”马塞尔・罗南继续说道。
  “其充量不过是一个小马赛城。”让・塔高纳反驳道。
  “正如你说的,亲爱的让,它不但可以和普罗旺斯地区最大城市相媲美,而且还是地中海地区第一大自由港。它对外出口葡萄酒、盐、白酒、油料、化工产品……”
  “还进口像你这样令人生厌的人。”让・塔高纳顶了他一句,转过身去。
  “此外还出口生皮、普拉塔羊毛、面粉、水果、鳕鱼、板材、各种金属……”
  “够了,够了!”这个年轻人大声嚷道,他打心眼儿里想躲开这位口若悬河、长篇大论的朋友。
  “港口年进口量为27.3万吨,出口量23.5万吨。”马塞尔・罗南不管不顾继续说,“这还不算鳕鱼、沙丁鱼的腌制工厂,每年生产1.2万到1.4万吨的盐厂,拥有两千工人的木桶制造业每年制作20万个大木桶……”
  “真想把你这个碎嘴唠叨的朋友,送进木桶20万次。说实在话,马塞尔,再好的工业和贸易和我们两个勇敢的年轻人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不是要去奥兰,去非洲第七骑兵团当兵吗?”
  “旅途上一切都是很有意思的,即使是平平常常的东西。”马塞尔・罗南说。
  “塞特城有没有棉花让我把耳朵堵住?”
  “我们一边走一边找吧。”
  “‘阿洁莱’号两个小时后就出发,”让・塔高纳提醒说,“依我看最好直接登上‘阿洁莱’号轮船。”
  或许塔高纳说得对。在两个小时内,在这个日益扩展的城市中,我们能参观些什么呢?至少能看到些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呢?不过要想参观的话,首先要到待奥水塘,水塘的旁边是通向大海的水道。塞特城就是沿此水道建成的。此外还要翻过一座石灰岩山峰,这座山峰孤伶伶地屹立在水塘与大海之间。登上山峰望去,整个城市宛如一座圆型剧场,不久的将来,松柏树将覆盖整座城市。塞特城是西南沿海地区的交通枢纽:经南方省运河与巴黎至南特的公路连接,经博凯尔运河与内地相通;有两条铁路线,一条通向波尔多地区,一条通向中部地区,从而与法国的内地连接起来。难道这一切不值得游客驻足几日吗?
  马塞尔・罗南不再坚持己见,顺从地跟着让・塔高纳后边。他们的前边是推着行李车的搬运工人。
  他们很快就到了老港口。同这两个年轻人乘同一列车,又将去同一目的地的旅客已经集合在一起。即将出航的轮船总是会吸引百十个好奇者等待在码头上。这个数字对这个有着3.6万人口的城市来说,是不足为奇的。
  塞特港的远洋轮定期开往阿尔及尔、奥兰、马赛、尼斯、热那亚和巴塞罗那。这一天有50来人登上了“阿洁莱”号,一艘不大的800至900吨位的轮船。“阿洁莱”号轮船的安全性令人满意,它的船长是布卡拉什先生。
  “阿洁莱”号开始点火,烟筒吐出滚滚黑烟。此时轮船正停在老港内。老港的东边是弗伦迪南防波堤,北边正在筹划建设一个新港。新港为三角形,由一条人工河通向大海。老港对面是一个环形炮台,用以保护港口和圣路易防波堤。在圣路易防波堤和弗伦迪南防波堤的各自尽头形成一条通道,船只可轻易进出老港。
  旅客经过堤坝登上“阿洁莱”号。与此同时布卡拉什船长正亲自监督装货工作,检查每一件货物是否用帆布盖好。货舱内拥挤不堪,塞满了煤炭、板材、油料、腌肉、勾兑好的葡萄酒等等。这些都是塞特城生产的、大量出口的货物。
  几个年老水手正吸着烟斗交谈着。他们的脸已被海风吹皱,浓密的眉毛下,双眼闪闪发亮,发红的耳朵又大又皱,身体随着船的起伏在摇摇晃晃。水手们谈论的无非是让他们高兴的事:未来30到36小时的航行会把这些旅客折腾得够呛。
  “天气很好。”一个水手肯定地说。
  “根据一切迹象,将有东北方向的微风。”另一个补充说。
  “巴利阿里群岛周围一定很凉爽。”第三个水手作出结论,同时用指头弹掉烟斗里的烟灰。
  “如果起大风,同时解来船上11个绳结不会有什么麻烦。”舵手说道。他来到远洋轮甲板上舵手的位置上。“有布卡拉什船长的指挥,什么也不用怕。好风都在他的帽子里。只要一打开,船帆就被吹得鼓鼓的。”
  这些水手都很自信。不是有这样一个海上谚语吗?“谁想说假话,谁只能说天气。”
  两位年轻人不很在意这些人的推断,也丝毫不担心海上的情况和航行中的风险,而大部分旅客中,有的人和他们差不多,有些人不如他们镇静,甚至有几名旅客从一上船就感到头痛、心慌。
  在这些人中,让・塔高纳让马塞尔・罗南注意有这样一家人开始出现在――用两个年轻人喜欢的比喻说法――地中海大剧院中有点儿过于复杂的舞台上。
  这是一个三口之家:父亲、母亲和儿子。父亲55岁,长着一张法官式的面孔,但是他既不是检查官,也不是审判官;连鬓胡子像椒盐排骨,前额突出,身材厚实,身高5英尺2英寸。这还多亏穿着厚底鞋子。总之,这通常是《矮人》专栏中那种又矮又胖的人物形象。此时,这个人身着方格图案的斜纹布衣服,灰白头发上罩着一顶挡住双耳的帽子,一只手拿着一把装在油亮发光的皮套中的雨伞,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有老虎图案的带轱辘的旅行包,旅行包已用两根皮带扎紧。
  夫人比先生高几厘米,这足以让丈夫对她俯首称臣。肯定是身材缘故,夫人显得又高,又干、又瘦,活脱脱一根竹竿,黄面孔,神气却很高傲。束着发带的头发黑黑的,使人不相信她已50岁,高大身躯裹在褐色羊皮和灰鼠皮缝制的皮筒里,右手挎着金属扣的手包,左手套着仿貂皮的暖手筒。
  儿子是一个平庸无奇的人,21岁零6个月。表情麻木,长脖子,令人常常感到他很幼稚无知;下巴已开始长出黄色胡须,两眼无神,带着一幅近视眼镜;尽管受到举止训练,可是两腿总是站不直,举止显得笨拙难看。总之,是一个蠢才,一个头脑空空、不学无术的人,用数学上的话说,他是一个“负数”。
  这是一个俗不可耐的小市民家庭。夫妇双方遗产总共1.2万法郎,他们靠此生活,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坐吃山空。
  这一家人是佩皮尼昂人,住在太特河流经的博比尼尔城镇的一个古老房子里。他们在地区警察局和财政局注册的名字是德斯兰戴先生和夫人,以及阿卡托克・德斯兰戴先生。
  这一家人来到码头上,在通向“阿洁莱”号的吊桥前停下了脚步。是上船还是再等一等?或者利用开船前再转一转?真是一个费解的难题。
  “我们来得太早了,德斯兰戴先生。”夫人埋怨道。“我们绝不会误船的。”
  “正如你从不错过指责别人的机会,德斯兰戴夫人。”他的先生也以同样的口吻说。
  这对夫妇无论在公共场合还是在私下,都以“先生、夫人”相称,从而使人感到一种矫揉造作的高雅。
  “我们上船吧。”先生提出建议。
  “我们要在这条已经像秋千一样晃来晃去的船上度过30个小时,”德斯兰戴夫人大声说,“还要提前一个小时登船!”
  虽然大海很平静,不过偶尔会有一阵波浪卷来,引起了“阿洁莱”号一阵轻微的晃动。这是因为离船只出入港口的通道几百米的地方,修建的500米长的防波坝不能完全挡住向老港涌来的海浪。
  “如果我们连港口里的波浪都害怕,”德斯兰戴先生说,“干脆就不要去旅行了!”
  “你以为我愿意旅行吗,德斯兰戴先生?要不是为了阿卡托克……”
  “可是,这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情。”
  “但是,不是提前很多时间登船的理由。”
  “可是我们要放好行李,安置船舱,定好餐厅的座位。达当脱先生建议我这样做。”
  “你要知道,连你的达当脱也还没有到!”夫人生硬地说。
  夫人向远处的弗伦迪南防波堤望去,那个被称作达当脱――个非同凡响的名字――的人还没有出现。
  “喂,你知道,他总是这样一个人,”德斯兰戴先生大声说,“总是最后时刻才到达!我们的朋友达当脱总是在人们不再等他而要出发的时候才出现……”
  “是啊,这次也是一样。”德斯兰戴夫人很激动。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么他为什么在我们之前离开饭店?”
  “他想去皮高林拜访一位做木桶匠的朋友,而且答应和我们一起上船。只要一到,他就登船,我敢打赌他不会在码头上耽误多长时间的。”
  “可是他并没有到……”
  “他绝对不会迟到。”说完德斯兰戴先生迈着坚定步伐向吊桥走去。
  “你说怎么办,阿卡托克?”德斯兰戴夫人转身问她的儿子。
  阿卡托克什么也没想,也从来不愿费脑筋想任何事情。可是这个白痴为什么对旅客们出航做生意、运输货物、登船,以及远洋轮起航前甲板上混乱嘈杂感兴趣呢?出海远行、周游一个新的国家,对像他这样年龄的青年人来说,都会有某种新奇、喜悦,会产生某种激情。可是在阿卡托克身上却一丝一毫也没有。他对一切无动于衷、漠然无知、麻木不仁、毫无想象力,对一切都听之任之。他的父亲对他说:“我们去奥兰。”他回答说:“好吧!”他母亲对他说:“达当脱先生答应和我们一起旅行!”他说:“好吧!”他的父母说:“我们去埃利萨尼夫人和她女儿的家住几个星期。她们母女上次来过佩皮尼昂,你看见过她们。”他说:“好吧!”这种回答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从阿卡托克的说话中很难说清楚是愚蠢造成了无知还是无知造成了愚蠢。
  当德斯兰戴夫人问儿子是登船还是留在码头上时,她看见了她的先生正走在吊桥上,她的儿子步随其后。德斯兰戴夫人只好忍气吞声跟在他们二人后边开始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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