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家园全集.net》第36/41页


  我们监房里,有一本字典,刘钧的,我没事拿来翻翻,很有益。
  平生爱看书。不是求学,只图快乐。能到手什么,就读什么,杂七杂八。曰积月累,居然有了一点儿知识,一点儿想法。写下来,也就有了一点儿文章。文章里有些宇,我会用不会念。常借其半边或者三分之一读音,如“愎”念“复”,“矗”念“直”,方便实用。但我只要开口,就难免白字。生逢祸从口出之秋,平时三缄其口,得以遮丑。后来上了讲台,就只有尽量利用黑板了一一到也顶事。在时间 多的压力下,我把这本字典反复通读了几遍。这件在外面绝对不会做的事情,确实弥补了不少自己的缺陷,多方面的缺陷。
  /LI~,G父亲教习书法,识甲骨,辨钟鼎,认狂草,我都怕怕。后来上美术院校,只教西洋画,这条线就断了。这次读字典,把所有文字的偏旁、合计分类归纳,找出其指事、象形、形声、会意等古今通假转变的法则,再联系/LI~,G所摹碑帖,所读书论、知撰者每属通人,体制每兼众有,点划其来有自,豁然贯通。知学书必至此,方能随心所欲不逾矩,免作寻章摘句老雕虫。故态复萌,又有了写字的兴趣。
  请同监帮忙,让送饭的弄来一支旧毛笔。洗净了,蘸些清水,往墙上苔痕不到处,写起吴昌硕半临半创的石鼓文来。任性而为,未终篇变成了狂草,怀素的那种(见《画事琐记》)。狂不几天,毛笔秃光,恨恨而止。但我因此发现,可以用用圆珠笔,在纸上写狂草,以记事。同伴警察都不识,以为我是练书法,我因此得以积累了一点儿《铁窗百曰》。
  刘钧提出,要向我学习书法,此人与我,平时相处得不坏。但从他的铁哥们王超对我的态度,我知道他恨我。这也难怪,他一直自称学生须袖,我来自学校,了解学运,几个问题一问,就知道他不是了。我没说我知道,但他知道我知道,也知道人家都知道了,后来才说了真话。尽管无心,总是伤害,他有理由恨我。我劝他别学书法,学了没用。毛笔又不方便。何况文字改革以后,从左到右?M排的简体宇、已经不适宜用毛笔书写了。我说的是好话。
  他说,你现在用圆珠笔,不是照样写吗?
  我一时语塞,
  他以为我是不想教。说他从小习武,得峨眉山一个老道的真传,秘不示人,但是可以教我,以换取我教他书法,说着一连做了几个动作,说了每个动作的用处变化和临阵禁忌,好像门精。他乐山人,家在峨眉山下,说不定真有点儿什么来头。我想学,就答应教他,让他先临帖。他让王超给弄来毛笔墨汁毛边纸,还有一本《九成?m》,天天临。我呢,教顿挫使转,跟他学武。
  但是越学越觉得,尽是花架子,不实用。建议比试比试,把他打倒了。连我都打不过,这种武术,学了还有什么用!!
  不,还是有用的 它打发了时间。二十、 第一次审讯
  九月份的一个上午,监房的门哗啷啷开了,管教王超阴着脸进来。像往常样,微驼着背,背着手,在室内转了一圈,一句话没说,临出门时,转身朝我把侧过来的头微微向外一摇。这是叫我跟着他出去。他锁门的时候,指了一下地面,这是叫我站在那里等着。锁上门,一摆头,让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到要拐弯的地方,我回头看他一下,他就向该去的方向努一努嘴。
  在机关大院看守所办公室里,他把我交给了两个办案警察。然后拿出一个大本子,让他们签字,他自己也签了字。我瞟了一下本子,我的名字后面,写着年月曰,几点几分,经手人等等。审毕交还时,又签了一次字。原来办案的来提审人犯,就像向看守所借东西,借和还都要登记。
  预审室同南京的差不多,只是大些,好像只有讲台没有课桌的教室。讲台下犯人的座位旁边,放着几把折叠椅。中间茶几上,有茶水香烟。坐着两个警察,都五、六十岁了。里面有到南京带我的罗兴雁。他微笑着站起来,说,高先生,请坐。我坐下时,想移动一下凳子,但是移不动。低头去看,才发现它是栽在水泥地上的。
  罗问抽不抽烟,说不抽就喝点儿茶吧。不要紧张,我们随便聊聊。
  他指着到办公室带我并签字的两个警察中年老的那个,说,他姓马,以后就叫他老马好了。此人花白头发,狭长的脸上皱纹深刻、两只眼睛相距较远,叫“老马”很像。
  罗旁边坐著的一个姓李,更年长,可能有六十多了。脸扁,鼻短,花白的头发胡子眉毛都粗硬而浓密。大黑边框的圆眼镜,下缘比鼻子还低。使我想起猫头鹰。此人很少说话,别人说话时,总是忧郁地看看地面。往后的每次审讯,大抵都是如此。
  另一个四十多,胖墩墩的,精力充沛,像个小熊。跟老马到办公室里带我的,是他。他面前放着录音机、记事本,和圆珠笔。
  罗手心朝上,划了个半圆,说,我们四个人,奉上面的命令(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负责你的问题。
  我问什么问题,他说会弄明白的,你放心了。但是,你得同我们配合才行。“放心”二字,好生奇怪,“配合”二字,什么意思?
  罗又说,我们已经把你的下落,告诉了浦老师。浦老师已经到成都来了。住在四川I师范大学,在艺术系教课。正在争取探监,上面还没批准。
  我问“上面”是谁,他说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浦老师托我带给你一些衣服和日用品,还有几本书,一封信,找已经交给看守所了。还有一个纸折的小鹿,也交给了看守所。
  我说,什么小鹿?他说自从我“走了”以后,小雨每天折一只小鹿,折好后挂在天花板下,越来越长。我一听就知道,这是真的,放心了。他说他向她要了一个,想带给我看看,这次带来了。
  以前来事,都是本单位的人办案、很善于以家人为人质,逼供之凶,只差没有用刑。听够了警察暴行,我意像中警察就是刑具。否则,有了那么多革命知识份子和革命群众,还要警察做什么?这次绑架,更刑具化了警察的脸谱,以致他们越是不像刑具,我越是警惕。不断提醒自己小心些。再小心些。我只怕被打一针丧失智力,小心不了。我真没有想到,他们会真的让我放心,内心里有一份感动。但我没因此信任他们。我时刻都没有忘记,是他们绑架了我。在一个如此巨大的野蛮下面,任何小小的文明都显得可疑。
  问话很一般,姓名籍贯年龄单位经历之类档案里都有答案的问题之后,是北京认识谁上海认识谁之类不着边际的问题,答完了会提醒我漏掉了谁谁谁,表明他们知道得比我多。没有咄咄逼人的压力,但我弄不清楚,他们为什么抓我。完了让我看记录,签字。记录上写着,审讯员李奇明、罗兴雁、马丁寿,记录员沈杰。马、沈二位带我到看守所办公室办理归还手续时,还是王超接收。我向王索要办案警察带进来的东西,王的回应是,盯着我看了一阵。
  这些东西,我一直没有收到。稍后我才知道,正如那三个人所说,办案警察和管教干警不是一回事。虽在同一系统,着装时制服相同,但分属于两个单位,谁也管不着谁。按照规定,办案警察无权给被审问者带进来或带出去任何东西。不论带什么进来,只能交给狱方,再由狱方转交给犯人。狱方有权转交,也有权扣留。
  我原来以为,国家机器各部件之间的权力制衡,是民主制度的要素。提审几次后,我才知道,它也可以是专制机器的故障保险装置。道理很浅显(独裁者搞权力平衡,不也是这样吗)。我没想到,是脑子简单。二十一、 错位
  后来的几十次审讯,除少数几次例外,基本上是来两个人,纪录员沈杰以外,有时是老马,有时是罗兴雁,有时是李奇明(像猫头鹰的那位),有时是李德明,一个瘦高个儿,很有文化教养。谈话气氛宽松,往往像是闲谈,内容与案子无关。有一次,来的是马丁寿和沈杰,我谈到在南京监狱里打架的事,他们哈哈大笑,沈说,真想不到你高先生,还有这么一段生活体验呀,马丁寿说,小头那种人,叫狱霸,各处监狱都有,很普遍,很难解决。这个问题,首先是监狱管理工作方面的问题,管理和侦查,完全是两码事。侦查工作,也像你们搞学术研究一样,要大量占有资料。然后分类排比,去芜存精,去伪存真,还事物以本来的面貌。我说,你们把我抓起来,也是还我以本来的面貌吗?
  他说:你认为你本来的面貌是什么呢?
  五七年右派,六六年黑帮,八六年“有突出贡献的国家级专家”,八九年坐在这里,怎么说呢?
  他的回答,使我大吃一惊:五七年,我也是右派。
  我的每根神经都警惕起来,心想这是套近乎,得小心些。
  沈杰接着说,老马也挨过整,吃的苦可多啦。
  我更加警惕了,心想配合得这么好,可见有计划,得再小心些。
  出狱后我才知道,这些都是真话。但在当时,我没法相信。
  四十年来,人们已习惯于用制式套话交往。真话几已绝迹,何况是在警察和犯人之间。
  我很小心,但又困惑,是引我上钩吗?语言里并无陷阱。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眼睛里也没有那种冷光。是历史进步了吗?我在狱中。
  冷场片刻,沈说,前天,浦老师到公安局来了,给你送东西,打听你的情况。我们告诉她你在里面很好,让她放心。东西也都交给典狱长了。
  马说,我们说你很好,她还是不放心,最好你自己给她写个信,让她放心,她一直没有收到你的信,很着急。
  我说我写过好几封信了,她怎么会都没收到?我说你们几次说带了她的信和东西给我,除了一套棉衣一双棉鞋,我怎么一样也没收到?
  马说:是吗?这有可能。看守所有他们的考虑,我们去问也不好,这样吧,你现在就写,写了交给我。这次我不通过他们,直接交给浦老师。
  我说那不是违纪的吗?马说,他们不会知道的。知道了也不怕,推过来纸和笔、说,你写吧,我们可以等一等。说着他站起身,在预审室里踱起圈子来。沈杰往椅背上一靠,点上一支烟。我又大吃一惊,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我也不相信他们来是为了聊天,而不是迂回战术。是不是想从我的信上分析出什么?是不是要用我的信取得小雨的信任,以便从她口中得到我的什么?……否则,他怎么敢于说“不怕”?越想越觉得,这信不能写。
  踱着方步的马,站下来又说了一句,你要看什么书,也可以写上,我们给你带来。
  我把写了个开头的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说,我今天脑子很乱,写不了信。冷场片刻,马说,那也行。语音迟缓。听得出来,他有点儿失望和伤心,看得出来,沈杰也有点儿惋惜。
  但我不为所动,警告自己,别犯傻,这是什么地方?面对的是什么人?
  另一次罗兴雁来,给了我一个纸包,说是小雨给的。我裹进棉衣,带回了监房,打开来是一袋荷兰奶粉,封口是拆过了重新封的。开视有异色,嗅之有异味,心里犯疑,倒掉了。但留下一小包,想将来有机会时,化验一下。
  出狱后才知道,是小雨把人参磨碎筛成细粉掺和在里面了。办案警察对她说,监狱里严禁带入药品、发现了要没收。小雨说我身体不好,要求他们帮助,他们就避开狱方,直接给了我。我打开留下的小包一尝,没错,人参味儿。可惜已经倒掉。
  在狱中,我有时胃痛。有一次审讯时,马丁寿和沈杰带我到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去看,在汽车上告诉我,他们找的医生、是医大著名的教授,肠胃病权威专家,很少到门诊部看病,他们是提前半个月,预约挂号的。
  一周后,诊断报告出来,是轻度浅表性胃炎。同以前北京医院的诊断(中度萎缩性胃炎)不同,我怀疑,警方为了不让我保外就医,做了手脚,把病情说得轻些。我想,说不走“医生”是假的,或者是和警方配合的。
  出狱后打听,权威医生是真的。后来往美国检查,也证明他诊断无误。
  警察纠正了北京医院的诊断。这种事情,谁能想到?二十二、 顺位
  弄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摸着石头过河,错位的时候很多。这样几次以后,有一次,突然来了十几个警察,个个铁青着脸,怒气冲冲。“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之类,都来了,一扫诡谲。我舒了一El气。心里想,终于玩完了,来真格的了。刀俎和鱼肉的关系,终于正常化了。
  有些问题,只有五十年代的水平。如哈佛大学(邀请我去讲学)是什么企图?我说邀请外国专家讲学,是他们的常例。有人吼道,正面回答!我说我被禁止出境,没去。又有人吼道,正面回答。
  有些问题,好像与“冬乱”有关:“为什么说要吸取缅甸的教训”? “为什么说没有有组织的工人农民参加就没有希望?”我说那是泼冷水,不是煽风点火。又有人说,正面回答。仇恨的目光,像许多手电筒的光束一般,集中地在我身上徘徊。
  更多的问题,是与《新启蒙》有关。从办刊的宗旨,编委名单(问的时候,手里拿着铅印的编委名单),到去上海开会谁给的机票,谁到机场接机,住在哪个饭店、与谁同住一室之类的细节,都问到了。显然,他们知道得比我多。我想我也许因此,摸到了他们的一点儿底,猜到了一点儿,他们在干百万人游行请愿声中,找出一个沉默的、远离人群的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仅仅因主编个人的友谊,才参加了该丛书的编辑(见《王元化先生》),官场里没背景,新闻界没关系,孤立无援,关杀没人管,是个薄弱环节,如果抓反党集团,从这个点突破最好……。
  但是这样的审问,次数不多,两种审问方式,看不出互相配合的迹象。又使我猜想,可能警察们内部有矛盾、他们中凶恶者的凶恶不是冲着我,而是冲着内部的不凶恶者而来。也不排除中央政法系统和行政系统,甚至党务系统高层的矛盾,表现为黑箱深处对那场风波意见不一的可能……,也都只是猜想,全部无法证明。隔绝在大墙探处,没任何信息干扰,反而可任意乱想,不需对谁负责。这是另类“自由”,但我不想拥有。二十三、 家信
  这以后,有两次,来的人较多,气氛较肃杀。后来又恢复了只来两个人,气氛较轻松。
  那天来的,又是老马和沈杰。老马从公文包裹掏出一封信递给我,说,这是浦老师给你的信。
  这是我入狱以来,第一次收到家信。信上说,以前带给我许多信和东西(附有清单,内有我在南开大学所带的几个研究生的毕业论文提纲),怎么都没有回音?说我很好,高林在江苏也很好,可以放心。说探监的事,没批下来。常去公安局,听说你在里面,生活还好是吗?说看了电视连续剧《李大钊》,很感慨,如何如何。《读书》杂志上评论夏衍《懒寻旧梦录》的文章值得一读,如何如何……。
  我问老马、这信你看了么?他说看了。我说,她说得太多了吧?他说可能,这要看看守所里怎么看了。他说他经手转交给看守所的那些信和东西,应该说都没有问题,他们为什么扣下他不知道。“那是他们权力范围以内的事,我们去问也不好。但是你一定得给她写个回信。现在就写,写了给我,我直接交给她。”像上次一样,又推过来纸和笔,说,你写吧,我们可以等一等。
  我给小雨写了个回信,告知所有她的信,我一概都没有收到。以后写信,三言两语报个平安就行,别写那么多,免得被扣留。所有带来的东西,除了棉衣棉鞋,我也都没有收到,以后就别送了。我很好,每当从窗格子里看到蔷薇色的天空,就想起狮子山上的黎明和黄昏,祝愿你在那里,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孤寂和宁静。照顾好你自己,就是照顾我。我也是。我很会照顾自己,每天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你放心。
  老马看了,也给沈杰看了,装进公文包里。
  这是“分别”以来,小雨收到的我的第一封信。
  她的信,我带回监房,看了几遍。当天夜皇,王超打开门锁。带刘钧去喝酒。他们走后,我如厕,把信撕碎,冲了。
  深夜里刘钧醉熏熏归来,后面跟着王超,恶狠狠叫我起床,抖被子,掀草席,摸了每一件衣服的口袋。说,信呢?
  我说什么信?你们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信,他没回答,锁上门走了。二十四、 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在狱中,本来可以看报。南京监狱里看到的是《新华日报》,四川I省看守所看到的是《四川I日报》。永远是十几二十天以前的和残缺不全的。管教干警们看过以后,传给劳改队看了,再从各个监房传过来。我们看过,还要传给别的监房,传递的方式,是由伙房的人在送饭时交接,隔几天一次、天数长短不定。每次好几份,份数多少不定。有时看过以后传出去了的报纸,几天以后又传回来了。报纸不管多旧,于我都是新的,我以前从不看报,狱中无事,看得就特别的仔细,透过谎言和宣传,也可以过滤或分析到一点什么,从而得到一些乐趣。那三个人看得比我还细,我不看的他们也看。比如广告、启事、影视等等。看完了还互相考试。征婚广告第几名何人?电影明星某某最近与谁“拍拖”……不过是消磨时间,论乐趣,还是我的更大。
  但是后来,报纸就不传到我们这个监房来了。这件事很奇怪。一天早上,王超来开二门时,我向他提出要求看报。我说报纸是党的喉舌,怎么能看不到报?他盯着我看了一阵,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没有回答,锁上门走了。刘钧非常开心,说,没有报看,憋得慌吧?似同情,又似幸灾乐祸,于是我知道了,这件事是他干的.我想,这种形式的狱霸,比小头那种,厉害多了。
  我在体育界的朋友郝勤,认识看守所副典狱长陈波(武术家)的师傅,拜托陈的师傅,嘱咐陈照顾我。因此陈有时开门进来,问一声我怎么样,我胃痛期间,他每天来给我推拿按摩,发气治疗。并教给我一套健胃气功,颇管用。慢慢地胃也就不痛了。但是我向他提出看报的要求时,他表示无能为力,说这个,你得给王干事说,他分管你们。
  办案警察干预,要狱方让我读书和看报。狱方答应了,但没兑现。只转交了一本已经扣留很久的《订正六书通》。我每天写一张“九三四要求看报”的字条,交给来开关二门的管教。从无回应。
  几个月后,我出狱时,狱方发还了全部扣留的物品。其中有一大摞书。每本书上,小雨都用报纸包了封皮,大都是用《参考消息》包的,其中有苏联和东欧的消息,她急于让我知道,但我全都没有看到。那本《订正六书通》上,也有报纸包的封皮,他们在转交该书时,把包皮纸取掉了。心思之细密,难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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