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教坊玉门遮》第11/81页


――然后人们才醒过神来。

――然后、欢声雷动。

就在这动地欢声中,那孩子已偷偷地顺着匹练溜下楼来。

他溜向了那个男子的卧处,站在距那侧卧的人十余步远,一动不动地把他看着。

他背后的喧闹都已跟他无关,他一双眼珠极专注的极专注的,乌黑乌黑的,一直盯着那个人。

像一只小猎狗儿,即还没学会盯着猎物,也没学会掂量主人,它只是带着天生的本能,去看待着一场它渴望的“生”。

那女子曲终之后,嫣然一笑,即挟琶而去。

这一场“斗声”至此已经完结。

众人好久都回不过味来。等回过神时,就潮水一般的向那传说中女郎的去向追踪而去。

却奴只觉身边的人河水一样的流过,他们都在追随向给了他们快乐的琵琶。

人人交口地问:“她是谁,那女子是谁?”

天门街像一条积蓄好久,终于开了闸的河,人人都在走,泛着快意的波涛地走。

他们从这条街上热烈地流去。

――只有那孩子,盯着的那个人一动不动的。

三、肩胛骨

积庆寺就坐落在积庆坊中。

这里坊寺同名,却不是寺以坊名,而是坊以寺名。

积庆寺盛于前隋,本朝以来,香火再无当日之盛,可积攒下来的底子犹为可观。不用说那些碑塔殿宇,贝叶典籍,单只寺内外那多达数百株的古槐就颇为可观了。

这是个古寺,前后共有三进,左边还有一个跨院。寺内外到处都是古槐。这些古槐伸出的枝叶几乎荫蔽了所有的殿边檐角。斑驳的琉璃瓦在时光的冲刷下安安静静地卧在古槐的荫庇里,残缺的琉璃面儿仿佛古槐叶间偶尔漏下的阳光。

那阳光落在上面就赖着不动了,那感觉,仿佛……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却奴是攀着槐树偷偷翻上积庆寺院墙的。

他是跟踪着那个侧卧之人的脚踪儿来到这儿的。

――那时天门街上人群散去,人都走了,好有两个多时辰,延吉坊的拐角边上,那个卖古铜器的店门口,却奴还在盯着那个侧卧的人。

这条街平日就是条整肃的街道。因为是官街,一近傍晚就少有行人。含光门远远地在西边衔着日角。天上的云一大片一大片地青森下去,浓重的暮色像火盆里烧残的灰、一盆盆地向下泼着。

可他还在盯着那个人。

突然的,一点金光奇异地掺进这浓灰里,那是落日回光返照地一跳。这一跳,却跳进了延吉坊拐角处的那个屋檐底下。然后,只见一片金光巴掌似的挥进来,从雕花的檐底间注入,有碗口大小,正打在那侧卧的人肩胛上。

那人后背上的肩胛骨孤另另地耸着,被这金光镀上去,镀出一条带着孤状的勾折,像平生水墨行状里添上飞金的一笔,像落拓的生涯中注入了一碗酒,寡淡的酒上洒着大朵的金花。

他当时就想走到他身前,以一个孩子能有的所有倾慕对他说:“……”

可他还没打定主意,就只见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拂了拂袍角,就那么地走了。

所以他就跟着来到了积庆寺。

一到寺门边上,那个他跟着的人就跟丢了。无奈之下,他先在院墙下绕了绕,终究不敢进去,就攀上槐树,直接爬了上来。

他不敢落地,就了那棵大槐树隐身,躲在那槐树伸进跨院内的枝桠上。

方稳住身,他就惊讶地发现贺昆仑正气冲冲地站在里面。

贺昆仑站在一架花架后面。寺内的僧人正在做着晚课,一片敲鱼响磬中,贺昆仑的神色显得那么的暴躁。他粗大的手指不时插时他那乱蓬蓬的头发里搔着,那么用力,简直像是在扯了。

听着那僧人的晚课,却奴渐渐安下心来,忍不住又安安静静地开始回想起他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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