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东北军全集.net》第165/203页


班长李玛下士嘴上叼着根烟,像个菜叶上的青虫般蠕动着爬过来,身上厚重的“防弹衣”使他的动作犹如熊猫般笨重而艰巨。班长李玛费力地脱着他那恶臭扑鼻的牛皮军靴,脏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袜子围在他的脖子上。长时间蹲在潮湿的战壕里,大部分士兵都会得战壕足、脚气病或足部溃烂长了皮肤癣等疾病,保持袜子干燥是最好的预防办法,而保持袜子干燥最好的办法则是围在脖子上用体温捂干。“你就拉倒吧…”班长李玛使劲拧着不断渗出水的袜子,“在越南西贡,我亲眼看见你丫的拧断了一个十来岁小孩子的脖子。咔嚓一声,像折断甘蔗般,干净利索。瞎了眼的大罗神仙才会保佑你这个残杀小孩子的刽子手。”
“就是!就是!”围过来的上等兵柴蓬笑道,“你还不如拜拜阎王爷呢,让他晚点勾你去阴曹地府。就是被勾去了,也好歹让阎王爷让你下辈子投个人胎。”
“闭嘴,裁缝。”老洪撇撇嘴.他认真地道:“班长,话是不能这样说。那小鬼要不是用一把水果刀袭击我,我也不可能对他下手对不对?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我就要进故宫当太监了。那兔崽子…”他话没有说完,“嗖!嗖!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炮击的天际间,一颗颗赤红色的信号弹突然此起彼伏地腾空而起。我们顿时精神一震,浑身肌肉立刻都绷紧
,刚才的嬉笑怒骂一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高度的紧张和兴奋。一面面千疮百孔的战斧军旗伴随着营长、连长、排长们的呐喊声一起冲天而起:“弟兄们!冲锋!”
“宰毛子的时候来啦!”蜿蜒曲折的战壕和星罗棋布的弹坑里的士兵一起热血沸腾地呼喊着,装甲车和步兵战车喷着青烟开始轰隆隆地滚滚向前,潮水般的东北军士兵端着刺刀漫山遍野地冲锋着。
“干活了!”班长李玛“啐”地吐掉烟头,但立刻又捡起来插在了“玉皇大帝”的面前,他顺手干净利索地将手中的“波波沙”冲锋枪拉上机栓、子弹上膛。抱着AK突击步枪的赵凯、扛着“铁拳”火箭筒的老洪、浑身挂满手榴弹且手持MP-40冲锋枪的裁缝——柴蓬的外号,以及我和另外三个士兵,组成我们的这个步兵班。我们变相掩护着,随着蜂拥的兵群一起跃出了战壕。
掩护我们的迫击炮和步兵炮炸起的烟土飞灰中,迷彩色的弟兄们人流四散涌动。整个第五十装甲旅冲过被苏联人挖掘得沟壑遍横的大街以及蜘蛛网般密布的蛇腹铁丝网,扑向了城市西北部的工业区。
已经看不出原本面目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肮脏的积水、废墟、垃圾堆、尸体,以及遍地金灿灿的子弹壳和我们空军投下的传单,散落的武器基本上都在夜里被苏联人拣了去。爆炸开始不断从冲在前面弟兄们的脚下响起,踩响地雷的弟兄以各种姿势飞舞着跃上了天,血淋淋的大腿在空中和他们的身躯分离开,然后在惨叫声中一起落地。我们面前的整条衡被苏联人挖得像种水稻的农田般,一辆又一辆我们的坦克和装甲车陷入了反坦克堑壕里喘着粗气,叽里咕噜的俄语间,我看见了一个个灰蓝色的眼睛,大批的苏军高举着燃烧瓶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干你妹!”班长李玛大叫着,我们拼命地开火扫射苏军。沿途的地道堑壕间还有大量的苏联妇女和苏联孩子,她们帮助苏军士兵抬担架和运送弹药,我们毫不留情地对她们开火,妇女的尖叫声显得格外刺耳。枪林弹雨间,胳膊上缠着红十字的医务兵玩命地上前拖着半死不活的伤兵们,一直拖进后面的装甲医疗车里。硝烟弥漫的残垣断壁间,大量苏军灰黄色的人影在翻滚跳跃着,莫辛纳甘步枪的子弹在我们中间呼啸着,苏军82mm口径的PM37迫击炮和45mm的战防炮也开始轰击向我们,追击炮弹几乎是贴着头皮飞舞,被炸飞到墙上的士兵立刻瞬间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堆碎肉;未倒塌的建筑、被炸塌的暗堡,甚至路边的土堆里都在喷吐着火舌,不断地有士兵中弹倒地。我气喘吁吁地蹲在一个消防栓旁,身边的一个列兵在像孩子般地哭嚎着,一颗打到墙壁上的9mm机枪子弹反弹回来,几乎是横着撕开了他的肚皮,他的肠子流了出来。我倒吸一口冷气后像捡红色的橡皮管般地给他捡起来再塞了回去,“要吗啡吗'”我一边掏着身上的急救包一边扯直嗓子大吼。他哆哆嗦嗪地点了点头。
“记住,保持清醒!一旦睡过去,你就再也醒不来了!别咬舌头!”我继续大声喊着给他注射吗啡,周围的枪炮声和爆炸声实在是太大了,震耳欲聋。几分钟后,两个医务兵匍匐过来拖走了他。我来不及开枪,紧接着,我又从路边一堆冒着青烟的土堆里拔萝卜般又拉又扭地拽出了我们的一个伤兵,他浑身在痉挛着,两条腿已经不翼而飞,血如泉涌。
“不要贴着墙走!”营长张智芃少校在我十米外的地方像个澳洲袋鼠般地蹦蹦跳跳地左右开弓,左手是一支MP,右手是一支从地上捡起的苏制PPSh,屁股上还挂满了弹匣和手榴弹,他在嘶声力竭地大吼:“小心跳弹!笨蛋!”苏军的DT机枪以及他们同样制式装备的“马克沁”机枪的叫声撕裂耳膜般地尖利,黄色的弹道呼啸着组成了一张张火力网。苏军的重武器几乎为零,但是他们拥有大量的轻武器,都是从鄂毕河运来的。苏军从各个方向喷涌来的交叉火力则十分猛烈,能把墙壁上的砖块给剥掉一层,被打裂了的碎屑如雪花般地飞舞,那些四面八方乱飞的跳弹依旧具有极大的杀伤力,葚至比直射的子弹更加具有威胁,街道两边的墙壁被打得火星四溅,靠墙行走着的士兵接连不断地被跳弹击中致命的肋部。“这些老毛子难不成土遁?居然还有这么多没有被炮弹炸死!”班长李玛囔囔着,一边一顿扫射将从路边建筑里钻出来的三个苏军全部撂倒。老洪随之“嗖”地补了一颗“铁拳”火箭弹,将那三具尸体炸成了遍地燃烧的肉块,焦臭味立刻冲鼻而来。
“老洪,你真他娘的浪费!”赵凯大喊着,他嘴里的口香糖和他的喉结一起在跳动着,我们都在汗流浃背地扫射或疯狂地扔着手榴弹。大批的苏军士兵从暗堡里、建筑里、废墟间、反坦克堑壕内,甚至像蔓延的粪水般从下水道里源源不断地钻出来,天晓得他们是怎么躲过刚才那么猛烈的炮击和轰炸的。街道十字路口,我们营冲过去的一排士兵突然间肢体乱飞、人头乱滚,苏军Sd.Kfz.221型加强28mm的重型反坦克速射机炮的尖啸声犹如苗族巫婆的奸笑声般陡然传来,那神速射机炮射出的弹丸和一根根“工农”香烟差不多大,打中身体直接撕开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击中脑袋则直接变成无头尸体。一辆我们的“穿山甲”装甲车轰隆隆地开过去,15毫米厚的侧面装甲立刻被对方打得布满破洞,我们被压制住了。张营长汗如雨下:“给老子干掉那辆装甲车!”
三三两两的士兵开始爬向路边的废墟试图迂回过去,街道边从已经被炸得只剩下孤零零柱子结构的楼房的窗口上不断绽放着一朵朵火星,隐藏在里面没有被炸死的苏军朝着我们大肆射着冷枪。我正气喘吁吁地跑着,身边一个班里的弟兄突然间天灵盖像蘑菇般爆开,花白的脑浆溅了我一脸,我来不及恶心,飞快地翻滚着、躲闪着,动作近乎连滚带爬。大量的苏军狙击手在不同地方放着冷枪,子弹贴着我的头皮、鼻尖飞过,我强烈地感觉到了高速飞行的子弹摩擦空气的热烈和旋转出的涡流。操控“铁拳”火箭筒的射手立刻猛烈轰击那些有苏军枪手隐藏的地方,流弹和火箭弹四处横飞,被炸飞的玻璃碎片“哗啦啦”雪片般地从天而降。班长李玛匍匐在路边的一个路灯下,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扔过去一枚烟雾弹。我们心领神会,迅速地穿过烟雾冲进旁边的一栋破居民楼里。
这里应该是个百货商店,一个个空荡荡的货架东倒西歪地摆放着。通往二楼的走廊上血迹斑斑、遍地狼藉,三四具苏军士兵的尸体横躺着,有的是被爆炸的震波给冲击内脏致死的,我们的那种208mm巨型榴弹炮就靠这个杀人,而有的则死无全尸,我看见一个苏军的下半身都没有了,肠子流了一地,鬼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喊叫声和扭打声传来,冲上去的裁缝、老洪、赵凯已经和里面的苏军扭打起来,赵凯被从房间里挥出的钢盔给夯倒在地上,但他仍然在死死地保住那个人高马大的苏军准尉的腿,老洪和裁缝抡起枪托和刺刀玩命地又砸又刺。苏军准尉在地上怪叫着,布满血丝的眼中射着绝望而怨毒的光芒。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窗户边,一个苏军枪手死不暝目地趴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一支“西莫诺夫”型自动步枪,他后脑开了花,创伤足有拳头大,应该是被裁缝的达姆弹打得。而那辆装备着Sd.Kfz.221型加强28mm重型反坦克速射机炮的苏军装甲车还在下面继续扫射着,我毫不犹豫地抓过一个手榴弹拉开引线扔了下去,依托在装甲车边疯狂开火的苏军士兵捡起了手榴弹,扔进了我们士兵的人群中。
“我操!”我跳起来,挥舞着AK准备扫射。
“给老子闪开!”老洪一瘸一拐地扑过来,顺便吐掉了一颗刚才在搏斗中被苏联人敲下的还带着血丝的牙齿。我连忙躲到一边,被他手中的“铁拳”火箭筒反喷出的火焰给烧到可不是闹着玩的。“嗖”一道火光后便是一团火球,下面的苏军装甲车像硬纸板做的般被撕裂并掀飞到了一边,簇拥在周围的两个班的苏军要不被直接炸飞,要不则被漫天飞舞的装甲车残片给击中倒地。
我们一起呐喊着,直接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落地后纷纷就地一滚,像伞兵那样标准地缓冲着地。地上的碎玻璃扎得我双手血肉模糊,我咬着牙将嵌进我巴掌肉里的玻璃渣给抠出来。四仰八叉瘫倒在路边的苏军中居然还有两个活着,见我们走过去,他们立刻举起手,嘴里不停地说着我们听不懂的俄语。
“什么?”赵凯一边换着弹匣一边走过去,“好的,愿意效劳。”他彷佛听懂了,很认真地“呯!呯!”两下给那两个苏军的脑袋上补了两枪。街道里被压制的我们士兵们涌过来,十几个弟兄操起突击步枪,对瘫在路边冒着青烟的苏军装甲车里不解恨地猛烈扫射,子弹在装甲车里和血水一起迸溅。
“弟兄们,冲啊!”军官们大喊着,我们呐喊着,在装甲车和步兵战车的掩护下拼命地而艰难地越过填满死尸的反坦克堑壕,不时发现有个别的苏联人精神崩溃了地在死人堆里又哭又笑,对我们视而不见,我们基本都上前补上一枪,然后继续在苏军密密麻麻的火力点和碉堡群之间狂奔着突击,爆破手们艰难地用火焰喷射器或掷弹筒逐一摧毁苏军的碉堡。“你听得懂俄语?”我一枪将一个扛着红旗的苏军政委撂倒,一边汗流满面地问赵凯,“刚才那两个毛子兵说什么?”
“哦,他们说想见马克思,还有列宁。”赵凯耸耸肩。人命在战场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假如在沈阳大街上出现了个死人,那肯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但是在这里,大街小巷上堆积满了死尸,张总司令好像说过“死一个人是悲剧,死上百万人直接就是统计数据的事情”。
筋疲力尽的我们在拔除了三十多座苏军的碉堡后,陆续开始冲进了拖拉机厂房区,映入眼帘的是破败不堪的墙壁以及东倒西歪的楼房,地上到处都是生锈了的螺丝帽、铁管钢筋或一台台报废了的机床,一根根粗大的烟囱早已经在我们空军的轰炸中轰然倒地。大量的轮胎之类的东西在熊熊燃烧着,苏联人以此产生大量浓密的黑烟用以掩护。用钢筋焊成的镰刀锤子标志和厂名牌子倒在地上,在一堵刷满标语口号的墙壁上,我看到一个老头的头像,长着两撇浓密的大胡子。难以想象,苏联人居然在已经被夷为了平地的工厂的地下又建造了一座座地下工厂,不断地生产枪支弹药,顽强得令人吃惊。
几辆掩护我们的“金钱豹”六轮步兵战车和“穿山甲”装甲车在瓦砾堆上艰难地缓慢行驶着,车上的37mm速射炮和12.7mm车载重机枪猛烈地轰击扫射着任何有苏军出现或藏匿的地方,迫击炮和掷弹筒一起呼啸着,被炮弹直接命中的苏军像皮球一样爆炸得无影无踪。零星的枪声中,开始有烟雾弹从墙壁的裂缝间隙里飞出来,随即枪声爆豆般地响起,我看见烟雾中出现了苏联人的灰黄色军衣,高举的手中是已经点燃的燃烧瓶。我立刻趴下并断然开火,玻璃的破碎声和俄语惨叫声一起冲击着我的膜,浑身是火的苏军反坦克手在烟雾中格外醒目,威了我们的活靶子。藏在这里的苏军开始不断地出现,不断地有人惨叫、受伤、倒地。换弹匣时,我身边的死人堆里突然窜出了一个装死的苏军,他在烟雾中像个兔子般左躲右闪并飞速地跑到一辆“穿山甲”边,将他的波波沙冲锋枪迅速地插进了装甲车的履带和负重轮之间,冲锋枪立刻被绞碎了,但装甲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接着,苏军扔出的燃烧瓶将那辆装甲车裹在了火团里,两个浑身是火的装甲兵惨叫着爬出车门。被后面的我们步兵扫成马蜂窝前,我听见他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俄语口号,我只大约听到了“斯大林”这个词语。
天旋地转的感觉涌上我的头顶,我和其他人一起拼命地扔着手榴弹。三辆和T-34很像的苏军BT-7式中型坦克突然从掩映在废墟下的厂房里开出来,坦克上的机枪暴啸着,火舌像毒蛇般将一排我们的士兵纸牌般地扫倒,一大片的苏军士兵跟在后面进攻着,手中的波波沙闪耀着漫天繁星般的火花。我们的反坦克兵们开始拖动着沉重的37mm反坦克炮和“铁拳”火箭筒,老洪正在仓促地装填着反坦克火箭弹,一串子弹在他的脚边弹起,他惊得一跳。裁缝捡起老洪的火箭筒,BT-7的45mm炮座开始旋转,正对着他的方向。
“快跑!”班长李玛嘶声力竭地大喊,他的声音像受惊的驴一样急促而高亢。
裁缝和班里的另两个兵在爆炸中一起化成了一团红色的雾水,彻底粉身碎骨、无影无踪。
空气间曳光弹和穿甲弹交错横飞,两辆BT-7瞬间被摧毁了,后面暴露出来的苏军步兵立刻被我们密集的火力砍高梁般稀里哗啦地扫倒,追击炮弹炸飞的苏军士兵像一个个破烂的口袋似地四散飞起。但还有一辆仍然在顽强地冲锋着,它开足马力冲上了一堵倒塌了的胸墙,脆弱的底盘在那一刻露了出来。躲在那里的张营长立刻贴上一个反坦克手雷。霹雳之后便是雷霆,手雷爆炸的威力将14吨JBT-7猛地掀翻在地。火球中,一个被炸飞了的负重轮不偏不巧地击中了正在奔跑着的张营长的脑袋,被削去大半个头颅的张营长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冲了几米后“扑通”一声跪倒。这一幕让我顿时毛骨悚然。手榴弹和步兵炮弹继续在胡乱地爆炸着,整个工厂地动山摇,冲进来的我们和大量冲出来的苏军厮杀起来,杀声四起,苏联人的队伍中甚至夹杂着大量挥舞着扳手、榔头的工人。“弟兄们!前进!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尚副旅长高吼着,随即他就像个被弹飞的木偶般倒地,眉心被狙击子弹直接命中,他的军官皮夹克暴露了他。到处都有狙击手在放冷枪,不但有苏军的,还有我们狙击步兵师的神枪手。苏军的狙击手喜欢打我们的军官和炮兵,而我们的狙击手则热衷狙杀他们的政委和督战队机枪手,因为政委和督战队的机枪手被打死后,苏军在走投无路之下便会投降。苏军政委的军服右臂上都绣着一个红色的五角星,而且那是不能随便地拆去,不然就是“对布尔什维克和苏维埃的不忠诚”了,还有,苏军政委都基本戴着眼镜或在胸前挂着哨子,特别醒目。
我们陷入了苦战。友军一营和二营的兄弟部队也赶来增援,迫击炮开始猛烈轰击那些厂房,冷枪子弹四处飞梭。按照常理,狙击手应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断转移位置,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人奢望还能活下去,在被发现之前尽可能地杀死更多的敌人已经成了唯一的信念。在拖拉机厂的水塔下,横七坚八地倒着二三十具我们弟兄的尸体,那都是一个躲藏在水塔上的苏军狙击手干的,无路可逃的他在打死一个“东北虎”主战坦克的机枪手后立刻被“东北虎”的88mm主炮轰得灰飞烟灭。
弟兄们源源不断地冲进拖拉机厂、面粉厂、纺织厂、炼油厂、炼钢厂的车间建筑里,用突击步枪和冲锋枪消灭着躲藏在里面的苏军和还进行生产的苏联工人,红了眼的人拉响的同归于尽的手榴弹不断炸开。喷火兵们用一道道呼啸的火龙清理躲藏着的苏军,被烧成焦炭的苏军填满了房间和走廊。但迷彩色的人群和灰黄色的人群混在了一起,端着子弹上膛的冲锋枪的士兵急得徒劳无助地喊着;“快让开!快让开…”现场混乱得一发不可收拾,冲锋枪已经无法发挥作用,因为子弹贯穿敌人后会极大地误伤到我们的战友。“干!拼啦!”班长李玛喊着,他的刺刀已经捅得残缺不全,现在他手中挥舞着的是一根兵乓球般粗的钢管;另一边,赵凯和我正在用工兵铲狠命地拍着一个长着灰黄色头发的脑袋。
白花花的刺刀、寒光闪闪的工兵铲、沉重的铁锤和榔头、生了锈的钢管一起在人群中挥舞着,被刺刀捅得透心凉的苏军和脑袋被铁锤敲得脑浆迸溅的兄弟不断倒地。杀死那个年轻的苏联工人后,我艰难地匍匐爬行在拖拉机的生产线上,一辆还没有彻底完工的T-34坦克正在里面工人的驾驶下开动着。我麻利地爬上去,将手榴弹扔了进去,然后一骨碌滚到了一台冲压机床后。
“轰!”坦克解体了,并且熊熊燃烧。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几乎惊得目瞪口呆,因为我看见一个彷佛发疯了的我们的弟兄正将一个苏军士兵的脑袋直接塞进了我面前的冲压机里,巨大沉重的冲压锤呼啸而落,蕴含着巨大能量和冲量的钢铁瞬间便将那个苏军士兵的脑袋像气球般给轧爆了。
“有种!”老洪大喊。我神经顿时抽筋了般一阵麻痹,反应过来后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满头满脑血淋淋犹如鬼怪般的兄弟。“轰!”的一声,一堵由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墙壁被硬生生撞翻,飞沙走石间,一辆威风凛凛的“东北虎”猛虎下山般地破墙而入,88mm主炮的轰射声和12. 7mm重机枪飓风般地来回狂飙,生产线上的苏联拖拉机和半成品坦克接连被炸得粉碎。
一营和二营的弟兄们开始用威捆的手榴弹开路,炸开墙壁向这个工业区里面继续突击。一股刺鼻的镪水的味道钻进了我的鼻孔,呛得我涕泪直下。
“那是硝酸工厂!别进去呀!蠢货!”他们的漆营长和刘营长急红眼地破口大骂。
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和鬼哭狼嚎的哀嚎声旋即不断地从苏联人生产硝酸和炸药的厂房里传来,伴随着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我虚脱了般哆哆嗦嗦地从死人堆间爬过去,肉搏仍然在继续,不断传来的类似猪油煎肉般的滋滋滋声让我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我知道那是强酸在腐蚀人体毛发、肌肉时所发出的恐怖声音。我瞪大眼,掉进镪水池里的士兵犹如蛇在脱皮般,身上的衣服迅速地变成黑炭,一片片脱落后接着便轮到了皮肤和血肉。他们简直像在锅里煮着的活肉块般,浑身血水喷涌,大片大片的皮肉在强酸液体的销蚀下犹如锅巴般不断掉落,露出了里面惨白色的肌腱和血管,甚至白森森的骨头;被硝酸泼到头部和脸部的士兵更加是惨不忍睹,他们头上戴着的钢盔立刻冒起了青烟,坚硬的钢铁也迅速地在化学反应中被腐蚀一空,接着便是头发和头皮大把大把地簌簌掉落,露出了天灵盖和颅骨;而被酸液弄瞎眼睛的士兵则在疯狂而绝望地嘶吼着,脸颊的皮肉褪去后露出了两排森白的牙齿和蠕动的舌头,犹如森罗殿里的骷髅鬼。拼死的厮杀、绝望的哀嚎、无助的挣扎、喷涌的血水,那这真是笔墨难书的阿鼻地狱式的骇然场景。
“阿弥陀佛!”我喃喃地祈祷着,在尸堆里连滚带爬地靠向班长李玛、老洪、赵凯,全班还剩下我们四个。所有的弟兄们都在检查枪械,开始冲进去进行最后一搏。“婊子养的!”冲进去的兄弟突然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接着退潮般地蜂拥着出来。
“轰!”陡然间巨大的爆炸一下子引爆了堆积在里面的硝酸池和半成品炸药,苏联人的整个车间犹如一挺正在发射的“铁拳”反坦克火箭筒般两头喷火,密密麻麻的碎砖和层层叠叠的尸体,以及我们这些活人一起被巨大的震波掀飞而起。我被炙热的气浪重新扔回了死人堆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砖头劈头盖脑地砸向我,我努力都抱着脑袋护住头部。剧烈的震动让摔得鼻青脸肿的我忍不住吐起来,内脏彷佛都黏在了一起,我感到脸很胀,彷佛在充血,在满眼的金星中,我眼前一黑。

第一百八十八节 较量 巷战(3)

士兵连载日记
恢复意识的时候,反复冲击着我的耳膜的仍然是我们后方重炮群那滚雷般连绵不断且沉闷的炮击声,偶尔夫杂着数量很少的380mm口径臼炮、240mm口径铁道炮以及208mm口径巨型攻城榴弹炮那种非常震耳的巨大呼啸声。听班长李玛说,一发80mm的轻型迫击炮弹的价钱就差不多相当于普通老百姓种一亩她的一年收入了。真不晓得那些炮兵混蛋们每次拉动火绳就得糟蹋了多少钱,那么多钱好好地用来建设咱们的家园不是蛮好么?一句话,战争,真他妈的操蛋!
尽管思维已经在活跃着,但我的身体仍然还处在累得一滩泥的地步中,以致都懒得抬起那两片沉重如铁的眼皮。虽然我意识到我可能还躺在死人堆里,也许我身体底下就压着一具已经腐烂了的老毛子的尸体,但是我真的一点点都不想动,躺着就躺着吧,哪怕旁边就是悬崖边。只是希望收尸队的弟兄们不要把我真的当死人给塞进木头箱子里,然后盖上军旗用火车运回东北。但我还是要打起精神做一件事情一一我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把手伸进破烂不堪、破洞比口袋还多的军服里,仔细地摸着身上的各个部位和零件,看看少了啥没有。这种事太多了,在野战医院,有的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弟兄不断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声,一个个惊恐不支地哭喊着:“医生,我怎么看不见了?!”“医生!我的手呢?!”“医生!我的腿呢?!…”
手指末梢神经传来的触觉不断地告诉我:右手在,左手也在,身上没有窟窿洞,脸上的眼珠鼻子耳朵也没有少,我松了一口气;再动了动脚趾头,两条腿也都在,我又松了一口气;最后…再伸进褥裆里摸了摸,嗯,最重要的零件也在,我彻底地松了一口气,浑身也真正地放松了下来。
“奶奶的!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睁开眼睛,他妈的居然是摸裤裆!你小子有出息没?”赵凯的声音,接着一根冒着呛人烟气的小纸筒塞进了我的嘴里,我闭着眼狠狠地吸着。
美美地吸了两口后,我笑着睁开了眼睛,映入眼睛的是一片浑浑沌沌的光线,时间大概已经是傍晚或深夜了。我正躺在下午激战的苏联人的拖拉机工厂里,或者应该说是由原工厂变成的废墟比较合适,因为所有的建筑、机器、车床都已经被炸得稀烂,一辆辆苏联人的拖拉机和坦克残骸还在原地冒着青烟,苏军士兵灰黄色的尸体像一截截木头般堆在一起,上面喷满了石灰和消毒水;我们阵亡弟兄的遗体则都被收尸队给仔细收殓了。破墙断壁间,不同部队的弟兄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火堆边聊天或抽着烟,火堆里埋着的一个个饭盒不时散发出一阵阵令人腻歪的压缩饼干和腊猪肉的气味,这两样东西我们早吃得恶心反胃了。
班长李玛、老洪——洪桢晓、赵凯都在,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中士,但是他们脚上的伞兵靴和腰间的伞兵刀让我吃了一惊:伞兵?
“伊润海。”那个伞兵中士冲我友好地微笑了一下,又指了一下他的同伴,“朱秋明。我们是空军第二十九空降旅第七零七伞兵团的。”
我挣扎着起来,胳膊上传来的一阵阵伤口被摩擦的疼痛让我龇牙咧嘴。我看了一眼后忍不住嘟囔道:“这些该死的医务兵,居然就用几块青药给我贴着。也不给我消消毒…”
“你个犊子就知足吧。”老洪扔给我一个白眼,“今天我们损失了好几千的弟兄,受伤的人更加是海了去,那些医务兵忙都忙不过来,没用泥巴给你糊伤口就不错了。真他妈的,今天我们班就折了四个弟兄,营长也死球了。唉,还有裁缝和那三个弟兄…”他屁股下坐着是一顶苏军的M-1916“亚德里恩”式钢盔。老洪一边叹息着,一边继续求神拜佛,面前的一排板砖上歪七扭八地刻着各路大罗神仙的名字,供奉诸位大仙的仍然是他抽剩下的烟屁股。
“班长,现在几点了?我们这里怎么会出现伞兵的弟兄?”我诧异地问道。
“大概五六点吧,这里地区维度高,天很快就擦黑了。妈的,那些狗日的毛子狙击手又要开始放冷枪了。”班长李玛从他的饭盒里舀了一小勺“压缩饼干炖猪肉混合汤”,尝了一口后露出了一个仿佛那是狗屎的作呕表情,“老毛子的兵力今天增强了,总司令部不得不调动了伞兵部队参加巷战和突袭战,第二十九空降旅和第十八空降旅都来了。第二十五军和第三十三军的那两群笨蛋到现在也没有拿下城北渡口,要是我们彻底地包围这座城市并慢慢剿杀城内的毛子兵,那多好!可惜毛子的抵抗太顽强,并且又通过鄂毕河的水路运来了好几个师的补充兵力,这些杀不尽死不绝的毛子,唉…”
“我们的任务是空投到苏军占领区的内部,进行破坏交通、通讯以及捣毁敌军基层指挥部、物资囤积地等任务。但我们很多的弟兄都在空降过程中散落开了,旅部给我们的命令是就地和你们地面步兵部队汇合,一起参加巷战。”那个叫伊润海的伞兵中士解释道。
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正在宪兵的陪同下,拿着照相机和小本子在人群里显得十分兴奋地窜来窜起。“英勇的士兵你好,我是《东北军报》的战地记者,这是我的身份证和工作证,请问你能和我谈谈今天的战斗情节和你们此时的感受吗?”
筋疲力尽且有气无力的士兵们基本上都用白眼和脏话回答这些“无冕之王”的采访:“记者先生,欢迎你来到第十七层地狱!顺便说一下,我操他娘的战争!”
“我日斯大林的爱人八百次!”那个士兵在说完这句让采访他的记者一脸尴尬的粗话后还特地意犹未尽地加强语气强调了一下,“记住,是八百饮!”
偶尔也有力气多余的弟兄和他们谈起了战斗的经历:“…说实在的,巷战中几乎是没有可以防御的阵地的,苏联人像蛇一样,当我们的大炮和轰炸机对他们反复炮击和轰炸的时候,他们便静静地潜伏蜷缩在壕沟、地道、下水道等一切可以躲藏的地方。当我们进入这座城市废墟里时,他们便躲在每一座废墟里、每一堆瓦砾后还击我们。在这里,充满了死亡和随时会死亡的危险。白刃战和肉搏是我们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进行的战斗。”
记者们开始笔走如飞,记录下明天新闻的头条,塑料照相机的闪光灯不断闪起。旁边一个脖子上带着三级银质战斧勋章的老兵接着道;“是的,苏联人是巷战的老手,虽然他们损失巨大,但是我们的伤亡也非常地大。各种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的残酷战斗每天都在各个不同的战斗场合下不断地发生着,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三十米的苏联人的硝酸炸药工厂里,我们就有上百名弟兄死在了那一个个恐怖而可怕的镪水池里。我们的连长,那个性格直爽的蒙古汉子,掉进浓硝酸里面后,整个人来不及呼喊便迅速地变成了一摊血水!那种强酸,别说皮肉了,就连铜铁做的步枪和钢盔都能腐蚀得一干二净,连骨头渣子都能溶化掉,一个大活人最后只剩下了一把毛发。你们能想象吗?我们的弟兄们就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顽强地战斗着…”老兵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住了。
周围的士兵们和记者们都沉默了。
“第十八集团军有位叫刘伯承的师长曾说过,敢于刺刀见红的军队才是一支真正的钢铁之军。”我们的团长,钟育煊上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的脸上闪耀着决然而坚毅的神情,“我们东北军也一样。我们能取得最终胜利,因为我们也拥有用于与敌人刺刀见红的决死精神,而不是一味地依靠着优势的火力。”
入夜后,临时宿营地里鼾声一片,弟兄们基本都钻在鸭绒睡袋里裹着很厚的军大衣抓紧时间打盹休息,枪炮声仍然不断响起,那是友军第299师和第115重装甲师的弟兄们正在距离我们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外和苏军激烈交战着,夜幕降临后的新西伯利亚城仍然笼罩在一片光明中,我军和苏军发射的各种五颜六色的照明弹、信号弹此起彼伏地腾空而起,闪耀着白光的曳光弹和爆炸时的熊熊火光更加让这座已经变为废墟鬼域的城市像上海那样成为了一座“不夜城”。狼吞虎咽完晚饭后,我也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排长熟悉的皮靴让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巨大的喧嚣声和炮火的轰鸣一起铺天盖地涌进了我的耳朵了,夹杂着电台兵“滴滴答答”的发报声:“…这里是1046号阵地,苏军反击增强,请求炮火支援…”
“起来了!要战斗了!”班长李玛大喊着,顺便又踢了我一脚。我急忙一骨碌地爬起来,顺手操起手边的AK突击步枪。被唤醒的弟兄们正在匆忙紧张地做着战斗准备,现场一片大战来临的气氛,军官们嘶声力竭地大喊:“299师的防线出现了漏洞,我们要立刻补上去,弟兄们,准备出发了…”
“前面的弟兄死的太多了!你们每个人都必须给我抢回三具尸体,不然都他妈的别回来了”钟团长厉声吼道。
大量身穿白大褂的军医和胳膊上缠着红十字标志的医务兵近乎狂奔地来来回回,抬回来一个个滴着血水的担架,我们的宿营地已经被改成了临时野战医院了。
地面开始晃动起来,闪耀的照明弹和大功率车灯的照耀下,一辆辆我们的坦克、装甲车、步兵战车开始轰隆隆地从残垣断壁间开去,整装待发的弟兄们连忙跟在战车后面,冲上炮火连天的前方,三三两两的钢盔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走!”班长李玛大喊一声,我、老洪、赵凯、伞兵伊润海和朱秋明组成了一个新的战斗小组,跟在一辆“1号”轻型坦克的后面奔跑着上前。军官们在我们背后继续大喊着:“消灭沿途苏军的残兵,抢回我们弟兄的尸体!快点!别他妈的磨磨蹭蹭…”军需官来回如梭地给我们分发着手套、口罩,以及散发着药水味的裹尸袋。
忽亮忽暗的街道上,我们营开始通过昨天占领的苏联人工业区继续向北挺进。我的牙齿忍不住在上下敲击着,一股寒气透过衣服不断地渗进我的身体里,我紧张地环顾着四周。越往前,明显感觉到苏军的炮火越强,整个夜幕都在两军疯狂的炮击对轰中燃烧着,炮火红遍了半边天。我愕然地看见一排排火红色的炮弹正在从苏军的那边掠过天际飞向我们,然后炸起了一股股冲天的烟尘和一阵阵霹雳般的巨响。
“那是苏军新投入战事的‘喀秋莎-BM8’多管火箭炮,威力不亚于我们的‘天火’车载火箭炮。”伊润海在我身边说道,“毛子的兵力和重武器都在慢漫地加强,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1号”坦克的37mm速射炮在不断地轰击着,已经有苏军渗透到了我们前方部队的屁股后面了,枪声和火光不断闪耀起道路边零零散散地瘫着几辆战车在燃烧着,火光不时映照着地上蹲着的一个个黑乎乎的影子,那是我们的工兵在排雷,苏联人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埋设了大量的地雷,进攻的部队不得不靠着重型坦克去在雷区出压出一条道路,后续的步兵就在那坦克履带轧出的狭窄道路上发动冲锋。路边倒满了苏军和我们弟兄的遗体,大多是第299师的,尸臭味和硝烟味混杂在一起不断地钻进我的鼻孔。
“注意警戒标志!那是雷区!”沿途的工兵弟兄们用沙哑的嗓子大喊着提醒我们。
尽管如此,血红火红的爆炸火球仍然不断地在突击前进的弟兄们脚下绽放开,不断地有弟兄飞上天后再摔倒在地,地雷爆炸开的万千弹片夹杂着被炸断了腿的弟兄的痛苦惨叫声。我们紧张得汗流浃背,在这种境地里真恨不得拔腿狂奔离开这些危险地区,但是不顾东南西北地乱跑,踩上地雷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一百,而且活跃在道路两边废墟楼房间的苏军狙击手又开始向我们放无边无际的冷枪了,我们不得不尽量蜷缩在阴影间一米一米地挪动着。为了躲避呼啸的子弹,有的弟兄们跳进了苏军在街道间挖掘的反坦克堑壕里,但是里面也埋了地雷,火光间,被炸飞的弟兄们惨叫着在空中翻滚着,水泥路上甚至也被苏军埋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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