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呼吸》第2/82页


怎么可能呢?房间里怎么可能有外人呢?

她走进卫生间,又想顺便把连裤袜洗一洗,从卫生间里光着身子出来拿袜子,却发现对面楼上一个男人,正对她举着一个望远镜,好大的个儿,差点儿没吓死她。天已经很热,通往阳台的门从早到晚都是开着的。她吓傻了,竟然站在那里只顾得两手去护住下面,却忘记赶快躲藏起来,事后气得她流下好多的眼泪,自己咋就犯傻了那样一丝不挂地给他看个够?自己为什么不赶快躲起来呢?她恨死了那个把自己看个够的臭流氓。后来倒是那个流氓不好意思悄悄躲藏起来。

再后来在马路边上,她看见小贩子拿着那种大个儿的绿色望远镜,才知道这家伙原来是人家苏联红军的武器。

她拉紧阳台的窗帘,匆忙去卫生间洗个澡,披上宽松的睡衣,半躺半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用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上几眼,不知是真的还是心里作怪,突然打个激灵又觉得门口外面有人,慌忙悄手蹑脚走到房门口,一只眼睛贴在猫眼上看出去,猛地看见门外噩梦似的黑暗遥不可及深不可测,顿时感觉自己已经站到黑夜的尽头悬崖的边上,脚底下是一片汪洋,稍不小心跌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外边的黑暗是谁弄出来的?怎么这样瘆人?

黑暗里突然传来响动,轻轻地,像是脚底下辗到了沙子,吓得她心跳不止瘫坐到地上。后来她清清楚楚听见了,那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一路向楼下跑去。难道对面拿望远镜看她的那个狗男人,找上门来了?她心里怦怦乱跳,手心冒汗,两腿软得挪不动步。

她愣怔半天,后来一下子想明白了,自己刚才扒在门上,他一定是在外面发现猫眼的亮光没有了,当然是屋里有人在朝外面看,他才跑下楼去。

想到这里身上直冒冷汗,心里乱跳,这种臭流氓男人没完没了地缠着你一定有什么坏心眼,不敢往下再想,但是她还没法让自己不想。

她返身去到阳台,隐身在墙边,扭脸向楼下望去。不一会儿,影子一样走出楼门的是个小个子男人,奇怪,太奇怪了,他走起路来怎么没有一点动静?怎么像影子一样飘动呢?怎么像纸剪的影子一样悄无声息?

纸剪的男人悄无声息去墙边打开自行车锁,推起二六车子,回头仰脸望着她,再后来,影子一点点溶化在夜暗里。

今晚的黑夜为什么黑得有些蹊跷?黑得有些瘆人?黑得让人心跳?

影子一样的男人,怎么又从黑暗里飘了出来,飘到楼下,仰脸望着她龇牙大笑,笑得她心里一疼,疼得她两腿发软,昏死过去。

事后她说,他看我的眼睛淌着东西,好像血红,烙铁一样烫眼睛,疼到我心里。

事后她说,这事让她想起一个男人。

这座城市的人好像特别喜欢吃烤串,一到晚上大街小巷的马路边上,总有一家连着一家烤肉串的摊子,走到马路上到处都能闻到诱人的呛人的烤真羊肉和烤假羊肉的油烟味。吃烤串的男女大都喝着啤酒,讲究点儿的坐在饭桌边,简陋点儿的就蹲在或坐在马路牙子上连吃带喝。
前两天,好像是星期三,晚上她在胡同口的大街上要了几个串,刚在一张空桌子边上坐下,就过来一个男人问,您是一个人吧?我坐在这里可以吗?不妨碍您吧?她觉得好笑的是,这个人不高的个子,平常得很,可是满嘴都是从电视里学来的话,要是年轻也行,看样子都四十来岁的人,说这些话叫人听着真是牙碜。

她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回答他,她怕给了话他就会当成往上爬的梯子。

见她没话,他坐在她的对面。她不高兴地看他两眼,心想我也别在这吃了,羊肉串烤好我拿走。这人啥眼神呢?怎么这样看人呢?现在她还记得他那种眼神,馋,恨不得想把你给吞下去。

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对面楼里拿望远镜的那个混蛋?

想到这里,她飞快脱掉睡衣,换上外衣,这居家过日子的,女人身边没个男人就没有主心骨,虽然明知道他已经走远了,还是扒在猫眼上看了两眼,万一来了两个男人呢?直到确认外面没有人,这才打开房门,可是任凭她怎么跺脚走廊里的声控灯也不亮。不过几步的路,她却犹豫着不敢走过去,好像眼前就是深渊就是无边的大海,明知道不会有事,还是止不住心里乱跳。硬起头皮快快走过去急急敲响对面的房门。

这么晚了谁呀?

对门怎么不快开呢?死男人还在门里问。急死人了!好像身后那个魔鬼正看着她。

她高声喊叫着我,你雅娟姐!声音都变味了。

对门的男人一定是听出了她的紧张,开门就问出了啥事雅娟姐?

她也不说话只着急先推门进去,也顾不得坐下就把晚上发生的怪事细细说一遍,听得两口子直点头。

男的说怪不得!走廊里的灯都不亮了!原来他也是才回来不久,进屋就跟老婆说怎么搞的,楼道里的灯全坏了!

男的说着出了屋,把走廊上的灯泡拧紧两圈,赵雅娟跺跺脚,那灯立刻亮起来。

男的说咱们多留点心吧,雅娟姐有什么事你只管喊我们好了!

赵雅娟回到自己家里再次脱掉外衣,换上睡衣看她喜欢看的电视连续剧,准备流几滴不知是感动还是伤心、不知是热的还是凉的眼泪,然后再去睡她的觉,反正是星期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养成习惯,不看几集电视剧就睡不着觉,那些电视剧对于她好像是臭豆腐,闻着臭吃着也臭,但她已经离不开那种臭味了,经常是看得她直打盹还在看。

她头皮一炸,卫生间里怎么会有响动?难道有人进了卫生间?

自己回来也没去过卫生间呀,卫生间里怎么会有滴水声呢?叮咚叮咚地,一声紧跟一声,砸得人心里乱跳,难道是我刚才出去时候他又进来了?这么一想,她立时浑身冒汗,刚才出去锁没锁上门?门是不是开着的?还是带上了门锁没锁好?他是不是又回来了?

她用尽力气去想,越想越想不清楚,越想越是怀疑自己刚才出去时没有锁紧门,吓得她好久不敢走进卫生间,想方便方便也不敢,后来憋不住要尿裤子了,才硬着头皮操起擀面杖试探着走进去,果然看见水龙头没有拧紧,一直在滴水,滴得她的头大起来。谁打开的?是不是已经进来过人?没进来人水龙头怎么会打开?他准是成心拧开龙头吓唬我!今天晚上这事儿怎么都这样蹊跷?

她还发现卫生间里那半卷手纸也没了。

正是因为早晨发现只剩下半卷手纸,晚上才想起来去超市买手纸嘛。再看看再找找,她好像还能闻出来卫生间里有一点儿烟味,淡淡的。她抽着鼻子闻了又闻,这烟味好大呀!哪里来的烟味呢?想到烟味便联想到男人,她又想起来跟在身后那个男人喘气时咝咝拉拉的,嗓子眼里有痰。

黑夜里,刚从外面回到楼道里的人什么也看不清,黑灯瞎火的,谁不害怕?只顾忙着上楼快些回家,你一步一个台阶两个台阶地走着,怎么会想到楼梯拐角里早已经躲着一个杀人狂?他冷不防从你身后闪出来,你也许听见了也许没听见他的动静,听见还是没听见到了这时候都已经晚了,他也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逮着一个从背后上来就是一刨锛,一刨锛就把你后脑勺给刨漏了,当时就能把人给刨死。传说他刨得可准了,从来都不用刨第二下,因为他一直躲在黑影里,眼睛比你看得清。那一年,听说这个该死的家伙刨死了十个男的十个女的,虽然他最后被抓住了,可死去的男男女女再也不能复生。也就是因为这起外地的凶杀案传得沸沸扬扬,市公安局才要求全市居民楼的楼道里一律安装声控灯,她记得那个时候的居民可听话了,家家户户都主动交钱买灯,现在这走廊里才有了声控灯。
已经11点半了还不敢睡觉,从阳台里伸头看看,对面楼和楼下大多人家的窗户都已经漆黑,连那个望远镜的窗户也死黑一片。马路上汽车的死命嚎叫也少去许多,城市安静下来了,只是偶尔才会传来一两声汽车行驶的尖叫声。居民大都回到沉睡的梦乡,要是往日的此刻她也会在睡梦里寻找自己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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