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将评书全集刘兰芳版》第15/50页



且说潘仁美,自上次过堂,被打得皮开肉绽,臀部上的肉打裂了,坐不下,天天趴着。刚开始,潘仁美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狱中牢头李老好每天伺候他,洗伤换药、送饭送菜。过几天伤见好了,他有了点精神。十五六天没过堂,潘仁美觉得奇怪,他打听牢头李老好:“李头,这几天怎么不过堂呢?”李老好说:“还过啥堂呀!寇老爷把官都丢了,您这案子要完事了。”“什么?”“太师爷,您还不知道?上次寇大人升堂问案,在堂上打了您,西宫娘娘赶到堂上来搭救,那寇准竟敢还手打娘娘,还砸了鸾驾。潘娘娘到金殿告状,皇上龙颜大怒,说,‘寇准,你刚调入京都,就敢打娘娘,过几天还不得打我呀?!这还了得,推出去杀'!后来,八王赵德芳向着寇准,给保本讲情。皇上没法,才饶了寇准。死罪饶了,活罪不兔,将他削职为民,永不听用。第三天,寇准卷起铺盖卷就走了。他这个官,升得容易,丢得也快当,回家给老婆抱孩子去了。”潘仁美一听这话,又惊又喜、又信又疑:“寇准真的被贬出京了?”“那还有假!您想,您是皇上的老丈人,他寇准打您老人家,那不是找死吗?”“噢!原来如此,我再问你,是不是又派别的官员来审此案?”“派是派了,不过,谁也不敢来。”“怎么?”“上次那位天宫大人,因为向着您,被八王爷打死了,这回寇天官向着杨家,叫万岁给擒了,谁还敢来审案呀?皇上一看没人敢来,也就算了。我看过几天,潘娘娘在万岁面前说上几句话,您这案子也就完事了。”潘仁美听了这话,转忧为喜,暗想:那天在大堂上,我亲眼看见女儿素蓉撒开头发、挠破粉面,连哭带喊地走了,寇准当场不审,叫人把我押起来,一直拖到今日,也未审问。看来李老好说的是真话。“老好呀,果真这样,等我出狱之后,不会忘了你。”“太师爷,我就等着听您这句话呢!别的我不想,我不爱当牢头,整天和犯人打交道,没油水,您出狱后把我带走,在您身旁给您端茶倒水、买东道西、跑腿学舌什么的,总叫您称心如意。”“好,好!这几天多亏你侍奉,老夫出去,决不会忘你对我的好处。”

第二天掌灯的时候,李老好提个大食盒进来了。他把门倒带上,乐呵呵地来到潘仁美跟前:“太师爷,给您弄来点好酒、好菜,我陪您喝两蛊。”“哎呀!狱中不许喝酒。”“不许别人喝,还不许您喝?牢狱是谁设的?万岁的。万岁是您姑爷,姑爷还不得听老丈人的?法律管别人,还能管了您?再说,您这案子是被屈含冤。您偌大年岁,遭此大罪,我难过呀!太师爷,这是我孝敬您的,喝两蛊吧!要在平时,我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赶上这么个机会,您就别客气了。”说着,放下食盒,从兜里拿出一根金字蜡烛,点着了,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随手又打开食盒盖,从上层格里端出四盘菜,烧肝尖儿、炸虾仁儿、海参、鱼片儿,又从下层格里拿出酒杯、酒壶,两双筷子。潘仁美一看,菜还热得冒气呢!李老好提壶把盏,满满倒了两杯。潘仁美一个多月没见酒了,一闻酒味,香气扑鼻,觉得头脑都清凉,他直咽唾沫。真馋了,没等让呢,先端起喝了一杯。一叭嗒嘴:“好酒,好酒。”觉得比那玉液琼浆都香。李老好又给他倒上:“太师爷,咱俩干一杯。祝您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免了牢狱之灾。”“好,好!”这一壶酒,李老好只喝了一杯,剩下的全让潘仁美喝了。然后续上一壶,潘仁美又喝了。

再看潘仁美,脸红脖子粗、舌头根子发硬、眼珠子通红,觉得天旋地转,醉了。平时,潘仁美海量,能喝,今天不同,一来一个多月没喝了,二来喝得太急,又是空肚子,光喝酒没吃菜,另外,这个酒劲太大。喝到最后,他端起酒杯找不着嘴了,全倒进鼻子里。李老好把他搀扶到床上:“太师,您喝多了,歇会儿吧!”“没多,我还能喝两壶。”“对、对,没多,先睡会儿吧!”潘仁美脑袋贴枕头,睡得这个香呀!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潘仁美渴醒了。嗓子眼象冒火一样,想喝水。往地下一看,李老好早走了,蜡烛也着了一半,烛花老长也没人打。他翻身下地找水,一点也没找着。倒下想睡,睡不着了,渴得抓心挠肝的,好生难受。想喊吧,又怕李老好不在,跟别的狱卒说也不方便。好不容易熬到楼鼓打三更,忽然耳朵里呼呼直响:起风了?他睁眼看看,牢房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天阴沉沉的,风越刮越大。忽然,蜡烛“啪“一响,闪个大火花,“突突突“,火苗蹿起了一尺多高。过一会儿,蜡花又小了,象豆粒那么大,蓝火苗,把屋里照得发碜。潘仁美觉得头发根发直,脊梁沟冒凉风,心想:今天这蜡烛犯什么病呢?人说冒蓝火苗闹鬼,不过,老夫不信这一套。

他正合计呢,“嘎叭”一声,“吱阻咀”,大铁门开了。凉风从外边吹进来,风声中央有人的哭声。因屋里灯暗,外边又黑,看不真切,影影绰绰见有一人披头散发、一瘸一拐地从门口路过。潘仁美心想:坏了,我阳寿已尽,活见鬼了。

就在这时,外边进来青面猿牙的大小二鬼:大鬼手拿勾魂牌,小鬼手拿狼牙棒,几步蹿到潘洪床前:“好呀潘仁美,找你不到、寻你不着,闹半天在这儿呢!阴间有人把你告下了,跟我们走一趟吧。”说完,上前抓住潘仁美的衣领子,往地下一带,把他扔出四五尺远,他趴到地下了。潘仁美挺胖,身子笨,还带着酒劲,伤又刚好,摔得这个重呀!眼睛直冒金星。心说:真有鬼吗?不能!别是那寇准糊弄我。人都说要是死了,脱下肉体才能走。我得看看,我的肉体在不在床上?要在,就是我真魂出窍,叫鬼抓走了,要不在,就是假的。老贼回头往床上一看:“啊!”大吃一惊,只见床上趴着一人,衣服、头发和自己一般无二:原来我真死了。他正合计,小鬼举起狼牙棒,奔潘仁美屁股“啪啪“就是两下子,把他打得昏过去了。他屁股上的棍伤刚刚结痂,这两棒子又给揭痛了。

等他明白过来,正被架着往前跑,跟头把式地出了牢狱大门。眼前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只听呼呼的风声。也不知走出多远,前面看见一座城池:灰色的城墙,城门关着,隐约看见城门顶上有字,上写“酆都城“。刚到门口,里边出来一个焦面鬼,问:“干什么的?”“我们奉阎君之命,去带潘仁美归案。”焦面鬼闪道,城门自动开了。潘仁美想:完了,到酆都都城了,这回别想当皇上了。他心里正合计呢,只见大小二鬼“当“就是一棒子:“快走!”把老贼带进城内。

再看酆都城里,天灰蒙蒙的,街道两旁,有做小买卖的,还有来往的行人,但大多数四肢不全。突然,传来铜锣开道之声,迎面来了一乘八抬大轿,轿帘掀着,里面坐一位老人,头戴软相巾,面似古月,一部银须。潘仁美一愣:这个人眼熟,是谁呢?他擦擦眼睛,正想仔细看看,哪知轿走得挺快,往东拐了。潘仁美问二鬼:“二位,刚才坐轿的是谁?”“金刀令公杨继业。”“杨继业他怎么坐上轿了?”“他是个忠良,在阳世三间尽办好事,死后本应成佛做祖,怎奈你潘、杨两家案子尚未弄清!若弄清,他就不在这儿了,就要升天堂了。”潘仁美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又走不远,前边是一片高大房屋,上有副对联。上联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下联配“早报晚报早晚必报”,横批是“正来抓你”。潘仁美当时就傻了:看来我真到阎罗殿了,再也回不去啦!刚到门口,就听院里哭爹喊娘,凄凄惨惨,嚷成一团。往里边一看,这是七十二司,无数小鬼正给犯人动刑,割舌头、剜眼睛、上刀山、下油锅,吓得老贼双目紧闭、不敢观觑。过了七十二司,前边是座大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柱。刚到门口,就听里边阁罗升殿了。

“带犯人!”喊声刚落,只听“唏哩哗啦”一阵锁链响,一个个犯人蓬头垢面,从潘仁美身旁走过。进去时,一瘸一拐,出来时,浑身是血。潘仁美正东瞅西瞧,被大小二鬼架着带到殿角。他偷眼往里一看:正当中坐着五殿阎罗,身穿五龙皂罗袍,下身被桌子摇着看不见,面似锅底。身后坐着酆都大帝,怀包玉圭,就好象石头雕刻的一样,纹丝不动。阎罗身边是判官,头戴桃翅乌纱、面似赤火、身穿红袍,怀里抱着生死簿子。牛头、马面站立两厢。无数小鬼排班站立,手举水火棍,令人担惊。又见殿角放着油锅,小鬼正往锅底下添柴禾,油烧开了,油花翻滚。那边有小鬼正推磨。啊呀,太吓人啦!

此时,阎罗正在问案。见桌前跪着一人,看穿的衣服,象个当官的。阎罗高喊:“胆大的赃官,你在阳间好话说尽、坏事做绝,贪赃枉法、巧取豪夺,欺男霸女、鱼肉乡里,老百姓恨不能吃你的肉、剥你的皮,到阴间你还巧言狡辩。来呀!把他叉挑油锅。”“喳!”过来一个大鬼,他头上长角,巨齿猿牙,手握钢叉,一叉就把跪着的那个赃官挑了起来,“啪!”扔进油锅。潘仁美眼看着那个当官的掉进油锅,一个翻花,冒股烟就沉下去了,脑袋不由地“嗡”了一下。又见带来个女子,三十几岁。阎罗问:“刘李氏,你如何和奸夫合谋定计,毒死你丈夫?”“阎罗老爷,我可没害人呀!”“刁妇,还敢嘴硬!拉下去,把她尸首两断。”只见牛头、马面走过来,架起这女人,拉在殿角,靠柱子一站,把身子夹住,两个小鬼把铁锯子往腰上一放,来回拉锯。这女人惨叫一声,鲜血“突突”直往外冒。潘仁美吓坏了,忙用双手。捂住眼睛。

正在这时,阁君高喊:“带潘仁美!”大小二鬼急忙把潘仁美架了上来,往桌前一扔。“潘仁美,你身为国丈、掌朝太师,又为一国元帅,不思报国,反而上欺君王、下压文武、陷害忠良、勾结辽国。杨继业和杨延嗣己在阴司将你告下,还不从实招来!”潘仁美一想:事关重大,不管在什么地方,我也不能说。“阎君,我潘洪身为太师,知书明理,哪敢枉法?他杨家父子有意造反、私通大辽,确为真情。今天他倒打一筢,妄告不实。”“哼!潘洪,阳间容你抵赖,阴间焉容你狡辩?你看那是谁?”阎君用于往后一指,潘仁美回头一看,门外走进一人,象半截黑塔一般,身高过丈、头上高挽发髻,浑身象刺猾一样,钉满雕领箭,血迹斑斑。这人正是杨七郎,他看见潘仁美,高喊:“老贼,还我命来!”说完,照潘仁美冲过去就要动手。老贼吓傻了,阎君喊:“不许无理!把杨延嗣带下去。”七郎走后,阁君又说:“潘仁美,你再看看那边写的什么?”潘仁美扭头一看,见大柱子上写着:“阳世三间,为非作歹皆由你,阴曹地府,古往今来饶过谁!”横写着:“你可来了”阎君又高喊:“潘洪,有招无招?”潘仁美想:在阳世,堂也过了,我都没招,在这儿我也不能招。“无招。”“来呀!把潘仁美叉挑泊锅!”一时间,牛头、马面走来,就要用叉挑。这时,判官连忙拦阻:“慢!”他凑到阎罗跟前,用手指着生死簿子说:“下官查看生死簿,潘仁美阳寿未尽,他还有二十年的洪福。”说得声音不大,老贼可听得真真的,他连忙跪爬到桌前:“大人,我有什么洪福?”判官说:“你还有二十年帝王之位。现在要是死了,太可惜啦!若能招供,送你还阳,若不招供,惹恼了阎君,你可就回不去了。”潘仁美一想:我今年六十三岁,再活二十年,就是八十三,还有帝王之位……他想到这里,忙对阎君说:阎君,我打听一下,我在这阴司说话,阳世三间可曾知道?”“不知道。但,在阳世办的事,阴间可全知晓。”“那好,我招。”潘仁美就把如何害死杨家父子、追杀杨延昭的事,从头至尾,如实地说了一遍。他说完了,判官也写完了,叫牛头、马面递给潘仁美签字划押。潘仁美一看,供词没错,心想:我签不签呢?这要是假的怎么办?有了,我听人讲,阴曹地府使的是钢笔铁砚,我得看看。他拿起笔一看:真的,啊,真是到酆都城了!“回阁君,这个笔我使不来呀!”判官说:“给他换换。”换过了笔,潘仁美按上指纹、脚纹,划上押、签上字。牛头、马面把供词接过去,交给判宫。那判官看了看:“潘仁美,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有。”“这是你的供词?”“正是。”“那好。来人呀,掌灯!”“唰”一下,灯光大亮。潘仁美抬头一看,吓得呆若木鸡!

第三十七回 潘素蓉金殿撒泼

老贼潘仁美,在五殿阎君面前招了口供。等他划完押,有人高喊掌灯,顿时,这座阁罗殿灯火通明。阎君、判宫、牛头、马面和大鬼、小鬼,全都摘帽子、脱衣服,露出了真相。扮判官的哼了一声:“潘仁美,你看我是谁?”老贼一看,是寇准,一下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假设阴曹、夜审潘洪,这是寇准出的主意。为什么用这一招呢?因为皇上在金殿传旨,不许给潘仁美动刑。这可难住了八王赵德芳:“怎么能撬开潘仁美的嘴呢?”寇准说:“只能巧断,不能硬断。老贼早有反心,想谋朝篡位。再说,做贼心虚,害了人他也害怕。咱们可以来个假设阴曹。”这些安排是寇准一手操办的。酆都城设在东门外天齐庙,找来几个唱戏的帮助化妆。从衙门到城外,一道上全用青布蒙着。事先安排李老好照顾潘仁美。潘仁美被带走时,回身看见床上趴着的那个人,是个狱卒,潘仁美睡觉的时候,先趴到床底下,潘仁美从床上摔到地下,床下的人已钻到床上,糊弄了他,那些鬼魂全是人装的!酆都大帝是八王赵德芳,判官是寇准,杨七郎是汝南王郑印,阎王是铁鞭王呼延赞,杨令公是长胜王石延超,牛头、马面是寇准手下差人,叉挑入油锅的是假人,挨锯的那个女人是唱戏的做的彩。假设阴曹这件事,事先演习了多少遍,潘仁美终于入了圈套,招了口供。

此时,天光大亮,寇准叫人把潘仁美押回去,其他人净面更衣。

五更天,众人上朝。寇准上殿见驾:“启禀我主万岁!潘、杨一案已经审清。潘仁美陷害杨家是实,现有供词带来,请龙目一阅。”说完,将供词往上一呈,有内侍接过来放在龙书案上。天子赵光义打开供词一看,暗暗埋怨:老岳父呀!你老糊涂了。你要不招,我可有法救你出狱;这一招认,叫我可怎么办呀!不,老太师是不会招认的,我得当面对证。赵光义想到这儿,转脸对寇准说:“寇爱卿,这供词是怎样问出来的?““万岁放心,我一没打,二没骂,三没动刑,他就痛痛快快地招了。”“把潘仁美带上金殿!”一会儿,老贼带到,在品级台下跪倒喊冤:“万岁,老臣冤枉啊!”“潘仁美,刚才寇爱卿说你招认了陷害杨家之事,你还有什么说的?”“臣并无此事,那是寇准和杨家串通一气,陷害为臣。”“这儿有你的供词呀!”皇上也盼着潘仁美把案子抖落干净,免得西宫娘娘生气。他拿起那张供词给潘仁美看:“这不是你的供词吗?”说完,他故意将纸扔在地上。潘仁美跪爬几步,拾起来揉成团,就往嘴里一扔。这可把八王急坏了:“快抢出来!”还没等卫士们过来,潘仁美已把纸团整个吞进肚里去了,差点噎死!这一来,把个八王急得直晃王命金锏:白折腾了半个月,这可怎么办呢?皇上心里高兴,供词没了,空口无凭呀!八王见老贼耍无赖,举起金锏就要打。寇准说:“千岁不要着急,他吃的那张是假的。我合计他就会来这下,真的在这儿呢!”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张供词:“这个有潘仁美的签字和划押,那个上面没有。”潘仁美吃惊地睁大眼睛,心里说:我怎么没看看就吞了下去呢?“寇大人,让老夫看看。”“你不用看了,再看又吃了,请万岁处置此案吧!”说完,递给内侍,放到龙书案上。皇上想:寇准真是足智多谋,终于把案子审清了。可是,该让我如何处置呢?

正这时,余太君和杨六郎母子二人走上殿来:“万岁,听说潘、杨一案已经问清,老令公和我七儿死得太惨,请万岁给我杨家报仇雪恨!”皇上一想:向情向不了理!赃证俱在,本人招供,没法保了,再向着潘仁美,怕文武百官不服。他假惺惺地一拍龙书案:“胆大潘洪!你欺君罔上,勾串辽国,陷害忠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把他推出午门斩首!”立时,有人给他搭上忠孝带,把潘仁美架出金殿,响了追魂炮,就要问斩。正这时,只听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叫声:“万岁,刀下留人!”这声音颤颤微微的,大家一看,是西宫娘娘潘素蓉。

潘仁美被绑赴法场,有人忙到后宫送信。潘素蓉一听杀她爹,象疯了一样,坐凤辇、奔金殿,上来就跪倒磕头:“万岁,虽然我父办错了事,可人非圣贤,谁能无过?看在他偌大年纪、伴驾多年,求万岁饶他不死。”皇上看他的爱妃一哭,真心疼。但又不敢饶,当着文武群臣呢!他往两边看看,心想:再有个求情的我就饶。可惜,一个答茬儿的也没有。他故意把脸一沉:“不要多嘴。那潘仁美滥用兵权,害死杨家父子,作恶多端,天理难容。本应千刀万剐,杀他就算是开恩了。”“万岁,他千不对、万不对,还能活上几年?他是当朝国丈,看在小妃面上,饶了他吧!”“国法王章,管他什么国丈不国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法不正,岂能正人?不能饶!”潘素蓉一听不饶,哭得更厉害了:“万岁,你杀了我爹爹,小妃焉能独活世上?我也不活了!”皇上急得冒汗了!心话:我乐意杀老丈人吗?我若杀他,他早死了。可是,我不敢饶呀!赵德芳抱着王命金锏,冲我直吹胡子,佘太君为给丈夫和儿子报仇,眼睛都急红了,杨六郎攥拳头呢!文武全看着我,叫我说什么?别找我求情,你找赵德芳呀!想到这,他用袍袖挡住半身,向潘素蓉一使眼色,用手一指赵德芳,意思是:你上那儿求情去,他要饶,我就饶。潘素蓉明白了,提罗裙站起身形,轻移莲步,来到八王跟前:“八王千岁,求求你在万岁面前替我父亲说句好话吧!”八王说:“潘仁美死有余辜,不杀他不能平民愤,不能饶!”“哎呀皇侄,干吗死心眼呀?杀了我爹,七郎也不能活了,他老人家知错必改。”“不行!”八王一扭脸,潘素蓉撩衣跪下了,膝盖当脚走,跪爬三四步,到八王跟前了,把两手往八王膝盖上一放、一推:“饶了他吧。”八王可不好意思了,他是皇婶娘呀,给自己跪下了,不得劲。他低头看看潘素蓉,正要说话,谁料想这一低头不要紧,叫潘素蓉找着借口了:“啊,摇头不算点头算。哟!万岁,皇侄点头了,他答应了!”皇上明白这是赖招,管它哩,有个借口就好,急忙说:“既然皇侄答应,孤准本,来人,带上潘仁美!”老贼上来后,皇上说:“潘洪,你作恶多端,理应斩首,看在皇侄面上,将你发配温州充军。潘龙、潘虎、潘昭、潘祥与你同罪,明日离京。”潘仁美乐了,心想:太便宜了!“谢主龙恩。”老贼急忙下殿去了,潘素蓉一看,心中高兴,一转身,也回后宫去了。

八王爷心中好不是滋味。转脸一看太君,只听她口呼万岁:“潘仁美不能饶,他害得我杨家太苦了。若叫他逍遥法外,天理难容。”太君磕头碰地,再三申辩,皇上也觉得理亏,但又舍不得杀潘仁美,该怎么办呢?想了片刻,想出一个收买人心的办法:“太君,寡人深知杨家将世代忠良,保国有功。老令公为国捐身,名垂史册,七郎八虎奋战沙场,实乃太君教子有方。孤封你无佞侯长寿星,没砍你的刀、斩你的剑,赐你一根龙头拐杖,上殿不参君、下殿不辞王,三六九大朝前来见驾,乐意来就来,不乐意来可在家纳福,俸银照旧。你府里的寡妇儿媳,均封为一品浩命夫人,七郎八虎之后,生下来就吃三品俸禄,三岁就可戴乌纱、穿蟒袍。另外,孤拨银两,在天波府门前修上马牌坊、下马牌坊、立闹龙匾一块,文官路过下轿,武将路过下马,就是朕、八王、娘娘路过门前,也得走上七步,方可上车辇。”佘太君一听皇上不讲理,气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可又没处讲理,她抬手给六郎一个嘴巴:“奴才!气死老身了。”六郎挨揍真冤呀!佘太君一急,背过气去了。赵光义一看是个好机会:“退殿!”慌忙回后宫去了。

文武官员搀起太君,扶着六郎下殿。八王心中象刀扎的一样:当初我帮着告潘仁美,最后又饶了潘仁美,还算我点的头,我对不起御妹丈六郎杨景呀!太君不是打儿子,是羞辱我呢!我算什么人呢?人都走完了,八王才慢慢下殿,坐车辇回南清宫。

八王刚进了书房,差人报:“寇准到!”“有请。”寇准进来把乌纱摘下,往八王眼前一放:“王家千岁,为臣辞官,要回家务农去了。”“寇爱卿,你为何辞官?”“王家千岁您想,给老贼使计是我干的,如今潘仁美不死,充军发配,过个仨月俩月的调回京城,我还好得了吗?不如我先离京城,保条老命。”正说话,双王呼延丕显进来了,把王帽一摘:“王爷,我这双王也不要了。”“你为何辞官?”“我这双王是怎么得来的?是因为下边关捉拿潘仁美有功才封的。如今潘仁美不死,过三过五,他女儿、西宫娘娘还不算计我呀!我才十二岁,还没活够呢!这个官我不当了。”说完,转身就要走。“你回来,孤有话说!”正说着,陈琳又进来报信:“杨郡马到!”八王想:都冲我来了!他正要站起身去迎,六郎进来了。只见他两眼通红,手扶剑柄,到近前给八王跪下了:“王家千岁,当初呈御状告潘仁美,是您帮忙;如今饶潘仁美,又是您点的头,好人坏人全叫您当了。请到杨家看看,全剩下寡妇了。如今哭声一片,老太君病得也起不来了。我杨景是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不报杀父之仇,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我也不活了,因仇人潘仁美是您放的,我要死在您眼前!说完,亮剑横在脖子上,牙一咬,双手用力,就要自刎。八王赶忙过来拦阻,双王呼延丕显抓住六郎的手腕子:“六哥不能死!杨家男子只剩你了,你再死去,将来何人给我干娘顶丧驾灵呀?八王说:“御妹丈,你冤枉人了,不是我答应饶潘仁美,我只低头看了看,是潘素蓉赖的。”“不管怎么说,您若不低头,她能如何?”寇准说:“不能怪八王千岁,是怪那西宫娘娘,她把两手往千岁膝盖上这么一放、一摇晃,八王爷没主意啦!”八王说:“寇爱卿,你别说笑话了,我快后悔死了。”“您后悔死不了,我们可都快要死了。”“寇准,你看还有什么法补救没有?”“有倒是有,出了漏子算谁的?”八王一狠心:“你说吧,天塌下来我顶着。”寇准说:“好,咱就一言为定!”

第三十八回 寇平仲星夜遇刺

八王见六郎杨景走进宫来,就要横剑自刎,连忙出言相劝,并让寇准给设法报仇。寇准说:“我有主意。”六郎一听能给父亲、兄弟报仇,他才撤回宝剑。

其实,六郎是故意用抹脖子来吓唬八王的,这也是寇准的主意。“寇大人,你有什么办法?”“有我寇准,他潘仁美就跑不了。万岁能放,我们能抓。明天,潘仁美发配温州,必走黑松林。你带人在那里埋伏,等囚车一到,把他杀死不就完了吗?六郎点头:“此计甚妙。”八王说:“寇准,你嘴唇一动弹,潘仁美就完了,可我妹夫杀人,圣上能罢休吗?岂不又惹下杀身之祸?”“那我就不管了。”“你这叫什么话?你不管谁管?”“还有王爷您呢!刚才您说天塌下来您顶着嘛!这还没塌天呢,就不管了?我看您想法救他才对。”“我怕救不了他。”“您救不了六郎,怎么点头放潘仁美呢?”“我才没点头呢!那是西宫赖的。”“我明白了,王爷,您什么也不怕,就怕娘娘把手放您膝盖上来回摇晃,对吗?”“寇准,你别糟践我了。”说了一阵笑话,主意拿定,各自分手。

六郎回到天波杨府,见着八姐、九妹,把寇准的主意一说,三个人立刻准备好马匹、兵刃,悄悄离府,急忙奔出城门。当走出三十来里路时,见前边是一片松林,当中一条官道,足有二、三里长,一般单行人不敢从这走,这就是有名的黑松林。他们兄妹三人,进了松林等着。

日出三竿了,忽听林子外传来“吱嘎嘎”的车轮声,三个人霎时来了精神。六郎探身一看:来了五辆木笼囚车,有四名解差押着。等囚车进了林子,六郎和八姐、九妹一提战马,横住去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差人一愣神:“我们是当差的,押犯人奔温州。”“押的谁?”“潜仁美。”六郎点头:“把他给我留下,你们把那四辆木笼带走。”“你要干什么?”“我要潘贼脑袋。”“那可不行!半道上丢了罪犯,我们可活不了啦!”“决不叫你们受连累,你到温州就说,‘潘仁美叫杨六郎劫去了,有罪我替你们担。’”“哎哟我的妈呀,原来是杨六郎呀!”四个解差吓得全窜进树林了。

六郎下马一看,见第一辆囚车里押的是潘仁美,他蓬头垢面,头发把脸也给挡上了。六郎拧枪,咬牙切齿地说:“老贼!你看我是谁?”犯人没吱声。“你害死老令公、害死延嗣,还想逍遥法外?今天要你老命,替死去的亲人报仇。你射了我七弟一百单三箭,我要扎你二百零六枪!”说完,正要拧枪刺杀。突然那人高喊:“六爷,手下留情,我不是潘仁美。“啊?!”六郎吓得连忙抽枪:“你是谁?”“我叫于标。因为拦路抢劫,打死人命,被判了死刑。昨天晚上来了个人,把我提到一个小黑屋里,跟我说,‘于标,我看你是个英雄,死了可惜.给你办点好事,你别忘了我’。‘我问啥好事?’他说,‘太师潘仁美要充军发配,他偌大年龄,一道上遭罪不起,你顶他的名字充军温州,三年后就没事了。再给你一百两银子,留给你安顿家里,怎么样'?我一听,太好了,就答应了。六爷您是明白人,望您开恩。”六郎仔细看看,真不是潘仁美。八姐、九妹再问那四个犯人,也不是潘龙、潘虎、潘昭、潘祥,全是死牢里的囚犯,拿钱买来替老潘家充军发配的。这一下,可把这兄妹三人气坏了:“潘仁美被判个充军发配,还用人顶着。那老贼哪去了呢?无论如何,也得把他抓住。”九妹问:“这几个人怎么办?”六郎说:“冤有头,债有主。不管他,找个解差问问,潘仁美哪去啦!”找解差没找着,早吓跑了。六郎说:“事不宜迟,赶快回城。”

三人进了城,回天波府,上无佞楼见太君。太君气病了,倒在床上。六郎来到床前,把寇准出主意、黑松林劫杀潘贼的事说了一遍,又说:“娘,孩儿要到潘府去捉老贼。”“不行!潘府打手多,又养了不少教师爷。再说,没有万岁旨意,你去太师府,被他们抓住就活不了啦。老杨家男人只剩下你一个,可不能叫他们给挖苗断后呀!”“娘!难道这仇就不报了吗?”“此事要和寇大人商量。那寇准足智多谋,看他有什么万全之策。”“我这就去。”老太君说:“慢!白天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得晚上去。”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娘几个又商量一阵。六郎说:“我去天官府吧!”太君说:“你去我放心不下,我自己去吧!”八姐、九妹非要跟着,太君没让,只带了烧火丫头杨排风。

太君坐轿,排风跟着奔天官府:只见天官府门前张灯结彩,好象庆贺喜事,太君心里纳闷,让家人往里送信,她和杨排风在门口等着。

再说寇平仲。昨晚上给六郎出主意,叫他到黑松林追杀潘仁美,到现在也没信,急坏了!白天上朝,他心神不定,八王爷赵德芳的心思跟他一样,在朝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着急。皇上今天倒挺高兴,因他老丈人得活命了,精神头格外足,兴致勃勃地处理折报公文,到时辰了还不散朝。八王想:趁皇上高兴,我得先把寇准的这个双天官要来。八王奏本:“万岁,当初从下邦把寇准调来,我曾许话,如果审清潘、杨案子,封他为双天官。如今案子已审清,应该话复前言。不过,这是我许的愿,万岁您如果不同意,可在我的俸禄里拨出钱给他。”皇上心里的话:我能给他拿一个天宫的傣禄,就拿不起俩吗?不过,你封官许愿,叫我拿银子,太不象话。再说,寇准的胆子太大,当一个天官就敢给我老丈人动刑,砸娘娘的鸾驾,他要是双天宫,还不敢打我呀?想到这,他没言语。八王见皇上迟迟不言语,生气了,忙说:“皇叔,您怎么不言语呢?是不愿意吧?那好,那个天宫的俸禄也算我的。”八王一生气,赵光义也心虚,再加上放了老丈人潘仁美,他更觉没理。所以,他只好答应:“好!皇侄息怒,按你的意思办。寇爱卿听封!”寇准赶紧跪倒。“寇爱卿,审潘、杨一案有功,联封你双天官之职。”寇准谢恩,心话:我还不定死活呢!六郎到黑松林杀潘仁美是我的主意,皇上知道了就得宰我,这个官当一天算一天。八王说:“万岁,我还要保举一人。此人叫王强,杨六郎进京告御状,状纸就是他写的。那王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知识渊博、是位大才,应当重用。”八王保举,皇上赶紧点头,又问王丞相:“现在有什么缺?”王丞相说:“现在没缺。既然这人有才,可叫他进翰林院教太子念书。以后有缺,再叫他走马上任。”皇上准本。

书中交待:八王保举寇准,办了件好事,保举王强,可办了件坏事。那王强是大辽国的龙虎双状元,原名贺黑律,后改王强,到中原前来卧底,借着和六郎磕头、写状纸的机会,打入朝内,后来又当三帝真宗的老师。大宋江山,险些丧在他手。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皇上封赏已毕,卷帘退朝。下朝的时候,文武官员给寇准道喜,寇准应付着连忙回府。因为庆贺荣升,所以,门前才悬灯结彩。这时,正赶上佘太君和杨排风来了,太君不知是怎么回事。因寇准是审潘、杨的主审,不敢冒失进去,怕叫人看见犯猜疑,落个无私也有弊。杨排风她不管那套,还没等家人回答,就对太君说:“您等着,我进去瞧瞧。”上台阶就往里走。天官府家人不认识她!”干什么的黄毛丫头,轿里是谁?”排风一听,可急了,把烟火大棍往地下一擞:“哟,你骂谁?我们奶奶找寇准来了!”家人吓得一伸舌头:“这姑奶奶真横呀!您是谁?”“我是天波杨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烧火丫环,叫杨排风。”“烧火丫环呀!”“烧火丫头怎么地?”“啊,不怎么地!”“我要见寇大人。”“好,我们去禀报一声。”“谁用你禀报?多此一举。别说你这儿,到南清宫,咱都不用禀报。走,头前带路!”“是!”差人知道:天波杨府三岁小孩都是三品官。老杨家人,不管男女老少,金有武艺,尤其女的,比男的还厉害,惹不起。

别看这杨排风是烧火丫头,可老太君拿她当宝贝。她从小失去父母,后来到了杨府,是个苦孩子。杨府里一个老杨洪,一个小排风,那可是太君的眼睛珠子。那些少令公、少夫人,哪个也不敢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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