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匈战争三百年全集》第4/9页


汉军在元光六年、元朔元年二次大规模出兵,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但毕竟是单纯的防御性作战,既没有夺取匈奴的战略要地,也没有与匈奴主力接战,匈奴的实力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削弱。元朔二年(前127年),匈奴又攻入上谷、渔阳,杀掠吏民千余人。事实证明,汉军分兵把守,数路并出的作战方式并不能保障边境的安全,而且在汉军退兵之后,匈奴卷土重来,进行疯狂的报复。当时匈奴主要是在汉边境的东部连续向汉军发动进攻,但对汉朝威胁最大的却不是匈奴东部左贤王的部队,而是活动于阴山一带的右贤王与占据河南地的匈奴楼烦王、白羊王的部队。尤其是河南地,北接阴山,南距长安不过七百多里,西与匈奴休屠王、浑邪王统辖的河西地区相邻,东则威胁定襄、云中郡。自从秦末汉初冒顿单于重占河南地后,一直就是匈奴南下的基地。因此,为了切断匈奴东西二部联系,彻底消除匈奴对关中地区的威胁,夺取河南地的战略意义特别重大。匈奴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左贤王的军队连续进攻汉东部边境,企图将汉军主力吸引过去,减轻汉军对河南地的压力。

元朔二年,就在匈奴连续在东部边郡制造事端,以为汉军必然应接不暇,疲于救援之时,武帝不为匈奴在东线的进攻所动,采取匈奴东击,汉军西进的作战方针,果断地发动了著名的河南战役。奉武帝的命令,卫青第三次出征,统帅数万大军从云中(治今内蒙托克托东北)沿黄河北岸向西北迅速挺进,一举攻占高阙(塞名,位于今内蒙锦杭后旗东北),切断了驻守河南地的白羊王、楼烦王与单于王庭的联系。然后卫青立刻率兵南下,沿黄河直驱陇西(治今甘肃临洮),完成了对白羊王、楼烦王的包围。等到白羊王、楼烦王察觉身陷重围之时,在河南的防线已经全面崩溃,只得率领残部西渡黄河,仓惶逃出塞外。这次战役,汉军歼敌数千人,截获牲畜十多万头,全部收复了河南地,取得了对匈奴开战以来第一次战略决战的胜利。卫青对这次战役的指挥也是极其成功的,一改汉军在以往作战中以伏击、阻击、增援为主的作战模式,整个战役都是在长途奔袭,迂回包抄的运动作战的过程中完成的,等到匈奴察觉到汉军的作战意图后,早已陷入汉军的重围,失败的大局已定。卫青也因为夺取河南地有功,被封为长平侯。

汉军攻占河南地之后,为了巩固已有的战果,武帝采纳谋士主父偃的建议,在河南地设置朔方(治今内蒙锦杭旗北)与五原(治今内蒙包头西北)二郡,命令将军苏建率领十多万人修筑朔方城(今内蒙乌拉特旗南),并重新修缮秦时所筑的旧长城。同时,从内地移民十多万人定居朔方,充实边郡人口,并调运大批粮食以补充军需民用。从此之后,河南地牢固地控制在汉廷的手中,成为汉军出击匈奴的一个重要基地。

河南地的失守及汉设置朔方、五原郡,对于匈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右贤王的辖区――匈奴的右部,直接暴露在汉军的面前;河南地区土地肥沃,气候温润,适于农牧业的发展,对匈奴经济影响极大。匈奴为了夺回河南地,元朔三年(前126年)冬,以数万骑兵攻入代郡,太守共友战死。夏,雁门又遭侵扰。四年,匈奴出动近十万大军,兵分三路,进攻代郡、定襄、上郡。五年,右贤王又率部侵入河南地,攻扰朔方。在短短的三年之中,匈奴连续出动大军不间断地侵扰边境,可见匈奴是多么急于夺回河南地。在这种形势下,武帝为了确保河南之战的胜利成果,于元朔五年(前124年)春又发动了漠南战役。

在漠南战役中,汉军兵分二路,主力由卫青率领,统辖苏建等四位将军,率三万骑兵出朔方,攻击匈奴右贤王部;另一支军队由将军李息、张次公率领,出右北平(治今辽宁平泉北),牵制匈奴左贤王部,从侧翼配合主力部队行动。卫青大军经朔方出高阙后,向北出边塞六七百里,直奔右贤王王庭。右贤王自以为其王庭远离汉塞,汉军绝不可能至此,没有作任何防备,而是在帐中与娇妻美妾们饮酒作乐,直喝得酩酊大醉。然而,右贤王没有料到,就在入夜之后,汉军突然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尚在醉乡之中的右贤王被惊天动地的厮杀声惊醒,仅与一名爱妾及数百名骑士仓惶跨上战马,向北突围而去,其部众从裨王(小王)以下一万五千多人,牲畜十多万头都被汉军俘获。由于卫青在这次战役中功勋卓著,武帝特命使者持大将军印前往朔方,在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诸将皆归属大将军统率。

漠南之战不仅确保了朔方郡的安全,几乎全歼匈奴右贤王部,而且从中断绝了匈奴单于主力与占据河西地区的休屠王、浑邪王之间的联系,为尔后的河西战役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匈奴伊稚斜单于为了报复汉军所发动的漠南战役,在同年秋天,派遣一万多骑兵攻侵代郡,杀害代郡都尉朱英,劫掠吏民千余人。汉武帝则针锋相对,在元朔六年(前123年)春天,命大将军卫青率领公孙敖、公孙贺、赵信、苏建、李广、李沮六将军,十多万大军出定襄数百里,直接与匈奴单于主力开战,斩首数千人之后退回汉塞。休整月余之后,卫青率六将军再出定襄击匈奴,斩首万余人。但右将军苏建、前将军赵信所率三千骑兵却与单于主力相遇,激战一日后,汉军损失殆尽。赵信原本是匈奴小王,降汉后被封为翕侯,这时见形势不利,率其残部八百余骑又投降了匈奴。赵信阵前降敌,苏建处境更为困难,于是弃军而逃,只身而归。这是自卫青出师以来首次受挫,损失三千多骑兵与二位将军,幸运之神似乎正从他的身边离去。但在这次战役中,年仅十八岁的霍去病却以果敢无畏的气概远离大军,独自立下了战功,引起武帝的注意,成为一颗迅速升起的将星。

赵信重归匈奴后,伊稚斜单于大喜过望,立即封赵信为自次王,表示其权威仅次于单于,并将自己的姐姐嫁给他。赵信降汉后曾封侯拜将,对汉军情况相当了解,因此他向单于建议将匈奴主力迁徙至大漠深处,远离汉塞,诱使汉军深入,以逸待劳,等到汉军疲惫不堪之时再大举反击。单于听从了赵信的建议,将匈奴主力远移至漠北。

然而,伊稚斜单于与赵信都没有料到,就在匈奴主力调往漠北,边境局势稍微缓和之后,汉军却没有立即出师北征大漠,而是调动大军西伐,发动了另一次著名的战役――河西战役。

三、河西之战

陕西省兴平县境内,在一代雄主汉武帝巍峨壮丽的茂陵的东北与西南,有两座封土外形独特的陪葬墓格外引人注目。位于东北,形似庐山的墓下,埋葬着声名显赫、位极人臣的大将军卫青;而位于西南,形似祁连山的墓下,则长眠着一位英年早逝的将军,这就是与大将军卫青齐名的抗匈名将――骠骑将军霍去病。墓前伫立着一座著名的马踏匈奴的石雕像,以无声的艺术语言向后人展示着他显赫的战绩。霍去病短暂而又辉煌的一生,犹如一颗耀眼的彗星,光芒四射地划过天宇,又匆匆地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之中;但在郁郁葱葱的祁连山下、荒凉寂寞的大漠之上,却留下了不可泯灭的痕迹。

霍去病是河东平阳人霍仲孺与卫子夫、卫青的姐姐少儿的未婚生子。元朔元年(前128年),卫子夫立为皇后,卫氏一门顿时富贵,少儿趁机抛弃了霍仲孺,投入了汉初名臣陈平的曾孙、詹事陈掌的怀抱。由于霍去病是卫皇后的外甥,年仅十八岁就成为侍中,这是一个可以随意出入宫廷,侍从在皇帝左右,与闻政事的显要之职。然而,在边患颇仍、烽火连绵的汉匈战争的关键时期,霍去病这位少年有为的富贵家子弟,却不愿在轻歌曼舞的宫廷生活中平静地消磨时光,而期望着投身于那充满了刺激、冒险与死亡的的汉匈战场。

公元前123年,大将军卫青率公孙敖等六将军二出定襄抗击匈奴。霍去病从小就擅长骑射,渴望建功立业,于是主动向武帝请战,从军出征,舅父卫青奉诏任命他为嫖姚校尉。从此。COM电子书.,霍去病开始了金戈铁马的军事生涯。就在卫青第二次出定襄时,霍去病独自率领八百勇士,远离卫青大军数百里,孤军深入到匈奴后方,捕捉到有利的战机,共斩获首虏二千多级,单于祖父辈藉若侯产也被汉军斩首,匈奴的相国、当户,以及单于叔父罗姑比等都成了汉军的俘虏。就在霍去病奋勇杀敌,屡立战功之时,卫青麾下的六位老将却相形见绌,前将军赵信投降匈奴,右将军苏建弃军逃亡,其余四位将军也战绩平平。为了表彰霍去病勇冠三军的功绩,武帝特封他为冠军侯;而大将军卫青因为功绩不著,又亡失二位将军,因此没有益封。

自从元朔年间(前128年一前123年)汉军连续发动河南、漠南战役后,匈奴丧失了河南地,伊稚斜单于听从赵信的建议,将主力部队撤往漠北,在漠南广阔的区域里仅存有东部左贤王与西部河西地区浑邪王、休屠王的部队,而且双方的联系已经被汉军从中切断。从匈奴东西二部的实力来看,尽管东部左贤王的军队较强,但其活动的区域主要在汉边境的东部,对汉朝政治、经济中心所在的关中地区威胁有限;而河西地区则不然,从来就是中原与西域交通的咽喉要道,控制了河西地区,不仅可以独霸西域,而且南可与羌人联系,直接威胁西北边境的安全。为了沟通与西域的交通和巩固西北边防,武帝又不失时机地发动了第二次战略决战――河西之战,而战争主帅的重任则落到了年轻的冠军侯霍去病的身上。

元狩二年(前121年)春,霍去病被任命为骠骑将军,率领万骑出陇西北上击匈奴。汉军越过乌鞘岭,渡过狐奴水(约流经今甘肃民勤、武威一带),辗转征战于匈奴五个小国之间,抗拒者以武力征服,降服者则予以安抚,经过六日激战与安抚之后,五小国都被汉军控制。随即霍去病越过焉支山千余里,与匈奴浑邪王、休屠王的部队鏖战于皋兰山(其地不详,应在今甘肃西北部,与今兰州附近皋兰山不同)下,短兵相接,数战数捷,杀匈奴折兰王、卢侯王,俘获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等,斩获首虏八千九百多级,并缴获休屠王的祭天金人而归。此次征战汉军损失也比较惨重,有七千多名将士捐躯在沙场之上。

在河西之战取得初战胜利之后,为了彻底占领河西地区,在同年夏天,汉军分兵二路,正式开始了夺取河西地区的战役。作为河西之战的主攻方向,西路方面,骠骑将军霍去病与合骑侯公孙敖率兵数万,分道从北地(治今甘肃庆阳西北)出击;东路方面,卫尉张骞与郎中令李广率一万四千骑分道出右北平,牵制匈奴左贤王部,策应西路主攻部队。这一作战方案,与元朔五年汉军发动的漠南战役完全相同。

在东路方面,李广率四千骑先行出发,北出汉塞数百里后,与左贤王四万骑突然相遇,但是张骞率领的一万多人的主力部队却没能按时到达战场,汉军四千名骑兵陷入匈奴四万人的包围之中。面对着十倍于己的敌军,汉军人人惊恐不已。为了稳定军心,李广果断地命令自己的儿子李敢带领数十名勇士飞骑直冲敌阵。这突如奇来的攻击使匈奴阵营大乱,来不及组织有效的阻击。李敢率领勇士在匈奴军中横冲直撞,厮杀几个来回后又冲出匈奴阵地,飞奔回来向李广报告说:“敌军很容易对付!”汉军将士见到主将的儿子英勇杀敌的情景,军心立刻安定下来。李广趁势布置汉军组成圆形阵式,将辎重车连接起来作为外围屏障,弓箭手以大车为依托,严阵以待。这时,匈奴四万大军向汉军发起了进攻,排山倒海般地向汉军阵地扑来,箭矢如蝗,血肉横飞,厮杀声惊天动地。几番冲杀之后,汉军士卒死伤大半,箭矢也将要用完,在这关键时刻,李广命令士卒引弓不发,自己亲自端起威力强劲的大黄弩,严密注视着敌军的动态。经过暂短的整休之后,匈奴骑兵又一次气势汹汹地向汉军阵地冲来,李广瞄准指挥进攻的匈奴裨将连发数矢,立刻射死数人,看到这出神入化的精湛射技,匈奴骑兵无不胆战心惊,攻势也顿时衰弱下去。夜幕逐渐降临到大漠之上,阵阵寒气袭来,士卒经过一天的激战后,在恐惧与死亡的笼罩之下,早已疲惫不堪,面无人色,而李广仍旧是镇定自若,安抚士卒,巡视阵地,布置防务。第二天,汉匈再次展开激战。这时张骞统率的主力部队方姗姗而来,左贤王见汉军增援已到,估计不能取胜,于是解围北撤。汉军也因损失严重,疲劳过甚,无力实施追击。东线的战事就这样结束了。

在西路战线上,汉军的行动一开始也不顺利。公孙敖部一出北地就迷失了方向,未能参加河西之战,作战的重任就落到了霍去病一人的身上。霍去病率领经过严格挑选的精锐骑兵,出北地后向西北挺进,渡过黄河,跨越贺兰山,横穿大漠,至居延泽(位于今内蒙额济纳旗一带)后转向西南,经过小月氏(未西迁而进入祁连山区与羌人杂居的月氏人称为小月氏),再由西北转向西南,长驱深入二千余里,绕到匈奴军队的后方,在祁连山与合黎山之间的觚得(今甘肃张掖西北)一带与匈奴浑邪王和休屠王的部队展开激战。在汉军精锐骑兵的猛烈攻击下,退路已被断绝的匈奴军队惊恐万分,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很快就一败涂地,被汉军斩杀三万二千多人。匈奴单桓(匈奴王号)、酋涂王、相国、都尉等见大势已去,率领二干多人向汉军投降,匈奴五王、王母、单于阏氏、王子等贵族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等官吏六十三人都被俘获。霍去病在没有其他将军配合的情况下,率领一支孤军,在地形复杂多变的河西地区长途转战二千多里,用仅仅伤亡三千多人的代价,一举歼灭匈奴布署在河西的主力部队,取得河西之战的决定性胜利,充分地显示出这位年青将军过人的胆识与卓越的指挥才能。武帝得知河西大捷后甚为喜悦,益封霍去病五千四百户以示嘉奖。部将鹰击司马赵破奴与校尉高不识也因战功卓著,被封为列侯。

浑邪王、休屠王一年之中两战两败,损失了数万精兵,河西地区岌岌可危,伊稚斜单于恼恨万分,欲召浑邪王、休屠王至单于庭严厉惩处。两人深惧被诛,于是在同年秋天密谋降汉,派遣使者与当时在黄河边督修长城的大行李息接洽。武帝得到李息的报告后,担心其中有诈,命令霍去病率领大军前往受降。休屠王突然反悔,被浑邪王所杀,兼并其部众,前往黄河西岸降汉。这时霍去病已率大军渡过黄河,与匈奴军遥遥相望。浑邪王部的一些裨王见汉军阵容强大,心怀恐惧,意图逃跑,其余的部众也随之骚动起来。就在这形势万分紧急的时刻,霍去病当机立断,率精兵驰入匈奴营垒之中,与浑邪王相见,斩杀企图逃跑者八干多人,招降匈奴四万多人,号称十万人。至此,匈奴在河西地区持续了半个多世纪的统治彻底瓦解。

浑邪王降汉后,武帝命令将浑邪王等调至长安,封为列侯,以示安抚;其余部众分别安置在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黄河以南的故塞之中,沿袭匈奴旧俗、官号,置五属国,设属国都尉治理。后又在浑邪王、休屠王故地陆续设置酒泉、武威、张掖、敦煌四郡,从关东地区移徙数十万贫民充实其地。河西四郡的设置,不仅断绝匈奴与羌人的联系,而且沟通了中原与西域的交通。从此,匈奴独霸西域的时代宣告结束,汉朝的使者、商队、军队,通过河西走廊源源不断地奔赴西域,为了控制西域又与匈奴展开了激战。

汉武帝连续发动河南、河西战役之后,匈奴在漠南的两大战略要地――河南、河西地区都被汉军占领,迫使匈奴主力远离汉边境,转移到自然条件远比漠南恶劣的漠北地区,基本上消除了匈奴对汉中部及西部边境的威胁,促使汉匈双方实力的对比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也为其后在漠北展开的汉匈大决战创造了条件。河南之战后,匈奴人失去了阴山以南的广阔区域,痛心疾首,每过于此,无不掩面痛哭;河西之战后,匈奴人又失去了水草丰美的河西地,经济上蒙受的损失更为严重,所以匈奴人歌曰:“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四、漠北大决战

经过元朔五年的河南之战与元狩二年的河西之战后,汉匈战争的态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匈奴连续在二次关键性的战役中惨败,匈奴右贤王的部队损失惨重,浑邪王与休屠王全军覆灭,西北边境上匈奴侵掠的威胁基本上解除。伊稚斜单于听从赵信的建议,放弃漠南,将主力部队撤到远离汉塞的漠北地区,企图诱使汉军深入大漠,伺机予以歼灭,因此并没有停止对汉朝边境的侵扰。特别是位于匈奴东部的左贤王的军队,始终没有遭受过沉重的打击,依然保存着强劲的实力。就在河西之战结束后的第二年,匈奴又分兵二路,各数万骑,突入右北平、定襄二郡,杀掠千余人后退出边塞。

在汉武帝筹划河南、河西战役之时,原计划只是夺回河南、河西二个战略要地,在给予匈奴一定的打击之后,只要能确保北部边境的安宁,并无深入大漠与匈奴主力决战的意图。何况汉朝君臣一直认为匈奴是游牧民族,四处迁徙,很难彻底制服,如果匈奴不再骚扰边境,汉军并不准备穷追不舍。但是匈奴侵扰势头未衰,北边烽火未熄,反击匈奴的战争只能继续进行下去。

元狩四年(前119年)夏,武帝亲自召集诸将会议,筹划出击匈奴事宜。武帝与诸将都认为:匈奴将主力撤往漠北,是以为汉军没有跨越大漠进行长途奔袭作战的能力。如果汉军能集中兵力,深入漠北,就可以充分利用匈奴这一错误的判断,攻其不备,一举歼灭其主力。武帝拟定并批准了这一作战计划,汉匈战争史上模规最大的一次战略大决战就此展开。

为了保证漠北之战的顺利进行,汉朝中央政府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工作,从全国征发大批军需物资,调集了十万精锐的骑兵部队,负责转运辎重的步兵数十万人,又从民间征集马四万匹随军备用。汉军原计划均由定襄出击,直赴大漠寻找伊稚斜单于的主力部队决战。就在大军将出之际,从捕获的匈奴俘虏口中听说单于已经东去,于是临时更改作战计划,命大将军卫青与骠骑将军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兵,分别从定襄、代郡出击匈奴。这时,匈奴已探听到汉军即将大规模出击的消息,赵信又向伊稚斜单于献策说:“汉军远渡大漠,人马必然疲惫,我军可以坐收渔利。”单于采纳了他的意见,将妇孺老弱及牲畜财产往北远徙,仅留精兵在漠北等待与汉军决战。

由大将军卫青指挥的西路军出定襄迎击单于主力。大军临行之前,老将李广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雄心未减,主动向武帝请求出击匈奴。武帝认为李广年事已高,没有批准,但在李广的一再请求下,武帝任命李广为前将军,归卫青指挥。此次随大军出征的还有卫青的挚友、原合骑侯公孙敖。在元狩二年河西之战时,公孙敖因延误战机被免除爵位,这次被任命为中将军,也归属于卫青麾下。卫青出定襄后不久,就从匈奴俘虏口中得知单于的准确驻地。卫青为了使公孙敖有立功复封的机会,自己也企图独贪大功,于是命令前将军李广与左将军赵食其两部合并,从东路迂回到匈奴侧翼掩护主力部队,而自己则与公孙敖等率精兵从正面攻击单于。李广深知卫青的用意,所以对这一反常的布署极为不满,厉声向卫青抗议道:“我是天子任命的前将军,理应作为大军的前锋部队,为什么要将我迁往东路?况且我自结发以来就与匈奴作战,直至今日才有机会能与单于作战。我愿意仍为前部,誓与单于决一死战!”卫青见李广不肯从命,竟然命令长史把军令直接发至李广的幕府。事情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李广只得愤然离去,率部与赵食其奔赴东路。

卫青率主力向北推进一千多里后,突然发现伊稚斜单于的主力部队正在前方严阵以待。久经沙场的卫青临危不乱,一面下令用武刚车(一种带有遮盖的兵车)环绕为营,以防匈奴骑兵突袭;一面派出五千名骑兵冲击敌阵。伊稚斜单于也出动万骑应战。战场之上顿时号角齐鸣,箭矢纷飞,一片刀光剑影。两军将士拼命厮杀,一直鏖战到傍晚时分,忽然间狂风骤起,沙砾飞扬,两军对面不能相见。卫青趁此机会命令左右两翼汉军迅速出动,将匈奴军队围困在营阵之中。伊稚斜单于见到汉军数量众多,兵强马壮,不敢再拖延下去,于是率数百名亲兵趁黄昏之时从西北方向突破汉军包围,急驰而去。这时两军仍在激战,直至夜幕已深,卫青得知单于已经突围的消息,急令轻骑连夜追击,卫青率大军随后而行,被围困的匈奴骑兵趁机四处逃散。天明之后,汉军已追击二百余里,但单于终于逃脱。卫青出塞以来,汉军共杀伤俘获匈奴一万九千多人,推进至位于阗颜山(约位于今蒙古杭爱山南端)的赵信城(赵信降匈奴后所建,故名赵信城),用匈奴积蓄的粮秣补充军需,焚烧其城及余粮后班师而还。匈奴这时则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伊稚斜单于逃跑后下落不明,右谷蠡王自立为单于,后来得知单于尚在,方才去掉单于名号,恢复为王。

但李广、赵食其率领汉军在东道的进展却极不顺利。东道不仅路途曲折迂回,而且一路之上水草稀少,汉军行进十分艰难,又没有向导引路,终于在茫茫的草原上迷失了方向。直到卫青大军由阗颜山班师之后,李广与赵食其才与卫青在大漠之南会合。卫青可能是对将李广硬派往东道一事心怀惭意,特遣长史带着干粮与浊酒前去安抚李广,并催促李广速至大将军幕府报告迷路的详情,暗示李广将责任推诿到部下的身上。李广断然拒绝这样的不光彩的勾当,坚定地表示:校尉无罪,是我自己迷失道路,愿意亲身承担一切责任。长史走后,李广深有感慨地对多年来随同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说:“我自少年从军,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从来不曾落在诸将之后。如今随大将军出击匈奴单于,却迷失道路,这就是天意吧!我已年逾六十岁,难道还要再忍受那些刀笔吏的凌辱吗!”说罢,李广引颈自刎,一代抗匈名将就是这样含冤悲愤而死。右将军赵食其独自下狱受审,后赎为庶人。

就在卫青从定襄出征的同时,东路汉军在骠骑将军霍去病的率领下,出代郡迎击匈奴左贤王。霍去病虽然也统帅五万骑兵,但所选的都是剽悍勇猛的年轻骑士,军中没有设置副将,而是以李广之子李敢这样年轻的将领与匈奴降将复陆支等为大校,代行副将职权,使军队指挥权高度集中。右北平太守路博德也归属霍去病指挥,从右北平出军配合主力部队行动。霍去病率军北出代郡之后,命令全军将士轻装前进,跋山涉水,长趋直入二千多里,在大漠之上与左贤王的军队遭遇。经过数次激战之后,左贤王大败而逃,汉军斩首俘虏七万多人,俘获单于近臣章渠,以及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相国、将军等八十三人,斩杀北车耆(匈奴王号),封狼胥山(其地不详。一说为蒙古克鲁伦河之北的都图龙山),祭姑衍山(今蒙古乌兰巴托东南),兵临翰海(其地不详。一说为今贝加尔湖)而还。

在漠北之战中,卫青深入大漠千余里,击溃单于主力,可是由于将帅失和,致使单于逃脱,将军李广自杀,赵食其下狱,功过相抵,因此卫青没有益封,部将也无一人封侯。与卫青相比,霍去病的战绩更为辉煌,不仅深入大漠二千余里,而且斩获首虏也是卫青的数倍。武帝得知自己宠爱的年青将领再立功勋,非常高兴,益封霍去病五千八百户,部将多人封为列侯。又置大司马一职,卫青、霍去病同为大司马,下令骠骑将军秩禄与大将军等同。从此之后,卫青威望日衰,而霍去病则尊宠正盛,卫青的许多部下都纷纷投靠到霍去病的麾下谋求官爵。

作为一位年青的著名将领,霍去病确实有其独特之处。他为人沉默寡言,但处事果断。武帝欲教他学习吴起、孙武兵法,他回答道:“战争的胜负取决于统帅的决策正确与否,何必去学习古时的兵法!”此说虽然不一定正确,但这种傲视前贤的气概却令人肃然起敬。武帝为了奖励他的显赫军功,修筑了一处豪华壮丽的第宅,命他前去省视,霍去病却回答道:“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这句千百年来一直为后人传诵的名言,代表一代军人勇往无前的英雄气魄及其舍身为国的忠诚之心。武帝因此对他也更为敬重。

漠北大决战,汉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从根本上扭转了一百多年来匈奴骑兵肆虐边塞,严重威胁中原农业区域,汉军疲于防守的被动形势。但是,汉军自身的损失也相当严重,数万名将士战死在疆场之上;两军出塞时共有马十四万匹,回塞时不足三万匹。然而与汉军相比,匈奴损失则更为惨重,单于主力与左贤王的部队死伤被俘共九万多人,牲畜财产损失多得无法计算,迫使匈奴再度向北远遁,造成漠南无王庭的局面。汉军占领了朔方以西至张掖、居延间的大片土地,保障了河西走廊的安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匈奴再无力向中原发动大规模入侵,汉匈战争的重心也由中原转向了西域。

五、苏武北海牧羊

在汉匈之间漫长艰苦的战争中,不仅直接在疆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那些担负沟通双方君主意图重任的使者们,也同样面临着不同形式的危险。特别是汉朝使者是从相对繁荣发达的中原地区出使至落后荒凉的大漠,长途跋涉的艰辛,风俗语言的差异,民族习惯的不同,长期战争中积淀的仇恨,使他们经常面临着各种危险。尽管如此,许多使者还是忠于职守,不辱使命。汉武帝时期的苏武,就是汉使中一位杰出的代表。

自从元狩四年漠北之战后,位于匈奴中部的单于主力和东部的左贤王部均遭受严重损失,不得不撤到远离汉塞的漠北地区。匈奴王敞屠洛、雕延年、都尉董荼吾等见国势已衰,纷纷降汉,均被封列侯。在兵败于外,讧乱于内的形势下,赵信劝伊稚斜单于遣使赴汉,好辞请求恢复和亲。这是自元光二年汉匈大规模战争爆发之后匈奴首次表示出的和亲愿望,所以武帝对此非常重视,命群臣商议其事。丞相长史任敞认为匈奴最近大败,可以使之为外臣,奉朝请于边。对于汉廷这样强硬的答复,伊稚斜单于大怒,将使者任敞扣留,汉匈和亲商议就此破裂。武帝在得知使者任敞被扣之后,曾准备征集兵马,再次出击匈奴,但在元狩六年(前117年),爱将骠骑将军霍去病突然去世,讨伐匈奴之事也就此搁置。元鼎三年(前114年),伊稚斜单子去世,其子乌维为单于,继续在漠北休养士卒,恢复国力,并没有南下的意图。因此,北部边境暂时呈现出一种平静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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