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全集.com》第665/694页


“今晚?”

“不,马上。”韩遂斩钉截铁道。

成公英站在长安城东,遥望联军大营,他年约三旬,身高中等偏上,容貌普通,惟有一双明眸,让他显得特别一些。说实话,比他卖相更佳的人,在这长安,一抓一大把。但就是这样一个姿容平庸的青年士子,却是此际西都长安的实际统治者。

成公英还在回想着刚刚和韩遂信使的对话,其时,夕阳刚刚沉入地平线,距离大战结束,不过数个时辰。韩遂反应之快,可以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看来明公并没有被惨败打击得一蹶不振,使他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成公英始终坚信,天无绝人之路,任何难关,只要应对得当,都能渡过,前提是,韩遂不要倒下。

一个躯干粗壮,满面胡须的中年将领来到成公英身后,抱拳道:“都督,我等皆已齐备,只待都督一声令下,便可将叛党一举拿下。”成公英以侍中的身份担任守城督,是以唤其都督。

“知道了。”成公英颔首微笑,按照他先前制定的策略,围剿叛党,十拿十稳,绝无问题,可那是建立在韩遂实力雄厚的基础上,现在则遇到了一些麻烦,大军新败,人心不稳,难保其中没有二心者,向对方故意泄密。此事关乎己方存亡,不得不慎重为上,成公英乃精简一半人马,只选用韩遂心腹,贵在忠心,哪怕人少一些也不打紧。

成公英第一个要解决的人,自然是长安雍门守将赵密,此人在叛党圈子里地位不上不下,却至关重要,只要把他除掉,叛党便无法逃离长安,立刻就会变成瓮中之鳖,即使侥幸逃过围捕,众目睽睽之下,亦当难以遁形。

成公英带着数十人借口巡视城防,登上雍门,赵密挂着谦卑的笑脸相迎,丝毫未曾怀疑,守城督的身份就是成公英最好的保护伞,何况赵密根本没有想到秘密已泄。

当赵密被数名勇士扑倒在地时,甚至怔住,不能言语,搞不清楚状况,直到乱刀剁下,方才反应过来,剧烈挣扎。由于事情隐蔽,赵密部曲知情者不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做出决定,特别是那些知情者的有意引导下,拔刀相战,解救主将,喊杀声立刻响彻雍门上空。成公英带来的数十人皆善战勇士,片刻间便将赵密及其部曲格杀一空。

城上守兵,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谁能告诉他们,这是什么情况?成公英叛变?抑或,赵密叛变?

事后,成公英直言赵密叛乱,今已伏诛,他会更换雍门守将……

士卒一脸茫然。

成公英交代新任守将安抚好将士,并处理尸体,封锁消息,便匆匆下了城墙,疾速赶往未央宫。叛党几名重量级人物皆在宫内,为了确保天子掌握手中,目前宫中将士,全都是韩军嫡系出身,只需把大门一关,一道命令,抓捕几人,轻而易举。

侍中马宇、李祯被捕,立刻惊动了天子刘协,第一时间派人询问。侍中官职看似不高,地位则无比尊崇,皇帝出,侍中参乘骑从,皇帝入,则陪侍左右,与天子简直是形影不离,亲近堪比阉人中常侍,因此朝臣常常用“亲密”“左右”“腹心”等字样来形容侍中。

事有轻重缓急,成公英认为捉拿叛党是首要之事,随便敷衍小天子信使两句,待中郎将杨盛及党羽十数人通通落网后,一边拉入偏殿,施以重刑,i问口供,一边派出散骑,缉捕四方,拿获叛党。一时间,长安街头巷尾,到处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长安士民,无不瞩目,纷纷猜测究竟是发生了何等惊天大事……

第四百四十五章 长安事败,北地风起

西凉文官中,成公英为侍中、李相如为司隶校尉、黄衍为京兆尹、王国为尚书,而隐隐为文臣之首的阎忠,仅仅捞到谏议大夫一职,堪称重臣中地位最卑者。不过他的权利可是一点也不小,平日里坐镇尚书台,一应大小事,皆得由他过目才行。

马宇、李祯、杨盛等人被捕时,阎忠恰在宫内尚书台,撞个正着,此事他根本不知情,以他的地位来说,绝对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看到王国也是一脸茫然与疑色,才稍稍释怀。看来,韩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隐藏得很深啊,瞒过了所有臣下,只有心腹成公英一人知晓,或许所谓的叛乱,也是成公英发觉的。

阎忠当即质问成公英,后者见事情仅剩收尾,无须再刻意隐瞒,便一五一十说了。阎忠、王国固然为自己被蒙在鼓里而感到不满,但也不能说韩遂和成公英这么做不对,毕竟知道的人越多,泄露的风险就越大。让阎忠好奇的是,马宇、李祯等人行事还算隐秘,若非有人举报,很难为己方察觉,那么,究竟是谁举报了他们?成公英犹豫了一下,实话道出。

“扶风耿氏……”阎忠听得一怔,久久无语。耿氏和盖俊素有仇怨,这个他自然知晓,凉州刺史耿鄙败亡,怪罪到盖俊头上,多少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可度辽将军耿祉的死,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问题是,耿氏享百余年繁华,世代荣光,皆乃东汉勋贵的身份,他们到底是对盖俊有多愤恨,才能不顾社稷安危,也要坑害盖俊一把?

得知举报者乃是耿祉之子耿瑁,阎忠恍然大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时哪还顾得上什么国家。

成公英拿到新的名单,打算亲自追捕残余,和阎忠、王国稍微寒暄几句,继而离去。

“……”望着成公英渐渐远去的背影,阎忠眼里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成公英颇为敏感,似有察觉,半路时忽然转过身,阎忠颔首微笑。成公英眉头皱了一下,微微摇摇头,暗怪自己疑神疑鬼,乃加快脚步离开未央。

王国一直都是坚定不宜的归凉派,返回尚书台途中,忧虑重重道:“所谓叛乱,不过是癣疥之疾,河朔大军,才是心腹大患。今联军惨败,犹断双足,明公仍不愿退走,妄想一搏,真真是……唉!”后面的话王国没有明说,他相信阎忠听得懂他的意思。

阎忠语气淡淡地道:“明公心意,非我等能够揣度。”

王国略显不满地道:“阎兄为我等表率,岂能不闻不问,置之度外?”

“……”阎忠瞥了王国一眼,目光清幽,深不见底,隐有雷霆勃发。

蔡府。

蔡邕站在一人背后,默默看着身下者伏案挥毫,神情严肃,目光凝重。

执笔者年约四旬上下,身量中等而手脚纤长,墨袍儒冠,双眉若峰,目如秋水,面白似玉,风采比之蔡邕,竟是毫不逊色,让人惊叹好一个儒雅清奇的男子。

良久,执笔者停下动作,回望蔡邕,似有征询之意。蔡邕看着书帖,久久不能转开视线,半晌慨然叹道:“元常书法,刚柔兼备,高古纯朴,超妙入神。点画之间,多有异趣,可谓幽深无际,古雅有余,仆遍观秦汉名家碑帖,不下千百,未有过者。”元常者,姓钟名繇,字元常,为黄门侍郎,侍从天子左右,同乡荀攸未离京前,亦任此职。钟姓为颍川大族,钟繇曾祖钟皓,乃颍川四长,祖父钟迪,党人出身,并有声望,名著海内,父亲早亡。钟繇家乡颍川长社,距离陈留圉县,尚不足三十里,是以早就与蔡邕相识,几达二十载,两人一直维持着半师半友的关系。

钟繇听到蔡邕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摇了摇头道:“中郎之言过矣。与中郎相比,亦如萤火比之皓月,何论秦汉先贤?传将出去,岂不贻笑天下?”

蔡邕不以为然,娓娓说道:“秦虽有奇特,能入目者,寥寥,至前汉,形势稍变,或有一二,本朝则名家辈出,由此可知,书法一道,古不如今也。非仆自夸,当今之世,八分之书,能迈仆者,几无一人,元常则近矣。再过数载,元常必为当世第一。”

钟繇又谦虚几句,他本非这样的人,其为人喜好大言,这里的大言,指的不是大言不惭,而是直言心声,通俗一点讲,就是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少有禁忌。他的楷书确实已是当世少有人及,无奈在他面前的是学书俱宗的蔡邕,不谦虚便是狂妄。蔡邕说道:“元常不仅俱得书法奥妙,且矢志专一,闻你就坐,数尺之内,必有手书,卧于床榻,则书写寝具,日久洞穿,如此精诚,仆不及也。惟有敦煌张伯英可以比肩,你二人一正一草,当为后者之楷模,万世之师表。”张伯英即张芝,凉州三明张奂长子,草书大家,盖俊少时过境弘农,讨得一帖,视如珍宝,不肯轻易示人。盖俊先前草书样式,以崔瑗《贤女帖》为主,后来慢慢变成张芝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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