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全集Zei8.com》第152/169页


此后你们打算住到那里去呢?”他们听了这个问句,更露着泫然欲涕的样子。好一会,那老翁方向杨继新打量了一下,答道:“不瞒公子爷说,小老儿姓钟,是业成衣的,曾养下了六个儿子、四个女儿,不幸死的死了,送人的送人了,只剩下了这个女儿,配了这个女婿姓陆,也是做手艺的。总算他们有好心,把我们二老夫妻迎到家中养着。不料如今遭了这场火灾,把他们所有的―

点东西,也都烧得干干净净。想到来日的生计,只有死路一条,教我们又能住到那里去呢?”杨继新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十分不忍,攒着眉又问道:“那么,可有没有什么可靠的亲戚去投奔呢?”那老翁只是把头乱摇着道:“没有,没有。就是有,这里的人家都是忌讳很深的。照习惯讲,遭了火灾的人家,不论男女,都不能到别个人家去,便去,别人家也不见得肯收留呢。”

于是,杨继新回过头去,和饯素玉、蒋琼姑嘁嘁喳喳的商量了一回,便对那老翁说道:“既如此说,你们诸位如不嫌委屈的话,就请到我们所住宿的客寓中去,暂时停留一下。至于善后办法,不妨从长计议,我是极肯帮助人家的。”老翁等自不免也要私下互相商量一阵。在最初,对于这个萍水相逢的人,竟有如此热心的一个提议,一半果然是非常的感谢,一半却有点不好意思去接受,觉得这在情理上总有点讲不过去的。然经不起杨继新很恳切的再三邀请,并还急出这么一句话来道:“我在家是得不到父母欢心的一个人,大概是我不善侍奉的缘故。所以,我此后想在不论那个老年人面前多尽一点心,聊以间接的赎我不孝之罪。如今,你们二位老人家不必多讲,就当作是我的亲生父母,好不好?”这真使老翁等惶恐到了万分了,并深深的给这几句话所感动。

加以就实际讲,目前除了接受这个善心的邀请外,实无别条路可走,也就既感且惭的答允下,随着杨继新等,同到他们的客寓中去。

在这时候,官厅方面方派了一个典史,耀武扬威的带了许多夫役,前来救火了。但是,可怜,可怜,不知已有几十所平民的房子,被火焚毁去了呢。到了第二天,杨继新送了五十两银子给那老翁,教他们觅一所屋子住下,容略缓再和他们筹画善后的办法。一壁,即同了钱素玉、蒋琼姑,持了金罗汉的书信,前去隐居山,拜访柳大成。这一去,有分教,本身替身双会面,两姓骨肉大团圆。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情节?

第一百三十五回 忧嗣续心病牵身病 乐天伦假儿共真儿

话说杨继新到了第二天,同了钱素玉,蒋琼姑,前去隐居山拜坊柳大成。柳大成和柳迟即把他们迎接到屋中去,柳大成又把金罗汉带来的书信看了一看,即笑容满脸的说道:“这件事情我早巳知道了,并且令尊和令堂,早几天已到舍间住下,专等你的到来。这一下子,你们真可骨肉团圆的了。”杨继新一听这突如其来的话,不禁愣住了在一傍。心想:骨肉团圆,果然是极美好的一个名词,也是极幸福的一件事。不过自己是得不到父母欢心的一个人,而为什么得不到父母的欢心,自己却也莫明其妙。那就是团聚在一处,依旧是得不到父母的欢心的,又能尝得到什么天伦乐趣。私心所希翼的只是,或者为了这数年的离别,反能使父母想念着他,对于他生起疼爱的心肠来。倘能如此,那就好极了。但当自己离家的时候,父母还好好的住在广西,为什么会到这湖南来?又何由而知道他会来。到这柳家,竟先在这里等侯着他?这岂不是更奇怪的一桩事情么。

且住,这确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不特要把杨继新愣住在一傍了,就是读者们看了,恐怕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杨继新的父亲杨祖植,同了夫人离了广西思恩,来到湖南平江,住在他岳父叶素吾的家中,前书中虽也有得提起,但何由知道杨继新会来到这柳家,竞先到这里来等陕着,却没有怎样的一个交代呢?如今,且让我腾出笔来,再把他倒叙上一下罢。且说杨祖植夫妇到了平江,住到叶家去后,叶素吾是极爱这女儿的,由女儿复兼爱到这女婿,当然把他们二人待得非常的好。所以,在杨祖植一方,并不以寄居岳家而有所伤感,觉得和住在自己家中没有什么两样。

每日逍遥自在,乐其所乐,一点也不感到怎样的不满足。只有这位叶家的小姐,虽是住的娘家,平素又深得父母的疼爱,照理应该比他丈夫更来得安乐些。但是不知为了何故,心头常象已挂上一件什么事情的。换一句

话说,已给她发见了一桩绝大的缺憾,原来她巳感觉到膝下的空虚了。

然而,这番意思,他只能在杨祖植的面前偶然说上几句,在自己父母的面前,是不便说出来的。

可是,就对杨祖植说说,又有什么用处,除了当时得到杨祖植几声的慰劝以外,事实上却得不到一点儿的补救。因为,照他们的年岁讲起来,虽只是刚过中年,然要再得子息,看上去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杨继新究不是自己亲生的,他的归来不归来,和将来仍得团聚与否,都是不成问题。现在她唯一的痴心妄想,最好是把他们当时掉落在河中的那个儿子找了来。但一想到当掉下水去的时候,河水是何等的湍急,小孩子方在襁褓之中,又是不会泅水的,眼见得一落水就沉底,那里会有生望。并且就算侥天之幸,尚有生望,或者竟给人家捞救了去,可是事情已经隔上了这许多年,在这茫茫人晦之中,又能用什么方法,把这小孩子招寻了回来呢?因此,觉得她这痴心妄想,终于成为一种痴心妄想罢了。

她这般的闷在心中既久,不免就闷出了毛病来,并且病势很是不轻。这一来,可把叶素吾二老夫妇急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忙忙的延医生来为她诊视。但这是一种心病,倘无心药来医,便把平江的名医延遍了,也是无济于事的。正在束手无策之际 忽走来了一个老道,也不求见叶素吾,只向叶家的下人问道:“你家的姑奶奶不是病了么?不是延请了许多名医来,都医治不好这病么?”下人们都是具有一种势利的根性的,见这老道也是一个寻常的道人,并不见得有一些些的仙风道骨,还疑心他是借医病为名来骗钱米的。便冷冷的回答道:“是的:难道你会医病?连名医看不好的病都会医治么?”老道对于他的过番冷待,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仍和颜悦色的说道:

“不,我是一个道人,那里去替人家医病,不过你们姑奶奶所生的,也不能算得是一种病,我现有一个水晶球送给她,他只要向这水晶球中仔细瞧看上一会,包她此病立刻便可霍然,也算是我们的一种缘法。”当下,即从袖中取出一个晶莹润澈的水晶球来,递在下人的手中,教他送了进去。

谁知,这下人拿到了这个水晶球,不免好奇之心大起,一时并不就走,倒拿起水晶球,放在眼睛前,自己先向球中望了去,看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奇迹。只一望之间,却见现形在这球上的,便是这个老道,可不似先前这般的慈眉善目了,正瞠起一双怒目,凶狠狠的凝望着他。随又见老道把嘴―呶动,象似在念什么咒语一般,即有一头斑斓虎,从这老道的身后冲了出来,倏忽间,这水晶球和这猛虎的轮廓,都逐渐的扩大起来,这猛虎似乎就要从这水晶球上猛对他扑了来了,他这一惊,真非同小可。出于本能的,忙把水晶球放下眼来,险些没有把这水晶球滚落在地上。

瞧那老道时,早已走得不知去向,立刻追出大门外去望望,也不见有一点影踪。湖南人的迷信鬼神,素来较之别省人来得厉害,这一来,知道这老道定是一位神仙了,因为倘是常人,决没有这般的足力,转眼间就会走得无影无踪的。这不是神仙是什么。何况,还有这个弥着奇迹的水晶球,现成成的在他手中执着呢。当下,即爬下地去,很虔诚的磕了几个响头,求神仙恕他愚昧,不要以他适才这般的冷待神仙而加罪。随又从地上爬起,把那水晶球高高的捧着,一路喊了进去道:

“好了,好了,难得有神仙爷走上门来,我们姑奶奶的病一定有救了。”

叶素吾给他这么的一嚷闹,倒弄得莫明其妙,忙喝问他:“你莫非发了疯了?这么大嚷小叫的算什么。”这下人喘息略定,便把这件事对他主人详详细细的一说,又拿那水晶球给他瞧。叶素吾也是素来相信神鬼之说的,立刻也信是神仙前来救他的爱女了,忙从下人手中,接过这水晶球来,径向女儿房中跑去。一见到女儿的面,也不说旁的什么话,只说:“你快向球中望望罢,这是一位神仙送来的,说是能医治好你的病。”他女儿也就无可无不可的,把这水晶球接到手中,向着球中凝望起来。在这一望之间,可觉得真有意思。原来这时在球上现出来的,乃是一片汪洋浩瀚的河流,而在中流,却有一艘大红船,方乘风破浪的前进。船头上有一个奶妈模样的人,正抱着一个刚过周岁的小孩,在那里玩耍着。这不明明映现着当时他们雇舟归去,小孩子未落水以前一种实在的情形么?谁知,这时候这小孩忽在奶妈的手中乱跳乱动起来,奶妈一个不留神,竟脱手把小孩掉下了河里去。急忙顺手一捞时,却只捞得了一顶风帽,这小孩早已飘流得不知去向。

叶家小姐看到了这里,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啊呀!”同时,两滴痛泪也落了下来。暗想:这真是一页伤心史,无论什么人看了,都要恻然生悯,掉下了眼泪来。何况,我就是局中人,就是这孩子的母亲呢。而一手造成这番伤心的资料的,就是这该死的奶妈,为了她一时的疏忽,竟使我遭到莫大的惨痛了。

她一壁想,一壁又忍着痛瞧下去,这水晶球上所映现的,却早又另换了一幕的情节了。虽仍是这么的一道河流,但那艘大红船已是不见,却有一个小小的渔划子,由老夫妇二人驾着,向这河中驶了来。已而,忽有一件红红绿绿的东西,随着流水,一起一伏的朝着这渔划淌来。老夫妇二人见了,当然没有不捞取之理。比及捞取一瞧时,却是一个刚在襁褓中的小孩。而叶家小姐一见小孩子这身的衣服,早已认识出便是他们所掉落水去的那个小孩。方知这小孩当时并没有沉入河底去,却是顺着流水淌了去,而为渔划上的这一双老夫妇捞救了去了。深悔当时没有沿着这湘河的上下流访寻上一下,倘然立刻就访知了这一段的情节,而把小孩要了回来,这事岂不多好么。

然为了已知这小孩并没有沉入水底,却为渔划上救了去,不兔生了一线的希望,心上倒又安定了一些。当下出于不自觉的低低的欢呼上一声,便又急急的望下瞧去,要知道这被渔划上捞救去的小孩,一条小性命究竟是有救没有救?比看了此下的数幕,见这小孩非但已是保全了这条小性命,并一年年的长大起来,竟能入垫读书了。叶家小姐很是为之快慰,不觉在乐极而垂泪之外,还在脸上微微的露出点几笑容来。但一看到这小孩被牛角挑仿,跌入山涧里面去的一节事,不禁又转喜为悲,大大的耽起心事来,生怕这小孩的性命仍是不能保,而这小孩受了重伤的腰背和大腿,和流在地上的一大滩紫血,历历的射入她的眼帘来,更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幸而紧接其下映现出来的,便是一个道人走来采药,恰恰瞧见了这一桩惨事,即把这小孩救起,驮到了一个道观中去,并用了种种救治的方法,把这小孩的伤完全医好了。

叶小姐方始又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把这一颗心放了下去。而且,更有一桩可以快慰之事,这小孩子已得了安身立命之所,从这道人学起道来了。最后的一幕,却见这小孩已是长大成人,一股英武之气,自然而然的从眉宇间流露出来,令人见而生爱,正向着那道人拜别了,朝着山下走来。叶家小姐见了,不免暗想道:他辞别了师傅下山,莫非要找寻他的父亲么?但是,可怜的孩子,我们巳由广西思恩来到这湖南平江,你又从那里去找寻我们呢?正在此时,忽见水晶球上诸象皆杳,却有一行大字现出来道:“如欲骨肉团圆,速至长沙隐居山下柳大成家。”这一行字,是何等的有力,真使叶家小姐惊喜交集了。心想:果真有这骨肉团圆的一天么?好,想来神仙总不会骗人的。我就依照着这神仙所诏告的话,前去长沙隐居山柳家走上一遭罢。随又目不转睛的,向这水晶球中凝望着,看还有什么别的迹象映现出来没有?可是,一个惊人的奇迹,又出现在此时,原来半空中忽隐隐的起了一些雷声,这水晶球即从他的手掌中飞腾而起,在金光闪烁之中,冲破屋瓦飞了出去了。叶家小姐在当时虽也怔惊了一下,然转眼间即复了常度,似乎并不以这水晶球的突然飞去为奇异,一壁却象似急于要走下床来的样子,口中在嚷叫着道:“我们快去长沙隐居山柳家,我们那孩子恐怕已在那里等候着了。”

这时候,不但是叶素吾,便连叶素吾的夫人同着杨祖植,也都闻得了这件事,赶来站在她的床边。他们只见她向这水晶球凝望着,一回儿笑,一回儿哭。一回儿惊,又一回儿喜。却不知她在水晶球中,究竟瞧到了些什直东西?比见半空中雷声一震,这水晶球忽从他的手中跃出,冲破屋瓦飞了去,更把他们震惊得不知所云了。如今,忽又见他要走下床来,还疑心是适才的那件事太出于常轨一点,骇破了她的神经,所以有这般疯疯颠颠的样子发见。忙一齐向她劝阻道:你不是生了好久的病么,在这病体还未复元之际,下床来都不可以,那里可以去得长沙?你还是睡在床上安心静养罢,不要这般的胡说乱道了。但这几句话并没有多大的效力,只博得他噗哧的一笑,笑后又说道:“谁在胡说乱道?你们不知道,我生的并不是病,就算是病,也只是一种心病。如今已得到了一种心药,早把这心病医好,身体完全觉得康健了,为什么不能去长沙?”这一来,连杨祖植也只懂得了他一半的声思,那叶素吾二老夫妇,当然更愣住在一旁了。

叶家小姐方把自己得这心病的由来,对着他们二老一说,又把在水晶球上前后所见到的各种迹象,详详细细的说出。然后又单独的朝着杨祖植说道:“如此看来,我们当年掉落在水中的那个小孩,不是还在人间,并已长大成人了么。而照这神仙所诏示我们的,这孩子想来已在柳大成家中等候着,我们应得早去长沙隐居山为是。”于是大家都欢喜起来,并相信这老道定是神仙的化身,特来指示他们的。当向空中拜了几拜,表示感谢之意。这时叶家小姐心病已除,果然回复了原来的健康。随即夫妇二人一起登程,向着长沙隐居山进发。也不管和柳大成以前认识与否,此举冒昧不冒昧了。未几,便到了长沙,谁知找到了隐居山,向柳大成家中一问时,并没有他们所期望着的这个人在那里。倒又疑心这老道不见得是什么神仙,这水晶球上所映现出来的种种,完全都是靠不住的,一时颇有点进退维谷起来。幸亏柳大成是十分好客的,而柳迟对于他大师兄杨天池幼年的一番历史,又颇有所闻,知道这定是大师兄的父母到来了。便硬把他们留了下来,柳迟并对杨祖植夫妇说道:“照你们二位的一番说话听来,你们所寻找寻的,大概就是我那大师兄杨天池了。他不久就要到这里来。且委屈二位在寒舍等上他几天罢。”

杨祖植夫妇见柳迟既是如此说,也就在柳家住了下来。不料,扬天池还没有来,杨继新倒先到柳家来了。这在柳迟,很明白这不是杨祖植夫妇所期待着的人。但柳大成对于这件事,究竟不甚弄得清楚,又见金罗汉给他的信中,有骨肉团圆这么的一句话,还以为杨继新这一来,果真就可完了这骨肉团圆的一局了。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声就教人去把杨祖植夫妇请出来,说是他们的少爷已是到来,快请来相会罢。杨祖植夫妇在柳宅巳等候了好几天,还不见杨天池到来,心中正是十分的焦闷,如今听得这么的一说,心花都是怒放了。两夫妇来不及的走到厅上去,满以为迭一次总可见到他们所盼望着的那个儿子,骨肉团圆了。叶家小姐并在拟想着,在水晶球上所见到的他们的这个爱子,相貌是长得何等的英武,想来本人也不致会有怎样的差异罢?不料,走到厅上,一眼望去,却只有一个文弱无比的杨继新立在那里。

这误会真是误会得可笑,可把他们二夹妇怔着了。然杨继新在名义上,总是他们的儿子,且不问他为什么找寻到这里来,然总不外于是要来找寻他们,他们在表面上又怎可冷淡了他?因此在一怔之后,忙都又装出一副笑脸来,前去接受他的敬礼,并问长问短的,和他这么敷衍着。杨继新已是久离膝下了,一见父母走到厅上来,倒不自禁的有上一种说不出的乐趣。然他是何等聪明的,忽见父母最初对他竟是一怔,似乎料不到所见到的会是他,随后方都又装出一副笑容来,然这笑容也装得十分勉强,一看就可看出,因此他心中很觉得有些不自在。心想,照此看来,父母到底是不很欢喜我的。否她,我离开膝下巳有这几年,一旦见我平安归来,又得骨肉重逢,应该如何出自衷心的欢喜起来,为什么会有这种神情流露出来昵?可是,尽他内在如何的痛心,表面上也不得不和他的父母一般,装出一副极欢乐的神气来。先是跪下地去,向父母行了一个大礼,又引钱素玉,蒋琼姑二姊妹和父母相见,并说明自己为了不得已的缘故,不得父母之命,已擅自在外续娶了。又问问家中的情形,并为了什么会到长沙来的。其实那里是什么天伦快叙,两方面都感到苦痛极了。他们尽是这们戴着假面具,假意的两下敷衍着,在旁边陪着的柳大成,却一点儿不明白个中的内容,还以为真是照了金罗汉来书上所说的话,他们巳得骨肉团圆了,暗地也替他们在欢喜。

就在这个当儿,忽有一个虽是书生模样,而英武之气自从眉宇间流露而出的少年,自外闯然而入,口中在唤道:“柳迟师弟,你在那里?我来了。”这时别人对于这个来客,倒并没有怎样的表示,叶家小姐却只一眼瞧见,心中即不期然的卜突卜突的跳上几跳。暗想,这老道真是一位神仙,一点也不欺人,这孩子果然来找寻我们了,而且他的面貌,竟与水晶球上所映现的一般无二呢。她一壁想,一壁即发了疯也似的奔了过去,把郊个少年紧紧的搂抱着,并欢呼道,“我的孩儿呀,你把为娘的想得好苦呀!”这一来,倒把大家都怔呆在那里了,不知这少年是不是杨天池?

第一百三十六回 指迷途郑重授锦囊 步花径低徊思往事

话说叶家小姐见外面走进来一个英英露爽的少年,立时心有所触,觉得和他在水晶球中所见到、他们已长大了的那个孩子,面貌一般无二,也就不管三七二二十一,发疯也似的奔了过去,搂着了那个少年,喊了起来道:“我的儿,你来了么?把为娘的想得你好苦呀!”这在她,实因想得他这个儿子太苦,一旦居然天如人愿,这儿子竟来省视他们了,这教她又安得不大喜欲狂,再也不能把这火也似的热情遏抑下去。但是别人除了杨祖植外,并没有知道这一节事,便是杨祖植,虽是知道这一节事,然也没有在水晶球中窥得一眼,对于他这儿子是怎样的一个面貌,依旧也是一个不知道。所以大家见了她这种出人意外的举动,还疑心她是发了疯了。尤其是那杨继新,更比别人多上一种骇诧,心想:这真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情。我虽是十分不肖,得不到父亲的欢心,但是父母也只有我这们一个独子,我并没有什么兄弟,为什么母亲如今又去接着这个不相识的少年,叫唤起我的儿来了呢?难道此中还有什么隐情么?

不言大家是怎样的疑惑骇诧,而这个唤着柳师弟,从外面走进来的少年,却果然就是杨天池。

最初见一个不相识的妇人,奔来搂着了他,叫起我的儿来,也不禁大大的怔上一怔,随即转念一想,我此次到这柳师弟家中来,师傅原是许我可以骨肉团圆的,莫不是现在搂着我的,就是我的母亲么?想来师傅是何等的神通广大的,大概已借了一种什么的法力,暗示过我的母亲了,所以我成人以后,母亲虽没有和我见过面,也能认识我的面貌呢。杨天池一整这么的想着,不期的触动了他隐伏着的一种天性,立刻痛泪交流,如雨点一般的从眼眶中淌了下来。一壁即抱着他母亲的两腿,向地上跪了下去,说道:“妈妈,不错,是不孝的孩儿回来了。爹爹又在那里?大概是和你老人家同到这里来了么?”叶家小姐便泪眼婆娑的回过头去,向着杨祖植招了一招手。扬祖植忙也走了过去。于是一个跪在地上,二个搂着身子,相拥抱成一团,都哭得如泪人儿一般,实在是悲喜交集,这事情把他们感动得太厉害了。同时,旁人也大为感动,都替他们陪上了一副眼泪。

独有杨继新,却弄得更是莫名其妙了,心想:照这情形看来,我的母亲一点也没有错认,这少年确是我的一个同怀了。而瞧他的年纪,也和我不相上下,不知他是我的哥哥,还是我的兄弟?

为什么以前从没有听父母说起他来呢?因此,他不知不觉的走了过去,向着杨祖植夫妇问道:

“这位是哪一个?是我的哥哥,还是我的弟弟?为什么以前从没听你们二位老人家提起过呢?”

这一问,可把他们二夫妇问住了。要对他把实话讲出呢,一时不知应从什么地方讲起,而且有许多不很容易讲的请。要不对他讲实在的话么,这个谎又怎样的撒得起?何况这不是撒谎可以了的事,总得有一个切实解决的方法。倒是杨天池一见走过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来,年岁既与自己不差什么,又是用这么的一种语气问着,立刻想到了笑道人对他所说的那番话,心知这定是当他落水以后,父母出了一千两银于所买来的那个裁缝的儿子,而也就是自己的替身了。心中很有些为这替身可怜起来,觉得他的这个替身,以前何尝不是骨肉团圆着。只因他自己是掉落了水中去,他父母仗着黄金的势力,竟硬生生的把人家的骨肉拆散了。如今自己已得骨肉重圆,倘然再瞒了这桩事,这在良心上说起来,不是太有点对人家不起么?他一想到了这里,心里好似负了重疚,有说不出的一种难过,即匆匆的向他父母行上一个大礼,从地上立了起来。一壁忙又对他父母说道,“这件事情的始末,我已是完全知道,我觉得在这个事件上,我们很有对不住这位哥哥的地方。如今,我们应该把这件事情,老老实实的向他公开一下,再也不该把他瞒在鼓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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