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赋全集Zei8.net》第1/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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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江陵赋
作者:笙九

江陵故都,庙堂艾草。潇潇风寒傲骨留,霜华浮云变古今。
繁华尽处,六朝烟水。闲酒一杯江水流,凭轩倚窗思独醉。
远陌古道渺渺,落花裹影飘飘。青苔街巷阡陌,古城闲语寂寂,
道是凡尘过客,惟留旧梦三千。一朝帝王独爱,终为红颜倾国。
这个女子,胆怯,自私,懦弱,想死又怕死......
“她是我的。”他勾唇浅笑,黑眸间淬起 /点点凉薄。“与你何干。”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因缘邂逅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芜言(沈汐) ┃ 配角:秦羽,沈嫣,薛络 ┃ 其它:无


☆、初入

?  她坐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就的雪地之上,四周荒无人烟。只有枯败的枝桠在瑟瑟冷风中呜咽出声。泛紫的双唇微颤,心底遍生的寒意让她忍不住的颤抖着双手,极尽全力的护着衣衫褴褛的身躯,努力的想要抓住那一点点流逝的温暖。
  小小的身体渐渐的蜷缩成一团。在一片雪白中,仿似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兽,睁着满是迷雾的双眼,柔弱的令人怜惜。她想,她该是要冻死在这漫天大雪里了,只是这种死法还真是折磨人。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异常,真是奇怪,她心中嗤笑,上天莫不是在玩她,让她穿越至此,不过是想让她尝尝被活活冻死的滋味。眸中的光彩渐渐暗淡,身体越趋僵硬,脸上的灰败之色蔓延,彰显了她一点点流逝的生命。
  突然,眼角一抹衣袂翻飞,尚含一丝意识的她出于求生的本能,艰难地伸手抓住那人的衣角,啜嗫的开口,“救……救……我……”顿住脚步的人影,俯首看着紧紧蜷缩成一团的娇小身体,薄唇紧抿,墨色的瞳仁微微闪烁。
  上天对她终究是仁慈的,她躺在铺着厚厚棉垫的木床之上,睁着大大的眼睛愣愣的望着镂空雕阑的床顶。她是死了吧,在她艰苦奋斗的高三岁月里,在一个春风和煦,鸟语花香的清晨,被迎面而来的卡车活活撞倒在地。那满目的红色忽的覆住了视野,她下意识的闭了闭眼。房门就在这时被人轻轻地推开,刻意放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一只温暖略有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覆在她的额头上。
  芜言突然睁开的眼着实把来人吓了一跳,只是马上她便眉眼带笑的温声软语道:“可觉得有哪不舒服?”芜言圆溜溜的双眼大大的睁着,定定的看着眼前弱柳扶风的女子,短短的锦绣上袄,下摆是一色的棉锦丝绣。三千青丝尽用一只梨木簪挽住。即使一身的色彩斑斓也让人无端觉得很是干净清雅。
  “恩?”她微微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适当得体,使得她整张脸更是美艳动人。“你这丫头为何只盯着我看而不言语?”说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颦起了秀气的柳眉,“莫不是……不能言语?”她的一只手还抚在芜言的小脸上,低着头看着她,眸底有微微流露的怜惜。
  “漂亮……”她从厚实的被子里伸出暖暖的小手,似是极其费力的想要触碰女子的脸颊,“漂亮……”芜言软软的童稚嗓音直直戳进女子的心窝里,将一颗本是慈母的心搅成了一汪春水。“好孩子。”女子叹息一声,将她搂抱进怀里,温声细语的哄着。芜言靠着她温暖的胸膛,不动不语,似是沉沉的睡去,安静得像是一抹空气。
  雕花镂空的房门缓缓被推开,寒风夹杂着细雪一下子涌入房中,将垂落在床前的帘幔吹得四散飘飞。她抬眸,迷蒙的双眼透过斑斓的轻纱望着那长身玉立的人。他一双黑眸平静无波,虽是十一、二岁的模样,却透出一股少年老成的味道。青袍罩在他身上,清隽秀雅,无端生出一抹飘逸之感。“慕然。”女子笑着向他招招手。“师娘。”他的嗓音如泉水淙淙,带起仙音袅袅,洗净她的世俗烦杂。原来他叫慕然啊。芜言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两手捧着的墨黑瓷碗衬着他的手指更加白皙修长。她断不会记错的,是他,救了自己。在她濒死之际,苦苦挣扎之时,是这双眼,这只手将她拉回了这世俗凡尘。
  “来,张嘴。”女子从慕然手中接过药碗,一手执着小匙舀了淡青色的汤药。芜言听话的张开嘴,低敛着眉眼,一口一口吞咽。待到药碗见了底,女子看了她一眼,微叹了一声。将药碗递给一直守在一侧的慕然,温柔的对着他开口道:“将你的师弟师妹都叫到院中,师娘有话对你们说。”“是。”慕然低头垂目,揖礼离去。眼角余光处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被远远隔在了房门之外。“来。”女子将她放回床榻,细心的掩了掩锦被。“好好睡一觉。”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她听话地闭上了眼,整个世界重新沦为漆黑一片。
  她曾叫芜言,她成了这逸逍山庄庄主的义女,被冠了沈汐之名。她有一个大师兄名唤慕然,有一个二师兄名叫萧云,有一个义妹芳名沈嫣。还有其余十几个师兄弟,她不甚熟悉,也不曾记得过。逸逍山庄是一个处在云山之巅的山庄,逍遥于尘世之外,仿若与世隔绝的仙灵净土。山庄之内庭院楼阁鳞次栉比,藏在层层云雾之中,缥缈如仙境。后山之内有一药园,夹以两幽谷之间,篱笆围绕,木屋独立,遍植草药。因着她身虚体弱,不适碰那些刀剑,便只学了些医术。她本就不喜刀光剑影,独爱养些花花草草。学医倒正遂了她的心愿。
  木篱笆一声轻响,原在浇灌花草的芜言直起身看向来人,那人逆着日光向她慢慢走来,一步一步似是踩在她的心尖上。月白色的长袍衬得他高挑俊雅,垂云广袖摇曳之间,尽显风流之韵。只是他的眸中却是静寂一片,淡漠如斯。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好似自他被义父派下山后,她就一直盼着他,一日一日仿佛已盼了他千年万年。“慕公子。”身旁立着看守药园的老翁,恭敬地向他行礼。她这才恍惚回神,对着他轻唤道:“大师兄。”此时他离她不过只有三步之遥,依稀如记忆中的眉目如画,丰神俊朗。他伸手,手中拎着一个淡蓝色的包袱。她疑惑的望了他一眼,便伸出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他长了她整整一个头,她近距离看着他时,只能仰着脑袋。即使脖颈酸涩,她也乐此不疲。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仿似又离他近了些。
  “汐姐姐。”一声娇唤悦耳如莺啼。沈嫣小跑着入了药园,一如天边的云霞,璀璨娇媚。她笑得灿烂,颊边的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灵动可爱。她一把挽住沈汐的胳膊,像一只黄莺般叽叽喳喳的道:“今日是汐姐姐的生辰,嫣儿可没忘。”她微微笑了起来,轻语道:“我知道嫣儿最记挂我了。”“那是。那是。”沈嫣一个劲的点首,颇为赞同道。“你还真不知谦逊。”远远的传来一道男声,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调侃。“哼哼,汐姐姐都夸赞我了。你偏要与我置气。二师兄,你最坏了。”她撇了撇嘴,有些气恼道。
  “汐儿,你说,我何时对她坏过?”蓝衣华服的人执着一把鎏金折扇,慢悠悠地踱步而来。细长的眉,微挑的凤眼,嘴角弧度若隐若现,带着几分调笑几分促狭。“大师兄。”他向身旁的人行了一礼。“嗯。”慕然点首作答。萧云直起身笑着道:“怎的嫣儿见了大师兄却不行礼?”“我才不要。”沈嫣假装生气,嘟着嘴道:“一回来便来见汐姐姐,都把嫣儿给忘了。”“嫣儿莫不是吃醋了?”萧云一展折扇,风流倜傥,笑中促狭之意更浓。“呸呸呸!”沈嫣小巧的脸上升起一片绯红,跺着脚急啐道。
  她一直看着他,看着他波澜不惊,看着他淡然绝世。“我还有事未处理。你们闹完便早些回庄里。”“是,大师兄。”沈嫣低着头俏皮的对着沈汐挤眉弄眼,惹得她忍不住掩唇轻笑。慕然沉默的站了一会,目光沉沉的望了她们一眼,便转身离去。
  “汐姐姐,大师兄送你的及笄之礼是什么?”慕然一步出药园,沈嫣便止不住好奇的伸手想要打开她抱在怀里的包袱,一探究竟。她拗不过沈嫣,便由了她解了结。她的心忐忑得厉害,莫名的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一身红衣自沈嫣手中滑落,流苏云锦,飞鹤云彩编织刺绣成拖曳的下摆,镶边的繁复花纹,轻纱罩外,美艳而不可芳物。三个人都齐齐愣在了当场。半晌,萧云摇着折扇调笑道:“汐儿这般受欢迎,作为你的夫君,我可甚是烦恼。”“二师兄又说胡话了。”嫣儿恨恨的努嘴道。这个玩笑萧云开了十一年,自她六岁那日入了逍逸山庄,第一次遇见九岁的他,他便是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能因着高三的沉重学业,她爱上了安静,不喜言语。或许她过于木讷,向来欢脱惯了的萧云便时不时喜欢调侃捉弄她,一来二去,师兄弟们便调笑道:“三步不离汐儿,生怕我们抢了去一样,活是一副受气媳妇模样。”这不过是一句起哄的话,可萧云听了后却略微思索了一番,极为认真的辩驳道:“我是男儿身,怎能说是媳妇?即便要说,也得是夫君。”说完,他便眉目含笑的对着她唤道:“娘子。”她永远忘不了周围原本打算看热闹的人最后闻言都略微抽搐的表情。她原不过以为是他的一时玩笑话,可想不到他自此便直接唤她娘子,偶尔时不时冒出一句,“我这般喜欢你,你可不能红杏出墙。”其中夹着的幽怨语气,真真是让她抵挡不住。初初她是有些羞恼的,恨不得堵了他的嘴。可后来发现所有的方法都无济于事,久而久之,她耳听甚多,便任由他口不遮拦了。?

☆、薛络

?  “大师兄的这般厚礼,倒是让我相形见绌了。”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支白玉羊脂簪,流云的花纹之上用三颗米粒般大小的青玉翡翠点缀。曦阳之下,流光溢彩,璀璨生辉。“二师兄好生偏心。”嫣儿水光灵灵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萧云手中的簪子,小脸之上满是艳羡。萧云闻言,轻摇折扇,眼角微挑,唇角上扬笑道:“不过是个及笄贺礼,怎得就偏心了?”他墨黑的眸子一转,直直的看着沈汐,语气幽幽道:“比不上大师兄的情深意重。”
  “及笄之日,予以红衣,作以嫁衣,修以同好,求以百年。”脑中突闪出书卷中的几句话语,她的双颊霎时烧得厉害。
  这是萧云第二次见到她举足无措的模样。脸颊上升起的两片淡淡红晕,微抿的绯色薄唇,眼波回转间闪烁着琉璃般的华美光彩,衬得她一张小脸面若桃花,灵动妩媚。这就像是眼前一幅呆板暗淡了许久的水墨画,突然之间变得鲜明活跃,色彩斑斓。较之以往,更令人爱怜。只是这些都不是为了他,从始至终,都不属于他。第一眼,他见到她时,是师娘牵着她的手站在他和众师兄弟面前,不容置喙的宣布她的义女身份。他看着她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小脸,嗤之以鼻。尤其是她无趣而呆板的性格,让闹腾惯了的他很是厌恶。
  可却是这样一个人。在那个阳春三月,桃色纷纷的午后,一身灰衣半跪在草地上,颊色若午后云霞,眉眼间含着他从未见过的笑意,嗓音软软如娇嗔,“谢谢,大师兄。”她微敛下眉眼,又小心翼翼羞赧着道:“汐儿……”“唱支歌……”萧然坐在桃树下,繁花压枝,斜在他耳侧,如玉的侧颜在淡淡光晕下柔和了许多。他望见她怔怔的看着慕然。良久,红唇轻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他从未听过这样的歌,配着这样的嗓音。虽算不上空灵清幽,但低涩幽沉间余韵悠长。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点一点在拨弄着他的心弦。随着她渐渐低下声的轻吟,那只手慢慢地收紧围拢,像是要把他的心生生捏碎,巨大的压抑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的用手撑住树干,纹路粗糙的触感微微刺痛了他,模糊的视线渐渐聚拢。待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不禁呼吸一窒。他如神祗般的大师兄背着她,慢慢踱步在这落花缤纷中。而她,静静的靠在他背上,恬静娇好的面容,口中依然浅吟低唱着方才的诗歌。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他看着她,莫名的就想到了这句诗。
  萧云与沈嫣先行离去了。她独自走在回房的曲折回廊里,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淡蓝色的包裹,心中泛起丝丝甜意。这个人是喜欢她的,她不由的这样想。
  途经园林的时候,耳听两个丫环在窃窃私语。“方才的那位小姐可真是温婉可亲。”“是啊。还是那般的容貌。”“听说是那战死的薛将军的遗女。”她顾自回了房,那些话语如过眼云烟般从耳边消散。或许她太过淡薄,太过孤僻。以至身边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也只是那么几个。她忽然想起在本子上一笔一划摘录下来的句子。那遥远的好似是上辈子的记忆。朋友不在乎多,有那么几个情深便足够了。是啊,她现在很满足了。
  手腕上的翠玉镯子闪烁着柔和的光,那是嫣儿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她坐在铜镜前,手执眉笔,轻描淡抹。她的手法并不十分熟练,也可以说生疏至极。她从未画过妆,也从未学习过一个女人该有的娇弱模样。只是如今她突然想要变成那样。对镜梳妆,不为别的,只为穿那一身红装,与他携手,漫步十里长街,此生契阔。
  她的头饰并不多,单调而无光泽。一如她的人,枯燥乏味。以往她极喜欢这些,只是如今她看着它们却不再那么欢喜了。手拿着一支黑色的香木簪,对着镜子比划了许久。终是轻叹一声,两手支着脑袋对着另一面的自己发呆。这张脸长得越来越像那时的她了,再过几年,怕是会一模一样了。她愣愣的看着,芊芊玉手拂上镜面,划过镜中人的唇,鼻,眼……一直往上。插在乌黑墨发上的白玉羊脂簪泛出清冷的光泽,她的双眸忽的一亮,眉眼带出点点笑意来,像是狡黠的孩子想出什么整人的小把戏,抓起百褶的下摆,便跑出了房间。
  她跑得有些快。因着山庄本就大,而她与沈嫣的住所又是特意隔出的分院,除了义父义母和些许丫环,鲜少有人来往。如今嫣儿又不在,那些丫环便四散的不知所踪。
  一团火红向后山飞身而去,园中树下的一个丫环眨了眨眼,半晌才迟疑不决道:“方……方才……那个是汐小姐?”与她并肩而立的人调笑道:“自是嫣小姐。那位岂会……”她意味声长的停了言语,使了使眼色。
  后山的桃花早已开了,层层叠叠仿若飘在天际的云彩。轻风微拂,带□□点粉色,纷纷扬扬仿似一场落雨,覆盖了一片绿草如茵。她伸手折下了一枝桃花,小巧绿叶下的桃色粉嫩娇媚。及地的长裙拂过地面,她坐在清水溪涧边的大岩石之上,指尖青丝翻转,结成一个小巧发髻,点缀一朵粉色桃花。她低头看着碧波荡漾的水面,眸中透着满满的欢喜。再过一个时辰,他该是习完课了。她这般模样去找他,他可会惊艳?可会……明白?
  溪水微凉,她索性脱了鞋袜,如往常般赤着脚划着水面。三三两两的小鱼游聚在她脚边,惹的她脚心微微发痒。她咯咯笑了起来,心中盛不住的欢悦让她不自禁的低吟起那首诗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她好像只记得这支歌了,其它的都已变得模糊不清了。但万幸,他也一直喜欢这支歌。
  “公子……”树下一袭青衫,织绣华锦,摇曳的下摆之上墨竹幽幽。男子修长分明的右手执着一把白底墨色的青玉竹骨扇,轻轻敲着左手掌心。高挑的鼻梁,淡薄的红唇,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一双沉静似水的眸子微微眯起,望着不远处落花流水中的一抹鲜红。“珃暝。”慵懒的嗓音带起妖冶的涟漪,他微侧头,几缕鬓间的青丝流泻,轻拂下落满肩头的花瓣。“她可在这?”一身黑袍的男子,站在他身后,冷漠的面孔之上是低敛的眉眼,“在。”“在便好……”他的眼神幽远,神思似是透过那身红衣缥缈入幻。良久,他唇角微勾,言语中带着凉薄的笑意,“这一次,恐怕还是我赢了。”清风拂过,抖落枝桠上的几许花瓣,旋转飘落至地面。树下之景一如来时的那般模样,只空余一缕淡淡墨香。
  她小心翼翼的提脚踏地,生怕这拖曳的长裙绊住了她的步伐。慕然就站在那楼阁青瓦之下,月白色的袍角轻动,园中枝叶随风纷杂作响。她的眼前好似铺展着一幅写意工笔的山水画。而他,就是这其中最为璀璨生花的一笔。“大师兄。”她向着他靠近了几步,强迫自己抬起眼对视他,“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汐儿穿上了,好看吗?”她的嗓音越来越轻,两颊上的红晕慢慢转化为红烛般的深色。“很好看。”他看着她,如春风般的嗓音说着再也淡漠不过的话语。他的反应太过平淡,让她有些小小的失望。她将头埋得低低的,希望他再开口说些什么。可长久的寂静之下,他仍沉默的立在她面前。耳边有闲闲碎语四起,她咬了咬下唇,复又抬头望着他,道:“大师兄……”
  她第一次看见眼前的人那双沉寂许久的眸子里漾出不属于这世间的水色涟漪。她随着他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繁花绿叶,落在那遥遥而立的人儿身上。那人一身浅水蓝的广袖裙裾,外罩白色烟纱,袖口上绣着白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勒出几片祥云。头上倭堕髻只斜插了一支白脂的杨玉簪,簪尖垂下如水珠的细链,微一晃动就呤呤作响。眉青如黛,清雅温婉。举手投足间,灵动飘逸,风姿卓越。
  她抬眼之时,似是望见了他们。脸上挂起最纯粹的笑意,宛若淡梅初绽,生生将周遭的春花都压得暗淡了几分。随着她莲步轻移,三四个嬷嬷和五六个丫环鱼贯而入,低敛着眉眼,静静侍在两侧。?

☆、缘起

?  “这模样莫不是不认得我了?”清脆的女音带着调侃的笑意。慕然静静的望着她,方才的失神仿似不过是一闪而逝的错觉。“你这是不打算与我介绍了?”她掩唇轻笑打破安静的氛围。她的大师兄低沉着嗓音,半敛下眼帘,毫无一丝感情波澜道:“这是沈汐,师傅的义女,我的师妹。”“这是……”慕然看着女子,竟张口说不出话来。“这我可没骗人,我确叫薛络。”她抬手佯装发誓道,俏皮精怪的模样说不出的灵动清雅。他的眼角似是泻出了点点笑意,惹得沈汐心中发闷难受得厉害。
  “汐儿先行告辞了。”听着他们侃侃而谈,她怎么也呆不下去了。红/袖翩然间,袖角被人一把抓住。“这位妹妹为何如此急着离开?”薛络眉眼弯弯,笑靥如花道。“我可是……”凉风微习,青丝飘飞。薛络突然掩唇咳嗽起来,苍白的几乎透明的面容上升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小姐!”原本静立在两侧的随侍纷纷围了上来。沈汐看着她脸色异常,出于本能意识便想伸手搭住她的手腕,探一探脉象。可还没等她触到露在衣袖外的肌肤,就被冲过来的一大群人推搡得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她还未站稳,便觉一股力道,狠狠地将她推地跌坐在地上。“你做了什么!”一个嬷嬷居高临下,指着自己满身怒气,咬牙切齿道。她一片茫茫然的仰望着她,不明就理。“慕公子。”丫环们突然低呼出声。她看着他打横抱起薛络,满面忧虑,在一众人的拥护下匆匆地出了楼阁。那嬷嬷啐了她一口,心急火燎地也跟着跑走了。
  她就那样坐了不知多久,直到有低掩的轻笑响起在耳畔。她才脸色惨白,慌慌张张地出了楼阁。青丝缭乱,她边快步而行边颤抖着双手解了精心摆弄了许久的发髻。“珃暝。”雕云刻鹤的亭柱之旁,身着青袍白襟的男子微微眯了眯眼角,唇角上挑,嗓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轻笑,“去查查那人是谁?”“是。”黑袍冷漠的男子悄无声息地离去。他垂眸,看着那一片绯红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园子,薄唇微抿。
  她想她只要回房里,一个人静静就可以了。只要回房里,回房里。“姑娘。”执着扇的手骨节修长,阻了她狼狈的逃跑路线。她抬起一双雾水濛濛的眸子,迷茫的望着眼前的人。“你的簪子。”他嘴角挂着浅浅笑意,指间的一抹流云正是萧云送予她的生辰礼物。她一把抓过簪子,两手紧紧拿着置于胸前,“谢……谢……谢谢。”她语无伦次的说了几个字,便飞快地奔走离去。折扇轻摇,他看着那抹倩影,眸中有淡淡幽光浮动。
  房门一下子被锁上,她坐在桌旁,微颤的手伸了几次,都拿不住白瓷的茶杯。她愣愣的看着杯盏从指间滑落,摔在地上,奏出清脆的声响。捡起来,捡起来就好了。她连忙蹲下身,指尖刚触就划出一道血痕。一滴滴血珠从伤口中涌出,滚落在白色的瓷片之上,泛着浅色妖冶的光泽。
  天边晚霞红如火,三三两两的归鸟扑腾着翅膀掠过天际,相携而去。“汐姐姐。”唤声中带着些许灼急,沈嫣将房门拍的砰砰作响,“汐姐姐。快出来,爹爹叫你。”她理了理发,打开房门,“义父唤我何事?”“嫣儿也不甚明了。怕是与那薛小姐有关。”沈嫣颦眉,挽住她的胳膊很是不悦的努嘴道:“这大小姐真是麻烦。”她低着眉寻思,恐是刚才的事已闹到了义父那,却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主殿位于山庄的正中央,过了两个园子便到了。她低着头忐忑地入了主厅。沈嫣收回手,乖巧地立到了一侧。主厅里围了不少的人。方才的那个嬷嬷坐在右手座上,身后立着两个丫环,自她进厅起,便愤恨的瞪着她,那怒睁的眼中夹杂着想将她剥皮拆骨的恨意。她的义父沈梓铭坐在上首,手中捧着的茶盏升起袅袅青烟,一袭青衫罩着他瘦弱的身子,碧玉的簪子束起满头青丝,一举手一投足间流露出来的书卷气,让他更像一个文气的儒生。可这样一个看上去软弱无害的人却无端地让她望而却步。她下意识的望向了一旁坐着的义母杨荛,一如初见时的模样。义母慈爱的看着她,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抚平了她所受的一切创伤。
  “义父。”她跪了下来,低着头不言语。厅内霎时变得极为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绣针落在地上发出的细小声响。瓷盏轻撞杯沿,清脆悦耳。沈梓铭慢悠悠地浅酌了一口茶,才缓缓低首,看向座下跪着的人。“听说今日你穿得是一身红裳?”虽是清润平缓的语调,却隐隐透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是。”她俯下身,灰色枯调的长袖摩擦过地面,带起看不见的点点尘埃。“如今为何又换了?”沈梓铭将手中的茶盏放于檀木的桌上,看着一身灰袍半俯在地上的人。“汐儿……”“今日是姐姐及笄之日,穿一身红衣有何不可?”沈嫣站在母亲杨荛身后,忍不住不满道。“今日是汐儿及笄之日,是大师兄送的红衣。”萧云站出身来,对着沈梓铭行礼道。一时之间,座上的几人都微微皱了皱眉。
  厅外忽然传来缓慢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一室寂静。“师傅,师娘。”清泠的嗓音响在耳畔。她俯着身,只能看到一双绣云流纹的白靴和银丝勾边的印花白袍下摆。她突然有些窘迫,原想不管不顾一跪,摆着实打实的认错态度,总该会少些惩戒。可现在,她终归是个女子,在心仪之人面前这般狼狈,到底还是有些畏缩不安。
  那双白靴从她身旁极快的掠过,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止步。她微微抬眼,便见慕然俯身在师傅耳畔小声说着什么。语毕看向她,精雕细琢的细眉紧皱,眸中凝着一缕藏不住的忧思。她慌忙低下头去,以掩饰自己的羞赧与尴尬。“王庄主……”那嬷嬷看着沈梓铭一副沉吟深思的模样,越发坐立难安。“络儿得的是桃花癣。”“桃花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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