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猛犬全集.net》第10/19页


  协会主席是一只老的快没了牙的苏牧。据说这是鹳城最早引进的一只苏牧,原来被一个副市长养着,后来因为狗龄偏大,直接弃养。不甘寂寞的苏牧老先生为了发光发热,就主持成立了“鹳城市狗类协会”,自任协会主席兼秘书长。协会的办公地点选在了鹳城市政府东边的巷子里的一家饭店门口的垃圾箱旁边。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协会下设十几个主管工作不同的分会,比如流浪狗协会,宠物犬协会,国产狗协会,进口狗协会,杂交狗协会,纯种狗协会,单身狗协会、大龄青年狗协会、精英狗协等,据说还要成立一个退休老狗干部协会。一只漂亮的小国美作为协会的常驻办公室主任兼接待科科长兼文员兼协会新闻发言人兼主席生活助理,整天忙碌着处理众多事务。虽然鹳城的狗们都知道这个协会并不能帮助狗解决任何问题,但每天还是有很多慕名而来的狗寻求帮助,比如遭受主人虐待、被主人弃养、遭受邻居性侵犯、生了跳蚤、年老孤独、寂寞难挨等等,小国美不耐烦的倾听着,时不时的打断并要求外面的狗保持安静。
  当它第一次听刀疤说要成立义犬联盟的时候几乎跳了起来:“有这个必要吗?这里已经有市狗协会和十几个分会了,足以解决任何问题。”在多次劝说刀疤放弃成立联盟失败后,国美对它的态度冷若冰霜:“好吧,既然你不肯,执意要成立非法组织,那我们也管不着。不过,你的什么联盟,和我们协会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不会允许我们的会员参加你的联盟,你联盟的成员也没有资格加入我们协会。”老苏牧会长兼秘书长倒是很淡定:“义犬联盟?嗯,这个想法很好。年轻人,有自己的理想很好。”说完,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小国美小心的给它敲着腿。
  若不是查找王进财有困难,刀疤根本不想请求狗协的帮助。它实在受够了国美在发嗲和装腔作势之间无缝切换的嘴脸,也受不了苏牧会长和一帮阿猫阿狗的分会长们没完没了的打官腔。但考虑到追捕王进财是几乎关系到全市狗民的大事,刀疤总认为,也许它们不会袖手旁观,决定再去试试。毕竟,全市的狗如果都能发动起来,布下天罗狗网,在加上公安的布控,王进财插翅也难飞。眼下只靠自己和熊猫的力量,这个任务绝难完成。
  刀疤赶到的时候,国美和苏牧正在睡觉。刀疤叫着它们,它们的耳朵动了动,没有任何反应。一只在不远处等待的母狮子狗小声说:“还没到上班时间呢,它们在午休。”午休?刀疤第一次发现狗原来也要午休。没办法,刀疤只好也等着。“你有什么事要反映?”它问那只母狗。母狗叹了口气:“我要说的也是老问题啦,狗贩子偷狗太猖獗了。”不用听它说完,刀疤就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有人不吃狗肉,就一定有人吃狗肉,有人为了救狗不惜散尽家财搭上所有时间精力,就一定有人为了发财不惜丧尽天良不劳而获。这个问题人都管不了,何况狗呢?它问母狗,“那你的想法是什么呢?”母狗摇摇头:“我也没什么想法,就想这种情况能有所改善。”刀疤看看它的肚子,快生了。“你都这么大肚子了,还跑出来为这事儿奔波?”母狗深深的叹口气,欲言又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刀疤疑惑不已,知道它一定另有隐情,就走过去问:“怎么啦?我看你心事很重,说来听听吧。”母狗看着它,突然哭了出来:“大兄弟,我这也是没地方去了。不瞒您说,我是被赶出来的。原来养我的老太太死了,子女就把我轰了出来。我这大着肚子,整天食不果腹的,对不起我肚子里的孩子啊。听说狗协是狗的组织,我这不来寻求帮助了吗?”刀疤看看它,知道按照苏牧会长和国美秘书的做派,这只母狗多半得不到什么帮助。但为了给母狗一个信心,它没有说出来,只是附和着点点头。
  市政府的钟敲了三下,苏牧和国美同时睁开眼睛,懒洋洋的爬起来。母狗先过去说情况,果然和刀疤猜的差不多,国美只听了几句就把它轰了出来:“你以为我们狗协是红十字会还是收容所啊?给你提供食宿,我们的会费到现在还没收齐呢!”母狗苦苦乞求着,苏牧好像耳背似的一言不发,国美的声音倒是越来越高:“好了,你的事情说完了,你可以走了。下一个。”母狗哭着从垃圾箱后面走了出来。刀疤迎过去,对它说:“你等我一下。我有话要告诉你。”
  刀疤进到垃圾箱后面与裙楼之间的一小块空地——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狗协办公室。国美看到它,很是不耐烦:“你又来什么事啊?抓王进财是人的事儿,顶多也就算上警犬,没有我们狗协什么事儿。”刀疤冷静的看着它:“你是被主人弃养的还是走失的?”国美不妨它有如此一问,迟疑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说:“我,我是走,哦不,被弃养的。”刀疤接着说:“你什么时候被弃养的?”国美尴尬的看看苏牧,苏牧闭着眼睛。国美慢慢的说:“有半年了。”刀疤点点头:“看你的相貌和气质,你以前的生活就算不是锦衣玉食,也得是惬意舒适吧?!”国美的狗脸泛起了红晕,眼睛里出现了异样的神采:“我的主人很爱我,狗粮吃最好的,疫苗打进口的,美容是经常的,光是在我身上一个月的开销就差不多一千块了——”它追忆着那段美好的日子,心驰神往。刀疤冷冷的看着它,然后慢慢的说:“很抱歉打断你。你知道你为什么被弃养吗?”国美摇摇头:“那几天主人心情低落,和家人吵架,又哭又闹,说都是家人贪财,现在害的她一无所有了。第二天,她把我抱到市政府广场玩,然后就消失了。”刀疤又点点头,一字一顿的说:“让你主人一无所有的,就是这个王进财!让你从衣食无忧到一无所有的,也是这个王进财!”国美一呆,似乎意识到什么,但又觉得有些不大相信。刀疤接着说:“是,抓捕王进财是人类的事儿,但大部分宠物狗需要主人的豢养,这也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人类的警察不会在意一只之前在主人眷顾下悠哉生活的狗被弃养后,怎样在这个世界生存;人类警察也不会在意一只曾经备受主人宠爱的狗被弃养后,如何在这个世界死去。我们自己的命运,只能由自己掌握,而不能简单的交给人类。有时候对于他们而言,我们只是一只宠物,随时可以被抛弃、被替代,但对于我们自己而言,生命只有一次。”国美听完,默然不语。
  苏牧说话了:“美美,让它过来说吧。”国美让开,刀疤走过去。苏牧问他:“刀疤,你需要什么协助?”刀疤欣喜不已,忙说:“会长,我想发动协会所有成员,紧盯王进财的消息,如果有动静,大家通气协作,迅速做出反应,同时告知警犬。”老会长点点头:“你有味源吗?”刀疤点头:“有,我稍后就拿过来。”苏牧会长站了起来:“好,我同意。小美,你迅速发个通知,告诉协会所有成员,晚上7点这里开会。”
  刀疤带着母狗回住处的时候,心里赶到很欣慰。母狗钦佩的看着刀疤:“大兄弟,你说的太好了!说出了我们的心声啊!我的主人就是因为集资款被圈跑,一辈子的积蓄打了水漂,气急攻心而死的。我咋就没想到这么说呢?”刀疤没工夫享受它的称赞,脑子高速旋转着,计划下一步行动。母狗的到来可以缓解一下黄眉出走后的空缺。如果它生产顺利,那等于义犬联盟又多了几个成员。刀疤终于体会到山穷水尽之后柳暗花明的感觉了。母狗看到刀疤它们的住处——那几栋空别墅时有些小吃惊:“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一直闲着?”刀疤一边安置她的住处,一边回答:“听说是孝敬某些大官的,这一反腐,没人接手了。已经承诺过送出去了,开发商又不好意思再卖给别人,只好就这么闲着,想着等风头过去再说吧。”母狗看着这宽敞明亮的房间,激动的说:“嗯,太好了!真希望这场反腐风暴一直进行下去。”刀疤笑了,把昨晚吃剩的半个烧鸡给母狗。烧鸡还是王进财那个小三家的萨摩耶给的。这家伙还真是仗义,把好吃的全给刀疤留着,倒还真是说到做到。刀疤让母狗先睡一会儿,自己把味源——那只破袜子——给狗协会拿过去。
  往狗协会去的路上,要经过一座桥。刀疤看到一对男女在吵架。男的哭着苦苦哀求,女的冷冷的不为所动。然后男的拽出一把刀来——刀疤浑身一紧,丢下袜子,慢慢的走过去。一只在旁边翻垃圾的老狗说:“没事儿。他俩几乎每周都来这么一次,不闹一闹睡不好觉。”刀疤很纳闷:“为啥啊?”老狗撇撇嘴:“女的嫌弃男的穷,买不起房子买不起车,因为没个好工作。男的又觉得自己很爱这个女的,放不下。于是吵啊闹啊自杀啊之类,然后女的原谅,俩人和好几天,接着再吵架。”刀疤哦了一声,掉头回去叼起袜子继续赶路。相比于挽救一对情侣的感情危机来说,抓王进财更重要。它赶到狗协会的时候,那里早已狗满为患,声势吓了它一跳。
  苏牧会长正在号令大家按照自己所在的协会站成方队。但很快有狗喊:“我是单身进口品种,又是宠物,我该站在哪个方队?”十几个分会会长则在激烈的争辩哪个方队应该站在中间。偶尔从巷子里路过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很是惊讶:“我的妈呀,狗也开始跳广场舞了?”国美不耐烦的喊着:“大家赶紧站队。我们需要快速解决,一会儿打狗队就来了,没身份的伙伴们处境危险。请大家务必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么喊了好一会儿,算是终于安静了下来。苏牧简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狗们呜呜的叹息着,才知道自己生活发生巨大的变化原来与这个叫王进财的家伙有关。然后刀疤上去把味源放下,大家挨个闻了一边,领命而去。最后只剩下十几个分会会长留下来开行动促进会。
  由于已经取得了苏牧会长的支持,十几个分会长并没有太多意见,很快达成了共识。刀疤很满意,正要告辞的时候,家养宠物协会的会长说话了,这是一条沙皮,浑身皱纹堆垒,看上去饱经沧桑的样子。它瞅了瞅刀疤,慢慢的说:“最后,刀疤先生,我想是不是该谈论一下收益分成的问题了。”刀疤有些纳闷:“收益分成?”沙皮看了一眼其他的狗,慢慢的说:“既然我们都是战友了,那就麻烦你老实告诉我们,抓到王进财你能拿到多少好处?”好处?刀疤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之前已经和会长说的很清楚了。这次抓捕王进财是我们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自主采取的行动——”刀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沙皮打断:“好了,这里就我们几个,你就不要说好听的了。没有好处,你会这么卖命的做这件事?大家都是成年狗了,明狗不做暗事,希望你能坦诚相待。”一只斗牛犬——进口犬种协会会长——也插话:“对啊,无利不起早,我不相信你没有任何好处。”它说话的时候,口水不自禁的流了出来。其他狗虽然没说话,但都很赞同沙皮和斗牛的话,紧盯着刀疤。刀疤没发现事情居然出现这样的变化,它向苏牧求助:“会长,我之前说过了,我们这次是义务抓捕——”苏牧会长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刀疤兄弟,协会是民主集中制,大家的意见还是要听的,我个人虽然认同你的观点,但大家讲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毕竟这么大一个协会,消耗也都是很大的。大家都是狗,不像人类那样有自己的资产,要让手下的兄弟——哦不,会员——遵守协会规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现在的狗啊,记坏不记好。你以前一百件一千件件事儿做的再好,只要有一件事让它们不爽,那就被记住了。”十几个分会会长一起摇尾巴,表示极大赞同。国美也恍然大悟的说:“对了,你们这么一说提醒我了。刀疤,你说你是义务,有什么证据吗?”对于被冤枉,刀疤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它努力的保持平静,淡定的说:“狗在做,天在看。我以哮天犬的名义发誓——”十几只狗一起哈哈大笑起来:“都什么年代了,还赌咒发誓。行了,既然你不说,那我们提条件了。事成之后,参加活动的会员每狗一根大骨头。直接提供王进财信息的,每狗发一只烧鸡。参与追捕王进财的,每狗五根大骨头且上面的肉不少于2两;如果遭遇负伤的,需要提供全程救治并发抚恤,每天一根大骨头直到伤愈;如果牺牲的,要给其朋友或家属(能找得到话)发抚恤……”它嘟嘟嘟嘟的念叨着,旁边的狗们纷纷点头,还有的补充着什么。刀疤的脑子却一片混沌,早已不知道它们在说什么了。
  从狗协会回来,刀疤觉得浑身无力。这是什么世道啊?有没有搞错,我们是狗,居然还要什么奖励\抚恤金。人的奖励和抚恤金还不一定全额到位呢,狗上哪儿弄去?拖着脚步走过那座桥的时候,情侣吵架的地方,地上有一摊血,趴着无数黑压压的苍蝇。那只老狗不见了踪影,桥头粮油店家的小哈巴狗看它在观望,就向它解释原委。它伶牙俐齿,说话很快:“哎呀,那个男的这回玩真的了,见女的是真的要分手,就拿刀抹脖子了,本以为女的会阻止,不料女的理都不理,就上了一个老男人的车。那个男的哭天抢地的哭了半天,自己觉得没趣,骑上电动车就走,结果忘了自己的车锁着呢,一屁股摔到地下,别在腰里的水果刀把屁股给扎了个大口子。”
  嘿,还真是什么事儿都有。刀疤刚回到住处,就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厮打声,它赶紧冲上去看个究竟。
  (2)
  一到陈家山庄,陈老大就赶紧把布莱克和伊莲娜关了起来。为了保险起见,还给它俩戴上了具有GPS定位的项圈。“你们不是挺能跑吗?跑啊,接着跑!”给布莱克带好项圈,陈老二气乎乎的踢了它一脚,布莱克嗷一声惨叫避开。陈老三不干了:“轻点儿!那可是财神爷!”陈老二不屑的说:“切,反正早晚也是俩死狗。”陈老三白他一眼,低头鼓捣电脑,然后对陈老大说:“看,就这里,对,两个小红点儿。”陈老大看着屏幕连连点头:“哎呀,这高科技就是不一样。”陈老二则很不屑的说:“一个GPS项圈算啥高科技啊?土——”陈老大反唇相讥:“是,我们俩没出国,大土鳖。可这项圈是我花钱买的。您见过大世面,您倒是花钱买俩新鲜玩意儿啊?!”陈老二还没来得及说话,陈老三接着挤兑:“大哥,你又不是才认识二哥,他这辈子就是个在糖稀里泡过的铁公鸡,一毛不拔不说,到哪里还想沾人家点儿。出门不捡钱,那一天过的就跟做生意赔本了似的,能一天没个好脸色。”陈老二一听,可是气炸了:“你们俩就胡说吧!这次出门,吃饭钱不是我出的吗?”本来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陈老三更按捺不住了:“对,吃饭钱是您出的,可你请我们吃的啥啊?泡面、火腿肠、麻辣烫、烤串儿、冰糖葫芦、烧饼,正经热乎的饭菜没有。这也就算了,路上嘛,咱不讲究,可你连箱水都舍不得买,买仨塑料壶算是怎么回事?嘿,你和嫂子在日本就是这么过的啊?!”陈老二又要争辩的时候,陈老大电话响了。
  陈老大接完电话,对其他两个人说:“这东西先这么用着。我出去有事,狗的事儿我们回头商量。”说完,匆匆开车走了。陈老二疑虑的看着,对陈老三说:“哎,老三,你说老大不会背着咱们搞啥幺蛾子吧?”陈老三一撇嘴:“二哥,您这在日本呆几年,小鬼子的小心眼儿可是学的挺到位。不过可我告诉你,老大要瞒也是瞒我,这里头没你啥事儿。爹的遗嘱里根本就没提你这个二儿子的事儿。”陈老二又急了,开始和老三争吵。伊莲娜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布莱克倒还沉得住,静静的趴着。
  陈老大是去和小朝鲜会合。小朝鲜和陈老大大学四年睡上下铺,当时也都算是富二代。毕业后小朝鲜回了老家图们,但因为老爹赌博败了家业,债主上门把一切值钱的东西弄了个精光。小朝鲜无奈只好白手起家,也顾不得名牌大学毕业的身份了,辞去分配的工作,啥生意都做,有赚有赔的折腾了几次,后来选定了狗肉配送生意。小朝鲜人勤快,脑子又灵光,很快就把父债还完。但刚赚了些钱,却发生了调戏吴老六媳妇,结果被狗咬掉命根子的事儿。要说小朝鲜好色,那还真不是一天两天,上大学的时候就跟种马似的,谈了好几个女朋友都因为****太旺盛把人家吓跑了。到了还是栽到这事儿上。虽然命保住了,但被狗咬断的家伙再也不能使了,成了个阴阳人。他盘下来地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陈老大。本来陈老大不想掺和,眼下处理好父亲遗产才是大事儿。小朝鲜说你爸那些钱又不会飞,早晚都是你的。这个项目却是机会难得,弄好了的话倒腾土地都能赚一大笔钱。见小朝鲜说的恳切,陈老大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试试呗。他就找到小时候的邻居贾顾城,贾顾城很快就找到一个出资人大家在一起吃饭。这个出资人的钱是怎么来的不好说,但看样子确实是做了不少年老板,范儿很足。贾顾城又要带几个中学女生过去,被陈老大坚决拒绝了。陈老大原以为大学生出来陪酒就很那个了,没想到贾顾城居然还找中学生。结果就在那天晚上贾顾城出车祸高位截瘫。没办法,陈老大就担任了联络人的角色。
  这一次。小朝鲜请他们到一家当地很有名的驴肉餐馆吃饭。陈老大赶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除了王进财和小朝鲜新招的那个司机,还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坐在王进财和小朝鲜中间,安安静静的。陈老大坐下来没一会儿,那个司机就借口出去了。王进财敲敲烟灰:“李老板,你这个驾驶员看着可不是一般人啊,可靠吗?”小朝鲜高挑大拇指:“王老板好眼力。他是特警转业回来的,,转业后找了几个工作都不满意,就对我这里来兴趣。当然,我也没亏待他。人,很可靠。”王进财有些紧张:“特警转业?我咋听着这么象电视剧里卧底常用的套路呢?”小朝鲜神秘的一笑:“你放心。我做了详细的调查,他的档案、关系、家庭信息什么都掌握了。而且我还送他一套房子让她老婆孩子住,嘿嘿,他不敢怎样。”王进财虽然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疑虑:“我总觉得这些当过兵的不是太可靠,脑袋瓜有些迂腐。”小朝鲜哈哈大笑:“放心,我有分寸呢。不该他知道的事儿我不会让他知道。再说了,咱做这生意合法合规,又不是杀人防火、偷盗贩毒,怕个啥?对吧,晓丽?”那女人笑了笑,没有说话。陈老大吐着烟圈哈哈一笑:“那倒是。咱这生意,不但合法合规,还是国家大力扶持的。李老板,王老板,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说话就不兜圈子了,李老板,详细介绍一下项目的情况以及后面的事儿吧。”
  王林坐在外面抽着烟。这家餐馆开在很僻静的巷子里,外面看并不起眼,只有进去才发现里面大的惊人。院子套着院子,每套院子里都有假山、水池、亭子和厢房配房。路灯设计成了大红灯笼,宛如旧时宅院里的风灯,错落有致。不同的厢房被分别改成了不同的包房,起了很有诗意的名字。今天下着小雨,人还算少的,已经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了。服务员清一色的小姑娘,大黑辫子青色碎花布衫配着黑裤子,端着碟碗穿梭在迂回曲折的回廊里。晚风阵阵,荷塘里传来的阵阵蛙鸣,墙角的蟋蟀叫声,以及包厢里传出来的划拳声、笑闹声,让王林有些陶醉。多年的部队和警队生活,让他几乎忘记了生活的多姿多彩。看着眼前的一切,王林突然有些小幻想:自己要是能有这么一个大院子该多好啊!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白日梦多么荒谬:想什么呢,你不过是一个养狗开车的而已。一个人走了过来,坐在王林的身旁,那淡淡的香味儿扑鼻而来,是胡晓丽。
  “你怎么不进去?”胡晓丽问他。王林笑了笑:“老板们谈事儿,我在那儿不合适。你出来干什么?”胡晓丽一撇嘴:“里面烟酒味儿太大,熏死我了。”王林下意识的把自己的烟掐灭,尴尬的笑了笑。胡晓丽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高兴的站起来:“哇,这里好漂亮啊,就跟梦里的院子似的。青瓦白墙、雕梁画柱、青石板路、红灯笼灯,真漂亮!哎,你看服务员的衣服,太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味道了!真漂亮!”她拿出手机交给王林:“来来来,快给我拍几张照片,我要美美的。”起初王林不太会,胡晓丽就耐心的教他怎么用,怎么构图,怎么调光圈,手把手一步一步的教。王林不笨,很快就学会了。虽然夜景不好拍,但景美人美,还是能出好照片的。胡晓丽看着一张张美照欣喜不已,还搂着王林来了张自拍,把王林搞的挺不好意思。看着她欢呼雀跃的像个小孩,王林在想:女人还真是难以琢磨啊!这么好一个姑娘,居然去当小三。
  王进财晃晃悠悠的出来了,小朝鲜跟在后面扶着,嘴里喊着:“小丽,快来帮忙,伺候你们老板。”胡晓丽无奈的冲王林撅撅嘴,不情愿的跑了过去。陈老大也出来,看到王林坐在这里,也坐了下来:“你不去吃点东西?”王林笑了笑:“我吃过了。”陈老大掏出一盒烟,“来一根?”王林忙摇手拒绝:“刚掐了。”陈老大自己点着,冲着夜色吐了口烟,问王林:“我和你们老板是大学同学。他说你很会养狗?”王林谦虚的说:“在部队带警犬嘛,多少有些经验。”陈老大哦了一声,突然问:“知道怎么让狗死的自然和无痛苦吗?”王林脸色一变,疑惑的看着他。陈老大忙哈哈哈一笑,解释说:“我没说清楚,可能引起你误会了。是这样,我妈妈养了两只狗,但最近它俩患上了狂犬病,虽然是前期,但还是很危险。要是打死它们吧,跟着老太太也这么些年了,怕她舍不得。所以我就想着,能让它们无痛苦的死去,还能象自然死亡一样,不引起老太太的怀疑。哦,我家老太太是多年法医。”虽然不直接参与审案,但陈老大这番话还是让王林觉得其中有诈。狂犬症的狗直接处死好了,没必要遮遮掩掩,杀死两条狗还要做的象是自然死亡,多半有什么猫腻。在特警队研究犬类资料的时候,他翻阅过国外的资料,知道一些方法可以达到陈老大的要求,但他并不想告诉他。“这个,杀狗和杀人其实是差不多,既然是他杀,就做不到象自杀一样。”陈老大有些失望:“哦,那意外死亡呢?”王林想了想说:“狗的反应和灵敏度比人要好一些,如果在家里,一般的意外事故弄伤它没问题,一下弄死的话不太容易。如果伤了不救治倒是会导致死亡。”陈老大摇摇头:“我妈肯定会第一时间救治的,那是她的宝贝。算了,我进去了。”王进财和小朝鲜也回来了,摇摇晃晃的走进包厢。胡晓丽跟在最后,不时的闻着自己的衣服和手,满脸厌恶的表情。
  王林继续坐在那里。这个世界还真是奇怪啊,还有人处心积虑的要杀死两条狗。我是多么想让我的追风回来啊。追风啊追风,你在哪里呢?
  
  第十二章2
  
  (3)
  没用几天功夫,癞皮和黄眉就和铁丝网内的狗打成一片了。黄眉居然在这里还有了意外发现。那天刮大风,把晾晒在院子里的几件衣服吹落了,有件衬衣被吹到了外面。黄眉习惯性的过去嗅了嗅,居然发现衬衣上居然有和那个破袜子一样的某种味道。是王进财的味道?!但黄眉不敢确定,毕竟衣服是洗过的,部分味源被打乱导致的相似也是极有可能。它需要进一步验证。癞皮则只是每天躲在暗处盯着那个喂狗训狗的人看。看出端倪的黄眉没有多问,癞皮也没问它的故事。想说的时候自然就告诉对方了,何必问来问去呢?况且,黄眉因为另外一个问题已经头疼不已了:如果确定王进财在这里,它该怎么办?回去找刀疤和熊猫吧,好像有些拉不开脸;不回去找吧,自己人单势孤,决计抓不住啊。难道就看着王进财在这里逍遥自在然后再杳无踪影?寻求癞皮的帮助吗?它愿不愿意卷入到这场人和狗的是非中来?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进一步确定王进财究竟是否在这里。这些狗没有机会接触王进财,基本上没有什么信息可以提供,那么只有靠黄眉自己寻找机会了。
  在搞清楚王进财在不在之前,黄眉先见识了癞皮的厉害,让它对癞皮有了深刻的认识。这里比较空旷,四周都是山梁,癞皮和黄眉都是到附近的村子寻食。这惹恼了村子里的狗。山村地少,村子里的壮年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老弱病残还守在村子里。老年人仔细,舍不得把好东西喂狗,所以这些狗虽然有人家儿,但也大多面黄肌瘦,只能靠在垃圾堆里翻翻补充一下。癞皮和黄眉这俩不速之客的到来,让村里的狗认为自己的权益受到极大的损害。它们不愿意外来的的狗抢它们的东西,因此一直狂叫着示警。但癞皮和黄眉都是见过世面的狗,对此不屑一顾。这让村子里的狗很不满意。于是,一场冲突在所难免。那天刚黄昏,癞皮和黄眉一走进村口,就感觉到阵阵杀气。果然,还没走到那个垃圾堆前,十几只狗咆哮着冲了出来,把他它们紧紧的围在中间。为首的是只大黄狗,据说是村长家的,吃的膘肥体壮,浑身皮毛油油发亮。它也是狗群中最威武的一个。好几只小母狗为它争风吃醋。还有只白狗,可能是大黄狗的军师,时不时的和黄狗咬咬耳朵,低声咕哝几句。癞皮狗冷冷的看着它们,一言不发。大黄狗嘿嘿一笑:“我说,吃白食吃上瘾了吧?”其他的狗也围上来,啧啧狂吠。黄眉粗粗看了下,比它们体格壮硕的大概有五六只,和它们差不多大的有七八只,只有几条母狗体型略小,远远的跟在后头。如果硬拼,怕是要吃亏。它心里开始盘算怎么找个台阶下。但这得看癞皮什么打算。目前看它不动声色的样子,黄眉也猜不透的它的心思。
  大黄狗一看它们不吭声,气势大振,以为被自己这边的声势吓住了,愈发的得理不饶人,一步一步逼向癞皮:“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它站在距离癞皮两三步远的地方,鬣毛直竖,咆哮着示威,想让癞皮退开。癞皮慢慢的低下头,俯下身子。黄眉一看怎么着这是,要投降吗?不是吧?!大黄狗乐了,哈哈,土包子一个,估计屎都吓出来了——就在这时,癞皮狗突然直直地向前撞了出去,脑袋撞在戒心大减的大黄狗下巴和前胸上,咔嚓一声!大黄狗听到自己胸骨和前腿关节碎裂的声音,还没觉得疼,就轰然倒地。黄眉呆住了。其它狗也呆住了。大黄狗怎么也想不到这只毫不起眼的癞皮狗身子居然这么坚硬,也没看见它怎么蓄力,跟个木桩似的就撞了过来,坚硬的头骨撞碎了它的胸骨后,全身的力量顺势压向它被别着的左前腿,硬生生压断。剧痛传来,大黄狗哀嚎着在地下打滚。其它的狗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的老大一招就被人废了,还要上吗?一只黑背白腹的四眼狗冲了过来,张嘴想咬癞皮。癞皮侧身避过,顺势跃向旁边的电线杆,四眼狗扑空后转身再来,早被冲过来的癞皮扑倒在地,一口咬住它的脖子。四眼狗吓坏了,赶紧求饶。癞皮冷哼一声,松开嘴。饶是没有怎么使劲儿,已经让四眼狗疼的不堪忍受,在前腿上蹭着脖子,叫着跑向一边。癞皮狗冷冷的站在那里,面对着它们,那意思是:还有谁?有两只狗鬼头鬼脑的想包抄,黄眉跑来和癞皮背对而站,组成犄角。显然,狗群失去了气势,不甘心的围着。地上的大黄狗痛苦的挣扎着。黄眉看着它们,友善的提醒:“如果再不让它得到主人救治的话,它可能就内出血死了。”狗群里几只狗面面相觑,只得闪开条路,让癞皮和黄眉通过,然后悻悻的跟着叫了几声,拖着大黄狗找它的主人去了。
  一边在垃圾堆里翻东西,黄眉一边问癞皮:“朋友,你是警犬还是军犬?”癞皮不做声。黄眉继续说:“你刚才的格斗动作,绝对受过多年专业的训练。这只有工作犬才有。我见过警犬抓捕罪犯,动作和你一样凌厉。我们是战友,是伙伴,你应该告诉我。”癞皮停下来,看着夜空:“曾经是警犬。现在,我什么也不是,一只癞皮流浪狗。”黄眉见多识广,马上意识到它看王林的眼神中蕴藏的东西是什么。“那个养狗的司机,是你以前的主人是吗?”癞皮摇摇头:“我们应该叫搭档。我属于国家——当时是属于国家。”黄眉看看它:“然后受伤了,被抛弃了是吗?”对于狗而言,被弃养和被收养一样,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人类有一千种理由收养你,就能找出一千零一个理由抛弃你。被领养不要激动,因为随时都可能被放弃;被放弃也不要失落,毕竟还活着。癞皮找出一个馒头,蹙眉看着:“倒也没有被弃养。只是,有些东西改变了,再也回不去了而已。”黄眉没有再问下去。垃圾堆里好东西不多,它们随便吃了几口,就打原路返回。
  狗群已经不在了,只有一只小狗在放哨。看到它们过来,惊惧的躲到一边,低声呜呜了几声,摆出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黄眉没有理它,脑子里盘算着怎么揪出王进财来。刚才癞皮已经同意协助它抓捕王进财了,毫不犹豫的同意。两条狗齐心协力,好过自己来。
  它们刚走到王进财停留的那个项目旁边,就听到男人的骂声和女人的哭声,砸东西的声音,劝阻的声音,以及狗群的狂吠。黄眉用狗语问院子里的狗群发生了什么,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王进财和小朝鲜打起来了!
  (4)
  三儿终于明白大黑为什么闷闷不乐了。在心里憋了许久之后,大黑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我很不明白,吴老六和媳妇本来都是老实人,为什么被骗了后反而去帮骗子骗人呢?”三儿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作为一只猫,它无法回答这么深奥的问题。再说了,即便它回答得出,大黑又能明白多少呢?三儿一直认为,大黑的脑仁儿只有松子这么大,不,绿豆这么大。所以它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想等过两天大黑自己忘了。但它也不想放过这个可以展示自己博学的机会,于是它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说:“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但是,在回答之前,你要完成我交给你的几套动作。”大黑提醒它:”你教我的我都学会啦!”三儿这才想起来,之前那几天大黑勤学苦练,确实把它的绝学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剩下的动作,就是只有猫能做狗做不来的了。但三儿是一只聪明的猫,眼睛一眨就是一个主意:“你太小看你三姐我了!就你那笨样儿,学的连我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大黑不相信的看着它:“三姐,上回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三儿不耐烦的问:“上回我咋说的?”大黑摇头晃脑的模仿着它的样儿:“大黑,我已经把我除了爬树以外所有的功夫都教给你了。你要好好练,能不能超过我,就要看你的努力程度了。”三儿不屑的说:“得了吧,我那是鼓励你,好让你有信心去救吴老六,你还真信了。来,今天姐教你几招救命绝技。”大黑一听救命绝招,立刻忘了方才的问题,兴趣十足的凑过来问:“啥救命绝招啊?”三儿厌恶的往后推了两步:“把你的臭嘴拿来,熏死我了!”大黑不好意思的往后缩着脑袋,歪着头斜着眼看三儿。三儿被它这幅滑稽的样子逗笑了:“死样!行了,听好,我这里有三招,第一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第二招叫弃尾求生,第三招叫——”大黑打断它:“弃尾求生不是壁虎的绝招吗?啥时候成你的了?”三儿生气了:“谁规定壁虎的绝招猫就不能用了?你学不学?不学拉倒!”大黑没口的答应:“学学学学,三姐我错了。我学,您说吧!”三儿没好气的问:“说到哪里了?”大黑挠挠头:“哎呀,我也忘了!”三儿一摊手:“得。那就学第一招吧,等想起来再说。这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其实很简单,就是诈伤装死麻痹对方,趁对方不注意,突然发起进攻。”大黑心有余悸:“那要是被对方识破了咋办?”三儿被这货打岔打的快疯了:“那就真死去!”大黑张大嘴巴:“啊?那还学啥?”
  没用几天,三招就学完了,大黑很快就演练的很纯熟。三儿告诫它:“练得熟还不够,要知道什么时候用才可以。”大黑连连点头。那天晚上,大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条松鼠桂鱼给三儿,倒把三儿吓了一跳。吃完后,大黑看着三儿许久不说话。三儿很不自在:“我说你小子什么意思?你不会爱上你姐我了吧?我告诉你啊,猫和狗是不可能的——”大黑叹了口气:“姐,你想多了。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我想回家看看老六媳妇。”三儿啊了一声,有些错愕:“原来这些天你小子在琢磨这个?”大黑点点头:“三姐,我越来越觉得,人是很复杂的,太善变了。很好的夫妻,可能就离婚了;很好的父子,可能就成仇人了;很好的兄弟,可能就成路人了。”三儿不耐烦的看着它:“行了行了,别抒情了!你说你一条狗说话跟领导干部似的一套一套的干啥?直说,你想咋的?”大黑赶紧切入正题:“我怕吴老六对她媳妇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三儿琢磨了一下:“回农村啊?我可不去。”大黑摇摇头:“你不用去,我自己去,看看就回来了。”三儿有些担心的问:“你自己行吗?”大黑骄傲的挺直身体:“没问题。三姐,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徒弟!”三儿扑哧一笑:“臭美吧你就,刚来的时候连个红绿灯都不会认,没被车撞死算你命大。我说你小子今天怎么给我弄条鱼来呢,合着有事要告诉我啊。行啊,大黑,会打小算盘了。”大黑突然严肃的卧在它面前:“三姐,不是的。我弄那条鱼,是想好好的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当时在路口拉我一把,我就被车撞死了。如果不是你这么一直收留我、照顾我,我早就在这大城市里饿死了。如果不是你教我功夫,我就是一傻大黑粗的笨狗。三姐,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它说的动情,声音开始呜咽起来。三儿赶紧制止:“得得得,别煽情了,再说我也要哭了。啥也别说了,遇到都是缘分。啥时候出发?”“明天一大早。”“那行,早些睡吧!”“嗯。”
  次日一早,三儿送大黑来到马路边。“好了,你走吧!”三儿让大黑过去。大黑点点头,趁红灯的时候,屁颠屁颠过去。绿灯亮起,车水马龙。三儿望着车流,突然有些不舍。大黑像是个傻弟弟,给三儿孤寂的生活带来许多亮色。平时不管怎样蠢笨,能斗斗嘴、发发脾气,还是比较幸福的。如今,傻弟弟要担当起自己的责任,回去救自己的主人了,真好。它叹口气,转身回去,却撞到一堵墙上,它一抬眼:一只大狗冲着它直乐。“大黑?你不是走了吗?咋又过来了?”三儿纳闷自己盯着它过的马路,怎么就绕回来了。大黑挠挠头:“我突然想起来,我不知道路咋走。”三儿没气晕了:“你连路都不知道,还嚷嚷着要回家?”大黑蹲在地上,低头耷拉脑的被三儿骂:“好嘛,就知道自己住嘎拉头村。哪个县哪个乡全然不知道,你说这让我们哪找路去啊?我说你这个笨狗啊,这脑子还没松子大呢!”大黑嘟囔着:“你不说比绿豆大吗?”一说绿豆,提醒了三儿。汽车站有个卖绿豆汤的,那里墙上挂着一幅大地图,应该能找着嘎拉头村。于是它们向汽车站跑去。
  看地图是一回事,看得懂是另外一回事儿。尽管它们猫在墙角连看带听的琢磨了半天,还是没闹明白去嘎拉头村该怎么走。正在焦急呢,几个警察带着几个咋咋呼呼的人过来了。咋呼的最凶的,居然是吴老六!三儿认出来了,后面那几个,就是吴老六从老家带来的那几个人。吴老六使劲喊着:“你们不能这样,您们违背了小平同志让一部分中国人先富起来的伟大政策,你们故意不让我们发财!”几个警察表情肃穆,不理不睬。车站的旅客好奇的看着,有人窃窃私语:“看,又是搞传销的,遣送回原籍都送不走,听说有个人,被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你猜怎么着,他硬是从火车上跳下来,腿都摔断了,爬着回来的。”“哎呀,你别提了,这个人也是,遣送两三次了,送走跑回来,送走跑回来。”“你说说这传销的洗脑多厉害,愣是把好好的人弄成这样。”由于三儿和大黑卧在角落里,吴老六没有注意到它们。其实就算吴老六看到,他也认不出大黑了。几个月的光景,大黑高大威武了许多,远不是最初那个窝窝囊囊的样子了。
  三儿高兴了:“哈哈,正愁不知道路呢,有带路的了。”大黑没明白咋回事儿:“哪里来的带路的啊?”三儿横它一眼:“松子儿大的脑子就是不管事儿。你跟着吴老六不就回家了吗?”大黑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哎呀,对呀,我咋没想起来呢?”三儿懒得理它,反复观察着。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车进来了,刚刚停稳,人们就朝着汽车跑过来,在门口挤成一团。里面的司机不耐烦的喊着:”闪开闪开,门都打不开了!“前面的人不情愿的往后退了两步,车门缓缓打开,人们又要往里挤,司机伸手拦着:”别着急,一个一个来。”两个司机,一个站在地下放行李,一个在车上验票放人上去。
  一个中年男子扛着一个花无纺布提袋,气喘吁吁的往行李舱里塞。司机问:“什么东西嘛这个?过安检了没?”男子喘着气:“过了过了,这不我的票刚检过。”司机看了看,没在说话。男子把大提袋胡乱塞进去,爬上车。过了一会儿,车站入口那里走来一个男的,也背着一个无纺布提袋,走到车跟前准备放行李。司机赶紧拦住:”哎哎哎,你买票了没有撒?东西安检了没?“那个男的气乎乎的说:”路上堵车,我刚到。我东西放一哈,这就去买票。等我,等我哈。“司机骂道:”早他妈干吗去了,现在还能买到票吗?”果然,没一会儿工夫,男人哭丧着脸回来了:“奶奶的,走不了了,没票。”他气乎乎的弯腰从行李舱中拽出那个大提袋儿,扛着走了。
  看民警和吴老六上了一辆车,三儿一推大黑:“走!”它们跑到那辆车旁边,猫在另一个车的角落里。大黑一脸沮丧:“我也不能上车啊!”三儿低声说:“谁让你上车了?你看见车下面开着的铁盖子没?那是行李舱,一会儿我吸引注意力,你赶紧钻进去。”大黑忐忑的说:“那行吗?会不会闷死?”三儿踹它一脚:“胆小死你吧!我坐过几次,没事儿。”看看行李舱前只有司机一个人在抽烟了,三儿跑过去,蹲在司机面前,呆呆地看着。司机很纳闷:“你这个家伙要干嘛?”三儿慢慢的摆出打拳的姿势。司机乐了:“嘿,这只猫!”他蹲下来,信手比划着,没想到猫竟然和他一下一下喂起了招。大黑趁着这会儿功夫,刺溜一下钻进了行李舱。看到大黑已经得手,三儿停了下来,突然溜走了。司机有些惆怅:“嘿,这小家伙儿!”又过来一个人提着大箱子,猫腰往里塞,发现塞不进去,伸头进去一看:“哟,这天气还有人带狗皮褥子啊!”只得塞到旁边。大黑躲在行李里,屏住呼吸。车底的味道不太好闻,但还能忍受。就是不知道这一路要跑多久。想着想着,它就在黑暗里睡着了。
  三儿慢悠悠的拖着脚步往回走。这回大黑是真走了,不会再跑回来了。它下意识的回头看看,生怕哪个角落里大黑又傻笑着出现。几个月来的朝夕相伴,三儿不觉得大黑有多重要,甚至有时候心烦的时候还嫌弃它碍事。如今这一离开,心里却有些不好受。拐进那个巷子里,三儿不想走了,爬到路边的一株大榕树上休息。几个少年在不远处的地方,似乎在等待什么。两个女孩子跑了过来:“来了来了!”少年们朝她们来的方向跑去。有一个女孩提着一个手提袋,慢慢的走了过来。其他人围住了她,众星捧月般的来到树下。女孩小心翼翼的放下手提袋,有什么东西在动。在众人的目光里,女孩打开手提袋,一只小猫!小家伙毛茸茸的,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身边的人。孩子们欢呼雀跃:“哇!太可爱了!”这个摸摸,那个拿出一根火腿肠,还有拿出牛奶的。提猫过来的女孩赶紧制止:“别喂别喂,吃不好会死的。”三儿在树上看着这群孩子逗弄着这只小猫,心里忍不住一动,往事历历,涌上心头。
  三年前的新城,城里十字站。几只孩子小心的呵护着一只瘦骨嶙峋的小黑猫。每天下午放学,他们就会聚在一起,把凑来的食物交给小黑猫。有一天,孩子们来到这个水果店,发现小黑猫没了。问老板娘,说是被几个大孩子抓走了。小孩子们往前追啊追啊,终于在街角看到了那几个大孩子。他们对猫又是打又是踩,还把四个蹄子捆起来,甩着尾巴往树上砸。小黑猫惨叫着。他们哈哈大笑着,似乎那是很好笑的事。有个女孩还拿手机拍着,得意的咯吱咯吱直笑。小孩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去劝阻。那只小黑猫就这样被活活折磨死了。尽管死了,这几个大孩子还没有放过它。女孩用高跟鞋一下一下的踩着小猫的尸体,兴奋的满面潮红。小孩子们捂着嘴,不敢再看,却又不能转开眼去。大孩子们走了,小孩子们冲了过去,看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有几个孩子哭出了声。他们找来一个小盒子,把死猫装起来带走。有个小胖子很细心,还在拿纸把地上的血迹擦干。等他一抬头,发现只剩下自己了,忍不住有些害怕,赶紧大叫:“等等我!”他站起来,发现头顶的树杈上站着小黑猫。“啊,你没死?”他惊讶不已,赶紧喊:“你们看,小黑猫没死!”其他孩子差异的看着他。他再看树杈上,空空如也,吓的妈呀一声追了上去。小伙伴们对这件事的解释是:小胖贫血,站起来眼花了。小胖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死猫都装进纸盒子里了,哪还能再活着?就算猫有九条命,也不行啊。
  孩子们埋了小黑猫后,继续上学,很快就忘了这件事儿。但有人却没这么幸运。那几个折磨小黑猫的男孩女孩,从此遭遇了很多恐怖的故事,尤其是那个穿高跟鞋的女生,几乎每天都大惊小叫的说自己又看到那只被她踩死的小黑猫了:在她下晚自习的自行车上,在她回到小区的停车棚里,在她家的单元门上,在她家的窗台上。其他几个孩子也好不了多少,那只小黑猫似乎有些阴魂不散,总在他们猝不及防的时候出现,或者突然直挺挺的倒吊着在眼前晃啊晃,或者啪的从高处跌落在自己的头上然后弹开。有个男孩拿着一部恐怖片告诉同伴可能那只小黑猫变成了厉鬼,吓得他们面如死灰。有人建议,到那棵树下去烧香恕罪。尽管不大情愿,但他们还是去了。烧香的过程谈不上虔诚,更像是一场诡异的闹剧,路人纳闷的看着,猜测这几个少年是行为艺术还是加入了什么社团。就在他们烧完香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那只小黑猫站在树杈上,冷冷的看着他们。他们越看越毛,收拾东西一溜烟的跑了。
  小黑猫自然不会死而复活,也不会化为猫鬼阴魂不散的缠着他们几个。这一切,都小三儿干的。它认识那只死去的小黑猫,算起来也该是亲戚。其实它俩并不太像,但心虚的人怎么会注意这么多呢?也就是从这一天起,三儿固执的认为,人是邪恶的动物,是靠不住的。小猫那么小,没招谁惹谁,却被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活活虐死,这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对此,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所以它倒不觉得吴老六会从被骗的可怜虫变成助纣为虐的骗子有什么突兀的,因为人本来就是邪恶,所谓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砝码不够罢了。
  风里飘来一股农药味儿。远远的,一辆喷着水雾的拖车慢慢的开过来。三儿纵身跃下,它可不想被这种熏死人的药水儿喷的浑身皆湿。不远处就是条步行街,那里的垃圾箱资源很是丰富,是它最爱的地方之一。要说着人类还真是奇怪,在家的时候能为块儿八角的事儿吵的惊天动地,一旦出去逛街,跟东西不要钱似的,见啥吃的就买啥,不好吃就扔掉。这算哪门子道理呢?不过三儿喜欢这种行为:你们要不扔,哪有我们这些流浪的猫狗吃的呢?它小心的翻检着,心想如果大黑没走,这会儿应该留着哈喇子琢磨先吃哪个好东西呢吧。
  唰!一张网劈头罩了下来。三儿觉得眼前一黑,被网个结实。一个声音说:“老大,这只个头大!拿回去做客人要的‘龙虎斗’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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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1
  
  (1)
  刀疤冲上去一看,熊猫和母狗正扭打在一起。
  刀疤赶紧叫停,两只狗气呼呼的坐下来。原来,熊猫鼻子灵,没上楼就闻到房间里有陌生的味道,它小心翼翼的上来,探头探脑的正在张望,母狗打斜刺里冲出袭击它。本就觉得对方鸠占鹊巢的熊猫怒不可遏:占了我的地盘还这么嚣张?!于是奋起反击。母狗那边则是因为刀疤只顾想着怎么追捕王进财的事儿,全然没告诉它还有熊猫在这里住的事儿,以为熊猫是不怀好意的坏狗。刀疤把话一说开,两只狗都有些不好意思。熊猫脸皮厚,主动道歉揽责,还关心母狗什么时候生产。母狗叫花花,是一只法国斗牛犬和古牧的杂交,虽然品格很不纯,但骨子里的凶悍劲儿,还是让熊猫很是佩服。谈到肚子里的孩子,花花很骄傲:“别看我长的不好看,但我的孩子肯定好看。”熊猫大是好奇,忙问为什么,母狗羞赧的说:“它们的爹是个大帅哥!咱鹳城最帅气、最阳光、最时尚的公狗。”熊猫有些嫉妒:“哪只狗啊?”母狗压低声音:“你们可别乱说啊,乱说我就惨了。”刀疤一蹙眉:“花花,在我们义犬联盟,盟内兄弟之间可以无所不谈,但在外面,守口如瓶是第一要务。你能做到吗?”花花一个激灵:“我能!”然后讪讪的说:“我也没把熊猫兄弟当外人。我这窝孩子的爹啊,就是那只叫做赵小宝的阿拉斯加和笨狗的串儿。”熊猫差点没背过气去:“就它?还鹳城最帅气、最阳光、最时尚?花姐,你这智商怀孕之后直线下降啊!”看花花还没反应过来,熊猫撇着嘴说:“你选择男朋友的品味堪忧,堪忧,很堪忧。”花花这才明白过来熊猫损是在挖苦它,它并不以为意:“反正我觉得赵小保阳光帅气。哈哈,希望我的孩子们个个都象它一样。”熊猫故作忧虑的说:“哎呀,可怜的孩子们啊!”刀疤咳嗽一声:“好了,别贫了,咱们说说正事儿。”熊猫和花花安静下来后,刀疤开始说自己的计划。
  听完刀疤的部署,熊猫和花花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它们靠得住吗?再说咱们去哪里找那么多骨头去?”刀疤扭动着脖子,在前腿上蹭耳朵:“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首要目的就是抓住王进财。至于骨头么,以后再说。”花花有些担心:“从我这几天在协会的所见所闻来看,我觉得这些狗并不一定会听苏牧它们的。”熊猫着急了:“那咋办?不还是没用吗?”刀疤没有说话,望着窗外,刚才还晴朗的天顷刻间阴云密布,马上一场大雨就要来临。它突然有些想念黄眉,你小子跑哪里去了?说走就走,太不仗义了!
  熊猫其实打听过黄眉的消息。马路对面那家修车行的哈士奇告诉它黄眉的消息了。107国道车流众多,最近政府刚在这个路口装了红绿灯,但习惯了硬闯马路的人们还没有适应,总是不看灯自顾自的走。这让很多司机觉得心惊胆战。这次也一样。红灯刚亮,车流涌动。但一个老太太看也不看,径自穿行。她大概以为国道和市内道路一样,会随时停车为行人让路。可是北面来的拉着几十辆小汽车的大卡车司机只顾在看灯,灯一变就迫不及待的启动了,等看见人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车身太重惯性巨大,刹车也没用,卡车呼啸着向老太太冲去。拴在房檐下的哈士奇惊惧的看着,修车行的老板娘拼命喊着:“车!车!车!”耳背的老太太根本听不见。眼看一出惨剧就要发生,就在这时,什么东西扑了过来,把老太太狠狠的推了出去。卡车碾着老太太的菜篮子呼啸而过!司机死死的踩住刹车,卡车筋疲力尽的停下在路边。驾驶室里两个人下车,朝老太太跑去。老太太正躺在地上“哎哟哎呦”的叫着。得亏路边是堆沙子,她没有什么大碍,手和膝盖擦破了皮。哈士奇汪汪的叫着。两个司机惊魂未定的看着老太太。修车行的老板娘终于喊了出来:“我的老天爷啊!吓死人了!差一点啊!要是再晚几秒种,准撞上了!”老太太还没明白过来咋回事儿,气呼呼的喊着:“我走的好好的,到底是个啥叫我翁扳倒咧?啥东西哎?”几个正在忙的伙计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修车行老板娘的注意力净在车有没有撞到人上了,没看见老太太这边的事儿。但哈士奇看到了,推到老太太的,正是一只长得和熊猫描述的一样的黄眉毛狗!大家都在关注老太太的时候,它爬起来扒住车厢的栏杆,迅速窜上去找个地方卧好。“它还冲我打了个招呼,不要让我乱叫。”哈士奇激动的说。后来的事儿并不复杂:在老板娘等人说明情况后,老太太后怕的坐在沙滩上,晚了爬起来磕头如捣蒜的感谢她所信奉的神。司机要带老太太去检查,老太太谢绝了:“这事儿是我自己没脑子,不能怪你们。这边也不知道啥把我救了,你看看这。你们走吧,我回家自己擦擦药水就行了。”司机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老太太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要钱。可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呢?黄眉上了车,但那车去哪里,黄眉会在哪里下去,熊猫还是不知道。所以,对它而言,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黄眉可能不在鹳城了。由于刀疤也没问它黄眉的消息,它也不好主动说。但熊猫知道,刀疤一定是在思念黄眉。在它们仨的组合里,虽然刀疤是下命令的那个,但之前刀疤总要征求一下它们的意见。大多数时候熊猫是来搞笑的,刀疤主要听取的还是黄眉的意见。虽然没有刀疤阅历丰富,但黄眉对本地十分了解,加上沉稳刚健,很有主意,总能给出一些很好的建议来。如今没有黄眉,刀疤只好自己做决策了。低声下气的求狗协会,也是被逼的无奈之举。花花是个不聪明也不了解内情的母狗,出谋划策本来就不是强项,熊猫自己又是个憨货,刀疤有多难估计只有自己知道。
  花花对于狗们的态度的判断很准确。没有太多的狗把苏牧和国美的话当回事儿。尽管国美振振有词的说出一串儿“消息源”,但没有一条是可靠的。有个消息源居然是在迎宾馆大排档发现了王进财!刀疤心想,这消息如果属实,那王进财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倒是那个小三的萨摩耶阿娇给刀疤提供了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王进财把小三的一个好姐妹带走,说是要引荐给自己的合作伙伴。小三还很怀疑是不是这个女人勾搭上王进财了,萨摩耶听她跟别人打电话的时候说:“我觉得女人最应该提防的人就是自己的闺蜜,她们很容易勾搭自己的丈夫。我怎么知道,我,我也是看专家说的。”萨摩耶鄙视的看了她一眼。这话才不是狗屁专家说的,她知道是因为她当时就是王进财老婆闺蜜的表妹,借着表姐的光勾搭上王进财的。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想挖闺蜜老公的小三不是好女人,所以要时刻提防。”刀疤继续打听:“那她去找他们不就好了吗?”萨摩耶鄙夷的说:“第一,王进财不让她找。说在外面吃苦受罪,会让她受委屈的。第二,这个女人和一个小白脸腻歪着呢。马丹,让我撞见好几回了。你不知道,那男的——”萨摩耶的声音低了下来,两只狗猥琐的笑着。树上笼子里的鹦鹉气愤的说:“无耻!我发现任何两只公狗在一块儿,就一定会谈论和母狗那些事儿,恶心!”萨摩耶恼怒的看着它:“死开,你这个假正经!”鹦鹉不甘示弱:“假正经也比娘炮好,死娘炮!”刀疤头回见到鹦鹉这么能说脏话的,有些话它听到都脸红。倒是楼道口进出的人们很纳闷:这狗和鹦鹉乱叫个啥?
  只知道这个还不够,谁也不知道小三的闺蜜被王进财带哪里去了。刀疤安排萨摩耶多注意那个女人的电话,看看又没什么地点透漏。临走时萨摩耶突然问:“你是不是苏牧会长让协助的那个刀疤?”刀疤一怔,不知道该承认还是否认。萨摩耶没等它说话就接着说:“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找我主要是为了打听王进财的消息。别忘了我们萨摩耶也是工作犬,这点警惕性还是有的。不过我愿意帮你。只要你答应,带我加入义犬联盟”,它突然有些低落,嘟囔着说:“别嫌我娘炮就行。”刀疤看着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你一点也不娘炮。没问题,我答应你。”其实它更想说的是你现在就是义犬联盟的成员了,但它觉得这样太过轻率了,还是等等比较好。
  回去的路上,刀疤琢磨着眼前的局势。也许是该派熊猫去把黄眉找回来了。这事儿,没有黄眉还真是不好弄。虽说派熊猫出去找黄眉是个冒险行为——更大的可能是黄眉没找回来,它自己先丢了_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花花可以顶替熊猫去蹲守小区,虽然脑子反应慢,但毕竟是母狗,谨小慎微总不会出大错。它刚拐进小区的门儿,花花就迎了上来,急慌慌的说:“熊猫被人抓走了!”
  (2)
  陈老二趴在电脑跟前打瞌睡。陈老三一把扒拉开:“睡觉去床上!让你找资料呢,你倒好,在这儿对着电脑烧上香了。”陈老二不服气的站起来,嘟嘟囔囔的说:“这几天我都没好好睡过!回来吧,开车一天就到了,非得找个板车拉着回来,花了两天两夜,坐的我痔疮都犯了。这一回来又要看监控,又要找资料,还让不让人活了?”陈老三双手迅速的敲击着键盘,紧盯着着蹦出来的信息,头也不回的说:“没人让你这样啊,你可以去睡啊。我们早说了,这事儿和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陈老二气不打一处来:“老三,不带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挤兑人的啊!好歹我也是你哥,也是咱妈生咱爸养的,他们的家业,就算遗嘱里没提,那也得有我一份儿!”陈老三看他真急了,也没在说话。陈老二倒杯茶,躺在一把折叠椅子上:“哎呀,咱来这么累死累活,陈老大可是舒服,开着车噌没影儿了!这日子过的,真叫一个快意潇洒。”陈老二抬起头想说什么,看看他,摇摇头,又继续查资料。陈老二继续发牢骚:“老三,你说老头子这是啥意思?他真以为这是外国啊,还把遗产留给狗,这脑子,我都怀疑是不是给狗吃了。”陈老三怒了:“你胡说什么呢?他是咱爹!怎么着,要钱的时候喊的欢,人没了你就开始满嘴胡咧咧?”陈老二自知失言,讪讪的笑着说:“嗐,我也就那么一说,这不没事儿唠嗑呢么。看把你急的。”陈老三没好气的说:“我这儿忙着呢,没工夫和你闲唠。你要是真没事,要么睡觉,要么去看看狗。”陈老二放下杯子顺势一躺:“我睡觉!监控里都盯着哪俩货好几个小时了,还要我去看。”陈老三冷哼一声,没再言语。
  国内外的网站翻了不少,但能让狗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的办法还真是不多,要么就是需要一些很难搞到的药剂。那些奇奇怪怪的字母,让陈老三这个英语专八毕业的都头大。本来指望陈老二的留学生涯能帮一点忙,但他倒好,在日本留学几年净混中国人圈子里了,日语学的不怎么样,中国各地的方言倒是挺溜。陈老二就纳闷了,这电视剧里弄死个人可简单了,别人都发现不了是谋杀,但现实中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法医一鉴定就啥都有了。可能的办法也不是没有,比如让狗心肌梗死,或者脑淤血,或者腹泻而死,或者意外而死。但因为遗嘱里明确写明如果狗不是自然死亡,有疑似他杀的征兆,即便证据不足,所有遗产也将捐给中国几个著名的科研机构做研究经费。好家伙,好几十个亿呢,那些机构快高兴疯了,巴不得他们把狗弄死。养着夜长梦多,弄死自找麻烦,这事儿,还真是容不得丝毫马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在如何处理这俩狗的意见上,三人有分歧——准确的说,是陈老大和陈老三有分歧。按照陈老大的意思,为了避免越夜长梦多,赶紧弄死,看哪个鉴定机构鉴定,请鉴定医生吃吃饭,打点一下,事情就解决了:“中国嘛,没有用钱搞不定的事儿。”陈老三则认为不妥,因为老爹把这事儿玩大了,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们几个孩子怎么和两只狗抢财产。这也关系到中国富豪如何处理遗产,以及宠物究竟是否有继承权,不仅八卦新闻注意,专家学者们也在注意。如果这狗太快的死掉,必然会引起怀疑,后续的事情会怎样发展,实在无从预料。狗的寿命也就十几年,既然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年。贿赂鉴定机构,万一被哪家媒体披露,那可是绝大丑闻,无论是容和集团还是陈氏家族都承担不起这个风险。陈老大气的直骂老三迂腐:“你这个脑子,亏你还是全球著名的商学院出身!你也太天真了吧?!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被人们的猜疑左右了?即便是事实的复述,只要没有铁的证据,那也可以被说成是牵强附会。找几个水军灌几桶水,把局势搅浑,过个几天,谁还记得这事儿?咱们又不是郭美美没事挑衅一下大众,哪有那么多人盯着咱?”陈老三也被他说的心动了,但回去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妥当。“哥,我想了,这事儿咱急不得。咱们不比那些品牌公司,出了危机后紧急公关一下,然后再给大众派派红包,就能迅速的恢复到没事儿人的状态。咱们就一次机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操之过急,事情败露了,被舆论抓住,资金被科研机构托管,那咱们可就被动了。”争议归争议,在对付陈老二的问题上,两人的态度很一致:“他,一分钱也别想拿到。”陈老大警告陈老三,如何处置狗的计划不能如实告诉陈老二,“他如果得不到钱,肯定会把咱们的计划抖搂出去!对他来说,本来也没机会继承,最后拿不到也无所谓,但对于我们可就亏大发了。”陈老三连连点头,这个就算陈老大不说,她心里也有数。至于这财产她和陈老大之间怎么分,现在还没有详细讨论。“老妹,放心吧,大哥我亏不了你!”陈老大信誓旦旦。
  墙上的钟响了,敲了十二下。陈老三伸了个懒腰:“都这个点儿了,老大估计今天不会回来了。二哥,我回家了,明天得去学校上课了,为了找这俩货,我的年假都超了。这儿就靠你了!”陈老二赌气的说:“分钱没我的份儿,看狗的时候想起我来了?!这就是你们兄妹俩干的事儿?”陈老三笑一笑,拿起车钥匙径自走了。陈老二有些着急了:“哎哎哎,老丫头,你真走啊?这么大院子,我一个人,害、害怕!”陈老三回头一笑:“哟,我的二哥,这上千万的安保系统保护着你,你怕外人进来吗?怕鬼?再说了,那是咱爹,还能把你咋的?你还怕啥?再说了,那不还有俩狗陪你呢吗?哈哈哈哈——”她笑着钻进自己的车里,汽车轰鸣着滑出了大门,沿着山路疾驰而去。陈老二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远处城市模糊的霓虹里,赶紧摁遥控器锁好门,兔子一样冲进屋子,坐在两只狗的旁边。
  这个庄园是陈百万在陈老二出国那几年修的,据说花了2个亿。站在院子里,就可以俯瞰整个城市,风水绝佳,气度非凡。尽管新闻媒体没少曝光这座豪宅如何奢靡如何侵占绿地,但凭借陈百万在黑白两道的势力,人们也只能嘴里说说罢了。宅子占地两亩多,如果算上后面十几亩的花园和绿地,走一圈下来都得一个钟头。刚盖好那几年陈百万在门口挂了个“陈公馆”的汉白玉牌子,后来风头紧了,市领导来拜年时不断诉苦说老百姓举报了国土局严查了管人情不好做了,陈百万这才略有收敛,摘了那块牌子,挂了一个“华东气候变化及珍稀动物迁徙研究所”的牌子,算是应付上头检查。那两只狗,就是那个时候弄来给所里“研究”的“珍稀动物”。随着陈百万将企业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点,自己逐渐淡出商界,这座宅院也慢慢的人迹稀少。到陈百万死之前,人们基本上已经淡忘了它。陈百万奋斗一生,攒下无数家财,本意是想均分给四个孩子,但因为陈老二当年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被债主绑票后到家里要债,陈百万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把本金利息一并结清,送债主走后,回来怒气冲冲的找人摁住陈老二一顿暴打,剁掉左右手的食指第一指节后逐出家门。父子因为这事儿断了来往,陈百万遗嘱里更是对这个儿子只字未提,俨然早已忘记。陈老大和陈老三此番故意刁难陈老二,一方面也是秉承爹的意思刺激他,让他痛改前非;另外一方面,涉及财产巨大,除了那个不争混的老四外,还要多一个人分,二人也确实有些肉痛。
  陈百万死后把巨额财富留给两条狗的事儿一被媒体曝光,这里再度成为人们的焦点,于是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又被媒体拎出来说。在任的领导都是后来上来的,嘴上打着哈哈说历史问题慢慢解决不能操之过急,底下安排人过来和陈家交涉。但怎奈陈家有土地出让证明和房屋产权证,硬是奈何不得,只得作罢。但陈家几个子女知道,老爷子一走,人走茶凉,这局面怕不如以前安稳了,如何将这宅院并入容和集团的合法资产,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儿。但眼下,涉及遗产切割,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天开始打雷,大雨将至。陈老二猫在屋子里摆弄着手机,和已经回日本的老婆语音聊天。突然监视器嗡嗡作响。他一个箭步窜过去,看到宅院西北角有两个人影在翻墙。墙上装的红外摄像头把二人的动作拍的一清二楚。陈老二骂道:“哟呵,今儿没踩盘子吧,这里也敢来。让你尝尝一千多万的安保设施的厉害。”他摆弄着面前的键盘。伊莲娜碰碰布莱克,它们人立起来看着监控电视画面。陈老二将那个区域的电网防护措施打开,待两个人快爬到墙顶的时候,陈老二冷笑一声:“游戏开始!”他摁下一个红色按钮。屏幕里,两个人像被什么猛的拽了一下,往后翻倒。好在他们的手脚上的攀爬钩起了作用,护住他们没有摔下去。这却正合陈老二的心意,他兴奋不已:“啊哈,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来,我们好好的玩一玩”。他又摁了一下红色按钮,屏幕里的两个人又弹起来,砸在墙上。陈老二看着屏幕乐不可支,两只狗面面相觑。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钳子样的东西,慢慢的爬上去。
  伊莲娜看着陈老二,对布雷克说:“看见没,只要有一个人守着,哪怕他是个猪,外面人也进不来。”布雷克叹了口气:“人确实聪明。”它俩闲聊,陈老二也没闲着:“哟,还有帮手?还要剪电网?能耐了你!小样儿,我整不死你!”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上拿着钳子往上爬的人,对着键盘一阵忙活,刚才偶尔发出火花的电网,这会儿竟然鬼火嶙嶙。他使劲摁下另一个按钮,屋子里的灯光微微一暗,屏幕上那个正在爬的人啪的飞了起来,狠狠的被甩了下去,在地上动也不动。陈老二得意的说::“不得瑟了吧?这还有个120V的没用呢。”看着几个人影没了动静,陈老二吃着陈老三从超市里给他买的鱼生,蘸着芥末,被辣的眼泪横流,却嚼的有滋有味。
  轰隆隆!一声炸雷,大雨如注。雨水浇醒了挂在墙上的两个蟊贼,他们慢慢的爬下来,搀着地上还没醒来的那个家伙,一瘸一拐的走了。陈老二意犹未尽,把对着屏幕拍的照片分享到社交媒体,然后给陈老大和陈老三打电话,发现两个电话都没人接,忍不住又抱怨了一通,才昏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几点,门铃大作。陈老二揉着眼睛看着监控,看见了陈老大一张怒气冲冲的脸。陈老二摁了一下遥控开关,放他的车进来,又钻进被窝。陈老大停好车,走过来一把掀掉被子:“看看你干的好事儿?!”陈老二一头雾水:“我干啥了?”陈老大拿出手机,拨拉了几下:“这是你发的不?!”陈老二看了看,是自己在社交媒体上发的那几张照片,顿时来了精神:“嘿,大哥,你不知道,昨天晚上那叫一个精彩刺——”陈老大手扬起来要抽他耳光,到脸跟前又放下,气的叉着腰直转圈:“我说陈推进,你要不是我弟弟,我早打你了你信不信?你做事能不能有点脑子?我说你这,你这也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他搓着手,急切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儿。好梦被打扰的陈老二本来就心情不好,又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也气往上撞:“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一个人和三个小偷作战,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你和老三在哪里呢?分钱的时候嚷嚷着没我的事儿,守夜赶贼的事儿倒落在我头上了!有你们兄妹这么办事儿的吗?我分享个心情怎么的了?”陈老大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言不发。陈老二继续发泄自己的不满,嘟嘟嘟嘟说了大半天,终于不说了。陈老大叹了口气,摇摇头:“我的好弟弟唉,你可知道你惹出了多大麻烦?给,你自己看看。“他把手机交给陈老二,陈老二一脸狐疑,拿过来一看,脸色大变:“我靠,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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