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猛犬全集.net》第4/19页


  
  (1)
  “快醒醒,打狗队来了!”瘸腿四眼玩命的跑着,没忘了很仗义的提醒还在路边酣睡的各路兄弟姐妹们。
  黄眉和刀疤惊醒过来,癔症着看看天,还黑咕隆咚的呢。刀疤赶紧去踹熊猫的脸,熊猫睡的真沉,居然没唤醒。黄眉也纳闷不已,问刀疤:“打狗队怎么现在来了?这才几点——”它还没问完,尖利的刹车声响起,一辆执法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几个穿着制服、拿着盾牌和长棍的人打开车门冲了下来,向路边的野狗野猫痛下杀手。刀疤急了,张嘴在它耳朵上咬了一下,熊猫汪一声惨叫,刚要再叫,嘴巴已经被黄眉用爪子死死压住。看到它俩居然想残害自己,熊猫惊恐不已。刀疤压低嗓子:“打狗队来了,你闭嘴!”熊猫打了个激灵,顿时闭紧嘴巴。
  鹳城起先没有打狗队。比起外地逃难来的狗所说的那种全城打狗的盛况,鹳城简直就是狗的世外桃源。一方面,这里是新城区,地广人疏,没有一些老城市那么逼仄;另一方面,鹳城人对狗相对比较宽容,即便是执法部门,在这件事的态度上也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偶尔做做样子。这也吸引了不少外地的狗移居鹳城,一时间鹳城狗口大增。好在这些狗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无非就是翻翻垃圾桶之类,除了环卫工人,人们还不大觉得这些家伙越来越多。用黄眉的话说就是:“那些人整天忙着挣钱,身边的人都忽视了,哪里还注意到晚上路边出没的野狗啊?”好日子在新来了一个副市长后戛然而止。这位老兄据说是省城市容管理办公室的办公室主任,不知道是不是属猫的,死活看狗不顺眼,在省城的那些年,省城市容没见啥变化,净顾着翻来覆去的折腾狗了,在省城狗界被称为“狗主任”,省城来的狗提起这家伙无不咬牙切齿,吠吠有声。据说他调走后,省城养狗的人以他为主人公拍了一个短片叫做《那些年我打过的狗》,在网上迅速蹿红。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来鹳城了,一时间鹳城群狗哀嚎遍野,纷纷大叫倒霉。有人说也许他当副市长了,就不管这琐事了,再说初来乍到,他能下得去手?但狗的智商显然理解不了人的想法。这位狗主任好容易熬到一个外派的缺,急于表现,一来就从他最擅长的市容整治开始,提出了让鹳城“一周一小变,一月一大变,三月变花园,一年换新颜”的宏伟目标,还让城管、城建、卫生等几个部门立下了军令状,“完不成,不是我走就是你们走,你们掂量掂量。”在他看来,万恶狗为先,鹳城遍地乱跑的野狗很不美观,自然先拿治狗立威。他一方面严格强化了“养犬办证”制度,要求“有犬有证,无证无犬,犬证合一,证随犬走”,另一方面就是所谓的“净街行动”,要求鹳城的街道必须三不:无野狗,无狗粪,无狗单独出现。上行下效,下面人自然闻风而起,轰轰烈烈的打起狗来,打狗队应运而生。
  打狗队的组成很是复杂。这些人平时也不知道干嘛的,一有打狗任务就集中起来,穿着统一的大衣和棉裤,拿着木棍,见到狗就冲过去往死里打。大衣和棉裤宽大且厚,狗咬上去基本没什么反应,被围住的狗那只有死路一条。加上不让狗单独出现的政策,有些腿脚慢的老太太若是忘了栓绳让狗跑开了,被打狗队撞见一样打死。熊猫就见过一个老太太呼天抢地的哀求他们不要打死她的小贵宾,她几乎是爬在地上喊:“别杀它,别杀它,小豆豆很乖的,从不咬人。”但打狗队置若罔闻,一拐下去,那白色的毛球就再就没了声息。据说狗能看见狗死的时候的魂灵,但熊猫却没有看见什么从那团满是血迹的白色里离开,只有汩汩的血流了一地。或许是那一拐的力气太大,把它的灵魂都打散了吧?狗被打死后,直接被丢到后面的车里,不知道被拉到哪儿去了。有狗说见过他们把车开到偏僻的所在丢在土坑里埋了,也有狗说在狗肉餐馆的门口见过有人往里面搬,还有狗说北京上海那边的商场里橱窗里一下子多了很多无比逼真的假狗,那毛皮一看就是真的。
  一想到这些,熊猫就感觉寒气从腔子里往外翻,浑身直哆嗦。刀疤和黄眉怕它乱动,警惕的观察着周边的情况。“糟了!热成像探测仪!”黄眉一声惊呼,呆呆的看着远处开来的那辆面包车。黄眉对那辆车很熟悉,因为不久前两辆火车在高架桥上追尾,就有很多这样的面包车,那些人手持着一个小方盒子走来走去。黄眉很好奇,溜过去想看热闹,被一个人不耐烦的一脚踢在屁股上,嗷嗷叫着跑开了。没想到,这个狗主任为了打狗竟然采用了这种设备,真是不遗余力。“奶奶的,打狗又不是打仗,至于要用这种高科技吗?”刀疤气愤无比刚要起身,被黄眉一把摁住:“别!那东西很灵敏,只要有温度就有图像。你一动更麻烦。咱们逃不掉了!”刀疤看看它:“那也不能等死!熊猫,跟我来!”看它俩箭一样窜了出去,黄眉摇摇头,一咬牙:“奶奶的,豁出去了!”可它立刻被吓到了:刀疤和熊猫一下子跳进旁边的水坑里!,它还在犹豫,刀疤和熊猫示意它赶紧下来。它只好也钻到水里去。五月的早晨,趴在污秽不堪的臭冷水沟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刀疤这么做,一定有它的道理。三只狗静静的呆在水里,贴着水沟的边儿,一动不动。此时如果一盏灯照过来,立刻就能发现这三个家伙。但那辆面包车缓缓开过,没有丝毫的停留。黄眉舒了口气。熊猫刚要站起来,那辆车停住了,吓得它们三个又卧了下去。那辆车,居然慢慢的倒了回来,停在了与水坑对应的地方!这下三只狗傻了眼,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被发现了?
  车门缓缓打开,下来几个人,没有穿棉衣棉裤,也没有棍子和盾牌。他们下来点上烟,大步朝水坑边走来。刀疤示意黄眉和熊猫爬到水边芦苇丛的下面。那片芦苇丛并不大,斜斜的伸出去,盖住不多的水面。透过不怎么稠密的芦苇,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站在沟边不动了。刀疤警惕的看着,熊猫有些哆嗦,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黄眉闭上了眼睛,心中战栗个不停。此前它经历过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那是它很小的时候,跟着主人到河边玩。它从来没见过蛤蟆,那种竟然往水里蹦的小东西。它就拼命的追,一头栽在河里,爬上来狼狈不堪的往河堤上跑,被侧面骑来的电动车撞了一下。它惊惶失措,玩命的往家跑,穿过那条宽宽的马路时,被一辆出租车带到车子底下又甩了出去,旋转着被撞到路边冰棍摊底下。那一瞬间,它以为自己死定了。睁开眼,它还活着。主人又心疼又生气的把它拽出来,它拔腿又跑,主人追啊追,终于把它追到了。回到家,它喘息未定,休息了一会儿竟然站不起来了。它还记得全家人为它祈祷,又给了它很多很多好吃的。很快,它就恢复了。但那被死神轻吻脸颊的感觉,它一直心有余悸。如今,这种感觉又铺天盖地的袭来,它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绞痛。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三个黑色的影子罩在了芦苇上,像是三张巨大的网。透过芦苇的间隙,刀疤看到了一个脸上满是油光的大脸男人,还有一个文质彬彬的眼镜男,另外那个戴着墨镜,眉目不大清楚,嘴角有颗黑痣。他们只要稍微盯住芦苇丛看一会儿,就能看到刀疤他们。那一瞬间,刀疤也感到一些紧张。熊猫抖的几乎要荡起水花儿,刀疤赶紧摁住它。
  但一场雨却来了。芦苇被浇的抖动着,几乎要暴露刀疤它们。不,那不是雨,那是---热的,很骚,是尿。“哎呀,憋死我了!”一个声音说。另一个声音略带鄙夷的说:“老刘,你这是顺风尿湿鞋啊,身体不行啊。你看看我!”第一个声音说:“切,行不行不在尿的远不远,得持久。”第二个声音说:“持久你也不行啊,说吧,多久?”第三个声音说:“就老刘这样,都虚成啥了,估计五分钟就缴枪了吧?!”然后和第一个声音一起哈哈大笑。第二个声音恼羞成怒的说:“扯淡!哥哪次半个小时都完不了。”然后是拉链拉动的声音、金属环撞击的声音,以及渐渐远去的脚步,关车门的声音,车启动的声音,车开走的声音。终于,一切沉静了下来。
  刀疤甩甩头上的尿水:“走吧,轻点儿。”黄眉暗自庆幸这三位尿的专注,没有多往脚下面看一眼。熊猫嘟囔着:“妈的这仨货吃啥了,尿这么骚。”刀疤带它们上了岸,在草地上打着滚儿把自己的毛弄干。“哎呀,死里逃生,又可以多活几日啊!”黄眉调侃着说。刀疤看了它一眼,咧嘴笑了一下,虽然没说话,不过黄眉从它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我不想这么活着了,我们得想个办法。”刀疤晒着肚皮,幽幽的说。熊猫被暖和的太阳晒的昏昏欲睡,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黄眉倒是仔细的听着,可它不知道刀疤指什么:“老大,你说的是?”刀疤看了看远方,打了个滚儿:“反正我不想这么活着了,偷鸡、翻垃圾箱、躲打狗队,太没有意思了。我觉得我们需要新的东西,新的生活。”黄眉有些发愣,它不知道对于几只流浪狗来说,所谓的新生活是什么。
  熊猫已经轻轻的发出了鼾声。
  (2)
  伊莲娜快睡着的时候,一个急刹车让它险些从纸箱里飞出去。受到惊吓的它汪的一声叫了出来,旁边的布莱克赶紧捂住它的嘴。司机似乎听到了,他刹住车,开门,走了下去。两只狗紧张不已,觉得后门随时都会被拉开然后司机抓住它们一顿暴打。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布莱克忍不住从副驾驶的座椅往外张望。几个人围在车前,具体看不到。它咕哝了一声,扒着座椅伸长脖子,才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腿脚痛苦的痉挛着,看不清男女。面包车司机蹲在地上弯腰询问,其他几个人紧张的看着,一个女的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什么。面包车司机站起来——两只狗赶紧藏好——拉开驾驶室门,拿手机,打电话:“强子,出事了。撞到人了。没外伤,看不出来,地上躺着呢。这不是逃逸吗?不合适吧?我这都到北环了,跑不掉的。嗯,是得送医院。口鼻出血?没有。就捂着腰来回翻滚,像是撞着腰了。靠,我哪知道他会从路边的斜坡上跑下来啊。谁知道呢,先送医院。好,那一会儿市人民医院见。”他打开后车门,回身去搀被撞倒的那个人。围观的人七手八脚的帮忙。布莱克一看是机会:“伊莲娜,我们走!”它率先窜了出去。伊莲娜还有些晕,没听到布莱克说什么。面包车司机已经搀着伤者走了过来,伊莲娜只好继续藏好。布莱克趴在路边的草丛,暗自着急。面包车司机把伤者搀上车,逐一把箱子拿开腾地方。
  布莱克一看情况危急,顾不得许多,冲上来咬住司机的裤脚。人们大惊失色:“哎呀,哪来的狗啊?”面包车司机本来就心神恍惚,忽然发现有条大狼狗莫名其妙咬自己的裤脚,勃然大怒:“妈的老子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连个狗都欺负我!”他抄起手中的空箱子砸向布莱克。空箱子砸在身上很疼,但布莱克顾毫不松口,拽着裤脚往后拖。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这狗不是被撞的人的吧?真忠诚!护主人啊!”面包车司机气坏了,又拿起一只箱子砸过来。布莱克松口,退后两步,继续挑衅。司机弯腰找石头。伊莲娜趁机从车上溜了下来,从车底钻过去。布莱克看到伊莲娜已经逃出来,马上转身逃开,留下面包车司机骂骂咧咧的开车走人。
  两只狗爬上小山坡,整个城市尽收眼底。正午的阳光很是毒辣,两条狗躲进树荫里乘凉,顺便商量自己的未来。伊莲娜惊魂未定:“布莱克,我们怎么办?”布莱克趴在那里不吱声。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伊莲娜年龄小,从来没有被遗弃过,不知道外面世界的艰辛。可布莱克的经历也算不上丰富。虽然这几年来回换了好几个主人,但基本上食宿无忧,漂泊的日子还真没怎么过过。如今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何讨营生,他心里着实没有主意。找人领养吗?现在城市都要养犬证,再说自己又是个大狗,看上去凶巴巴的,怕是只有打狗队和狗肉店对自己感兴趣。做流浪狗吗?它和伊莲娜见过流浪狗,脏兮兮的,翻垃圾堆、喝脏水,浑身臭烘烘的全是虱子跳蚤,味道更是令它作呕。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呢?
  “布莱克,你怎么不说话?睡着了吗?”伊莲娜扭过头来看布莱克。布莱克摇摇头,脑袋里紧张的盘算着。忽然它想起来陪老陈看电视的时候看过的一个节目,一只猫陪着主人表演节目,路人纷纷给钱,当下心里一动:“伊莲娜,你跳段舞吧?”伊莲娜不明白它什么意思,后腿直立跳了段舞:“这样?”布莱克高兴了:“好!再来点高难的!”伊莲娜前腿立起、后腿悬空,来了几个漂亮的街舞动作:“我还会在这个呢。要是有音乐就更棒了。”布莱克眼睛都直了:“伊莲娜,我们有活路了!”伊莲娜更来劲儿了,翻了几个滚儿,突然脑袋冲下来个正面翻滚,再接一个四肢贴地的伸展动作:“这些都是我小的时候主人教我的。她是个健身教练,一直在健身房教我。”布莱克羡慕不已:“那你挺能干,这动作我就做不来。”伊莲娜问它:“会这个能干什么?”布莱克说:“我们可以去公园表演啊!会有人给我们吃的的。”伊莲娜半信半疑:“真的?”布莱克点点头:“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伊莲娜顿时泄了气:“电视上都是假的。”布莱克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是新闻。我和老陈一起看的。”伊莲娜半信半疑:“不是《新闻联播》吧?那上面可——”布莱克摇摇头:“不是不是,叫啥名我忘了,是个正经的新闻节目。”伊莲娜也兴奋了:“好,那我们快去吧,我都饿了。”
  正要下山,伊莲娜突然指着山脚下:“你看,那边不是咱来的时候那辆面包车吗?”布莱克点点头:“对啊,是的是的,他们要干什么?”远远的看不太清楚,好像是两个男人抬着一个人丢在地上,转身开车走了。布莱克很奇怪:“那个司机不是去医院了吗?”本想去看看,但伊莲娜不太想去:太危险了!还是别去的好。布莱克也觉得有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再坚持。
  在城里找公园并不是一件难事,找个狗问问就行。看到公园门口有几个穿制服的人坐在敞篷车上,它俩有些胆怯,为了保险起见,决定跟着人混进去。伊莲娜跟在一个时尚女郎的脚下挠首弄姿,女郎大喜,欣然领着它走了进去。布莱克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还没等它走到人脚下,对方就一声惊呼,或者赶紧跑开,或者用脚踢它。终于,它等到一对甜蜜蜜相拥的情侣。它溜了过去,围着男子的腿打转。女孩大乐:“呀,这狗都认识你了啊?”男的大乐:“那当然,我天生就是狗司令。坐!”布莱克顺从的坐了下来。“卧!”男人继续下令。布莱克毫不拖延的卧了下来。“打滚!”男人一看这狗这么听话,逗得女孩笑的花枝招展,两人说说笑笑带它进了公园。一进公园,布莱克立刻转身寻找伊莲娜。虽然不知道公园里究竟有什么,但一定有厕所,所以它们的接头地点就定在公共厕所。公园里的厕所并不多,它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伊莲娜。两只狗大致围着公园转了一圈,决定在假山池边开始自己的处子秀。
  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这两只狗。但当伊莲娜施展出自己的华丽街舞动作时,几个女孩儿尖叫起来:“哇塞!这只狗会跳舞!”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伊莲娜也跳的更起劲了,华尔兹旋转、侧滚前翻、后脚悬空。刚好有人的手机响了,《最炫民族风》,伊莲娜跟着音乐开始左右摇摆,人们看的惊呆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一边拿着相机、手机拍照、摄像,一边议论:“这狗真聪明。”“这是真狗吗?是不是电子狗啊?”“这是咋训练的啊?大脑植入芯片了?”伊莲娜停了下来,边休息变喘气。有个小姑娘蹲下来,把自己手里的面包丢给它。伊莲娜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有人同情的说:“原来是饿了啊!”片刻之间,各种吃食堆满了它的面前:火腿肠、麻辣烫、薯片、锅巴、馍片、牛肉干、麻花,甚至还有棉花糖。伊莲娜叫了几声,布莱克挤了进来,两只狗大快朵颐。人们几乎看呆了:“我的天!咋还带着一个?这狗还真仗义啊!”拍照录像人们更兴奋了:“太正能量了!真温馨啊!”
  看着眼前的美食,伊莲娜看着正在啃一只鸡腿的布莱克,心里很欣慰:“其实在城市里活下来,也不是那么难嘛!”这时有人说:“这么聪明的狗,应该请电视台的来给录一段节目,让咱县也火一把,对吧?”另一个说:“对,每晚八点有个节目叫‘街头巷尾’,都说的是咱老百姓自己的奇闻异事,给他们打电话!”旁边的人说:“别打了,我刚才看到栏目组的采访车了,去北三环陈家门那里了,说有个肇事车辆把伤员丢在路边了。”布莱克听完心里咯噔一下,看看伊莲娜,伊莲娜吃的正香。它迟疑了一下,继续吃起来。
  安逸的生活无法永远安逸。内心的躁动,外部打狗队的逼迫,让刀疤它们必须做出选择。我对打狗队没什么态度,滥杀固然不对,但确实有些狗疯了后成为社会公害,需要处理。不过有些地方打狗队成了非法牟利的工具,有些黑色或者灰色的交易发生,令人惋惜。但对于流浪狗而言,打狗队是天敌一样的存在。莫名想到知乎上有人问“尼泊尔是不是最幸福的国家”,我觉得是不是最幸福,得问尼泊尔人自己。就像我们觉得流浪狗是不是很舒心,得问刀疤。
  布莱克和伊莲娜自力更生的桥段,你可以说是社会温情脉脉,也可以说是人们好奇好玩。很多时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开心就好。
  
  第四章2
  
  (3)
  王林聚精会神的听着,追风在他的脚边端正的坐着。任务通报会一如既往的简练:今天抓捕一个公交车杀人犯。“此人凶残嗜杀,大家多注意。”案情说嫌犯在一辆城乡公交车上挥刀刺人,十几人受伤,其中四人伤重不治,这四人中,三个是未成年人。嫌犯杀人后潜逃。由于正值盛夏,玉米葱茏,抓人殊为不易,并要提防嫌犯后续作案。案情介绍完毕,政委给大家做动员:“目前嫌犯在逃,已经给当地群众的田间作业和正常出行造成极大的隐患。为了确保稳定和谐,上级要求我们务必尽快将嫌犯缉拿归案。动用特缉队,是上级领导对我们的认可,当然,这更是人民对我们的要求。大家有没有信心?”“坚决完成任务!”“大声点,我听不见!”“有!坚决完成任务!”警犬们汪汪叫起来,跃跃欲试的要冲出去。“好,出发!”王林他们带着警犬跃上警车,警笛呼啸着开往布控点。
  王林的任务区是陈村到聂村之间的这十里道路。与他一起执行任务的是武警小陈与小樊,两个朝气蓬勃的九零后小伙。上级交代,由于嫌犯凶残,且持有凶器,如生擒有困难,必要时可以格杀。这次出来,枪里都装了子弹。俩小伙子第一次实弹执行任务,既兴奋又紧张。王林是老警察了,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按照常规部署,左右四十五度警戒,三人楔形前进。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战友的联络信息:“5号区域没有新发现,完毕”“12号区域没有新发现,完毕。”“7号区域没有新发现,完毕。”看看表,王林歪着脖子凑近对讲机:“4号区域没有新发现,完毕。”
  路上行人很多,看到他们在执行任务很好奇。胆子小的远远看看,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胆子大的热情的冲他们笑笑,说“大热天的你们辛苦了!”小陈和小樊严肃的回答:“为人民服务”。王林只好宽慰他俩:“又不是国庆阅兵,干嘛这么严肃?轻松点儿,咱要是紧张了,群众不得更紧张?”正说着,两个骑电动车路过的女孩和他们打招呼:“帅哥,今天能抓到不?”王林伸手做出个帅气的OK手势,追风很配合的“汪”了一声,算是回应。俩女孩被逗乐了,停下来拿出手机非要合影。王林正色说:“对不起,我们在执行公务。请您谅解。”女孩不甘心:“没事,就一分钟,合个影嘛,我可崇拜警察了——”追风突然冲过来冲她们一呲牙,舌头伸的老长,獠牙毕现。俩女孩吓的一哆嗦,赶紧骑上车跑了。王林拍拍它的头:“老伙计,一把年纪了你还逗小姑娘玩啊?”
  一辆拖拉机突突突的开了过来。这会儿正是西瓜下秧的时候,瓜农纷纷开着拖拉机去市里卖瓜。三人示意车辆停下来,陈樊二人戒备,王林和追风上去检查。瓜农大概第一次被荷枪实弹的警察拦着:“我——去市里卖西瓜。”王林点点头:“草帽和墨镜摘了!”瓜农赶紧摘掉,由于太紧张,手都有些哆嗦。瓜农不符合嫌犯特征,王林知识看了看,就开始查看车辆。这是台普通的农用拖拉机,没什么异常的地方。车上堆的西瓜不是很多,隐约可以看到车厢底板。但追风似乎有些不安,这让王林不敢掉以轻心。他绕着车走了两圈,突然停下来蹲下来查看拖挂的底下。底下什么都没有。王林挥挥手,示意放行。
  不断的有车辆来往,卖西瓜的,卖南瓜冬瓜的,农村自建房拉砂石料的,挨个检查下来,都没有什么疑点。但王林总感觉追风有些焦躁。它在紧张什么?带追风这么久,他和追风配合已经十分默契,彼此很了解。追风并不会随便吠叫示警,而是装作若无其事,待疑犯不备突然发力偷袭。多少个嫌犯就是这样被抓获的。王林从没见过它在执勤时有今天这种烦躁不安的情况。最近它虽然受击毙疯狗的影响情绪低落,执勤还是正常的。今天到底为什么呢?
  追风突然又叫起来。三人一惊,王林打开解开牵引带,让它自由巡弋。追风狂奔而去。“你俩原地保持警戒,我跟着!”王林跟上去。往前跑了一百多米,是个岔路口,追风停了下来,嗅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王林正要带它回去,一辆小货车开来,拉的是沙子,沙子上面放着几个西瓜。王林伸手拦住。车上坐了一男一女,脸上满是汗水,半袖衬衫被汗水浸透,紧紧的贴在身上,男人的一身肥膘、女人的红色乳罩清晰可见。王林示意车停下来。男人跳下来:“拉的沙子,盖猪圈用的。”女人呆在车里看着他们。王林没理他,转着检查了一圈,追风四下里嗅嗅。男子拿下一个西瓜:“来,解放军同志,大热天的吃个西瓜。”王林挥挥手,盯着这车沙子看。刚装好的沙子湿漉漉的,铁锹把露在外面。王林把手伸到沙子里头摸了摸。男子抱着西瓜站在一边看着。女人也伸出脑袋看。没有什么问题。王林准备放行。突然追风冲着车狂叫起来。男子似乎因为西瓜抱太久了,手有些哆嗦。王林把追风拖起来爬上货车。它直扑铁锹把,叼起来往外拽,王林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根贴着木纹纸的管子!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沙子里猛然一阵抖动,一个人从沙子里钻了出来。追风跳上小货车驾驶舱顶部,对着那个人狂吠。王林还没看清那个人什么样,头上就被什么砸了一下,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汤汤水水流了一脖子。是个西瓜!王林捂着脖子一脚踢到刚才用西瓜砸他的男人小腹上,然后对着对讲机喊:“小樊小武,岔路口有情——”一把沙子撒了下来,粘在脸上的西瓜汁上,给王林糊了一层面具,隐约看到车上跳下一个人,往玉米地里钻去。王林起身要追,被胖子死死抱住。车上的女人下来,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帮还是不帮。男人喊着:“快帮忙拖住这个当兵的,让咱哥好走!”王林手足并用试图摆脱他。女人吓傻了,不敢动。追风跳下车来咬住那名男子的腿,男人惨叫起来。王林趁机摆脱,往玉米地追去。追风也跟了上来。女人抱住男子不要他再前去,但男人顾不得腿伤,抓起驾驶室的一个瓶子就跟了过去。
  玉米已经一人高了。王林知道,在这样的青纱帐里追人,难度很大,还好有追风跑在前面。不久就听到了追风的狂叫和示威,王林赶紧冲过去。在一个地头,追风已经缠住了那名身上满是沙子的男子。看体态特征,正是要追捕的嫌犯!看王林过来了,他拿出了手里的匕首,挥舞着刺追风。王林对空鸣枪示警,罪犯不为所动。由于追风和他缠斗的太紧,不是太好射击,就在王林迟疑的工夫,刚才用西瓜砸王林的男子追了上来,“哥,接住!”他把一个瓶子扔了出去,自己抱住王林的腰,滚在地上,看架势竟然要夺枪!
  追风有些迟疑是该帮王林还是继续袭击眼前这个人。就在这时候,拿刀的男子一刀捅进瓶子里,手一挥,里面的液体朝追风洒了过来。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儿弥漫。刚才的枪声已经惊动了其他区域搜寻的人,警笛呼啸,正在朝这边集结。小武和小樊在喊:“王队,你们在哪里?”追风大声狂吠着迎着执刀的男人。王林本来不想伤害这个人,但看情势危急,只好痛下杀手,卡住男子的喉咙,试图让他因为窒息而松手。但这名男子顽强的出乎他的意料,尽管气都喘不上了,还是不肯松手。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等到支援。咔哒一声,一个火苗窜起。王林心里一惊:“追风,小心!”执刀男用刀子割掉裤子口袋的内衬,用火机点着,朝追风扔了过来。追风身上的汽油还在往下滴,火唰的烧了起来!皮毛烧焦的味道蔓延开来。追风翻开,在地上打滚想把火扑灭。执刀男趁机向另一个方向逃窜。火势太大,追风打了几个滚发现没用后,嚎叫着朝嫌犯追去。王林气急,使出重拳狠狠的打在和自己纠缠的男子头脸上,摆脱后跟了上去。男子不依不饶,伸手抱住他的小腿。王林不再客气,雷霆啪啦一顿乱踢,带钢板的警用战靴踢得男子顿时昏了过去。小陈和小樊先到,王林说:“这是从犯,小武你控制住。小樊你和我去追嫌犯!”
  他一头钻进了旁边的玉米地,大声呼喊着:“追风!追风!”小樊跟在后面。玉米叶子划在他的脸上,又痒又疼,他顾不得了。这块地刚浇过水,有些泥泞,跑起来很费劲。但他磕磕绊绊的往前冲着,想尽快找到满身是火的追风。
  他突然想起来,狗是有直觉的。追风今天的反常,一定是它感觉到什么。
  追风,你一定要活下来。
  (4)
  大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三儿不让它翻那些飘着香味儿的黑桶。它还记得那诱人的味道。平常,只有老六去镇上的时候,才会带回来一些饭馆里的泔水,挑出骨头啥的喂狗,剩下的喂猪。一群狗哄抢那些拌过骨头、肉渣、剩菜的狗食,觉得那简直是无上的美味。如今,这些味道就在眼前的黑色的胶桶里。
  “这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些地沟油、有毒肉。跟着我,我带你去吃好的。”三儿不屑的说。大黑不懂什么叫地沟油,也不懂什么叫有毒肉,只好吞咽着口水跟着三儿往前走。既然三儿不让吃,听它的总错不了。虽是这么想,还是有些不甘心:“三姐,我看别的狗都翻垃圾箱——”三儿冷冷的说:“那是别的狗。你跟着我,就得听我的。要不你去跟别的狗混吧。”大黑不吭声了。虽然一只狗跟着猫混听起来有些怪异,但大黑对三儿很是信服。管跟着狗还是猫呢,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三儿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宽慰它:“快到了,一会儿你就有好吃的。”穿过了几个街区,它们走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所在。大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金碧辉煌的,简直就像吴老六儿子看的动画片里的皇宫。三儿带着它来到后面一处不起眼的小门,看了下四周,对大黑说:“平常我都是自己进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但你这体型,想钻进去肯定没戏,我们在这里等吧。一会儿会有辆车来。我负责把司机引来,你就去吃好了。”大黑很感激:“那你不是饿着肚子了?”三儿一撇嘴:“我晚上只吃水果。”大黑纳闷不已:“为啥啊?”三儿嘟囔一句:“减肥。”大黑觉得三儿并不肥,但它觉得还是不问比较好,因为只要一提到肥三儿就不高兴。等的时候,大黑打量着周围,又忍不住问:“这里是哪里啊?真漂亮。”三儿拿爪子蹭着自己的脸,不紧不慢的说:“皇家厨房。本市最高档的涉外酒店,超五星级。”大黑说:“这里的饭好吃吗?”三儿斜它一眼:“这里一道菜够你原来半年的伙食费。”大黑曾把跟着吴老六夫妇的幸福生活讲给三儿听,说到那些骨头饭多么多么好吃,三儿笑而不语。大黑拼命的想算明白做自己半年的伙食费怎么等于一道菜,然后不服气的质疑三儿:“我半年得吃刚才那种黑桶一百桶那么多,他们一道菜哪能这么多?”三儿觉得实在没办法和这个大家伙沟通,只好说:“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一会多吃点儿。”大黑又想到一件事:“那么贵那么好的饭菜,他们怎么会丢掉?”三儿观察着周围,心不在焉的说:“会,扔的多着呢。”大黑问:“为什么啊?”三儿怒了:“我说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啊?土鳖!你以为来这里的人都和你似的饿的能吃掉一头牛?我告诉你,来这里的都不是吃饭的,都是来赴饭局的,人家不差饭。”大黑又不明白了:“饭局是什么?”三儿觉得自己要是每个题都回答一定会被这货累死,于是决定不再理大黑。大黑看出三儿的不悦,只好静悄悄呆着。
  不远处的侧门开了,几个人走了出来。“王厅长,真是舍不得你走啊。真不好意思,薄酒寡菜,没让你吃好们多多包涵。”一个胖子双手拉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白头发男子上下摇动着说。白发男子客气的回答:“哪里哪里,刘总客气了。这里氛围很好,很不错啊。但我这把老骨头毛病多,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多吃,实在有愧啊。”胖子赶紧摇手:“哪里哪里,王厅长客气。那您看我拜托您那件事儿——”老者打个哈哈:“好说好说。这样,后天您来厅里咱们再一起看看。”胖子一拍手:“好,王厅长痛快。那我就不留您了,您请。”一直停在旁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鱼一样滑到眼前。胖子拉开车门,老者钻进去,双手举在脸前挥动告别。胖子也挥动双手。车一溜烟儿开走了。胖子转身回去,问身边的人:“礼物给了没?”那人点点头:“放车上了。”胖子点点头,说:“司机的也别忘了。”那人赶紧回答:“都有。”胖子嘟囔一句:“老家伙兴头还挺大,还要海狗鞭,奶奶的。”他们进去没多久,白发男子乘坐的那辆黑色的车又回来了。几个人已经迎了出来,一个女人大步上前:“哎呀,王厅长,您可来了!我们于董不见你不开席,快饿死我们了。”老者淡淡一笑:“不好意思啊,黄市长开会,才开完。咱们快上去吧。”一行人进去。大黑纳闷不已:“这个老头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三儿冷笑着:“土鳖!这还算好的了,我还见过一晚上赶四拨的呢。”大黑问:“那要是在里面遇见咋办?”三儿:“放心吧,一般不会。大家都在包房里,谁也见不到谁。就算是走廊里遇到,也会假装没看见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咋回事儿。”大黑摇摇头:“真复杂,不懂。”三儿扭了扭脖子:“好多人都搞不懂,你这条狗就更别想了。”大黑敬佩的看着三儿:“三姐,你真厉害。”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三儿嘴里说的美食车来,大黑渐渐犯了困。它迷迷糊糊的又回到了狗棚,老刘媳妇推着车给它们倒狗食,那香喷喷的猪肝玉米粥。但老刘媳妇使劲拿棍子戳它,不让它吃,它很着急,扑上去抢,又被老六媳妇赶开——真疼!它一下醒了,是三儿在拿爪子打它的脸:“你睡的比猪还猪。别睡了,好吃的来了。打起精神。”它抬起头看着,一辆白色的厢式货车倒了进来。几个白衣白帽的人端着几个塑料筐出来。一个眉间有颗黑痣的胖子喊着:“我说老轩,今天怎么来晚了?”刚从驾驶室下来的人从兜里拿出烟甩给他们几个:“嗨,别提了,今天天目山路查酒驾。我老婆晚饭做的酒酿,我多吃了几个,一个小交警非说我酒驾,那通解释,费老鼻子劲了。我说王师傅,今天的菜挺给力啊,这鲍鱼都没动啊。有没喝完的红酒没?”眉间有黑痣的胖子嘴一撇:“美死你吧。一万多一瓶,没喝完也不会给你,人家封存了。这些就够你小子发一把了。看着没,这扇贝,这花蛤,这刺身,都没怎么下筷子。这狮子头整个都没动。对了,别把我的碗盘给弄坏了。”货车司机嘿嘿一乐:“王师傅,放心吧你唻,我轩二毛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岔子?来来来,抽盒烟。”他扬起手,两条香烟飞过来,胖子接住:“哟,这又升级了?你小子没少赚啊!”几个人边分边走,轩二毛嘿嘿一乐:“换个口味儿尝尝呗。哥几个,回见啊。”
  看几个白大褂进去,轩二毛准备关厢门。突然背上一疼,似乎什么东西跳了上来。他吓了个激灵,转身一看,三儿跳到地下,对他恶狠狠的叫了一声。“嘿——,你个死猫!”轩二毛话还没落,三儿箭头一样窜过来踩着他的脚上到腰里,在轩二毛的裆部使劲抓了一下逃开。轩二毛穿的是大短裤,被它这么一抓,腿上和裆部传来剧痛。他勃然大怒,伸手去打,三儿灵活的躲开,轩二毛狂追。
  大黑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溜到车厢尾部,咬着一个塑料筐拽了出来。里面是几个大盘子,香味儿扑鼻。它用嘴拱开一个,是几个椭圆形的肉呼呼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不管它,吃!第二个,是盘黏糊糊粉丝一样的东西。吃!三儿交代了,不要想是啥,尽快吃,赶快吃,务必多吃。于是它狼吞虎咽的一路吃过去。终于,所有的盘子都被吃的干净,大黑很满意的打了个饱嗝。三儿交代过,吃完就叫一声,然后回到它们埋伏的地方。眼下已经吃饱喝足,自然如约叫了一声,钻回去。
  这边轩二毛已经被三儿气的三尺神暴跳。这只猫不知道犯什么神经,对他不依不饶,腿上、胳膊上满是爪子印儿,有几个地方都破皮了。更可气的是这里什么趁手的家伙都没有,他既不能砸也不能打,只好赤手斗猫。三儿听到大黑那声狗叫后并没有马上走,而是接着缠斗了一会儿,然后一个箭步钻进灌木丛不见踪影。轩二毛四下寻找了一番,骂骂咧咧的往回走。到车厢后面一看,差点气疯:六个筐全被被扔到地上,汁水淋漓满地污渍,盘子里空空如也也就算了,连盘子带碗儿碎了五六个。这些餐具都是特意定制的,跟房间配套,碎了这么多,买都没地儿买去,让他如何和王厨师他们交待?这他妈是谁这么缺德啊,吃个剩菜连碗碟都给我砸了?
  轩二毛这边欲哭无泪,那边三儿已经领着大黑沿着运河惬意的散步。“吃饱没?”三儿问大黑。“吃饱了!”大黑心满意足。“好吃吧?”“嗯,好吃。”“等的值得吧?这不比你去翻小饭馆前的垃圾桶强?我跟你说啊,在小饭馆吃饭的大多是普通老百姓,都是花自己的钱,吃的很干净,剩不下什么。”今天大大的在大黑面前露了回脸,三儿心情不错,慢悠悠的给大黑开展科普。大概是吃了三儿说的人参和鲍鱼的缘故,大黑觉得自己一下子变聪明了不少,意识到三儿的话里有问题,赶紧求教:“你的意思是,我们刚才去的那里,吃饭的人不是自己花钱?”三儿冷笑一声:“王厅长那样的,当然不是自己花钱。真要是自己花钱,李嘉诚也不舍得老在这儿吃。”大黑打个饱嗝:“李嘉诚是谁?”三儿又不耐烦了:“李嘉诚就是李嘉诚,你说一个狗打听李嘉诚干什么?”大黑委屈的想:明明是你先说的。吃人家嘴短,不好反驳,只好乖乖的闭嘴。三儿看看大黑一副老实孩子的小可怜样儿,柔声说:“李嘉诚是个有很多钱、很多房子、很多地皮、很多生意的人——”大黑眼前一亮:“他是个大地主?!”三儿有些错愕:“地主?”大黑点点头:“对啊,我听老六媳妇给他们孩子讲故事,说的大地主就是有很多钱很多地很多房子。李嘉诚一定是个大地主。”三儿苦笑不得:“好吧,你说的对,李嘉诚是个大地主,大地主,嘿!”
  夜色清凉,运河悠悠。画舫在水里慢慢的游走,欢声笑语响彻河面。远处的山峰、宝塔,依稀可见轮廓。大黑知道自己的说法一定不对,不然三儿不会是那个表情。不过李嘉诚是什么对于大黑而言,已经觉得不重要了。在这样一个山水如画的城市里,只要能填饱肚子,比什么都好。
  警犬追风遇到犯罪分子反扑受伤,本能反应是失控后远逃。警犬受伤后究竟是不是这个反应,我不是很确定。参考的是动物园的动物在自身安全受到威胁的紧急关头会不再理会驯养员的话。
  三儿带大黑去吃大餐写的是什么大家都明白,不再赘述。新政之后,这样的情况在大酒店少了,都转移到秘密场所去了,三儿也不大找的到,所以对大黑而言,好日子只有那么几天。
  
  第五章1
  
  (1)
  午后。暖晴。
  刀疤一脸严肃的坐在玉米地头。黄眉和熊猫费解的看着它,不知道让它们来到这里做什么。鹳城新区并不大,周围就是庄稼葱茏的农村,典型的农田保卫城市。玉米快熟了,但收割还需要十几天。这个时候的农田里,是没有什么人的。所以刀疤把会议——它认为这是一个严肃的议题必须要开会讨论——选到这里。
  “黄眉,你还记得我们认识的时候吗?”刀疤问。黄眉迟疑了一下:“当然记得啊。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刀疤没回答,接着问:“熊猫呢?”熊猫开始挠头:“不记得了,嘿嘿。”黄眉急了:“你这个没心肺的东西,我都记得,你怎么不记得呢?”熊猫惭愧的说:“那么久远的事儿了,我哪里记得。”黄眉生气的说:“唉,白眼狼啊。看来老大白帮你治伤了。”熊猫突然一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长了癞,全身脏兮兮——”黄眉一撇嘴:“何止是脏兮兮啊,简直就是令狗作呕。我告诉你,你来的那几天我看一到你,连翻垃圾箱的想法都没了,胃口完全倒掉——。”刀疤打断它们:“好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我找你们来,不是说这个的。”黄眉看看它:“那是说什么?”
  刀疤抬头看天。一洗如碧,万里无云。黄眉和熊猫也随它一起看,但什么也没看见。噗嗵!熊猫因为抬头看后仰的太厉害,身子往后翻了过去。它狼狈的坐来,被黄眉结结实实的挖苦了一顿。刀疤咳嗽一声:“一个想法,两条路子。”黄眉和熊猫齐齐的看着它问:“什么想法?”它沉吟了一下:“我想我们应该做些行侠仗义的事情。”黄眉接着问:“什么路子?”刀疤又咳嗽了一声:“在鹳城就地施展除暴安良、惩恶扬善,或者一路游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黄眉和熊猫面面相觑:“除暴安良惩恶扬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刀疤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熊猫又一个跟头栽倒。黄眉顾不得理它:“老大,你没搞错吧?我们,三只狗,去行侠仗义?”
  刀疤点点头,无比严肃的说:“所以,要和你们商量一下。”黄眉问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冒险过另一种生活?”刀疤从容回答:“因为我觉得现在的日子混吃等死,过的很无趣。”熊猫小声说:“我觉得挺好的。有吃的多好啊。”黄眉要理智的多:“可是老大,别的狗都是这么过的啊。”刀疤嗯了一声。黄眉又接着说:“老大,我们都是普通的狗,没受过训练,也没有超能力,没吃的也饿、挨打了也疼。你觉得我们凭什么去行侠仗义?这是第一。”刀疤嗯了一声,问:“第二呢?”黄眉一皱眉:“为什么我们要去行侠仗义?我们不欠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也不需要三只连饭都没着落的笨狗去拯救。”熊猫接话:“对啊,电影里行侠仗义的侠客都是白天有工作不愁吃穿的。哪像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别说行侠仗义了,没沿街乞讨就不错了。”刀疤点点头,未知可否的又嗯了一声:“再然后呢?”黄眉和熊猫对觑一眼:“第三,行侠仗义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啊?”刀疤看看它们:“还有吗?”两只狗摇摇头:“没了。”刀疤点点头:“好,下面我来回答你们的问题。”
  如果这会儿有人来,会看到如下场景:一只狗对另外两只狗讲学一般侃侃而谈,不时的用前爪做出各种姿势,另外两只狗时而赞同,时而默然。也许他会想到这是狗在做某种游戏,但如果他懂狗语,听到下面的这番话,估计会错愕不已:原来狗也可以认真的思考狗生。
  “我把你们的问题重新组织一下。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要去要行侠仗义?黄眉,你提出了一个很好的问题。是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放着好好的流浪狗不做,非要打肿脸去行侠仗义呢?黄眉,你今年几岁了?”黄眉迟疑了一下:“狗龄二十。”熊猫直摇头:“俺不知道。”刀疤回答他:“你狗龄十六。我比你们都大,马上就狗龄四十二了。”看到两只狗脸上又泛起迷惑,刀疤赶忙解释:“让你们说年龄并不是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多大。而是我想问问,这么些年来你们自己觉得最骄傲的事是什么?做过的最有成就感的事呢?”两只狗听得有些呆:“最骄傲的事?最有成就感的事?”刀疤接着说:“没关系,你们慢慢想,不着急回答。第二个问题:凭什么。是的,我们没有超能力,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去行侠仗义,听起来似乎很不靠谱。黄眉,我也没有超能力,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可是我看到你快被人杀死时,我马上冲了出去。熊猫,当年你得疟疾快死的时候,我连疟疾是怎么引起的都不知道,可我还是把你带回来救治。我觉得,是否行侠仗义和你是不是具备超能力或者受过专业训练没有必然关系。按照你们的想法,我没有超能力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就不该去救你们。那我们的的命运恐怕会是另一种情形。”两只狗默然。刀疤接着说:“当然,我们如果决定了要行侠仗义,那么自然一定得进行一些训练。黄眉,你的战斗能力很强,熊猫,你的鼻子超级灵敏,这些都是优势。”刀疤沉吟了一下,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第三个问题,为什么是我们?黄眉你说的对,我们不欠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不欠我们的。这个世界有的是有权有势有能力的人,他们都不愿意拯救,我们三只狗瞎掺合啥呢?但是,无论他们还是我们,都只有一辈子,都只有这短短的十几个春夏秋冬。我们当然可以象现在这样混吃等死过一辈子,就像其他的狗一样,在垃圾箱、大门口、树荫下浑噩到死。但我们也可能被打狗队像打四眼瘸狗那样被打残打死,或者,想烧鸡店的京巴那样被城管一脚踢死,或者永远做小偷,做趴在臭水沟里被人用尿浇的垃圾狗。”它说的有些激动,黄眉和熊猫想到四眼瘸狗和京巴的惨状,想到那天早上在臭水沟里趴着被人用尿浇,心下不禁恻然。
  刀疤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和你们说过,我以前是拉雪橇的,是工作犬,靠自己的力气挣钱吃饭。世事艰难,要活着不容易。不是说我们不可以翻垃圾箱、小偷小摸、东躲西藏的委曲求全的过一辈子,只是,我不想我们就这样一辈子翻垃圾箱、小偷小摸、东躲西藏的委曲求全的过下去。我在查干湖的时候,陪主人看过一部电视剧,叫《三国演义》,里面有三个兄弟结义起兵的故事。你们听过吗?桃园结义?”熊猫老老实实的摇头:“没听过。”黄眉好像知道那么一点儿:“是和关二爷有关吧?我以前见一家洗澡堂吧台供着一个关二爷的像。”刀疤点点头:“对,关二爷叫关羽,大红脸长胡子——”熊猫想起来什么:“哦,我知道!我知道!我在比干庙里见过他,怀里抱块板子——”黄眉鄙夷的看看它:“得了吧你,比干庙里供的是比干。”熊猫疑惑不已:“他不也是长胡子吗?”刀疤不耐烦的打断它俩:“严肃点儿,别打岔!我们不是在讨论胡子,是在讨论关公。”黄眉和熊猫赶紧闭嘴。刀疤看着它俩:“那个比干——哎,我怎么说到比干了?我说到哪里了?”熊猫抢答:“我不知道。忘了!”刀疤鼻子都快气歪了,黄眉记性好:“讲到关二爷了,大红脸长胡子。”刀疤想了想:“嗯,对。关二爷,大红脸长胡子,他之前就是卖杂货的。他们的大哥刘备,卖草鞋的。三弟张飞,卖猪肉的。你说他们三个具备啥特殊能力特殊训练?要说卖个草鞋,开个杂货铺,卖卖猪肉也能混吃混到死。可人家就不,就结义,就起兵,就挣出个三分天下有其一。”尽管什么结义起兵三分天下有其一之类的词熊猫不懂,但看刀疤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它打心眼里佩服自己的大哥。黄眉在农村时没少听老少爷们农闲时在村口大槐树下前三皇后五帝的摆活龙门阵,对三国故事略有所闻,它忍不住说:“老大,三国那是兵连祸结的大争之世,能造英雄。你看咱现在这个时代,安居乐业和谐稳定,咱又是三条狗,扛不起丈八矛耍不动青龙刀,根本不可能熬出头做英雄,几根棍棒就能把我们撂倒搁锅里炖了。”刀疤一撇嘴:“刘关张刚起家那会儿不也是丧家之犬一样?说起来都一样,只是看你想不想做了。”看刀疤心意决绝,黄眉只好摇摇头:“老大,依你便是。下一步我们做什么?”熊猫点点头:“对啊对啊,行侠仗义究竟咋做啊?”
  刀疤刚要解释,旁边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不要,你个流氓。来人啊!救命!”熊猫一个机灵:“哎呀妈呀,说当大侠立刻就有人落难!老大,这不是你安排好的吧?”
  (2)
  公园里,布莱克和伊莲娜卖力的表演着,却无奈的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它们没想到,有吃有喝的好日子这么快就到头了。
  最初那几天,它们无疑是这个公园里的明星。好多人闻风赶来欣赏两只狗的精彩表演。人们问的最多的一句是:“它们的主人呢?”它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引来无数人喝彩。人们纷纷感叹:“这年头,狗都成精了!”很多孩子把手里的零食塞给它们。有些老人还给它们从家里带来了各种吃的,烧饼馒头包子花卷油条麻花面包蛋糕威化饼。练剑的大爷更夸张,把儿子送的烧鸡都拿来了:“我和老伴老了,吃不了这油腻的东西,给它们得了,你看它俩既不是兄弟姐妹也不是夫妻情侣,在一起相互扶助多仁义啊!”还有人给它们带来了一个旅游帐篷,俨然是让它们安家落户的样子。合影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还有两个人为了谁抱伊莲娜大打出手:“松开,你知道我是谁吗?”另一个不甘示弱:“我管你是谁,你爸就是唱歌的将军也不行,狗是我先抱到的。”“什么你先抱到的?明明是我拿火腿肠唤过来的!”“拉倒吧,它根本就不吃火腿肠,那个大狗才吃呢。”“扯!给我!”“滚一边去,我先来!”可怜的伊莲娜都快被拽成两半了,布莱克低声咆哮着,怒目而视。围观的人实在看不下去,纷纷劝解:“得了得了,不就是照个相嘛,谁先谁后能咋的?这也吵架啊!”“嗨,别说这了,前两天在外国不说俩人为了拍薰衣草啥的还倒地扭打呢吗?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现在的人啊,放个屁都要争。”直到巡逻的警察拉开了他们,事情才算平息。

当前:第4/1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