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猛犬全集.net》第5/19页


  看得人越来越多,还惊动了报社和电视台。几个记者来长枪短炮噼里啪啦的拍了一通:“这太有正能量了!给力!”当地的媒体几篇报道让它们声名大噪的同时,也引来了布莱克深深的不安。现在陈百万的几个孩子正在拼命找它们,这么一见报,难保他们不会赶过来。那天晚上,它们悄悄的离开了这座市内最大的公园,开始了另一轮流浪。于是,猜这两只狗会在哪里表演成了这个城市年轻人最爱玩的游戏。人们开始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仁义双犬在我家门口出现了!激动!我给了它们俩狮子头!”“今天去奶奶家,看到巷子口有人在议论纷纷,我去一看,啊呀妈呀,仁义双犬在表演!”“还打什么飞机啊,现在流行‘狗狗在哪儿’!今天你猜了吗?”“奔跑吧,狗狗!”“中国好狗狗,它的能力超乎你想像。”
  但这个世界总是有不断的焦点出现,很快人们就习惯了这两只狗,不再围观,不再好奇,不再热情,也不再施舍。那种食物堆成小山一样的盛景早已成昨日黄花了,如今能有半个吃剩的包子、一块孩子掉在地下的棉花糖就不错了。就连曾经端出整盆骨头想让它们留下来表演的餐馆老板,都不愿意给它们剩饭了:“又不是我的狗,吃饱不定跑哪里去了呢,给它们干嘛?”前几天还带着孩子羡慕不已地看它们表演的父母,这会儿会指着它们对孩子说:“看见没?不好好学习,你就会和它们一样无家可归四处流浪,整天饿着肚子脏不拉几的。”预谋了好久想轰走它们的城管露出了狰狞面目,抄起大棒就打,赶得它们常常落荒而逃。
  城市里流浪的野狗对它们也很不友善:“哟,这不是大明星吗?怎么,今天也来翻垃圾箱了啊?哎呀呀,这个哪有你们表演时人家给的东西好吃啊!这多脏啊,吃了会拉肚子的,你们细皮嫩肉的,拉死了咋办?”一个少了半只耳朵的野狗阴阳怪气的说。“哈哈哈哈,哦――哦――哦――大明星翻垃圾桶了!”野狗群也起着哄围了过来。布莱克没理它,继续在垃圾堆里翻检着寻找它和伊莲娜能吃的东西。半只耳见自己的话没人理,觉得很没面子:“嗨嗨嗨,别翻了,那是爷们儿的桶,你丫滚远点儿!”说着走过来挑衅。布莱克前腿趴在地上,耳朵直竖,毫不客气的呲牙示警。半只耳一看更乐了:“哟,你还摆上架势了,你当你是狼犬丹尼啊?可惜你没李连杰那身手!”这个城市流行放露天电影,虽说都是老片子,但不少老年人还是蛮喜欢的,加上又是晚上,野猫野狗也都爱看,最受欢迎的就是猫啊狗啊的片子。只要屏幕上猫狗一出镜,草丛里全是绿油油的眼睛。这不,就连咬架,野狗都要摆出好莱坞的架势。伊莲娜有些紧张的看着几只野狗不怀好意的围了过来。布莱克盯着半只耳,看它步步逼近,口气哈哈口水淋漓,身上的臭气熏得伊莲娜几欲作呕。布莱克交代伊莲娜:“你会儿你站我背上。看来今天少不得要打一场了!”伊莲娜有些紧张:“它们狗多,你行吗?”布莱克四下看看,咬咬牙:“行不行都得上。你保护好自己!”
  小王百无聊赖的把车停在路边,盯着自己的手机。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女友说要加班下不来了。什么世道,连公务员也要加班了。“你们不是又陪领导应酬了吧?”有一次小王小心翼翼的问。女友疲惫的摘下帽子,切了一声:“你脑子被你们老板屁股挤了?应酬?那么好的事儿能轮到我们?领导们削尖脑袋还赶不上呢!这不让搞商户信息电子化呢么,那些开杂货铺的老头老太太哪里会搞进销台账?还不得我们自己手把手的教?妈的,累死老娘了!”小王吐吐舌头,对女友的女王范儿钦佩不已。别看女友长的秀气,外人面前女神一样柔美,在熟人面前那可是尖酸刻薄粗话连篇。前两天他接她的时候,她就说省食安委要来市里检查,这阵子会比较忙。“啥?食安委?那是个啥机构?我只知道国安委。”小王不禁有些纳闷。多年来他一直捣鼓电脑,从十五六岁开始卖组装机到后来的笔记本上网本平板电脑超级本再到现在的这穿戴设备那智能终端,脑子一直在围绕屏幕尺寸CPU内核这些转圈,真的没特别关注过食品行业。女友拿看火星人似的眼光看着他:“食品安全委员会。这是地方机构,上级单位是国务院的食安办,总理亲自挂帅。”嚯――窝――窝――勒个去!这级别够高的。不就是个吃的喝的么?咋搞的跟海关检察院似的,还垂直管理上了?”小王很是不解。女友得意的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别小看食品问题,早几年是食品卫生法,后来改成食品安全法,到现在,违反食品安全都要入刑了。这可是国家安全!”小王嘿嘿一笑:“嗯,看来这吃的是比玩的重要。我特么卖了十年盗版碟,也没见弄出个‘知安委’出来。亲爱的,你知道的真多,我爱死你――妈的你找死啊?想不想过端午了?!”他猛打方向盘,一辆三轮车堪堪避过,开三轮车的老头一脸茫然。小王停车下来查看自己的车有没被划伤,一边后怕的骂道:“老家伙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骑车长点眼行不?!”女友关切的问:“没划着吧?”小王摇摇头:“没。真******气人。开车最怕这号货了。”女友看看表:“哎呀,赶紧走,快迟到了。局长又要骂人了。”小王上车:“没事,来得及。有我这个专职司机,怕啥?!坐好叻您呐!走起!”
  有送有接,小王倒也其乐融融。如今找对象不容易,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孩儿都把尾巴翘的跟阿凡达似的,非要找有正式工作、有房有车的。如果有点姿色再有个体面点儿的工作――哪怕是在银行做合同工或者保险公司卖保险,那要求就得再翻一倍:房和车之外,还得有学历、有素质,最好还要长的帅。房和车小王倒是有,但正式工作和学历就没了:“卖电脑算正式工作不?卖电脑需要啥学历?素质是啥?哦,看黑泽明的电影叫有素质,看******的就叫没素质?不都是日本电影吗?”相亲时姑娘一听丫一卖电脑的高中肄业还这么嘴贫,扭头就走。时间长了,小王也把自己归为**丝一类,自嘲自己是电脑王老五。好基友给他写了打油诗一本正经的裱好送来:“姓名王大宝,年龄不老小。爱情很坎坷,内心很闷骚。晚上看电影,白天卖电脑。劝君多睡觉,少撸身体好”。好家伙,整个电脑城都知道他单身了,气的他咬牙切齿,绝交的口号喊了三百遍。就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机会来了。那天他正在百无聊赖的看漫画。“哎呀,你也在看《SD》啊?我也喜欢!”一个声音响起来。小王一抬头,一个穿工商制服的姑娘笑盈盈的看着他――准确的说是看着他手里的漫画书。“啊,对!我这辈子就爱好这口,《大时代》、《海贼王》和《灌篮高手》是我的最爱。”小王觉得碰到了知音:这年头,好女孩儿都跟着甄?趾凸?敬明跑了,哪还有爱好漫画的女生呢,不容易。女孩高兴不已:“乌索普和水户洋平是我的最爱!!!”小王嘴巴都快合不上了:“我的QQ昵称就是水户洋平!不过海贼里我喜欢山治!”旁边卖耳机的小胖看着小王和一个工商美女聊得不亦乐乎,又羡慕又嫉妒,拿着手里的杂志直发气功。女孩叫李静,本来打算买个电纸书的:“看漫画方便,嘿嘿。”小王告诉她电纸书看PDF格式没平板方便,但平板伤眼睛。女孩撇撇嘴耸耸肩:“那咋办?”小王说:“你等一阵儿吧,我有办法。”就这么着,俩人搭上线了。圣诞前夜,小王拖了两口大箱子给她。女孩一打开:“哇噻!这么多漫画啊!我哪里看得完?!”小王说没事你慢慢看,海贼出一本我就给你买一本。女孩苦着脸:“可我没那么多地方放书啊!”小王狡黠的说:“我家有的是地方放啊,连你都放得下。”女孩脸一红,瞪了他一眼:“贫嘴!给我扛楼上去!”小王屁颠屁颠扛着就上去了。然后,女孩提出要请小王吃饭,故事,就这样开始了。现在,已经进入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小王想到这里,得意不已。
  电话响了,小王接起来,里面传来电脑录制的声音:“您知道湖南现在已经有2000万人自愿退出了中――”,小王立刻不耐烦的挂掉了电话。连买菜刀、发微博都要实名登记的年代,这样的**********言论居然还没有被取缔掉,真真岂有此理。他挂掉电话,随便往前面一瞟,却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一只大狼狗正在同一群流浪狗鏖战。它的旁边还站着一只白色的贵宾犬,在狼狗脚下左右躲闪。几只流浪狗攻势凶猛,大狼狗虽然腹背受敌,却骁勇异常,指东打西,一时间竟然不落下风。不知怎地,小王脑海里突然出现《天龙八部》里“萧峰大战二贤庄”的场景来。这不是前阵子名噪一时的“仁义双犬”吗?赶紧从包里抓过相机,录下这段精彩画面。还嫌不过瘾,他又拿手机迅速的拍着,上传到自己的社交平台:仁义双犬穷街陋巷战群狗,狗版乔峰阿紫携手闯狼窟。
  伊莲娜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它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死命躲避野狗们伸过来的爪子和大嘴。四五只野狗越战越疯狂,长舌唁唁、利齿森森,杀红了的眼睛充满仇恨。布莱克闪转腾挪,伺机反击。平日里温顺敦厚的布莱克此时面目狰狞,出手毫不客气。一只不知死活的野狗试图从正面钻过来咬它的喉咙,被它跳起一爪子抓在眼睛上扇出老远。那狗惨叫着跑开,眼睛里喷出的狗血撒了一路。虽然如此,毕竟寡不敌众,加上还要照顾伊莲娜,布莱克的屁股、肩胛上很快就已鲜血淋漓。伊莲娜暗自着急,这是个死巷子,收拾的甚为整洁,没有什么杂物可以利用。如果要躲,只有巷口的那辆黑色轿车。“布莱克,你往巷子口突,我跳到那辆汽车上,你就轻松了。”布莱克一爪子扒开一只野狗的臭嘴:“好!”它突然发了疯似的冲眼前的半只耳扑过去,半只耳往后退了半个身子,还没来得及应对,布莱克已经折身冲向巷子口。“他们要逃,不能让他们走了!”半只耳大声指挥着。几只野狗死命的追。
  小王的手机里突然出现几只野狗,快的都出现了拖影。他还没回过神,一阵风扑了过来:大狼狗叼起贵宾犬的项圈,把它扔到了他的车引擎盖上。小王有些傻了:“我了个去!这是要闹哪样?”布莱克安置好伊莲娜,精神大振,翻身扑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半只耳,一口把它脖颈处的皮肉撕了一块。半只耳一声哀嚎,想要转身起来,但被黑背死死的卡住身位,一口又带下一块皮肉来。围攻的几只野狗有些发憷了:这哪里是打架,这根本就是要命!狗打架哪有撕脖子的?布莱克一看它们面露怯意,乘胜追击,起身朝另一只卷毛狗扑去。卷毛狗远远逃开,汪汪狂叫。其他狗鼠窜散去。看着身下的半只耳已经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布莱克纵身跳下来,舔了舔屁股上被咬的伤口,向伊莲娜跑去。
  小王看的意犹未尽。直到布莱克到他的车前他才醒过神来。伊莲娜跳到布莱克背上又跳到地上,两只狗转身离去。几只野狗远远的跟着,喋喋不休的叫着。
  “站这里干啥?”女友拉开车门上车。小王激动的跟女友说:“你猜我刚才看见啥了?”
  “啥?”
  “嘿,一言难尽。不过我都录下来了。”
  “我看。”
  “嗯,别急啊,嘿嘿,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咦,怎么没有呢?尼玛,相机忘了装卡了!”
  “你这个猪头三!”
  刀疤的困惑很多时候也是我们的困惑。虽然不担心衣食,但总觉生活过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想做点什么,又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犹豫着迟疑着,时光倏然而过。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唐吉可德,无非是,有些人骑着瘦马上路了,有些人只是呆呆的望着风车。
  我说过,好日子总是短暂的。所以两只宠物狗依靠表演过日子的想法很快就遭到现实的无情打击。这个世界太多的新鲜事儿,今天的热点明天可能就无人问津,今天的明星明天可能就无人认识。要想持续,就得不断远行。
  
  第五章2
  
  (3)
  站在自己的猪场门前,米大脚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尽管身上的汽油味儿熏的她几欲作呕,她还是牢牢攥住手里的火机。
  她平生最闻不得汽油味儿、柴油味儿。刚嫁给周天顺的时候,周天顺开着自己的拖拉机带她去县城。闻着那厚厚的柴油味儿,她几乎把胆汁都吐了出来,脸色蜡白蜡白的,把周天顺吓了个半死。“见过人不待见油味儿的,但真没见过你这么大反应的。”大队的赤脚医生张留根望着她的惨样儿直摇头。从那以后,她很少摸这些东西。其实她一点都不是个娇贵的人,跟着周天顺啥活都干:砍树、挖沟、养鱼、采桑、挑粪、杀羊、养猪,哪个味道都比柴油汽油味儿熏人,但她都能安之若素。“可能我这辈子就怕这个。”她忧心忡忡的对张留根说。“是啊,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不定啥怕啥呢。”张留根收起听诊器,慢悠悠的说。
  但没想到,她米大脚最终还是要死在这个汽油上。拆迁队的铲车和挖掘机就停在猪场旁边的路上,机器轰鸣,声音震天。两辆消防水车和一辆救护车也在旁边。一百多号人远远的站在机器下面,表情严肃。村支书二秃子拿着大喇叭还在苦口婆心的喊:“栓柱妈,你就别负隅顽抗了。国家征你的地又不白征――”米大脚不甘示弱立刻回击:“屁!真要是国家征了修桥修路,我毫无怨言。地本来就是国家的。可这是征了建什么高尔夫会所的。少打着国家的旗号!”二秃子一咧嘴:“那你这就是抬杠。那国家征地用途大了,修桥修路是一方面,这修会所也是一方面啊。咱地里收个麦子还蒸馒头还擀面条呢,你就――”米大脚不为所动:“二秃子,你少在这里摆活歪理!好好的地拿来修高尔夫球场那就是浪费,那就是拿好粮食喂蛆。这猪场我是有合法手续,土地我有承包合同,你们强征强拆,那就是犯法!”二秃子本想发脾气,但还是压住性子继续好言好语:“栓柱妈,你甭管他盖啥,反正给你补偿,你也不吃亏啊。你看这乡里乡亲的都签字了,就差你不签,这项目推不下去,乡亲们住不上反迁房,长年累月在外面飘着,你这心里也不是味儿不是?”米大脚一声冷笑:“补偿?一亩地2000块钱也叫补偿?这猪场是老头子和我半辈子的心血,5000块钱一亩就打发了?门都没有!别人爱签不签,反正我是不签。要么把猪场绕过去,要么把我埋这里。”后面站着的干部不耐烦了:“二秃子,说动说不动?说不动我就开动了!强拆是县常委会上领导们一致同意的,不能因为个别人的别有用心影响招商引资项目的如期落地。招商引资是天字一号工程,谁阻挡项目落地谁就是县里的罪人,人民的公敌!”二秃子尴尬的笑笑:“陈县长,您别急,我再试试。这不她拿着火机的么,我怕这婆娘一个想不开,真的给――”陈副县长不屑的笑了:“你放心,她不敢!无非就是想多要点儿钱罢了,不用理她。这种人我见多了。没事,这有强拆令呢,出事了我担着。”二秃子唯唯诺诺,抹抹头上的汗,心说你特么说的轻巧,你是不知道这婆娘什么脾气,不敢?惹急了天王老子都怕她。他定定神,又开始喊话:“栓柱妈,你看领导也说了,谁阻挡招商引资谁就是人民罪人,你总不想成为人民罪人吧?你看今天这局面,拆是肯定拆了,你就别折腾了。有啥条件跟领导提提,大家各让一步,能过得去就过得去了。”米大脚眼睛一瞪,高高擎起手里的火机:“人民的罪人?哈哈,这个帽子好高大啊,只怕我米大脚戴不起。别以为我米大脚只知道喂猪不懂得国家政策,总理电视里说了,严守18亿亩耕地红线,乱征乱占的才是人民的罪人。老天有眼,看得清、分得明。既然要强拆,那就放马过来吧!”
  陈副县长怒气冲冲的一挥手:“上!”挖掘机轰轰隆隆的开了过来。巨大的铲子铮亮,在太阳下反射着寒光。瘦小的米大脚站在机器的前面,像个要挡住大车的螳螂。就在这个时候,从米大脚旁边的玉米地里钻出一道冒着烟火的东西,一下子撞在米大脚的身上,米大脚身上的汽油霎时间着了起来,人轰的一下成了个大火球。二秃子一捂眼睛:“唉呀妈呀,真敢烧啊!”陈副县长也慌了,他吃准了米大脚这种悍妇是不会真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所以才有信心赌一把。人算不如天算,这冲出来的火团是个什么玩意儿?真出人命,现在这舆论,他的乌纱帽会掉的。跟在旁边的消防参谋欧阳康龙反应快:“水车,上!”消防官兵早就举起水枪严阵以待了,得到命令后立刻对准火球喷射出几道水龙。片刻功夫,火灭了,一人一狗躺在地上,冒着阵阵黑烟。陈副县长跑过来一挥手:“救护车拉走抢救。其他人,继续拆!”担架过来,把米大脚抬走。“这只狗咋办?”医生问。陈副县长厌恶的看看:“都特么它捣乱。扔一边玉米地里去!你们赶紧救人。伤可以,死不行。”救护车呼啸着远去。挖掘机和铲车像小孩子推积木一样推倒了猪场的大门和围墙。里面大大小小的猪四处奔走嚎叫。陈副县长喊:“打电话给肉联厂!让他们12点前把这些猪清走!所有人,走,村委会开会。”
  除了几个开工程车的人留下来看场,其他人顷刻散去。有个人一瘸一瘸的跟在人群后,不时的回头顾望。看四下无人,他拿出手机:“喂,刘麻子,赶紧把你的三轮车开到周天顺的猪场来,多带几个麻袋。别问了,好事儿,快来。”半根烟功夫,一辆三轮摩托车停在了路边。开车的人是个矮胖子,皮肤挺白净,就是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这就是刘麻子,村里人送外号‘冰雹打冬瓜’。“我说瘸子,你让我来这里干嘛?有烟没,给我一根先。”刘麻子毫不客气的伸手往王瘸子裤兜里摸。王瘸子把他的手打开:“没有!老子又不是烟草公司。让你来,自然有好事儿。”刘麻子悻悻的退开,背搭着手说:“你还会有好事儿?有好事儿你不知道自己独吞,还能叫我?”王瘸子没搭理他,自顾自的说:“一会儿肉联厂来抓猪,我估摸着这小猪崽子他们肯定不要。到时候咱们就过去帮忙。那边还扔着条狗,被火烧死的。嘿嘿,狗肉,这个棒的很!”他猥琐的伸出手指比划着。一听这话,刘麻子也两眼放光:“哟呵,我说今天你这脑子挺灵光啊,昨晚上又找李寡妇偷腥去了吧?”王瘸子嘿嘿一乐:“你咋知道的?那骚娘们儿,快累死我了。”刘麻子不怀好意的笑着:“嗯,我说你咋想吃狗肉呢,感情是为了跑骚啊!狗在哪?咱们闲着也没事,先把狗装了,这年头,幺蛾子太多,到碗里的都不一定能吃嘴里。”王瘸子点头:“那倒也是,走,我带你去。”两个人拿着麻袋走到那条狗的跟前。“嘿,这狗真够惨的,毛全没了,都快烧成腊肠了,不过个头真不小,看样子是个狼狗。”刘麻子打量着。王瘸子张开麻袋的口儿:“你管它啥狗呢,越大越好,狗肉这东西,不嫌多!”刘麻子抓着狗往袋子里塞,一块黑色的布被袋口挡了下来。他拿起来仔细的看着:“这上面好像有字,是个‘言’字。”王瘸子也拿过来看看:“言?啥意思?不管它了,走。”俩人抬着麻袋刚丢在车上,肉联厂就来了。如王瘸子说的,小猪崽子他们不要。王瘸子赶紧把十几个小猪仔拢起来装进麻袋。肉联厂的人起了疑心:“你俩谁啊?”王瘸子故作悲愤:“谁?我是米大脚她兄弟!他是周天顺的表哥。除了我们自家人,谁还这么上心?”肉联厂的人便不再言语,任他俩离去。
  刘麻子和王瘸子都快乐疯了。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好的事儿让他俩赶上了。米大脚被烧成那样,活过来估计也成了废人,断然不会找他们要小猪钱。那条狗更是来路不明,陈县长也不会记得。这家伙整的,二十几个猪崽子外加一条大肥狗,哈哈,想着都美。刘麻子表扬王瘸子:“哥,还得说你这脑袋瓜顶事儿!厉害啊,兄弟佩服。”王瘸子哈哈大笑,摸出烟来甩给刘麻子一根,得意洋洋的说:“那是,人要走运,谁都挡不住。兄弟,今晚来我家,让你寡妇姐给你炖狗肉吃!”
  (4)
  大黑有些百无聊赖。三儿这阵子发情,找公猫偷欢去了,留下它自由活动。这个城市真大,虽然来了两个月了,但它还是没有看到这个城市的全貌。每天,三儿带着它东奔西走,寻找各种美味大快朵颐。灵隐寺的素斋、城隍庙的蟹黄包、五芳斋的肉粽、临安的山核桃、富阳的豆腐皮、千岛湖的鱼头、桐庐的野猪肉……在后厨的垃圾箱或者泔水车里,没有吃不到,只有想不到的。吃完后它们沿着钱塘江大坝慢慢的溜达,享受着清凉的江风,纵目远望一片波涛。有时候大黑也很困惑:“为什么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就这样被倒掉呢?”三儿今天多吃了条刀鱼,被撑的一直打着饱嗝:“那谁知道啊?人呗,最浪费。你看他们吃饭的时候点那么多菜,购物时买那么多衣服,买那么大的房子,一家要买好几辆车子,买各种各样用到用不到的东西,然后把它们丢进垃圾箱、地下室、储存室、送给朋友、送给收废品的。”大黑叹口气:“要是直接送给我们多好,也不用东奔西走担惊受怕的了。”三儿看看它,哈哈大笑起来:“直接送给你?你以为你是人民公仆啊?”大黑最近被三儿没少上课,对公仆的行径所知不少,但很好奇为啥三儿作为一只猫对人民公仆这么大情绪,平常问到时它总是鄙夷的说:“别给我提它们,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到时候是啥时候呢?
  不过肯定不是最近。最近三儿发情,脾气那是相当的暴躁。“妈的这么大的城,一只有素质的公猫都没有!到处都是一片叫春声,一群贱货!”它骂骂咧咧。大黑小时候听过西院的小花叫春。它虽然不喜欢那一声声小孩儿哭似的叫声,但觉得这也没啥,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想要交配了就叫,猫狗的本性。所以它对三儿发脾气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啥找有素质的公猫?猫发情了不叫春咋办?”三儿自己生气,懒得理它。前天俩人溜达,大黑闻着附近有骨头味儿,盘桓了一阵儿,就听见三儿在怒斥什么。它赶过去偷偷的看,三儿在训两只大黑猫。瘦点儿的那只贱兮兮的说:“哟,妞儿脾气还挺大。你不也有需求么,刚好我也有,咱们就对付对付呗!”三儿怒气冲冲的说:“滚!”胖点的黑猫说:“告诉你,哥俩肯和你玩是看得起你。你别不识抬举――”瘦黑猫说:“对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两只猫渐渐的围了过来。三儿气的浑身发抖。大黑唰的冲了出来:“你们两个,滚远点儿。”俩黑猫万万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还有一只大狗助阵,吓的落荒而逃。三儿也不说感谢,气呼呼的走在前头,大黑老老实实的跟在后头。
  尽管抱怨,三儿还是遇到了它中意的那个。大黑见过,那是一只雄伟的铁灰色的猫,脸怪怪的,像是一张大饼。“它的脸是不是小时候被墙头上掉下来的大青砖拍过?”大黑小声的问三儿。三儿又好气又好笑:“你知道个屁!人家是正宗的蓝鹰。”大黑一惊:“啥?鹰?明明是猫,咋就成了蓝鹰?”三儿不屑的看看它:“土鳖。它的品种叫蓝鹰,学名地中海折耳鹰脸猫。”大黑恍然:“哦,原来是外国猫啊,难怪我不认识。”三儿一撇嘴:“你不知道的多了。你还把人贵宾当绵羊呢。”大黑低下脑袋不吭声了,作为一只狗,居然把剃了毛的狗当成羊,实在有些丢人,这让它自己也感到很羞耻。不过三儿没工夫挖苦它,它正苦恼呢:那只蓝鹰似乎对自己并不感兴趣,懒洋洋的看着它。任三儿百般妩媚挑逗,它都不为所动。三儿出来后郁闷不已:“你说它是不是被阉过啊?怎么见到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大黑好奇:“啥是被阉过啊?”三儿没好气的看着它:“就是把你撒尿的家伙割掉。”大黑一激灵:“不会吧?!那还咋撒尿?”三儿突发奇想,想捉弄一下大黑,就信口胡诌:“是啊,那就没法尿了,只好从嘴里往外吐。”大黑张大嘴巴呆了半天:“不是吧?从嘴里往外吐?”三儿为自己的创意开心不已,添油加醋的说:“对啊对啊,从嘴里往外吐。你看有些狗天天嘴里口水不断,那就是往外吐的尿。”大黑想了想觉得不对:“你骗我呢吧。我在狗棚从来没见过狗从嘴里吐尿的。”三儿撇撇嘴:“你见过它们被阉吗?”大黑点点头:“那倒也是。老六从来不阉它们。”三儿故意压低声音:“所以你注意些,要是有人接近你,没准就是准备阉掉你。据说,它们还会找一些漂亮的小母狗引诱公狗呢。”大黑看看自己的尿尿工具,顿时觉得城里人太邪恶了,居然采取这么卑劣的手段。三儿假装若无其事,心里却笑的险些憋出内伤。
  “呜!”一辆车轰鸣而过。紧接着又是一辆。又来一辆。每辆车都风驰电掣,大黑只看到眼前一花,车已经没了踪影。那轰鸣声很响,地动山摇的。三儿摇摇头:“唉,几个公子哥又开始飙车了。”大黑倒是羡慕不已:“跑的真快啊!”三儿说:“那是。好几百万的车呢,能不快?”远处呼啸不断,不知道还有多少辆。大黑说:“你说坐在上头得啥感觉?”三儿摇摇头:“不知道,没坐过。不过估计你这体型也塞不进去。”正在说着,“砰!”一声巨响。它俩抬头一看,一辆车还在往前冲,更远处,一个人正在地上翻滚,旁边的电动自行车碎了一地。三儿一句:“我了个去!撞死人了!”赶紧跑过去看究竟,大黑在屁股后紧跟着。那辆轿车停了下来。一个小青年慌慌张张打开车门下来刚要走向远处的那人,后面的车里有人喊:“浩子,你干嘛?”小青年说我去看看,得救人啊。后面的车里的人说:“你***啊,这么快速度还能好的了?快看看车头有血没,完了赶紧上车走!这附近没探头。”青年有些犹豫:“这行吗?”那人说:“你想,你去看,他要是死了你得管吧,要是没死不就记得你了吗?”青年说:“那我不是肇事逃逸了?”那人说:“你个十三点!你要是想去坐牢你就去吧。”车门打开,居然是个妙龄女郎。大黑说:“快看,她的裤子掉了!”三儿没好气的说:“你懂个屁!人家是短裙和绒口长靴。”女郎看看车:“没血。保险杠偏了。上车,走!到保叔塔那里找棵树撞一下。快走,马上就有车来了!”俩人上车,一声轰鸣车不见了踪影。三儿跑到被撞的那个人那儿看。她的额角裂开,血流的满脸都是,没有任何动静。“看样子死了!”大黑本能的往后退。三儿看看它:“怕什么?死人有什么好怕的。”说着,它围着她正反各转了三圈,步伐细密而谨慎。大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三姐,你、你在干嘛?”三儿没理它,在女人头那里吻了一下。“走吧!”它淡淡的说,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大黑跟在后面:“三姐,你刚在做什么?”三儿说:“超度亡灵。让逝者安息。你信吗?”大黑很惊讶:“每只猫都这么做?”三儿摇摇头:“当然不是。这是我,暗夜公主三格格的仪式。”大黑说:“那她就那么躺在那里吗?”三儿叹口气:“是吧。直到有人发现为止。”“然后呢?”“警察会勘察现场,会设法查找肇事车辆。”“能找到吗?”“不好说。”“那找不到不是白死了?”“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三姐,我觉得你挺本事的。”大黑由衷的说。“去去去,啥时候学会溜须拍马了。我有个屁本事,就一大龄剩猫而已。”
  迷离的路灯下,一只硕大的狗跟着一只灵巧的猫漫步跑着,影子拉的老长。三儿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大黑它刚才的行为的真实含义。大黑是一只善良的狗,不该让它沾染太多负面的东西。再说,狗和猫的世界本就有太多不同,猫的世界观狗未必能够理解,还是保留一些秘密的好。做了坏事的人都应该得到惩罚,死去的女人,我已经唤醒了你的魂灵,去找那个肇事者报复去吧!这是我,暗夜公主黑格格的神圣使命。
  
  第六章1
  
  (1)
  看到徐银凤死命的挣扎着,宋老根很得意,感觉格外的兴奋:“我说,银凤,你就别挣扎了,这里没有人的,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今天你就从了你伯吧。你伯我想死你了,知道不?”他用左手抓住徐银凤的两个手腕儿,腾出右手去解她的腰带。
  徐银凤使劲想要挣脱开来。但宋老根的手像根沾肉生根的铁箍。别看他瘦骨嶙峋的一副大烟鬼德行,但见到女人就牛皮膏药一样贴的死死的。村子里男人们都出去打工了,家里不是老就是小。宋老根就利用村干部的身份走家串户,假装嘘寒问暖,实则问柳寻花。但凡村子里有些姿色的女子,都被他骚扰过。为此宋老根的媳妇没少和他闹,但无济于事。前年秋天她媳妇在道口被工程车撞死了,赔了一大笔钱给他,再加上没了媳妇没了顾忌,宋老根更加肆无忌惮。据他自己夸口说,村子里半数以上的小媳妇都被他睡过。村里的孩子都背地里叫他“宋老龟”,还编了一首歌骂他:“宋老龟,人真坏。见到女的伸手拽。伸手拽,上下摸,半夜还要踹鸡窝。”踹鸡窝是农村骂小偷小摸的话,农村的鸡窝大多依着围墙搭,半夜里翻墙进去容易把鸡窝踏翻。宋老根丝毫不以为意,该咋咋的。按照他的逻辑,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出去打工的那些人不也四下鬼混么,看谁顺眼就一起钻被窝了,有些还生下了孩子。人吃五谷杂粮,谁没个生理需求啊?男的可以在外面乱搞,女的咋办?他宋老根这也是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啊。村子里的小媳妇被他折腾的七七八八了,唯独这个徐银凤一脸贞洁烈妇相,对他的殷勤不理不睬,这让他很恼火。
  徐银凤细高个儿,眉清目秀,师范毕业,分配到皇姑屯乡小学做老师。本来她打算去大城市发展,但家里条件不好,底下还有三个兄弟,爹娘拼死拼活也供不起,只好匆匆把徐银凤嫁出去要些礼钱喘口气。由于人长的好,又是个老师,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但对方一听徐家人的条件,纷纷知难而退。徐家沟一带唯钱是问的婚嫁风俗在全县乃至全省都是出了名的,徐银凤的父母在此基础上又有了进一步发挥:彩礼88888元,金银首饰钻戒38888元,服装购置费28888,住房及全新装修的房子,男方负责婚礼全部开销及女方嫁妆。即便是农村盖房子便宜,就这几条粗粗算下来已经三四十万。而农村结婚,实际开销还远不止此:提亲的彩礼、见面礼、确定结婚事宜的彩礼(俗称商量事儿)、娶亲的红包、上车钱(没有钱新娘不上车)、婚后回门的礼物、婚后三年逢年过节的礼钱等。饶是媒婆说破嘴,徐银凤他爹就是嘬嘴葫芦带铁箍――死不松口:“我培养个这么出息的闺女容易吗?我闺女这模样,这条件,找个什么样的找不下啊?再说我连车都没要,已经够客气了。你看现在哪个嫁闺女的不要这要那的?”媒婆急了:“那也没见过你这个要法的啊,啥都要男方出,合着你是一毛不拔啊?”徐银凤他妈不干了:“啥啥啥?我说她王姨,你看看现在谁家嫁闺女赔钱嫁啊?我们出可以啊,拿一百万来,啥都不用男方管。”媒婆气的拂袖而去:“行行行,你们闺女好,你闺女排场。我看看你那三个儿子咋办。”徐银凤他妈撇撇嘴,叉着腰吆喝:“我儿子的事啊,还劳不着您老上心。你啊,吃不着我家的鲤鱼!”徐家沟一地的旧习俗,媒人介绍的婚事若是成了,嫁女一方会给媒人送条鲤鱼。徐妈故意拿这个话恶心媒婆。
  不过应了那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还真有人愿意为美貌买单。宋老根的远房侄子宋大钱就被徐银凤迷的神魂颠倒。他在县城开了个修理厂,有次徐银凤坐着校长的车去那里修车,让他给见着了,那叫一个激动,立刻鼓动他爹去说媒。他爹宋留根一听徐银凤是徐家沟徐望财家闺女,气的眉毛都立起来了:“不去!那家不是嫁闺女,是卖闺女,而且还是天价卖!”宋大钱死活不依:“我这辈子就认准她了,要是娶不到她我就一辈子不娶。”宋留根气的直哆嗦:“我说你个败家子儿!这昭平县家里比你有钱的多了,能耐比你大的多了,人家都没能耐娶,你有这个能耐?!”来喝酒的宋老根也开导这个异想天开的侄子:“得了,大钱,你爹说的对。慢说咱家道不厚实,咱就是真有钱,也不能这么花不是?这女人吧,是漂亮,可漂亮又咋?关了灯都一样,生了娃都一样,黄了脸都一样。”宋老根儿子宋大光在城里美发店做学徒,叼着烟卷拍着他堂兄的肩膀:“哥,听兄弟一句劝,有钱就有女人,风骚的水嫩的纯洁的****的,要啥有啥,要多年轻有多年轻!为一个女人掏空全部家底儿,不值!”可甭管谁反对,宋大钱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咋说都要娶徐银凤。他对宋留根说了这么一番在宋家庄广为流传的话:“现在你就是娶个母猪,也得房子也得礼。谁家姑娘没个二三十万能娶进来?都得花钱,我干嘛不能娶个好的?给咱老宋家改良人种有啥不好的?我就认准她了,贷款也得娶,你们看着办吧!”说完他骑着摩托走了,留下宋留根蹦着高的骂:“你这个逆子!你这个混蛋!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怎么出了这个败类。”
  最后宋大钱还是娶了徐银凤,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徐家爹娘收了肥肥的红包,脸上乐开了花儿。徐银凤他妈还掐着腰得意的站在媒婆家门口:“她王姨啊,我家银凤嫁出去了,您可记得一定来吃酒啊!”但婚后三天,徐银凤就开始郁闷了:宋大钱为了娶她,去找人借了三十万块钱的高利贷。为这事儿宋留根气的得了肺气肿,宋大钱他妈也是咋看她都不顺眼。为了还债,婚后没过一个月宋大钱就辞去了修理厂的工作,跟人开大车跑长途去了。为了给儿子还债,宋留根夫妇也去了省城,宋留根每天在二马路天桥底下等零工,他老伴儿起先给人做保姆,但因为好贪小便宜被主家辞退,只好路边捡捡塑料瓶。两口子就和几个流浪汉挤在高架桥底下的小棚子里,常年不回家。村里不少人见过他们,为了避免尴尬都假装没看见。平时家里只有徐银凤和两个还在上高中的小姑子,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多少热闹一些。媒婆王姨每次路过宋老根他们村,总要来宋留根家门口张望一下,然后回到村里故意当着徐银凤妈的面和人说:“哎呀,这见过因懒返贫、因灾返贫、因病返贫的咱都见过,可因婚返贫的啊,还真是头一回看到。”徐银凤她妈倒不以为意:“嗨,要怪也只能怪有些人自不量力,没那金刚钻儿还硬揽这瓷器活儿。我真为我家闺女委屈啊!”
  宋留根家没人,这宋老根就开始觊觎徐银凤了。但几个月来一直没有啥机会,急的宋老根心痒难耐,跟别的女人欢好的时候都是喊着徐银凤的名字解馋。这几天学校放假,他看到徐银凤带着篮子出去掰嫩玉米,尾随着就跟了过来。看看到了地里四下无人,宋老根就动了歪心。因为一直在上学,徐银凤没干过啥农活,细皮嫩肉的看着甚是水灵。平日里穿着打扮也很时尚,今天出来掰嫩玉米穿了个肚兜和披肩,馋的宋老根欲火撞胸,恶狠狠扑了上来。
  他从裤兜里拽出一根麻绳,三下五除二把徐银凤的手捆了起来,匆匆脱掉自己的裤子,z刚趴到徐银凤身上,却觉得屁股猛然一疼,像是被什么深深的咬了一口。他一翻身,一条黑白相间的大狗嘴角滴血瞪着他。“啊!”他的屁股一挨着地,刺骨的疼传了过来,他赶紧用手撑着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条大黄狗冲了过来在他大腿根处挠了几下,顿时毛开肉绽,鲜血淋漓。宋老根双手捂住,屁股坐在地上又碰着方才的伤,疼的他翻身过来撅起屁股捂着裤裆怒骂这俩狗。徐银凤惊诧不已,不知道这两条狗要干什么。
  兀自惊疑间,一条灰色的狗走了过来,鼻子上有一处显眼的刀疤。黑白相间的狗和黄狗一拥而上,开始用爪子在宋老根身上作画。宋老根吓得魂飞破绽,连滚带爬的往远处跑,俩狗死死的缠住。宋老根刚才把裤子褪了一半,现在倒好,缠着腿脚没法跑,踉踉跄跄的往外走。俩狗不依不饶,口爪并用。宋老根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他拽根玉米杆去抽两只狗,没打就折了,气的他直骂。刀疤狗走过来,用嘴拉开了捆住徐银凤的麻绳扣儿。徐银凤双手自由后,羞愧的抓起衣服穿上。那边,黄狗和花狗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宋老根身上充满一条条血印,疼的都叫不出声了,手脚并用只求推开两只狗毛茸茸的爪子。黑白相间的狗把狗脸对准他的脸开始哈气,口水滴滴答答流的满脸都是。
  刀疤看看差不多了,一声长吠,两只狗起身过来。宋老根恶狠狠的骂着几只狗:“妈的,你们等着瞧,老子不炖了你们才怪!”可还没等他爬起来,收拾停当的徐银凤却冲了过来,抬起脚冲着宋老根一顿狂踢。宋老根恶狠狠的咒骂着,试图起身。徐银凤踹的更起劲了:“让你个孬孙装赖!让你个孬孙装赖!”宋老根杀猪般的嚎叫起来,疼的身子缩成一个老虾米。徐银凤越踹越狠,刚才所受的屈辱一幕幕滑过,她照着宋老根的嘴和手一顿踢,还站上去拿后脚跟踩上去磨圈儿。坡跟凉鞋底子相当厚,几圈下来宋老根的手已经血肉模糊。黄狗和花狗一看这阵势,吐吐舌头:“乖乖,还是女人惹不起啊!”刀疤狗一看要出人命,赶紧冲过去冲着徐银凤一通叫。徐银凤从癫狂中清醒过来,看了看瘫在地上的宋老根,蹲在地上呜呜痛哭起来。
  宋老根声音微弱的说:“布衫,小布衫给我!”徐银凤哭过之后,镇定下来,鄙夷的看着他:“你还知道要衣服?给你个屁!”她拿起宋老根的衣服塞进篮子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宋老根躺在地上气的直瞪眼儿。
  三只狗慢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很舒服。黄眉问刀疤:“老大,这就是你说的行侠仗义吧?”刀疤还没吭声,熊猫抢话:“嘿,你别说,真过瘾啊!不过那个娘们儿下手可真狠!”黄眉也是后怕不已:“是啊,看不出文文弱弱的一个女孩子,打起人来真是毫不手软。”刀疤叹口气:“她那也是被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熊猫说:“老大,你说那小子还能活不?”黄眉说:“我觉得够呛。都被踢成那样儿了,多少脚啊,估计蛋都碎了。得亏不是高跟鞋,不然我估计这人就死了。”它俩讨论的热闹,刀疤却看着远处没说话。这只是让它们遇到了,没遇到的事,还有多少呢?
  一辆白色的尖头火车从高架桥上呼啸而过。不知道它从哪里开过来,也不知道会开往哪里。
  (2)
  “伊莲娜,我们去哪?”
  “不知道。走哪算哪吧。你能挺住吗?”
  “还好。”
  “得先找个地方给你治伤。”
  “没事儿。”
  “还说没事儿,都溃脓了。”
  布莱克和伊莲娜一路西行,走了好几天,路边的高楼渐渐稀疏,地势开阔起来。一个又一个大的院子、一排排高大的房屋出现在道路的两旁,人却稀疏了许多。“这是哪里啊,布莱克?”伊莲娜看着四周,好奇的问。“我也不知道。但看这样子,应该也不是农村吧。”布莱克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出于对野狗的害怕,伊莲娜也不愿意再去打探:“管它哪里呢?走着就行。”
  布莱克的伤不断恶化。尤其是肩胛上那道深深的口子,已经溃烂流脓,遭来了几只苍蝇。再加上这几天吃的很少,布莱克的身体很是虚弱,走路都开始摇晃,并开始发烧。伊莲娜暗暗焦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它们曾经试图走到一家诊所门前,但却被穿白大褂的人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开:“死狗!滚开!”布莱克告诉伊莲娜酒能消毒,伊莲娜四处留意看哪里能找到酒。晚上吃饭的大排档很多人在吃饭,但那种绿色的瓶子里冒着白色泡泡的东西看上去总不那么保险。偶尔几个放在桌角的瓶子,也多半是空的。如何才能拿到酒呢?伊莲娜想了很多个办法。它蹲在一桌看似和善的汉子面前,巴巴的看着桌上的瓶子。一个汉子看它好玩,伸手夹了块骨头给它。它闻了闻,依旧眼巴巴的看着。汉子酒后无聊,索性又夹了一块肉给它。它闻了闻,还是眼巴巴的看着。汉子拿筷子蘸了点酒给它,它巴巴的舔着。汉子大乐:“哟,这狗不吃骨头不吃肉,居然要酒喝!它奶奶的,好玩。”虽然伊莲娜非常不喜欢那辣辣的味道,但为了能给布莱克弄到酒,它一口紧一口的舔着。几个汉子也过来围观,大家哈哈大笑,好奇不已。有人拿了个纸杯,倒了口进去给它:“看它能喝完不?”伊莲娜心中惊喜不已,一口喝完,差点被辣死,但仍装作嗜酒如命的样子贪婪的舔着纸杯。汉子高兴不已,又倒了几口进去:“看看你这货到底能喝多少?”伊莲娜一看机不可失,叼起纸杯转身就跑。几个汉子先是讶然,后轰然大笑:“嘿,见过狗蹭骨头蹭肉的,蹭酒喝的还真少见。蹭了就蹭吧,还打包带走,你说这是啥事啊,嘿,这年头!”
  伊莲娜让布莱克卧下来,它爬上去,轻轻的把酒倒在布莱克的伤口上,布莱克呲牙咧嘴一阵抽搐。疼痛过去后,布莱克问:“你哪里来的酒?”伊莲娜没有回答。布莱克又问:“你哪弄的酒啊?”还是没有声音。布莱克回身一看,伊莲娜已经昏睡在地。原来是它酒量不济,径自醉了过去。虽说酒多少有点用,但布莱克的伤口,只靠普通酒的消毒显然是不够的,伤口还在溃烂。布莱克的身体愈发的虚弱,走路都开始哆哆嗦嗦的打飘了。伊莲娜都快急疯了:这可怎么办呢?
  路边的一所学校引起了它的注意,为了布莱克它决心冒险。放学时分,待学生大潮过去,伊莲娜来到学校门口。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方的东西,兴高采烈。它走过去,亲热的蹭着他的裤腿。小男孩正在玩游戏机,被它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抬脚把它踢开:“吓死我了,你这死狗!”伊莲娜并没有灰心,继续等待。一会儿又过来一个女孩儿,扎着长长的马尾辫儿,耳朵里塞着两根线走着。伊莲娜凑了过去。小女孩一声尖叫:“啊――妈呀――”,慌张的跑开了。伊莲娜暗自叹气:现在的小孩子啊,哎。但想到布莱克,它还是要尝试下去。终于,它等到了。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白衬衫牛仔裤,飒爽利落。看到伊莲娜用爪子拍她的裤脚,她笑了,低下了头来逗弄了伊莲娜一会儿。走了几步,发现伊莲娜居然跟着她,她惊讶极了:“你是走丢了吗?干嘛跟着我?”伊莲娜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死活不放弃。姑娘心软,门口超市买了两根火腿肠给它。它闻也不闻,还是巴巴望着姑娘。姑娘看看四周,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收养你几天吧。”带狗不能坐公交,她打算拦一辆出租车。但伊莲娜却咬着她的裤脚往前面拽。姑娘大是惊奇:“你要带我去哪里?难道要带到无人的地方绑架我不成?我还是临时老师,连编制都没有呢,更别说钱了。”伊莲娜拽着她走到巷口,拐进去,来到一个垃圾桶的旁边,姑娘皱起了鼻子:“来这里干什么?真脏。”伊莲娜咬住一块纸板一拽,里面是奄奄一息的布莱克。看到布莱克那溃烂的伤口,姑娘也吓了一跳:“啊?你还有朋友需要救啊?!”
  女孩给同事打了个电话,另一个胖小伙开着车来,把伊莲娜和布莱克带到一个小区,胖小伙开车走了。女孩冲传达室喊了两声,看看没有动静,赶紧一挥手,伊莲娜和布莱克贴着墙根溜了进来。在一个单元门前,姑娘站住了,摁开门锁上的密码,打开门。伊莲娜刚要往上跑,姑娘喊住它,带它们往地下室走去。地下室也行,只要能有个窝让布莱克把伤养好,一切都好说。然而这地下室却让伊莲娜和布莱克目瞪口呆。它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地下室:每一间屋子的门口都摆着一堆的鞋子,运动鞋,皮鞋,拖鞋,不一而足;每一间屋子里都传来笑声、哭声、打电话的声音、吵架的声音;每一间屋子里都能闻到炒菜的味道、熬粥的味道、蒸米饭的味道,电视机的声音,洗衣机的声音,音响的声音,电脑开关机的生意,手机铃声。有一瞬间,伊莲娜以为自己走在曾经路过的某条巷子里。在一间门前,姑娘站住了,拿出钥匙,拧开,在门后摁了一下,昏黄的灯光里,它们看清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居然还有四个门,姑娘打开右边数第一个,走了进去。伊莲娜和布莱克呆呆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因为,那房间实在太小了:一张双人床,一个电脑桌,两个布衣柜,还有几个纸箱。墙上挂满了衣服,还有一张大照片,一个男孩亲吻着姑娘的脸颊,两个人笑的像花儿一样。姑娘有些尴尬:“不好意思,这里有些小。”隔壁的门开了,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迷糊着眼睛走进旁边的卫生间,门都没有关严,就听见尿液冲击马桶的声音。伊莲娜和布莱克挤了进去,姑娘把门关上,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药水儿。
  伊莲娜和布莱克面面相觑的站着。伊莲娜咕哝着:“这里还没有老陈家的卫生间大。”布莱克低声说:“别嫌弃了,这姑娘多好啊,能这么帮咱们。”伊莲娜叹口气儿:“我可没嫌弃,我只是觉得她住在这里委屈了。”姑娘找出了一个药箱,里面酒精纱布剪刀白药扎带一应俱全。“来,到这边来,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姑娘让布莱克到她身边去。这时候有钥匙拧动的声音,布莱克和伊莲娜浑身一紧。姑娘笑了,喊着:“阿东,是你吗?”门开了,照片上的男孩子站在门口:“亲爱的,是我――啊?狗!”姑娘赶紧示意他小声点儿:“它受伤了,我带它回来包扎一下。”男孩皱了皱眉眉头,但马上说:“你哪会包扎啊?还是我来吧!”姑娘高兴的不得了:“对对对,我忘了你可是拿过救生志愿者的人,来,我的大专家。”男孩不屑的一撇嘴:“专个屁的家,圣约翰又咋的,还不是一样卖电脑。来,狗狗,我看看你的伤,哎呀,发炎了,还有些发烧。光消毒包扎不行,得打针。你烧些开水来,找个用不着的碗。娘急了:“那咋办?去哪打针啊?”男孩拿手电照了照布莱克的伤:“宠物医院。”布莱克和伊莲娜同时往后退了一步。男孩一愣:“嗯?你们还不愿意去啊?小莹,你在哪里遇到的它们?”女孩说:“我们学校门口,这只白狗就卧在那里,它带我找的黑狗。”男孩子利索的用剪刀剪去了伤口附近的狗毛,用力的挤出里面的脓。布莱克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姑娘柔声安慰它:“别怕别怕,疼一会儿就好了。”男孩说:“你别摸它了,去洗干净手,煮些粥来,我买了一些肉,你放进去,放些蔬菜,不要太稠。”姑娘在房间的一角――姑且认为那是个厨房吧――忙活着。男孩把了伤口的脓血挤干净,用开水泡了泡剪刀,剪去了已经腐烂的肉。布莱克一声哀嚎,疼的直哆嗦。男孩儿赶紧冲它做出“嘘”的手势,指指门口,并让女孩打开电脑,播放一个野生动物的节目。布莱克咬牙切齿的忍着,伊莲娜转过头不敢看。终于,男孩处理完了伤口,拿酒精冲洗后上了白药,用纱布包扎好。布莱克几乎痛晕了过去,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男孩刚把工具收好,地上的垃圾还没收拾,门外就有敲门声,一个女人的声音:“是我,房东。”男孩赶紧把布莱克推进电脑桌下,垃圾丢进垃圾桶里,顺手把桌上的香蕉皮盖在上面。伊莲娜乖巧的钻进角落里。
  女孩打开门,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好奇的伸头看:“哟,你俩这是干啥呢?”女孩一脸迷茫:“做饭啊!”女人伸头东看西看:“我咋听见有狗叫声儿呢?”男孩指指电脑:“那不,电脑里的。”女人不甘心的又瞅了瞅:“哦。我给您说啊,咱这不准养宠物啊,发现了罚款2000。还有,你们该交房租了。”女孩一愣:“姐,不是上个月刚交了三个月的吗?”女人掏出本子:“那是按800交的。门口贴告示了啊,本月起一律上涨20%,你这里又靠着地下室窗口,还能做饭,多收40,所以一共是1000元一个月。你上个月交了2400,交2押1,就是押金1000,三个月3000,一共是4000,你交了2400了,再补给我1600吧。”女孩面有难色:“姐,您看我这上个月刚给过您,我俩这一个月才挣3500块钱,您能不能――”女人脸一拉:“大妹子,不是姐我说你,就你住这房,在整个梦城已经算是便宜的了,去哪找这么好的地下室带窗口能做饭才收你1000块一个月的?(她压低声音)你旁边,那屋,我一样收他丫的1000。你要是嫌贵,那你搬走,我马上退你钱,等着租房的人多了去了!”女孩脸红的几乎要憋出眼泪来,男孩赶紧笑着打圆场:“张姐,张姐,我的好张姐,您别生气。小莹也是急的,惹您不高兴,我代她给你道歉啊。1600是吗?来,我这里有,给你给你。”他打开钱包,数出钱来交给那女人,把那女人推出了门外。女人气呼呼的走了:“丫还嫌贵?我还嫌租不起价儿呢!嫌贵丫就别在北京呆,回老家住大别墅去啊!”
  女孩呜呜的哭起来。男孩安慰她:“好了好了,别哭了。刚好我发奖金发了2000块钱,本来打算给你买个平板电脑的,得,就当没发吧。快把粥盛出来出来,找个塑料袋装上,咱们带着狗狗出去吃饭。”女孩揉着眼走开了。伊莲娜和布莱克呆呆的看着男孩儿,一言不发。男孩看着两条狗用唇语说:“怎么了,说谎不行啊?男人不存点私房钱咋给女人惊喜?不过这下不行了,全给房东了。”伊莲娜拱了拱他的小腿。男孩拍拍它的头,又看看布莱克:“走!”
  女孩去宠物医院买注射针剂的时候,男孩在路边的树林里喂两只狗吃饭。看着两只狗狼吞虎咽的吃着,男孩自言自语:“唉!吃吧,多吃点儿!我看着你们无家可归挺可怜的,可我也不能给小莹一个家。你说人家一个女孩如花似玉的,跟着我吃糠咽菜睡地下室,多委屈人家啊。我也想努力赚钱,我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不赌博也不沾花惹草,每天五点爬起来赶公交周末加班熬通宵,熬俩月通宵好容易攒了点加班费,想给她一个惊喜呢,得,全被房东要走了。你说我这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你们怎么不吃了,呆呆看着我看吗?不够?不够也没了――”他一回身,女孩儿站在他的身后,泪流满面。他有些尴尬:“你、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女孩丢掉塑料袋,扑上来抱住他大声的哭了起来。他也抱住女孩,努力的憋住泪水,抽泣着。
  伊莲娜和布莱克静静的卧在他们的脚边。树林外的马路上,灯火迷离,车水马龙。有辆车停在路边,有人在打电话:“什么?嫌贵?就这地段儿,四万五一平还嫌贵?那让他去住火星吧。就这样吧,挂了!”
  
  第六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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