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猛犬全集.net》第7/19页


  在离那个城中村不远的地方,高速公路的下面,三儿找到了一个涵洞。它进去瞅了瞅,很满意:“得,就这里吧,以后就是咱们的窝儿了。凉快干净!”也不管大黑什么意见,它自顾自的到一个黑洞洞的角落里睡觉去了。大黑咕哝了几句什么,也跑到另一个角落里睡去。由于公路很高,在桥洞里反而听不到什么声音,它们睡的很沉。但显然,今天不是它们睡觉的日子。几个人的脚步声传来,大黑和三儿同时醒来,对视一眼:有人过来了!
  一个男的声音:“老大,快给我一点儿,我受不了了。”另一个声音骂道:“他奶奶的,瞅瞅你那熊样,这两步路就忍不住了?”第三个声音说:“二毛这瘾还真不小。我说,你家那套房子,被你抽的差不多了吧?”第四个声音说:“一套房算啥?我把我老丈人的房,还有我小姨子的房都卖了。”第一个声音说:“你他么命真好,还有个有钱的老丈人和小姨子,我老婆他们家,比我还穷!我那大舅子,抽的比我还厉害!要不是我仔细,他特么得把我的房得给卖了!”第六个声音很尖细,听起来年纪不大:“我把我爹给我的摩托车卖了。我妈知道了,没敢告诉我爹,说我表舅借去了,我爹还把我妈吵了一顿。”第二个声音说:“哟呵,小****孩胆子挺肥啊,都敢卖摩托车了!”说着话儿,几个人走到了涵洞。三儿偷偷探出头,仔细的看着这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有个光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防潮垫铺在地上,然后脱了鞋子坐了上去。几个男人围过来,谄媚的问他要东西。他趾高气扬的看看身边那几张迫切的脸:“看看你们那熊样儿!急的跟见到没穿衣服的小媳妇似的!”三儿听出来了,他就是第二个说话的男人。一个戴眼镜的黑胖子猥琐的笑着:“老大,你还别说,不穿衣服的小媳妇都没这个来劲儿。以前我挺爱折腾我媳妇的,自从抽了这个,觉得还是这个好。”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瘦高个儿一撇嘴:“你就会扯淡。谁不知道你就喜欢抽了后使劲折腾你媳妇儿,那个****,我家都能听见。”一群人哈哈大笑。光头鄙夷的吐了一口痰,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个一个的小包。几个人立刻眼睛放光,攥着火机的手直抖,纷纷伸出手。光头却脸一板:“等等,先小人后君子,拿钱来!”几个人争先恐后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沓红色的钞票。光头一一接过来,心满意足的清点着,然后小心的塞进钱包里,这才把怀里的塑料袋打开,一一分给他们。
  大黑问三儿:“它们在干什么?”三儿眼睛不眨的盯着他们说:“吸毒!”大黑吓了一跳:“吸毒?那不是自杀吗?”三儿示意它闭嘴,静观其变。几个人拿到小包后,小心的打来,拿火机烧了烧纸包的底部,然后捂在鼻子上猛吸一口,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光头自己并没有烧这种纸包,而是站起来走到外面,点燃一根香烟,若有所思。但大黑顾不上猜光头在思考些啥了,眼前的一幕让它目瞪口呆:几个男人发出很满足的呻吟,有的靠着墙角儿一动不动,有的大声朗诵者诗歌,有的亢奋的手舞足蹈,有的满脸陶醉的忘乎所以,那个自称把老丈人和小姨子家房子都卖了的家伙,一拳一拳的打墙壁,满手是血却毫不在意。那个戴棒球帽穿着罩住屁股的T恤的男孩,则在一个角落里****,嘴里念叨着:“安吉利亚,安吉利亚——”虽然离这边很远,毒品的味道传不过来,但三儿还是厌恶的皱了皱鼻子,骂了一句什么,回去去睡。大黑也想睡,但眼前的情景让它怎么也睡不着。原来人类的世界并不只是吴老六夫妻那样日落而作日出而息,也不只是皇家厨房里的奢靡消费虚情假意,也不是废弃厂房里的传销军团或者城中村里的一夜盖房,他们还可以在人迹罕至的桥洞里干这样的勾当。
  当这伙人最终清醒过来,结伴离开的时候,暮色已经降临。看着他们的背影,大黑咒骂不已:“妈的就知道堵在门口,饿死我了!”三儿却很高兴,它的主意有了更为清晰的眉目。
  
  第八章1
  
  (1)
  听完黄眉和熊猫的故事,刀疤很是对他们夸赞了一番,并表示要颁发给他们大骨头勋章——当然,勋章还在制作当中。熊猫很意外:“大哥你这是整啥啊?这义工联盟目前就咱仨,还发啥大骨头勋章,发给谁看啊?”刀疤立刻打断他,满脸正色的说:“你要眼光放的久远一些,不要只盯着眼前。是,眼下就咱们三个,可义犬联盟绝对会壮大会鼎盛起来的,到那个时候,就会有无数的新成员为你们的英勇事迹而骄傲。那个时候的大骨头勋章,可不是这么随便的就颁发了。”黄眉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对刀疤很是赞同:“老大,你在鹳城图书馆门口没白蹲,确实学到知识了。”刀疤不置可否的一笑,说起自己今天的故事。黄眉恍然大悟:“我说你身上怎么一股农药味儿呢,原来如此。”熊猫也激动不已:“看来今儿个实在是个好日子,咱义犬联盟出师大吉,各有斩获。我们从人贩子手里救人——”黄眉打断它:“别得意太早,孩子还未必救得下来。”刀疤摇摇头:“没问题,一般来说只要抓到同伙,再加上监控啥的,这个案子分分钟告破。不是说了吗,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熊猫听到监控,大吃一惊:“老大,那你说监控里会不会看到咱们啊?”
  警控室,民警乔小宝不断的慢放、快进,眉头越皱越紧。门开了,副队长黄静敏进来,甩给他一颗烟,自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招了!那女的和同伙已经带着孩子自首了。那个男的左屁股几乎被狗给咬掉了,完全开不了车。你知道谁赶在我们前面到了吗?120!那女的吓的报120了!你说这事儿——你小子研究什么呢?”他好奇的凑过来:“这两条狗——就是目击者说的那两条奇怪的狗吧?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乔小宝很惊喜:“黄队,你也觉得眼熟?你看!”他利索的调出几天前的一个监控:一个男的骑电动车撞到了一个老太太,眼看老太太躺在地上起不来,他转身跨上车就想跑,一只大黑狗从林带里突然窜了出来,紧紧的咬住男人的裤子,男人死活挣脱不了。路人渐渐的围了过来,纷纷指责那个男的。那只大黑狗趁人不备,开溜了。监控镜头只看到它钻进了林带,之后就没了。“是它!是同一条狗!”黄静敏很肯定。乔小宝又调出一个监控:一个老头刚从银行出来,身上挎着一个破旧的手提包,他去开自己电动车锁的时候,一个男子拿出一把刀,一把割断提包袋子,抓过提包就跑。老头被拽了一个跟头,蒙头蒙脑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钱被抢了,赶紧大喊。那个男子跑向一辆停在路边的小轿车,就在要打开车门的时候,一只黄狗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把把他仆倒在地。一只大黑狗露了一下脸就没在镜头里出现了。黄静敏看的发呆,突然哎哟一声,一个哆嗦丢掉手里的烟。他看的太投入,忘了自己手里的烟还着着,烫着手了。乔小宝把四个镜头一一定住,对黄静敏说:“黄队,我敢肯定,鹳城出现了两只不同寻常的狗。”黄静敏看看他:“不同寻常?”乔小宝迟疑了一下,说:“就是类似于蜘蛛侠那样的,神狗侠——”黄静敏气的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小子好莱坞大片看多了吧,还神狗侠,我看你就是,你是神经侠!”乔小宝很不服气,指着屏幕:“那这个要怎么解释?”黄静敏满不在乎的说:“狗记仇,可能是这几个人打它们了或者别的什么。对了,一会儿电视台过来采访,主调子是下棋的老大爷和卖瓜的农民见义勇为勇斗人贩子,你说的时候配合着点儿。”乔小宝点起烟,抽了几口:“录像表明,这两只狗才是恶斗人贩子的主儿。”黄静敏瞪大眼睛看着他:“小子,你疯了吧?你准备让记者咋写这篇稿子?神勇流浪犬勇斗人贩子,做好事不留名悄然离开?”乔小宝吐了吐舌头:“领导,我错了!”黄静敏一脸严肃:“对了,录像的事儿别跟任何人说。”黄静敏走后,乔小宝盯着屏幕自言自语:“哼哼,你们两个鬼东西,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哪路神仙!”
  “老大,你疯了吧?真把我们当无所不能的大罗神仙?”黄眉觉得刀疤说的话简直颠覆了狗的三观。它嘴上粘的东西还没有弄干净,心里很是烦躁。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家伙,丢了罐无名液体在垃圾堆,黄眉以为是午餐肉呢,衔着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拿嘴一扒拉来就知道不对劲儿——这玩意儿黏糊糊的肯定更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已经晚了,嘴上已经沾了些这个液体,啃啥粘啥,好家伙弄得嘴上毛乎乎的,被熊猫一顿嘲弄。黄眉气的正要倒掉,熊猫说了一句:“留着呗,备不住老大能用来干个啥呢。”黄眉想想也对,就找个地方埋了起来。但嘴上的东西,可得几天功夫捯饬。听了刀疤的话,熊猫倒没有黄眉那么大反应,因为从非法集资那里它就听不懂刀疤在说什么了,只知道刀疤让他们蹲点儿跟踪几个人。跟就跟吧,狗跟踪人那不是很轻松么?刀疤虽然也觉得自己的行动计划有些不靠谱,但它依然觉得可以试试。街头见义勇为固然好,可每天都有人犯罪,单凭几只狗能做什么?频繁的曝光也会让它们越来越引人关注。它们又不能像明星那样扣顶帽子戴付墨镜就可以泯然众人,也不能像漫画里超能侠客们那样具有瞬间变身的本领,它们只是狗,三条普通的、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没有任何天赋的土狗而已。即便它们不吃不喝全天候巡街,也只能看一个海滨区而已,遑论老区和鹳山了。但如果能集中力量,围追堵截非法集资人,为千家万户追回血汗钱,那可真是善莫大焉了。想到这里,刀疤就莫名的激动起来,甚至觉得老天给了它这颗侠义的心却没有让它做人真的有些不太公平。这些话它给黄眉说了,黄眉还是觉得连那么多警察都搞不定的事儿,指望它们三条狗,简直是比幻想天上掉排骨还不现实。但凭着和刀疤共事的经验,本能提醒它还是照做比较好,也许真的如刀疤所言:备不住有所发现呢?
  徐大头倒真的觉得自己有所发现。他虽然做了董事长很久了,但有些东西还真的是个菜鸟。在自己这当小学校长的老同学贾顾城面前,他真的露了怯。故事还得从三天前老笨转业回来的接风宴说起。老笨、四拐子、贾顾城和徐大头,是高中同学,九十年代初在鹳中人称“鹳中四天王”。老笨身高马大,有股子牛力气,再加上跟着自己大爷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进高一就把一群高三的给揍了,一战成名;四拐子是因为初三那年爬女澡堂房顶,看的太投入了被人发现,跳下来时摔断了两条腿,高一一整年都拄着双拐,虽说到了高二腿好利索了,但这四拐子的外号是坐实了;贾顾城原来的名字叫贾保国,因为喜欢写几首歪诗哄女生开心,自己就厚颜无耻的自称贾顾城了。徐大头,老爸是粮食局局长,家里有钱,那会儿他就有无数的变形金刚玩具了。因为有钱,没事就带着他们几个打打游戏、看看录像,虽然打架写诗犯看女人洗澡都不给力,但因为钞票多,深得其他三个人的拥戴。高中毕业后,大笨参军走了,四拐子考上了国防科技大学,贾顾城则读了师范学校,徐大头被家里安排去美国读了几年书,混了个文凭回来进了一家外资公司。虽然大家天各一方,但还是会定期保持联系,一有机会就聚聚餐,安排个活动啥的。说起来,大笨好赌,四拐子好吃,贾顾城附庸风雅,徐大头好色,四个人聚到一起刚好酒色财气,齐活了。虽然大家都混的有头有脸,但徐大头一来有钱,二来好面子,每次聚会都是他吃喝玩乐一锅包,日子久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但这一次,大笨转业回来,贾顾城却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并表示一个要给大家一个惊喜,从没玩过的。徐大头暗自冷笑:这全国各地不好说,鹳城还有我没玩过的花样吗?哪个KTV多了个小姐我都知道!看你贾顾城能玩出个什么花儿来!
  到地方一看,徐大头彻底傻了:包厢里赫然坐着几个女中学生!不是中学生装扮的小姐,而是真正的女中学生,马尾辫儿蓝白校服,操,还特么鹳中的!贾顾城你这是要闹哪样?贾顾城得意的说:“嘿嘿,没玩过这么嫩的雏儿吧?”四拐子是和大笨一块进来的,一看这场面,俩人吓了一跳,以为进错房间了,一边退一边赶紧跟女孩们道歉说自己走错包厢了,惹得女孩们哈哈大笑,从沙发上弹起来的贾顾城为自己的杰作欢欣不已。大笨本来想说什么,四拐子捏捏他的手,俩人坐了下来。贾顾城赶紧命令女生:“晓燕,彩虹,赶紧给大笨哥、拐子哥倒酒。”俩女生站起来,端起红酒瓶往杯子倒,虽然故作成熟,却完全骗不过一帮风月场老手,看到几乎是自己孩子辈的女孩来陪酒,三个人心里都很别扭,尬尴的站起来:“我自己来。”贾顾城不高兴了:“看你俩笨手笨脚的!小米,来,你机灵,好好伺候徐老板,他有的是钱,高兴了明天就给你买个好手机。”四拐子和大笨对视一眼,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了。贾顾城一愣:“哎,两位老兄,你们怎么回事?”大笨冷冷的丢下一句:“贾校长,您玩的格调太高,我们俩大老粗,消受不起,先走了。”贾顾城一摊手:“你看这话怎么说的?我不也是想让哥几个高兴一下么?”徐大头许也觉得贾顾城玩的有些过了,想找陪酒的什么样的小姐没有,哪有找自己学生的?眼看大笨和四拐子要走,他赶紧站起来圆场:“啊,这个,老贾也是一片好心,这样吧,让孩子们先回去,我们自己喝。”贾顾城一看这阵势,赶紧点头:“啊,对对对,你们先坐下,我马上让她们回家。”徐大头连拉带拽,大笨这才坐下来。贾顾城赶紧让这四个女孩回去,没想到那个叫小米的却不愿意:“贾校长,我不回。我自愿陪您几位朋友喝酒,只要能拿到我想要的那部手机,我什么都愿意。”晓燕和彩虹也跟着说:“就是就是,上回您带五班的孙晓霞她们出去,人家一人一个手机,老板还给了王思雨一台新出的平板电脑呢。”坐在中间的女孩本来想回家,但看到同学们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坚持,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大笨站起来啪的把杯子摔了:“贾顾城!你的朋友怎么祸害人我不管,但我特么坚决不干这么下三滥的事儿!老子好歹也穿了十几年军装,啥事儿能干啥事儿不能干老子清楚的很!”他拿出钱包,抽出一沓子钱扔给那个叫晓燕的:“手机是吧?钱拿好,赶紧给我滚回家去!你爸妈送你上学是让你学知识的,不是让你来卖肉的!滚!”四拐子也抽出一沓钱交给彩虹,俩姑娘有些发愣,拿着钱看看贾顾城。徐大头脸上也挂不住,心里暗把贾顾城骂了几百遍,自己打开钱包,拽出一张卡来,交给那个默不作声的女孩:“这是张两万块的卡,密码885178。应该够你和小米一人买部手机和平板电脑的了。这里有五十块零钱,你们打车回家。快走!”女孩突然跪了下来:“叔叔我错了,我再也不了!”另外三个女孩也觉得有些羞愧,跟着跪了下来。贾顾城赶紧拦着:“干嘛呢干嘛呢,都起来!”徐大头看看贾顾城,对几个姑娘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赶紧走!”贾顾城赶紧说:“我带她们下去,你赶紧给大笨打电话,让他们回来,咱们接着整,接着整啊!”
  “整个毛啊!鬼都没有一个!”黄眉打着呵欠,百无聊赖的趴在投资公司门口的林带里。KTV的门招在夜里看起来真刺眼,不过比起里面传出来的鬼哭狼嚎的歌声,感觉还是好多了。大黑刚要抱怨,黄眉示意它安静。他们看到一个头发秃顶、满脸油光的中年胖子带着四个女学生下楼,一路争吵不断:“你们把钱给我!”“不给!”“那是我朋友的钱!”“那是他们给我们的!”“可你们啥也没做!”“是他们主动要给的!”“快给我!别特么废话!”“不给,这是我们挣的!”“你们挣的?真有脸说,要不是我安排,你们去哪挣?拿来!”“不给!不给!“四个女孩子一到楼下,就四散开来。秃顶男人恶狠狠的说:“好啊,不给是吧?这是你们逼我的。我回头就把你们和别人喝酒的视频发到网上,咱们看谁狠!”那个叫小米的女生急了:“胡说!没有!”贾顾城笑了:“没有?哈哈哈,看看有没有!”他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下,屏幕太小,看不清放的什么画面,但传出来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女孩们都看着小米,小米哇的哭了出来:“贾顾城,你这个流氓!”
  黄眉咬牙切齿:“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大黑说:“咱们上吧?”黄眉还在迟疑,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黑暗里冲出来一把夺取了秃顶胖子手里的手机,狠狠的砸在地上。秃顶胖子一声惨叫:“你特么疯了?!”
  (2)
  两个车队还没有会合,一个戴着眼镜的精瘦男子就跑过来吆喝领队:“我说王老二你们怎么搞的?怎么这么慢?看看迟到了几个小时,领导们都等着急了。”王领队呵呵笑着赔不是,跟他走到那边的车队去。姐妹花不干了,姐姐说:“胡三辊牛逼什么啊?不就是一秘书么,我还以为中南海出来的呢!”妹妹搭茬说:“那可不咋地?你看电视剧里,最咋呼的不是皇上,总是那个啥啥,对吧?”那个叫老王的嘴贱:“我说你俩女的知道的挺多啊,太监的秘密都知道——哎哟,我的姑奶奶,我错了,快松开吧!”妹妹使劲的拧着他的耳朵:“我看你就是死性不改!”大家从刚才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哈哈大笑。有人问:“对面是什么人啊,这么牛逼?王大个子怎么听他们的?”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说:“他们好像是什么‘百名书记重走长征路’代表团的,说是一百名县委书记组队沿着长征路走一遍。王大个子是摄影协会的,被他们拉来做导游。”姐妹花里的妹妹说:“哦,怨不得这么威风呢,一百名县太爷出行啊!嗳,不对啊,既然是重走长征路,那应该发布鞋和扁担才对啊,咋能坐汽车呢?当年长征有这么多汽车,我们还用打八年吗?”正说着呢,领队回来了。他拿扩音器吆喝了一下,简要说明了情况,和金丝眼镜说的差不多,不过这次是探险队的车带路,领导们的车队随后。老王揉着耳朵:“嘿,这么多领导跟着,咱们这回可真是应了那句话,老鼠拉木锨!”姐妹花一起说:“呸呸呸,你才老鼠呢!”人们又笑了起来。那边的车队不耐烦的摁起了喇叭,跳灯打的人心慌。有人嘟囔着什么,但被车的轰鸣声埋没了。车队浩浩荡荡的前进,驶向莽莽群山。
  晚上宿营,胡三辊就和王领队闹了意见。按照王领队的意思,大家就地在山口宿营,明早好赶路。可胡三辊非要坚持赶到二百公里外的遵义镇去。他站在王领队的车跟前,激动的吼着:“车里都是领导,你让他们睡帐篷吗?”布莱克皱皱眉头,对于听觉敏锐的狗来说,这声音着实有些尖利。伊莲娜倒没表示什么,耐心的听着。“这里到遵义都是盘山公路,夜里开车不安全。”“那要怪你们迟到了!你们要是按照约定赶到,我们完全可以赶到遵义休息!”“我们迟到是有原因的,路上堵车——”“不要找借口,迟到就是迟到。让领导露宿,绝对不行,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我是领队,我当然负得起这个责任!”“王大明,我想你是不是开车开糊涂了!这车队里可是一百多名县委书记县长,都是一方父母官。要真出了问题,那可是大事情,是会出大乱子的!”“可是夜路不安全,正因为对它们负责,我才要主张就地宿营。”“乱弹琴!就地宿营,我提醒你,这里可是民族地区,安保工作很难到位,在这山谷里,一旦有敌对势力或者破坏分子发起攻击,后果不堪设想,你想过吗?我再次提醒你,车里不是一百名驴友,而是一百名中华人民共和国县级以上干部!”他越说越激动,用力的拍着车体。布莱克和伊莲娜从车厢里探出头,警惕的看着。
  两个人正在争吵,一辆某日本品牌越野车里钻出一个肚子胖的看不到脚面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踮着脚走了过来。虽然是黄昏,还是能看见他铮亮的皮鞋。“小金啊,怎么回事?”他心疼的看着自己的鞋子,漫不经心的问。“啊,王书记,是这么个情况。咱们的导游安排咱们在这里露宿,但我认为我们最好赶到遵义去住宿,那边的宾馆都已经安排好了。”胡三辊点头哈腰的说,还拿出自己的手帕弯腰给这名男子擦鞋。“那就去遵义嘛!住到这里象什么样子?”胖子配合的伸出自己的脚。王大明赶紧解释:“王书记,这里到遵义还有200公里的盘山公路,我主要是担心晚上不安全。这天马上要下雨,您知道,这个季节是雨水多发季节,很容易引起山体滑坡——”胖子像是被电了一下:“啊?山体滑坡啊?那还是住下吧,同志们的安全重要。小金啊,你去通知一下,让大家有个准备。还有啊,明天可要计划好了,再不要出这种问题了。”说完,他踮着脚又走回车里。胡三辊几乎要跳起来:“王大明,你有种!竟敢在领导面前摆我一刀,行,你等着!”他气呼呼的往后面走去。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从车里下来,在王大明身后围成了一个半圆。胡三辊刚走,姐妹花的姐姐幸哉乐祸地说:“胡三辊这回有麻烦喽,我估计升迁无望了!”妹妹说:“他活该!那个姓王的什么来头,你看他对那双皮鞋的心疼样儿,跟踩着他的命根子似的!”老王嘴金丝了动,又紧紧闭住,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一个理着寸头,戴着一串玛瑙珠的男人说:“我是做皮鞋生意的。他那双鞋是意大利小牛皮的,和乔治克鲁尼在戛纳电影节上穿的同一款,市价大概三万多。”妹妹吐了吐舌头:“哇靠,怪不得这么心疼!真特么贵!”金丝眼镜慢悠悠的说:“我觉得比起他那块表,鞋还是便宜的了。”老王这会说话了:“李老板,你这眼睛比网上那个花总还要尖啊,我也看了,那表,某瑞士高端品牌的限量版,全球就99块,当时价格好像是3。8万欧。”金丝眼镜说:“那是发布价格,事实上这块表一直都是拍卖价拿的,一般溢价要在20%左右,在国内的话要更高,估计不低于40%。”姐妹花里的姐姐惊讶不已:“你说这表要花四五十万块?我的个娘啊,这是手脖子上捆套房子啊!”有人说:“听说他是纪——”王大明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大家开始准备住宿吧。”于是大家开始忙碌起来。布莱克和伊莲娜跳下来,找个空地老老实实的呆着。
  对面也没闲着,车队后面的几辆厢式货车开导一块空地上,打开车厢板,锅灶案板一应俱全,几个厨师忙活着,很快就飘出了菜香。布莱克听旁边一个穿迷彩服的家伙惊呼:“哇塞,他们居然配有部队用的行军餐饮车!”金丝眼镜低声说:“这算什么,你看我们忙着支帐篷做饭,他们一点儿也不着急,知道为啥不?”迷彩服摇摇头,疑惑的看着金丝眼镜。金丝眼镜笑了笑:“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会有人来做这些事。”迷彩服恍然大悟:“不会等是我们吧?我可不会帮这帮孙——”一辆卡车风驰电掣而来,刚停稳就跳下一群小伙子,手脚麻利的开始支帐篷。伊莲娜对布莱克说:“看来迷彩服想多了,人家早有安排。”帐篷是全新的,上面还印有红色白色的字。伊莲娜不认识字,但迷彩服认识,他又喊起来:“咦?汶——”金丝眼镜赶紧示意他闭嘴。迷彩服看着那一个个帐篷,错愕了半天,然后恶狠狠的骂了句:“****!真特么黑!”
  探险队这边虽然没有行军车和专人搭帐篷的待遇,不过大家早已习惯,埋锅造饭,忙的不亦乐乎。很快,篝火堆旁,一伙人吃饱喝足后,又开始吹拉弹唱,说说唱唱中,一天的疲劳就此化解。黑框眼镜用笛子,老王用手风琴,二人合奏拉了一支时下流行的韩国歌曲,迷彩服跟着曲子铿锵起舞,滑稽的姿势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正高兴着呢,胡三辊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别吵吵了,别吵吵了,能消停一会儿不?那边那么多重要领导等着休息,你们这边瞎闹啥?”但是没人理他,拉琴的继续拉琴,跳舞的继续跳舞,喝彩的继续喝彩,鼓掌的继续鼓掌。胡三辊看到自己的话无人理会,恼羞成怒,一把夺过黑框眼镜的笛子,丢在地上狠狠的跺了几脚。人们愣住了!黑框眼镜想也不想,一拳砸在胡三辊的腮帮子上,把他打的一个趔趄险些栽倒,黑框眼镜本想顺势接一个飞踹,迷彩服眼疾手快把他抱住。王大明站起来:“胡秘书长,有话好好说,何必——”胡三辊哪能吃这亏,冲过去要揍黑框眼镜,被胖老王几个人拦住。揉着嘴角的血,胡三辊含混的说:“是你们的人先打人的!”姐妹花的姐姐不干了:“我们在好好的吹笛子,你凭啥夺走还扔地上用脚踩?你好好说话会死啊?”胡三辊活动着自己的腮帮子,还好只是很疼,倒也没太大问题。他估摸着眼前这架势自己占不到优势,只好嘴上逞强:“好好说?我没好好说吗?你们听了吗?那边百十号领导在吃饭,你们在这里胡闹,像话吗?懂的啥叫尊重人吗?”姐妹花的妹妹说话了:“哟,胡秘书长,这做了领导觉悟就是高啊,嘴皮子赶上刀子了,杀人都不见血。这不尊重领导的罪名我们可担不起,您可得说清楚了。”胡三辊知道和她俩纠缠下去自己毫无胜算,假装没听见她的话,继续对王大明说:“领导们辛苦一天多累,吃完想着赶紧休息了,你看看你们,呜呜哇哇嘻嘻哈哈,成什么样子?”王大明还没说话,姐妹花抢过话头,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来了段对口相声:“胡秘书长,你知道咱们这叫什么地方吗?”
  “这里叫做荒郊野外,不是市政广场也不是市政府。”
  “我们只不过唱唱歌跳跳舞,没拉条幅也没堵门,连扰民都没有。”
  “我还真不知道就犯着哪条王法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喝彩:“好!”“说的好!”“太对了!”伊莲娜和布莱克也小声讨论着:“你觉不觉的这两姐妹说话有些象陈老三?”“嗯,确实有些像。老三说话就厉害,不知道比老二媳妇高明到哪里去了。”胡三辊忍无可忍,终于向姐妹花还击:“犯王法?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你们耽误领导休息了,这就不对!本来领导们今天要住遵义的,都是因为你们耽误了,得睡在这荒郊野岭的鬼地方。睡就睡了,领导不计较,你们还这么闹腾,你们是故意的吗?”姐姐哈哈一笑:“胡秘书,你搞错了吧?我们平头老百姓一个,可没您这觉悟天天心里揣着领导。他高不高兴和我有一毛钱关系啊。难道不该是他们心里揣着我们这些老百姓吗?说好的公仆呢?是你说反了还是我说反了?”胡三辊张口结舌:“你!(姐姐:我!)你!(姐姐:我!)你、你、你、你(姐姐:我、我、我、我),你胡搅蛮缠(姐姐:我说的实话)!”
  他们正在争吵,几个男子从后面车队走过来。其中一个说:“这么热闹啊,小金啊,你这是在干啥?”大家安静下来。为首的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人很富态,看上去慈眉善目。胡三辊赶紧说:“刘书记,是这样,我看你们刚吃完饭想休息会儿,想让他们小声点儿——”刘书记哈哈大笑:“干嘛要小声?这大野外的,还怕扰民不成?唱歌跳舞嘛,当然要大声了。你们刚才吹的真不错,再来一支曲子,《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会吗?”胖老王:“这个必须会啊!眼镜儿,上!”黑框眼镜从地上拾起笛子,一摊手:“被进秘书长给踩劈了,吹不成了!”刘书记疑惑的看着胡三辊,胡三辊满脸尴尬:“啊,我没看见,这个——”王大明掏出自己的口琴:“没关系,口琴配手风琴,更原汁原味儿。胖子,开始!”刘书记哈哈大笑,回身看着身边的几个人:“好啊,口琴和手风琴,咱们当年的最爱啊!”几个人七嘴八舌:“可不是么?嘿,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哎呀,你别说,这场景真让我想起从前了!”“时光不饶人啊,当年的毛头小伙子现在成了糟老头子了!”乐曲响起,几个人跟着曲子开始哼唱,声音越唱越高,兴之所至,手舞足蹈起来。其他的领导也纷纷从后面走了过来,加入了合唱团。胡三辊知趣的拿出手机、相机拍照,恭维客套的话此起彼伏。
  这曲子伊莲娜和布莱克很熟悉。陈百万没死的时候,经常放这些俄罗斯民歌。伊莲娜还记得,陈老汉一边听一遍抚摸着老伴儿的遗像,默默的在躺椅上睡着。嗯,现在陈百万现在应该和老伴在一起,快乐的唱歌跳舞吧?会吗?不会吗?伊莲娜也不知道。陈百万,你是走了,可你知道你的儿女们为了你的财产已经要打破头了吗?它突然有些怀念陈家庄园里那个温暖的小窝,怀念那些当时觉得度日如年平淡无趣的日子。伊莲娜有些茫然。它看着眼前的人群在火光边翩翩起舞,人影憧憧,脚步踢踏,竟然忘记自己在哪儿了。
  忽然,一双眼睛让它心头一凛:胡三辊正狠狠的看着王大明和姐妹花。那眼神,让伊莲娜想起老陈的大儿子养在二楼客厅的玻璃箱里的那只大蜥蜴,冷酷而阴森。伊莲娜打了个寒颤。挨着它的布莱克发现了它的异常:“你怎么了?”伊莲娜摇摇头:“没事儿,有点冷。”
  
  第八章2
  
  (3)
  追风的伤,渐渐好了起来。张老汉的药虽然痒,但还真管用,不仅擦伤痊愈了,连烧伤的部分,也渐渐的生出淡淡的绒毛。虽然疤瘌丛生再也无法变成此前的光滑亮泽,但比刚来的时候血肉模糊溃烂腐臭要好的多。张老头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嗯,好的不错。以后你就叫癞皮吧!”小姑娘在一旁嘟着嘴:“张爷爷,你吹牛,你说过要把它治好的。我的狗狗这么好,才不要叫癞皮呢。”张老头很不服气,指着追风身上的伤痕:“哪里吹牛了?这不是好了吗?”小姑娘一撇嘴:“这么难看,毛都长不出了,哪里治好了?”张老头故意逗她:“嗯,要长毛得移植。”小姑娘眼睛一亮:“移植?那是什么啊?”张老汉故作神秘:“我告诉你啊,我有一个很灵的办法,可以让它变得和以前一样。但是,得需要你帮忙。”小姑娘很高兴:“我愿意,说吧,怎么办?”张老汉拿起剪刀:“我得用你的头发,把你的头发全剪下来,种到——”小姑娘吓得捂着脑袋:“不行不行不行,我不愿意。”张老汉反问她:“谁刚才说的愿意帮忙来的?”小姑娘眼珠一转:“除了这个办法,其它的都行。这样也太难看了啊。”张老头假装生气:“哼,让你出个头发你都不肯,还嫌难看。嫌难看?嫌难看你给它穿件衣服好了!”小姑娘自知理亏,低着头走了,张老汉叫她她也不理。
  今天不用出诊,吃罢午饭张老头睡了一会儿,刚起来,就被追风堵在了门口。张老头一看,差点笑的背过气去:追风被套上了一件粉红色连衣裙,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狗不停的挣脱着,想把衣服脱掉,可连衣裙很紧脱不掉,急的围着张老汉转。院子里小姑娘正在水盆里洗手,对自己的杰作得意不已:“张爷爷,追风这么打扮好看多了,对吧?”张老头又气又好笑:“你这个丫头片子!癞皮是条公狗啊,你给它套条裙子算怎么回事?”小丫头一撇嘴:“谁说公狗不能穿裙子了?我的狗狗穿什么都好看,对吧,好狗狗?(突然她大喊起来)不-许-再-往-墙-上-蹭!”正在往墙上蹭的追风吓了一跳,离开墙角,趴在地上哀怨的看着张老头。小丫头看着张老头:“张爷爷,你不许给它解开!等它习惯就好了,它会爱上这条裙子的!嘿嘿!”张老头不知道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看着追风的窘样,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追风把头埋在两条前腿之间,自觉实在无脸见人。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了,马尾辫上的紫蝴蝶飞来飞去,象真的一样。
  张老头刚坐下来,追风就凑了过来。张老头说:“怎么,想让我给你脱衣服啊?我觉得这么穿也不错,比你那身疤瘌毛好多了,是吧?”说着呢,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听,脸色一变:“什么?高烧不退?行,我知道了,马上过去!”他换上长裤和黄胶鞋,抓起草帽和药箱:“老伙计,出诊了!”追风衔着他的裤脚不放,张老头急了:“哎,我说你这死狗,救人的事儿能耽误吗?你不想去也不能拦着我啊?!”他使劲的挣开,往门口走去。追风又拦在门口,不让出去。张老头怒了,抓起门边的竹杖敲了追风的腿一下,追风嗷一声退开,他出门去了。追风站在门口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跟着他去了。村上的小孩指指点点:“快看!张老头家的狗穿了条裙子!”“哇塞,狗也能穿裙子啊?”“那不是条公狗吗?”有孩子开始编歌:“张老头,养癞狗,穿裙子,象小妞!”其他孩子一起唱着,跟在他们后面起哄。张老头没工夫理他们,心急火燎的走着,追风生气的冲他们汪汪叫着,他们拿起小石头丢它。
  这次出诊去的是翟湾,与张老头住的村子一河之隔。以往,河上是座木头桥,摇摇晃晃的走上去让人胆战心惊。前年政府招商引资,在上游建了一个养虾厂,原本平静的河面,全是尖尖的木头楔子挂着了网箱,还修筑了一个小河坝。作为回报,养虾场给把木头桥给换成了水泥板桥——虽然只在水泥墩子上放了几块石板,但毕竟比歪歪扭扭的木桥好多了。好景不长,去年过了几次大水,这桥也不怎么牢靠了,大部分石板已经出现松动,还塌了两块儿。有消息说政府准备翻修,但一直没见动静。天气闷热,几个孩子在河边捞虾,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几个汽车轮胎的内胎,充足气绑在一起算是小船,几个家伙趴在上头忙的不亦乐乎。
  病号翟二毛家的大黄狗看到张老头,摇头摆尾的凑过来,但一看见追风,叫了两声后鄙夷的走开。追风不甘示弱的呜呜了几声,蹲在门外。病情似乎比较棘手,张老头迟迟没有出来。追风等的有些急躁。天说变就变,几乎转眼之间,狂风大作,天空暗了下来,乌云象一堵塌了的高墙,将东边的天盖了个结实。张老头和翟二毛出来,又交代了两句,才转身走。翟二毛努力挽留:“张大爷,您看这天,要不您等会儿再走吧!”张老头摇摇头:“一下雨就不好走了,趁还没下,赶紧走,近,抬脚就到了!”
  风吹起漫天沙土,张老头捂着口鼻艰难的迈步前进。追风的裙子被风吹的鼓鼓囊囊,带得追风直往一边歪。一人一狗刚下了河堤,就听见有孩子在哭:“救命啊!救命啊!”张老头赶紧跑过去,吓了一跳:轮胎船破了,几个孩子惊慌失措的站在河中央的淤泥里不敢动弹,河水已经漫过他们的胸口。张老头喊着:“你们都别动啊。脚底下踩实了吗?”孩子们哭着:“踩实了!张爷爷救命啊!”“好,别怕,我来了!”张老头说着,丢下药箱就从对岸下了河,一步一步的趟过来。追风也跳了下来,河水真冷,它直打寒颤,也不知道张老头这么大年纪怎么受得了。张老头艰难的走着,河底的淤泥和水草缠在一起,好几次都差点绊倒他。追风划着水跟着他,裙子飘在水里,时不时的被水草缠住,急的追风嗷嗷直叫。
  天空骤然变黑,宛如夜色。几个孩子吓的嚎啕大哭。张老头安慰着他们:“别哭别哭,有我呢!”他慢慢的走到一个孩子旁边,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慢慢的,对!”本来个子就不高的张老头,加上年事已高身体佝偻,站在水里显得并不比孩子高太多,河水慢慢上涨,此刻已经漫到了他的胸部。他拉着孩子,小心翼翼的走回去。追风游到一个孩子身边,孩子紧张的抓住追风的红裙子再也不肯丢,一下把追风的头拽到水里。追风呛着了,拼命的咳嗽。张老头对那个孩子喊:“别使劲儿,抓住裙子边儿,慢慢的跟着狗走!你们几个别抢,一个一个来!”虽然这么说,孩子还是很紧张,依然死死的拽住。好在裙子已经出现了一些破洞,松了许多,不然追风真要被浸水淹死了。狗和人慢慢的往河边走去。
  刚把两个孩子送到河边,一道闪电宛如利刃划破苍穹,天地之间一片光亮之后又陷入黑暗,紧接着一声炸雷,几乎要把河水震翻。还站在河中央的三个孩子哭的更凶了。张老头借着闪电的光慢慢的接近他们,抓住一个孩子的手。另一个孩子抓住追风的裙子。剩下的那个孩子喊着:“张爷爷,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救命啊!”张老头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在黑暗里摸索着。又一道闪电闪过,两只手终于握在一起。张老头喊着:“不要慌,慢慢来!”
  又一个炸雷,大雨瓢泼而下。
  狂风伴着雨水,冲刷着他们的头脸。一下雨河水一会就涨,得赶快出去。右手边的孩子已经抽筋了,似乎马上就要倒下。张老汉往前趟了两步,到水稍微浅一些的地方,把那个孩子背在身上,慢慢的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脚下的淤泥变成了沙子,又变成了沙土,终于到了岸边。三个人都瘫倒在地。张老头剧烈的喘息着。先上岸的两个孩子赶紧过来把他们搀起来。追风和那个孩子也上岸了,裙子已经被撕扯的只剩下窄窄的一长条儿,系在追风脖子上像是一条围巾。
  风雨未停,但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虽然浑身湿透,好歹都上岸了。张老头看看几个孩子:“好了,回家吧!”他站起来,却发现几个孩子迟疑着不走。“怎么了?”他感到奇怪。一个孩子指着还挂在离桥墩不远的木桩上的破轮胎船:“轮胎船得拿回家。”张老头说:“已经破了啊!”“补补还能用!”“明天再拿吧?”“会被水冲跑的!”张老头看看河面,半天风雨下来,河水已经涨了不少,河面上全是上游飘来的杂物、树枝。他看了看追风,指了指那堆轮胎,追风跳下水,水流很急,它一下水就被带跑了,扒拉着几根树枝回到岸边。张老头走到桥上,慢慢下水,河水已经漫过了他的下巴。他摸索着向木桩走去。追风汪汪叫着,几个孩子很紧张的看着。
  水已经漫到了张老头的鼻子。他屛住呼吸,慢慢的往前挪动,终于来到那个木桩前,抓起那堆轮胎。轮胎相当沉,似乎挂住了,他举不起来。水慢慢的上涨,已经漫到了他的眼睛。孩子们大声喊起来。他仰起头,喷出嘴里的水,深吸一口气,沉到水里慢慢的解。孩子们紧张的看着。终于,他露出了头,轮胎同树桩分离了。孩子们一阵欢呼。突然追风一阵狂吠,声音尖利,吓了几个孩子一跳。孩子们这才发现,上游漂下来很多拦虾网的木楔子,象一支支利箭般顺流而下,直奔张老头而来!
  (4)
  三儿一边翻垃圾桶,一边对大黑传授高阶生存技能。“你从乡下来,不熟悉城里情况。以前都是我带着你,吃喝拉撒睡都不用你操心。不过既然你打定主意要救吴老六,那就得最快程度的了解这个城市,了解周边的环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使出一切能够使出的力量,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微弱的机会胜出。明白吗?”三儿深知仅靠一只猫一条狗想要从一群传销分子手里救人的难度,生怕大黑对危险性认识不足,说的格外严肃。大黑最近练功过度,精神有些恍惚,听三儿说了三遍,才用力的点点头,很虔诚的说:“记住了。你翻到啥好吃的没?”三儿的鼻子都气歪了:“你就是个吃货!我这儿教你战略方针呢,你就惦记着吃?”大黑一脸委屈的说:“我昨晚就没吃东西,饿!”三儿叹口气:“好吧,那咱就说着这个吃,说这个翻垃圾箱的学问。你过来。”大黑把脑袋凑过去。三儿指着垃圾箱说:“翻垃圾箱第一要义,时刻做好逃跑的准备。”看大黑一脸困惑,它解释说:“不少笨狗、笨猫贪吃,结果掉进垃圾箱里钻不出来被人抓走或抓起来一顿胖揍都是常有的事儿。无论东西再多、再好吃,一定要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撤。”大黑蠢蠢欲动:“我闻到炸鸡腿的味儿了!”三儿瞪它一眼,继续说:“翻垃圾箱第二要义,形状可疑、气味可疑的不要动,二次包装很严密的不要动,尤其是胶带密封的。”大黑有些不信:“那要万一是只烤鸡呢?”三儿生气了:“你见过谁拿胶带缠烧鸡的?”大黑低下头,有些羞愧。三儿的语气柔和了一些:“根据人类的习惯,残羹冷炙一般都随便用个塑料袋啥的装上扔了。只有特殊的、可能有一定危害或者给环卫工人、环境造成一定伤害的,才会特意的封装起来,比如碎玻璃,比如化学制剂,胶水、油漆啊之类的。”大黑想起什么来,赶紧说:“独眼龙不说有一次它扒拉出一个胶布缠了很多层的塑料袋,弄破之后发现里面是钞票吗?”三儿点点头:“是有那种情况,不过几率很小啦。一般来说只有在高档社区,或者公务员小区里,才有可能发生这种误把贵重物品当垃圾扔掉的事。再说了,狗扒拉出来钞票能干什么用?叼到小卖部买东西吃么?咱们这个地儿,叫城中村,说白了就是城市里的平民窟,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多少个鼻子多少双耳朵多少个脑袋盯着闻着听着想着做梦都想发横财吗?好事轮得到咱们猫猫狗狗?!”大黑觉得三儿说的很有道理,连连称是。
  一个老太太来扔垃圾,看到一只黑猫和一只大黑狗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忍不住好奇:“嘿,这年头儿!你看,猫和狗侃起来大山了!”三儿和大黑赶紧跑开,三儿嘴里喊着:“翻垃圾箱第三要义,远离老太太老头。”大黑很奇怪:“为啥啊?”三儿说:“没有啥油水!他们艰苦朴素惯了,吃个虾都舍不得吐皮的!”老太太打开自己的塑料袋,看了看,摇摇头:“造孽啊,娶了这么个败家子!这么好的东西,扔了真可惜!”她在手里掂了掂,一赌气扔了:“人家都这么浪费,我仔细也是白搭。”她前脚走,大黑后脚凑过去,打开一看,是几个丸子。它刚要吃,一个东西带着风飞过来:“滚!我就知道你等着偷吃,人吃的东西,扔了也不能给你吃!”老太太又转回来了,拿扫把打它,一边打一边气呼呼的喊。大黑被吓的赶紧跑。三儿冷笑一声:“也不怕自己把自己气死,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大火气。还有你,刚说完,你不听,不信我的话,被骂了吧?我告诉你啊,有些人可是这样呢,自己吃亏也不能让别人占便宜。”大黑沉默不语,想起三儿前天说的那句话来:这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城市大了,啥人都有啊!
  填饱肚子,三儿和大黑兵分两路,三儿去旧厂房观察情况,大黑去高速公路桥洞下等那帮吸毒的。本来大黑要去厂房,但三儿死活不让:“不行!你太冲动,一个忍不住就全功尽弃了。你在桥洞里等,他们不来你就练习我教你的那几个动作,要是来了你就特别留意那个光头,最好能跟着他,看他住哪里。小心些。”大黑点点头,也交待三儿:“那你也看好他们,他们要是欺负吴老六两口,你一定要告诉我。”三儿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赶紧去吧。
  没走到门口,三儿就听见有人在里面高声说话。它爬到厂房高高的窗户上,居高临下,内部情形尽收眼底: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在前面的木板上写着什么,嘴里侃侃而谈。地下席地而坐的几十个人拿着笔和本子,刷刷的记着。人群的后面,坐着吴老六夫妇。吴老六全神贯注的听着,老六媳妇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慢慢的打起了瞌睡。西装男讲的东西三儿不大懂,什么红头文件,1040,北部湾大开发,国务院改革啥的,云里雾里的。看西装男说的口沫横飞,三角眼儿谄媚的递上一杯水:“老师,辛苦了,您喝水!”西装男抓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用袖子一抹嘴:“我辛苦没事儿,只要大家有信心,有斗志,有干劲儿,咱们的项目一定能做好。到时候咱们都住别墅,开名车,在CBD豪华写字楼里办公!”光头站起来:“对对对,王老师说的对!当年牛根生在三间平房里靠刷奶瓶创办了蒙牛,比尔盖茨在自己家车库里创办了微软,张瑞敏把一个快要倒闭的小作坊改造成了海尔,马云被人当了多少回骗子才创办了阿里巴巴,罗永浩一个教英语的弄出了自己的手机。他们靠的是什么?是信念!信念是什么?信念是独一无二!信念是相信自己我能做到!信念是燃烧热血绽放生命而无悔!这信念是铁,这信念是钢。信念并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它,就在这里(光头掀开自己的T恤,露出纹着一个裸女身体的胸膛),在这里,(手摸着胸膛,裸女屁股的位置),在这里,(手往旁边移,心脏的位置,裸女的乳房),在这里(指着自己的脑袋),在每一个早晨,每一个黄昏,每一个午夜,在我们亲人的期待中,在我们爱人的期待中,在我们孩子的期待中!”西装男使劲的鼓掌,底下的人也被带动起来,群情振奋。三儿也被这番话说的困意全无,立起耳朵瞪大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光头男继续说:“美国现任总统奥巴马,是个黑人。在美国,一个黑人可以当总统,靠的是什么?大家说是什么?(底下人一起喊:信念)对了,信念!是Yes,wecan的信念,是changeeverything,changeeveryday的信念!是一切皆有可能的信念!你们,(他降低声音,放慢语速,目光逡巡)怀揣梦想来到这里,想着要发家致富,过上幸福生活,可是你们有想过,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你们没有成功吗?是你们傻吗?不是!是你们笨吗?不是!是你们浑浑噩噩噩没有追求吗?(底下人跟着喊:不是)是你们喝水塞牙吃饭咬嘴走路摔跤做爱闪腰倒霉到家吗?(底下人狂喊:不是!)不是的!是你们缺少信念,缺少足够的信念,缺少成功者必备的信念,缺少一种舍我其谁的执着信念!陈全之老师刚才讲的项目,很好,很重要。1040是一个极其珍贵的机会,千载难逢!但是有好机会,没有好的信念,就像守着金库的门却没有钥匙,你们不觉得亏吗?到现在了,三十岁了,四十岁了,用人单位都拿看垃圾的眼光看你们了,还是**丝一个,无房无车无存款,无能无爱无存在。你们不觉得惭愧吗?你们不觉得对不起自己吗?你们不觉得对不起爹娘吗?你们不觉得对不起自己深爱着的姑娘小伙吗?你们不觉得对不起自己那不得不喝着毒奶粉、吃着添加剂、坐着夺命校车、还可能被老师体罚、被校长带去开房的儿女们吗?你们好好想一想,拍着胸脯想一想(他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膛,裸女被拍的一颤一颤的),你们的这一生,就只能这样了吗?”
  底下人彻底疯狂了,有人开始抽泣,有人嚎啕大哭,有人暗暗咬牙。西装男用力的鼓掌,然后朗声说:“看看,咱们的张经理说的多好!我相信,一定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是的,我也深有感触。曾几何时,我也和大家一样,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要为吃饭发愁,为工作发愁,为我爱的女孩问我要房子、要车发愁。不瞒大家说,我是北大毕业的,当年是县里的状元,至今还是我们县里唯一考上北大的人。但那又怎么样?我打工,漂泊,拼命努力学习,想各种办法努力赚钱,但都失败了。我爱的女孩,那个我们谈了三年我连床都没上过的女孩,嫁给了一个比他爸年纪还大的秃头胖子,就因为秃头胖子能给她买一套房和一辆十万块钱的小汽车,而我不能。”他有些哽咽,底下一片安静。三儿暗自惊讶这个人的煽动能力这么强。西装男停了下来,擦了擦眼睛,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很悲观,我一度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活着。我看到了,在坐的各位,你们中的不少人想必也和我一样,曾经是家里的骄傲和希望,但想必也和我那个时候一样有着深深的困惑”。中间的十几个年轻人低下了头。西装男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都说天道酬勤,为什么我努力了,老天却把我忘了?”他转过身来:“有同感的请举手!”好多手举了起来。他笑了笑:“也就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我的经理,他那个时候比你们的王经理还年轻,他告诉我一件事,让我至今回味。大家想知道是什么吗?”底下的人大声喊:“想!”西装男笑了笑,揉揉鼻子,说:“他对我说,你知道为什么你努力了但还是会失败吗?你以为这是老天对你不公吗?你错了!你错在认为只要努力就能成功。我问你,大街上谁是不努力的?大街上谁自己觉得自己偷懒了?大家都很努力的时候,你的努力就不再是成功的条件了。成功靠什么?”他停下来问大家。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嘟嘟囔囔。他大手一挥:“努力基础上的机遇啊!没有努力是不行的,但只有努力没有机遇还是不行!我顿时恍然大悟:是这样啊,别人玩的时候我读书,我成绩好;可别人和我一样都读书的时候,我就没有优势了啊;而当别人想办法提前拿到考卷准备答案的时候,我就算再努力读书也不能保证成功啊!那种顿悟,简直就是,”西装男停下来,想个什么词儿描述自己的感受,“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前暗无天日的前途顷刻之间就明朗了!于是,我拿着八年才攒下来的6万多块钱跟着他干了。现在,我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都有好几套房子,全款买的。我有五辆汽车,我娶了比我小20岁的女孩做媳妇,现在有一对儿女,在英国读书。我既不聪明,也不成熟,我也不认为自己是成功人士。但至少,比起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有进步,我改变了,我相信我自己能够成功,我抓住了机会,于是有了今天的我。你们呢?”吴老六忘情的鼓着掌:“老师您真厉害!我要跟着你干!”老六媳妇吓了一跳,其他的人也大受鼓舞,有人比吴老六还要疯狂,一时间车间里热闹非凡。西装男矜持的笑着,看了看光头。光头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
  三儿听得有些吃惊,这家伙讲的真有煽动性啊,听多了是得被洗脑。看样子今天也就是讲课了,没啥新鲜玩意儿。它不再听了,四处打量。突然它发现身边卧了一个大大的甲壳虫,趴在玻璃上,长的怪模怪样的。三儿一阵厌恶,伸爪子把它扒拉了下去。随后自己也跳了下来,暗自担忧:按照这个速度,吴老六沦陷是迟早的事儿。这帮人太能煽忽了,难怪那么多人上当。不知道大黑那边怎么样了,看来这计划得提早进行。它刚要走,突然听到草丛里有动静,赶紧趴在地上。两个男的过来,一个人捡起了那个甲虫:“咿,奇怪,被什么给弄掉下来了。”另一个说:“行了,资料已经取到了,回队里,准备下一步行动。”两人慢慢的溜走,钻进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里开走了。三儿从草丛里站起来,心下狐疑:看来盯梢的不只我自己啊!警察都出动了,嗯,有戏!那个甲虫,是什么东西?
  
  第九章1
  
  (1)
  看到有人冲出来摔了贾顾城的手机,黄眉和熊猫惊讶不已:难道这人是这些女孩子的家长?贾顾城攥着那人的手:“大笨,你活腻了是不是?”大笨一把推开他,对几个女孩子喊着:“都特么跟我滚!”徐大头也跟下来敦促几个女生:“赶紧回家!”他拦了辆出租车,送走了几个女孩,上车的时候小米一直哭哭啼啼,另外三个则一言不发。贾顾城又要拦着,被被徐大头拽上车:“别特么在这里丢人了!”一溜烟的开走了。
  看车走远,黄眉对大黑说:“记住这个家伙,贾顾城,校长。我看那几个女孩儿穿着市中的校服,估计贾顾城就是市中的校长。”大黑点点头:“估计是。真特么可恶。”黄眉看看远处不远处钟楼上的大钟:“十二点多了,今天也就这样了,回吧。”两只狗一前一后的溜回别墅。别墅里,刀疤正在等他们,旁边有两只烧鸡,几乎没怎么动过。熊猫顾不得说话,抓一只先啃起来。黄眉对看到的事只字未提,只是说没有什么新发现。熊猫吃的高兴,也没想起来这茬儿。刀疤点点头:“先吃东西,回头我们开个会。黄眉你也尝尝,这回可是地道的道口烧鸡,快尝尝。”
  等到两只狗都吃的开始打嗝儿,刀疤开始部署任务。它先拿出一只袜子来给熊猫和黄眉闻了闻:“记着这个人的味道。”熊猫一咧嘴:“矿工脚!这么臭的脚,体味很难辨认啊!不能找个别的吗?”刀疤略感遗憾的说:“这是我请他们家邻居的一只京巴犬帮忙,在保姆扔垃圾的时候找到的。还有一条内裤,不过上面的味儿更复杂——”黄眉一蹙眉:“还是袜子好一些。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可以凑过去闻人家袜子来鉴定身份,但总不能一脑袋扎人家裤裆闻里吧?”熊猫很自信的说:“不用,我已经记住这个味道了。肯定能闻出来。老大,这人是谁?”刀疤把袜子丢开:“好,这就是咱要说的正事儿。这个人叫王进财,他的公司是本市非法集资案中募集资金最多的,差不多有近十个亿。他这一跑路,几乎把大半个鹳城的资金给卷跑了。”黄眉很奇怪:“警察为什么不抓他?”刀疤叹口气儿:“问的好!警察为什么不抓它呢?据消息狗士透露,这个家伙很狡猾,聘请了一个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而自己通过某种渠道暗中操控,中间的过程很复杂,好像涉及到股份、假外资、离岸公司啥的,具体我也不是太懂,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这家伙带着公司募集到的十个亿跑路了,警方把那个职业经理人抓了起来,却问不出来个所以然来,目前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抓捕。另外,怕这件事公开后引来民众恐慌,警方目前还只是悄悄取证阶段。”熊猫口快:“老大,这警察都搞不定,你说咱们仨笨狗能行吗?”刀疤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警察有优势,也有他们的劣势。他们办案要找证据,要找可靠消息源。现在的人多复杂啊,很难让知情人说实话。而我们狗就不一样,能接触到很多消息,这些消息,对狗不是秘密,可人却根本没法知道。”黄眉表示赞同:“对!人有人的法子,狗有狗的门道。老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花头可以搞搞。老大,咱要能逮着这家伙,一定能威震鹳城狗界!嘿嘿,到时候老大你就是狗中的夏洛克,我就是狗中华生。”熊猫赶紧问:“夏洛克?华生是谁?你们是夏洛克华生,我是谁啊?”黄眉看它一眼,故作惊讶的说:“唉呀,你可了不得,你就是狗中小强!”熊猫挠挠头:“小强?这个名字不错,不过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刀疤忍住笑:“好了,休息吧。明天你们设法盯住他父母家、岳父母家。我明早告诉你们地方。”熊猫问:“老大,那你去哪儿?”刀疤打了个哈欠:“我啊,得去王进财的小三那里守着。”黄眉忍不住感慨:“人有钱了就是好,还可以找小三。唉,我连找个小母狗聊聊狗生的机会都没有。不公平!”熊猫一张大胖狗脸凑过来:“二哥,要不我委屈一下,陪你聊聊呗?”黄眉的眉毛都气绿了,没好气的喊:“滚!臭肥佬!”
  后面的几天,三只狗各自盯梢,并发动了狗海战术:通过小区的狗了解内幕。这个办法是刀疤提出来的,它在鹳城图书馆蹲点儿偷听了不少知识,它说人有个理论叫“六度空间”,说的是理论上一个人只需要通过六个人就能和地球上任意一个人建立联系。“我觉得,这对于我们狗来说同样适用,甚至不需要六条狗,就能把王进财揪出来。”刀疤很有信心的说。它自信的并非没有根据。这几天,它获得的消息源源不断。熊猫和黄眉纳闷为啥就它能得到这些内幕,一问才知道:王进财的小三,那个叫苏珊娜的女人,养了条白色的萨摩耶。它明明条公狗,苏小三(黄眉认为这样叫简明扼要,刀疤欣然采纳了它的意见)却非要把它按照母狗的样子打扮,涂脂抹粉不说,还起了个娇滴滴的名字:阿娇。刀疤初见这货时吓了一跳,用标准的普通狗语说:”你,来自泰国?”萨摩耶勃然大怒:“你特么才来自泰国,你们全家都来自泰国!”刀疤一听这狗语里带着地道的鹳城味儿,立刻理直气壮起来:“靠,你肚子底下带着枪,还打扮的这么娘,我还认为你是狗妖呢?”萨摩耶终于发现有狗理解自己了,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将自己满腔的愁苦都向刀疤说了出来。刀疤很谨慎,没告诉它自己的真实目的,仔细的倾听着,只是说想找些好吃的,看看萨摩耶能不能帮忙。萨摩耶想都不想的说:“那好办啊,我家多的是!那个骚女人可懒了,买来东西又不吃,都丢掉了。你只管去门口拿!”刀疤假装奇怪的问:“她这么败家,她老公不管他吗?”萨摩耶鄙夷的说:“切,老公她妹!这货是个小三儿,傍了个大老板,老有钱了,珠宝手表送了一大堆,好家伙,各种各样的内衣堆了一大柜子!你是不知道,那男的一来,这女的立刻就——”眼看它要把这女人和那男人的活春宫描述出来,刀疤赶紧打断:“哦,这样啊!不过这样的女人也挺多的,现在吧,好些事儿没法说。只要那男的对她好,也不赖。”萨摩耶冷笑一声:“屁!你不知道,我在那男的身上至少闻出来一打女人的味儿来。嘴里喊着小甜甜,心里不定想着谁呢。不过我还真告诉你,这女的也不是好鸟,和一个美发店的小伙勾勾搭搭,一有空就来家滚床单,瘾大着呢!”刀疤故作惊讶:“唉呀,这么大胆子啊,万一被男的抓到咋办?”萨摩耶嘿嘿一笑,神秘的说:“我告诉你一件事儿啊,你可别告诉别人——”刀疤一阵激动:有用的消息终于立刻来了。就在此时,那个小三娇滴滴的喊:“阿娇?阿娇,走,回家了!”萨摩耶气呼呼的吼了一句:“阿娇你大爷!”然后很不情愿的说:“下回告诉你啊。对了,你要吃的只管来拿,32号楼4楼西户。”刀疤眼看着到手的信息飞了,心里暗自把这女人骂了好一顿,才赶回家去。
  黄眉和熊猫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黄眉去的是王进财的父母家,这是一个高档住宅小区,里面都是二三十层的高层住宅,一幢楼百十户人家,蹲守根本没用。更要命的是,这个小区养狗的很少,想找个舌头都找不着。好容易碰见一个古牧,还高傲的根本不理睬黄眉。这王进财倒挺孝顺,想着老人爬楼不易,就索性给他们买了带电梯的房子。但可把要蹲守的黄眉给坑苦了:这电梯上上下下进进出出人多了去了,得死死盯着,连去拉个****的功夫都没有。更要命的是,这个小区还四个门,谁知道人可能从哪里进出啊。熊猫那边更糟糕。它倒是找到了舌头,院子里的京巴、国美、贵宾们,一听熊猫是来找非法集资头子的,都义愤填膺:“妈蛋,要不是那个王八蛋把我主人的钱骗走,我也不会沦落到现在只能吃剩饭了。”狗儿们出于为主人追回欠款进而恢复自己原有生活质量的目的,争先恐后的找它透露情报。虽然熊猫不太聪明,稍作分析还是弄清了当前的状况:王进财是给岳父母买了套房子,但两口子一直没来住,这房子一直空着。熊猫交待几只小家伙,要时刻注意动向,尤其是夜里,没准王进财就潜伏在这里。但小狗们很快就告诉它警察在这里蹲点很久了,貌似没发现什么。现在晚上还有偶尔还能见到便衣呢。熊猫很是惊讶:“你们行啊,便衣都能看出来?”一只国美一撇嘴:“切,便衣只能骗骗人,哪里能骗过我们的鼻子啊?那股警察味儿,老远就闻到了。”熊猫大是好奇:“警察味儿是啥味儿啊?”几只狗交流了一下,一时想不出怎么描述,还是一只叫赵小保的阿拉斯加——据说它的主人藏书很多,虽然没啥本事,但时不时写点杂文啥的——给出了大家比较认可的答案:“就是臭脚味儿、汗味儿、香烟味儿、大排档味儿以及衣服没干透就穿上的那种潮味儿的混合。”当熊猫向刀疤描述这个的时候,刀疤很是赞成:“这个赵小保,是个可造之材!回头和它聊聊!”
  黄眉没有告诉刀疤的是,它还去了鹳中,通过周围的狗很快就打听清楚了那个秃头贾顾城的各种情况。学校门口小面馆家的小泰迪告诉它,这个贾校长极其好色,勾引有妇之夫不说,还对学校的漂亮女生暧昧纠缠。学校里都叫他“贾正经”。据说他的工作能力还是有的,但爱沾花惹草的习性由来已久,因为作风问题被学校女老师的老公们举报了好多回,上头震怒,多次警告,但这货狗改不了****。由于鹳中成绩一直不错,再加上贾顾城又会打点上级,还能时不时的搞出些新颖的活动,诸如为贫困学生募捐啦,资助病患教师啦,诸如此类,多少还是积攒了一些口碑,纵然大家都知道他人品卑劣,这几年下来倒也安然无事。黄眉暗自生气:这么个腌臜下作的家伙居然还能平安无事,看来这人的法律也不怎么牢靠,还说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看就是只抓倒霉蛋儿。王进财和贾顾城这么恶贯满盈的家伙,都逍遥法外这么久了,一点办法没有,还叫天网恢恢吗?
  既然天网有疏,那么就我黄眉来补吧。
  (2)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胡三辊就跑来找王大明。他跑到王大明的帐篷前,突然想起什么,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听说姐妹花和王大明有那个,嘿嘿,备不住可以看到活春宫哦。一想到姐妹花那****儿,胡三辊就又气又恨。他走到帐篷跟前,趴在帐篷的门帘上,透过透明窗往里张望——突然一阵黑风扑来,他一转脸,一个黑呼呼的东西向他扑过来,径直把他扑倒在地。胡三辊吓坏了:“妈呀,救命啊!”凄厉的叫声震动了整个营地。人们帐篷里钻出来,看到了胡三辊在一只黑狗的身子底下瑟瑟发抖。黑狗的舌头垂下来,几乎是舔着他的脸在打转儿。几个人赶紧喊:“大黑,走开!”布莱克这才不情愿的跑开。
  王大明从帐篷里钻出来,疑惑不已:“胡秘书长,您这是?”不远处帐篷里走过来的姐妹花穿着同款花睡衣,睡眼惺忪秀发零乱,看到方才的场景,笑的花枝招展、****乱颤。姐姐:“胡秘书长,好兴致啊,大清早就来陪狗摔跤啊?”妹妹:“哎呀,可惜了,这黑狗是公的,你要是找这个白狗,那就温柔多了!”胡三辊忙不迭爬起来,使劲擦着自己的脸,闻着自己的手,倍感恶心:“你们胡说啥?我是来叫王领队去吃早饭的,没想到遇到这么个畜生。欸?这是谁的狗啊?”还在哄笑的人群被问住了。王大明接过来:“我的,怎么了?”胡三辊惊讶的说:“你的?你带两条狗去探险?”王大明点点头:“对啊,不行吗?”金丝眼镜慢慢的说:“带狗探险早就有了。一百多年前,斯文赫定几次去新疆探险,都带着自己的狗。狗在探险途中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伙伴儿——”胡三辊怒气冲冲的打断他:“胡闹!你们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吗?你们以为这是你们自己闲云野鹳的探险吗?王大明,我告诉你,你可是重走长征路湘南椴德代表团的领队!你们不是什么探险队,你们是代表团的先头部队!你居然带着狗?!万一咬着领导了怎么办?这荒郊野岭的去哪里治疗?去哪里打疫苗?”姐妹花的妹妹说:“这狗很温顺,不咬人。”胡三辊几声冷笑:“温顺?太特么温顺了!就差把我吃了!你们也想看着他象对我一样把领导也一把摁在地上、用脏舌头给他洗脸吗?嗯?!”这个问题倒还真是把大伙问住了。要是自家养大的狗知根知底倒还好,这两只狗才来没几天,性子啥的还真不熟。从刚才对胡三辊的态度看,备不住真有可能热情过度或者反应过激捅出点儿篓子呢!一时之间,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胡三辊得意洋洋:“看看,都没话说了吧?把你们一个两个能耐的,还斯文赫定,斯文赫定带着一帮领导翻山越岭吗?自以为是!”姐妹花的姐姐挠挠头:“我们把它栓起来,不让它们乱跑。”胡三辊立刻反驳:“不行!拴着它们会叫的,影响领导休息。办法只有一个——”他的目光从王大明、姐妹花、金丝眼镜和其他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大家紧张的看着他。
  领导车队那边已经开始做饭了,声音渐渐嘈杂了起来,布莱克和伊莲娜卧的比较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大家如此安静,知道事情恐怕不会太简单。伊莲娜抱怨布莱克:“你说你扑他干嘛?你叫几声不就完了吗?你当这是在陈家山庄啊?!”布莱克有些惭愧:“我这不是习惯成自然了嘛,他那么鬼鬼祟祟的,我以为是小偷呢。”突然,它们听到王大明他们一片哗然。伊莲娜有些不祥的预感,它对布莱克说:“你呆着,我溜过去听听啊。”转眼间,它已经跑到了人群旁边,躲在汽车后面。它听到那个被大黑扑倒的家伙恶狠狠的说:“你们反对也好,赞同也好,我一会儿就动手!”王大明坚决反对:“胡秘书长,你们不能这样。它们虽然有危险,但毕竟没酿成什么错误,罪不至死。不能这么干。”其他人也纷纷抗议:“对,这么好的狗,不能因为这个就要打死。”“这也太黑了吧!它们还没张嘴呢,就要以可能咬伤领导的罪名被处决了!”胡三辊并不反驳,冷笑着转身而去。伊莲娜猛然领悟到它们死到临头了,掉头就往布莱克那里跑。
  探险队的人围着王大明紧急商量对策。姐妹花的姐姐:“让他们来!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面前,他们就敢打死我们的狗!”金丝眼镜倒没这么乐观:“我觉得胡三辊这一次很有把握。毕竟那么多领导,总有怕狗的,只要有人同意,即使别的人想反对,也不好意思说了。这样的话,他们就真的会动手。”姐妹花的妹妹说:“啊,那不是说大黑和小白死定了?!”胖老叹口气:“你别说啊,虽然这俩小家伙来的时间不长,可挺乖的。要这么被打死,我觉得还真是冤枉啊!”迷彩服:“看你们这样子,已经给它俩奏挽歌了?大家就真的没别的办法了?”王大明一摆手:“行了,我决定了了,先把它们撵走。希望它们自求多福,能找到好人家吧。”人群里一阵轻微的叹息,似乎也只能这样了。姐妹花的姐姐说:“哎,可怜的小家伙,刚过几天衣食无忧的日子,又要颠沛流离了!”妹妹关心另外一个问题:“要是它们舍不得走咋办?那不是要被胡三辊打死了?”王大明咬咬牙:“不想走也得走。我不能看着它们死在这里。大家赶紧收拾,准备早饭。狗的事情我来处理!”
  话还没说完,胡三辊已经带着几个穿迷彩服的小伙子过来了,人人手里拿着铁锨和锤子。迷彩服一看,喊了一句:“他们来了!大个子,你快点儿!”王大明没想到他们来这么快,赶狗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慢慢的迎过去,相机而动。胡三辊指挥几个人:“你俩,东边,你俩,西边,你俩,南北去堵着。还有你,愣着干什么?上去啊!”几个人向往王大明的汽车跑去。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紧张的看着。姐妹花捂着嘴,姐姐对王大明使着眼色,王大明看着这几个人散开了,拦住这个跑了那个,急的直喊:“你们不能这样啊!”胡三辊志得意满的站在那里督战,像是战场上等着清点俘虏的将军:“看到就打死,不要让它们跑了!”姐姐实在忍不住了,冲到篷车旁边过拦住那些小伙子:“你们走开,它们是无辜的——”
  一个小伙子茫然的看着她说:“大姐,这啥也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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