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猛犬全集.net》第8/19页


  
  第九章2
  
  (3)
  张老头听到孩子们的尖叫声时,一只手已经扒住了桥面的石板。耳朵里全是水,水很凉,冻的他几乎失去知觉。他不知道孩子们在喊些什么,疑惑的看着。然后就感到后背被什么狠狠的捅了一下,顿时失去知觉,整个身子被撞在水泥桥墩上,慢慢的滑落在水里。
  追风跳下了河。几个孩子死命的喊着,跑到摇摇晃晃的桥面上,把他往桥上拉。窄窄的桥面晃来晃去,血汩汩的流出,染红了桥墩,染红了河面。
  追风发了疯似的在水面扑腾,叼着他的裤脚往上顶。黄胶鞋已经不见了踪影,脚上的淤泥被水冲干净了,缺了两根脚趾的脚上,遍布模糊一片的旧疤痕。
  两个大点的孩子往村子里跑去。
  大人们冲了出来。
  河对岸的村子里,也有人也冲了出来。
  两个年轻人抬着张老头爬上河堤,一辆面包车早已经打开车门。
  面包车开走了。
  一条脖子上系着粉红色布条的、疤痕累累的狗跟着车狂奔。
  一个拿着巧克力的小姑娘茫然的看着大人们来来往往。她召唤着自己的好狗狗,想责骂它为什么脱掉了花裙子,但这一次那条狗没理它。
  几个孩子站在桥边,呆呆的看着雨水把桥墩和石板上的殷红冲刷干净。
  那堆破轮胎,被石板拦着,晃呀晃的,像是一只黑色的鳄鱼。
  大人拽孩子们回去,他们懵懵懂懂的离开。
  大雨,一直在下。
  (4)
  大黑反复练习着三儿教它的几个新动作。这已经是第十五天了,每天三儿教它一个动作:进攻、防守、躲避、自救、突袭,诸如此类。开始大黑嫌教的少,缠着非要多学几个,但三儿用行动教训了它什么叫贪多嚼不:“来,把我摁住算你赢!”结果自然没啥悬念,大黑连三儿的毛都摸不到,这才静下心来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练习。
  看到它一遍一遍的做动作,三儿这才注意到这货比初次相见的时候大了许多,跟个小牛犊似的。或许是由于吃的好的原因——在吴老六家可能就没有真正的吃饱过——这货上膘很快。但对于它是什么犬种,三儿拿不准,说起来三儿也见过不少狗,但大黑这模样让它很困惑:象高加索吧,又没那么凶悍;说是藏獒吧,又比藏獒和善;虽然有时候2起来跟哈士奇有一比,但身上还有些斗牛梗的影子。三儿挠破头也不知道这货是怎么出来的:奶奶的,吴老六养狗可真是唯肉至上啊,品种血统品格啥的一概不论。出来这么一个极品,你就说这大黑它祖辈的恋爱史得多丰富吧!好在大黑也从来没问过自己属于啥血统——估计它压根就不知道啥叫血统,三儿也无需犯愁怎么回答。杂交也有杂交的好处,大黑身上兼具了这些狗的所有优点——当然也包括缺点——比如忠厚老实、善良温顺、憨厚敦实、结实扛造。通过教授它的这些天来的观察,三儿发现它虽然笨点儿,但执行能力挺强。要知道狗和猫生理结构有很大不同,猫的动作灵敏迅捷,得益于其体重轻、反应快,大黑这种傻大个就没这种优势了。但大黑不厌其烦的问三儿,直到牢牢记住三儿的动作要领,半天下来居然学的有模有样,一阵练习后赫然已是虎虎生风,颇有威势。虽然还不上三儿的凌厉,但已经远不是当初呆头呆脑的样子。
  为了要救吴老六夫妻,大黑也确实下了苦功。它知道晚一天吴老六就得在传销团伙里多呆一天,就有可能越陷得深。三儿带大黑去看过他们讲课,吴老六如痴如醉的癫狂劲儿让大黑很是担心。虽然看起来老六媳妇目前还算清醒,暂时没完全按吴老六的意思办,但难保再过几天她的心理防线不崩溃,到那时候就彻底晚了。所以大黑几乎是玩命的在学习三儿传授的一切。越学,它发现三儿知道的越多。作为一只在城中混迹多年的野猫,三儿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百晓生,吃喝拉撒打骂逃,样样功夫都是一等一。大黑亲眼见到三儿独自面对两只流浪狗的围追堵截临危不惧,闪转腾挪把两个家伙收拾的遍体鳞伤落荒而逃。不光对狗占优势,就是对付同类,三儿也丝毫不落下风。有次有只花公猫发情,跑来找三儿要霸王硬上弓,赶上三儿脾气不好,大发雷霆,于是开战,大黑要帮忙,被三儿拒绝。两只猫缠斗了一会儿,大公猫被三儿痛下杀手,夹着命根子哀嚎而去。“娘的,本姑奶奶不是公交车,想在我这留种得看看自己够不够格。”面对大黑的膜拜,三儿不屑的的说,“遥想当年,我和你三姐夫——哎,算了,说这个干什么。”那是三儿唯一一次提到它的从前,唯一一次提到三姐夫,之后就讳莫如深了。有次大黑八卦心泛滥,好奇的追问一下,三儿就会发脾气:“你一只大笨狗打听一只母猫的情史有什么意义?”大黑立刻闭嘴,从此绝口不提——当然,大多时候它压根也想不起来这事。
  看着大黑把那只可怜的老鼠玩弄在股掌之间,三儿很满意。虽然大黑还不能自己抓耗子,但若是三儿把耗子丢在封闭的场所,比如天台,大黑已经很轻松的抓住它了。三儿又一次感叹这个看着笨笨的家伙学习能力实在惊人。除了训练大有成果,对于那几个吸毒的人的盯梢也有了较大的突破。大黑跟了几天发现,光头在废旧厂房里也有寓所!每次他从高速桥洞里出来后,总要警惕的四处查看一番,东南西北的绕几个圈子,然后再回到废旧厂房里。但他对身后有只狗却毫无警觉。三儿发现人对非人类的警惕性偏低——也是,谁会认为狗和猫居然是在跟踪自己呢?
  不好的消息也有。传销队伍准备转移了。据说有大爷大妈向公安举报了,警察已经准备开始抓捕行动。但三儿觉得更可能的原因是,这些家伙需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发展下线了。他们就像蝗虫一样,飞过哪里,就发动自己的成员动用各种关系发展下线,直到人际关系耗完,叶子被吃完,他们再飞向另一个地方。吴老六夫妻刚到滨海市,没出汽车站就遇到那个西装革履的分头。他自称吴老六堂弟的一个同学,虽然吴老六完全没印象,但架不住这厮巧舌如簧。两口子在滨海举目无亲,看到他这么热情,觉得他乡遇故知真不容易,也没多想就跟着来了。
  有个问题大黑一直没想明白:吴老六夫妻为什么丢下自己的狗场跑到这里来?三儿知道这事,但没告诉它。有次盯梢的时候,它听到吴老六和媳妇吵架,从中了解一些内幕:一个叫小朝鲜的被大黑咬伤了,从那以后一批地痞流氓,天天来狗场骚扰;同时,畜牧局、农业局、城管乃至规划局都跑来查狗场的手续,工商局和税务局更是常客。吴老六和媳妇学问都不高,对很多东西都不了解,听他们说的义正言辞的,又是传播疾病又是污染环境,情况非常严重。白天大盖帽、晚上黑墨镜,这些人轮番来,吴老六和媳妇实在疲于应付,渐渐萌生退意。小朝鲜表现的不计前嫌很大度,还在他家住着养伤。他有意无意的总说这里可能要开发成房地产项目,这些人绝对是有目的而来,没准是开发商捣鬼,再往下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呢,你看报纸上都说拆迁队半夜穿进去把两口子抓走光着屁股扔到老坟场去了。一番商量,两个人终于决定放弃养狗的生意,把孩子交给姥姥带,他俩进城打工。“大城市那么多机会,人家都能干,咱还干不了了?好歹咱也在深圳混过几年,进厂子也不难。”吴老六媳妇自信满满。吴老六也觉得应该不难,两口子老实肯干,还能没有老板愿意要?转让狗场不困难,最后还是小朝鲜勉为其难接手了。他们本以为出去闯荡并不难,但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到了城市才知道,这打工说来容易,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现在的工厂和早几年可不大一样了,生意好的厂都是高科技,做手机啥的,人家招的都是高学历人才——咋说也得大专毕业啥的,会操作那些看起来怪模怪样的机器。他们熟悉的鞋厂、家具厂生意惨淡,好些厂子都空了,只留下一两个老头老太太看门。两口子都是初中都没上完的人,又养了七八年的狗,啥技术不会,到了城里连话都说不利索。两口子说摆个煎饼果子摊儿吧,周围几个卖煎饼的没完没了的排挤,城管一次又一次的查;吴老六说那么我去捡废品把,结果这行更黑,势力范围早就划好了,根本就插不进去,还被几个人围着打了一顿。碰了几次钉子后,吴老六很后悔:城里真不好混啊!虽说孩子跟着老人在农村不用他们操心,可俩人在城里落不下脚,吃喝拉撒都要花钱,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儿。眼看着手里的积蓄看着往下滑,两口子又回到狗场,却发现狗场已经早已成为一片平地,竖起了大大的“大金山文化创意产业园”的广告牌。一打听,小朝鲜把狗场做了抵押长租了一大块地。吴老六这才明白原来之前都是他使得坏,怒气冲冲的去找他。看见他们过来,小朝鲜笑呵呵的拿出合同:“白纸黑字,我跟政府签下的。想再租?租金300万,你们拿来,我就把这块地还给你们!”两口子傻了眼,300万,30万他俩也拿不出来啊。走投无路之际,老六媳妇远房的表姐又打电话来让他们来广西:“快来,这里好活儿多的很!遍地是黄金!”两年前她就开始打电话让老六他们过去。一开始老六媳妇不信,表姐就寄来一些她的照片,穿的珠光宝气的她的大房子里和豪车里悠哉游哉。眼下,这个电话让吴老六心潮澎湃:“毕竟也是我们家的人,她还能骗我?走吧,咱们去看看!”他们就这样来到了广西,结果表姐说现在在肇庆,让他们赶紧来。两口子在汽车站转悠呢,遇到了那个小伙子,就这样掉进了传销的窟窿。
  但三儿没打算告诉大黑这么多。知道这些与否并不影响拯救计划。大黑的脑子脑仁儿没绿豆大,根本记不住这么多东西,徒增烦恼而已。不过是时候给它布置一下如何开展拯救活动了。看着眼前这只狗在无数次的联系中摔磕砸碰弄得浑身伤痕依然不肯停下来,三儿点点头,想起说书老人的一番话来:苦难本身一点儿也不珍贵,珍贵的是通过苦难你学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改变了什么、领悟了什么,而非你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没有这种转化,你的生命也不过只是白白受苦罢了。大黑,无论这次能否成功,你都已经不再是此前的那个傻狗了。
  
  第十章1
  
  (1)
  刀疤他们很快就有了王进财的确切消息。苏小三养的那条萨摩耶告诉刀疤,王进财回来和小三厮混了半天,又开车走了。刀疤暗自气恼,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几天一直蹲守,就那天因为要和鹳城狗协讨论义犬联盟的事儿没过来,结果就没赶上。这家伙再回来就不知道啥时候了。萨摩耶还告诉他一条很重要的信息:王进财告诉小三儿自己准备投资一个度假村的项目,到时候会安排小三儿去度假村做领导啥的。刀疤心里一动:如果能找到那个度假村,就能抓住王进财。不过王进财很谨慎,没告诉小三儿这个项目的其它情况。刀疤让萨摩耶加强警惕,没事儿多听听小三儿打电话之类。临别萨摩耶很仗义的给了刀疤一塑料袋几乎没怎么吃的排骨。
  熊猫那里也有了消息。小国美说王进财媳妇儿最近老往医院跑,听她打电话的内容,好像是王进财的老娘病重,鹳城还治不了,如果情况继续恶化可能要转院。刀疤没有说话,默默思索下一步的行动。黄眉认为,既然警方已经布控,这个消息想必他们也知道,必然会采取行动,义犬联盟没必要介入这件事。熊猫认为黄眉说的很有道理,表示赞成。但刀疤则觉得,王进财一贯狡猾,警方暗中抓捕他这么就都没成功,这次也未必能有多大把握,它们应该主动一些,协助警方工作。熊猫觉得刀疤说的也很有道理,表示赞成。它这种墙头草的态度,让刀疤和黄眉没办法表决,只好继续据理力争。最后总算达成一个妥协:派熊猫去医院蹲守。熊猫万万没想到这把火会这么快烧到自己身上,马上强烈抗议。它的意见并非全无道理:因为医院里的味道实在是太复杂了些,酒精味儿、福尔马林味儿、84消毒液味儿等随风飘散,这对狗鼻子来说简直就是灾难,什么也闻不出来不说,还会破坏鼻子的灵敏度。但刀疤和黄眉在这一点上意见出奇的一致,而且态度坚决绝不通融,熊猫无奈,只好可怜兮兮的去了。
  黄眉不想介入王进财父母的事儿,还有一个原因:它想腾出时间来对付那个摧花****贾顾城。随着情况的深入了解,黄眉发现了贾顾城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人不仅是色,根本就是心理变态。他经常以进行家庭辅导为名把学生带回自己家,为了掩人耳目他会带一两个男学生和几个女学生。但据他家邻居的那条吉娃娃讲,他会给这些孩子看****录像,男女的喘息呻吟声加上孩子们的尖叫以及贾顾城肆无忌惮的淫笑,让吉娃娃听着都有些毛骨悚然。贾顾城对房间做了隔音措施,自认为没人可以听得到,但对于狗来说,这些隔音却用处不大。黄眉虽然没听见,但结合那天晚上贾顾城的丑态,它觉得很有可能。如果再不动手,将会有更多的孩子遭受这厮的毒手。吉娃娃有些奇怪的看着黄眉,好奇地问黄眉打听这个干什么,黄眉敷衍着说自己主人家的孩子马上也要考进这所学校,怕也落入贾顾城毒手所以要打听一下底细。吉娃娃同情的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说曾经有个女孩子成绩好人也漂亮,一度被认为是最有希望考上名牌大学的苗子,但被一个老师凌辱了,孩子悲愤莫名自杀而死,母亲受到重大刺激神经失常,但司法机关以证据不充分为由未作立案。愤怒的父亲带着女孩的尸体开车去撞那个嫌犯,却一头载下大桥坠入江中。黄眉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努力抑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在吉娃娃面前表现异常,但回忆早已山呼海啸的扑面砸来。
  黄眉当然知道这个事。它永远都不忘不掉。吉娃娃说的这个女孩,叫阿婷,是黄眉的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主人。它永远记得她清秀的五官和灿烂的笑。熊猫曾经拉着它看一张大海报,海报上女主角站在薰衣草里仰面而笑,熊猫说自己太喜欢这个女孩了,黄眉笑熊猫见得少,说你要是见过阿婷站在油菜花里那张就不那么想了。熊猫好奇的问阿婷是谁,黄眉一愣,心里一阵刀绞,一言不发的跑开,留下熊猫在原地错愕不已。吉娃娃的这番话,又让它撕开了记忆的痂,不堪回首的日子慢慢的往外冒着血丝儿。女孩对它的好,女孩学习的努力,女孩对父母的孝顺,女孩对外人对乖巧,父母对女孩的自豪,一家人吃晚饭后出去散步,黄眉在前面跑,女孩在后面嗔怒着追,父母呵呵笑着,斜阳打在女孩姣好的脸庞上,一一历历在目,画面美的让黄眉——那会儿女孩叫它蛋黄——忘记了呼吸。曾有邻居说哎呀你们怎么养了条这么不纯的狗啊,我给你们送条拉布拉多或者苏格兰牧羊犬吧,父母问女孩的意见,女孩坚决反对,怜爱的抱着蛋黄说:“我不,我就要蛋黄。”蛋黄舔着她的手指,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清香,觉得无比幸福。
  这一切在那个晚上戛然而止。女孩很晚才回来,一言不发,情绪低落。父母忙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还要赶通勤车去矿上上班,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匆匆睡觉了。女孩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蛋黄听到了女孩的哭声,觉得不对,它拼命的打门想要进去,女孩丝毫不理。看它哼哼唧唧的瞎闹,自然被女孩的父母骂了一顿。女孩从卫生间出来后,眼睛肿的像桃子。她抱起蛋黄,疼爱的抚摸着它的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蛋黄焦急的看着她,低声哼唧着——如果上天愿意,黄眉愿意拿一生的时光换那片刻的口作人言。女孩轻轻的把蛋黄放下,进了自己的房间,关起了门。蛋黄守在门口,急切的想进去,但那扇门始终紧闭。
  第二天早上,父母起来上班走了,临走前和女孩打招呼,女孩嗯了一声——蛋黄的心放下了,昏沉沉的睡去。那天是个周六,女孩一天都没有动静,没出房间,也没有喂蛋黄水和饭。蛋黄有些饿,可是没叫,只是默默的等着。只要你好,饿一天又怎样?父母下班回来,推女孩的门推不开,喊门没反应,两人疑虑起来,父亲撞开了门。母亲看到女孩静静的躺在床上,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跑过去。
  母亲呼天抢地的哭声。
  父亲一下子坐在地上,半晌没有反应。
  蛋黄呆呆的看着。父亲打电话叫急救车,然后是一群穿白大褂的人上来——那是黄眉第一次见到医院的人,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摇摇头,叹息着走了。
  剩下的事儿黄眉已经忘了,或者说已经强迫自己忘了。那悲怆的画面,那凄惨的场景,那绝望的气息,那愤怒的感觉,常常让黄眉在睡梦里醒来。黄眉最遗憾的事儿是那时候太小,对人话还不精通,不知道那个恶贯满盈的人是谁。从后来的传言里,他听说那是一个人面兽心的老师以辅导功课为名,对阿婷下了毒手。它发誓,这辈子一定要为阿婷报仇,为阿婷一家报仇。这个秘密它一直埋在心里,即便是刀疤,它也从未提过。黄眉也在想,自己为什么对贾顾城这么愤怒,竟然想杀了他。现在来看,或许是阿婷的遭遇滋长了它的的仇恨,对于猥亵少女的恶棍绝不姑息纵容。所以它现在迫切需要时间来跟踪贾顾城,并实施自己的锄奸计划。黄眉的锄奸计划。
  它一刻也等不及了。
  (2)
  车旁边什么也没有,两只狗早就跑了。
  看着胡三辊一脸沮丧,姐妹花一个比一个笑的开心。迷彩服高兴的唱起了歌,把那句“偶吧刚弄死他”唱的回味悠长。胡三辊冷哼一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走!”妹妹冲着他们的背影故意学了声狗叫,逗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
  几声炸雷,雨水倾盆而下。虽然发生了这么不愉快的事儿,但至少两只狗平安逃脱,这让大伙很是欣慰。虽然下着雨,也没影响大家的好心情。不大会儿功夫,早饭好了,大家围在一起边吃边聊。胖老王认为这两只狗很有灵性:“你看,他们不仅知道搭便车,还知道提前逃跑。厉害!”迷彩服疑惑的说:“他们不会能听懂人话吧?”胖老王促狭的说:“对,它们昨晚在你们帐篷外头猫了一夜,你小子那点梦话全被听去了!”姐妹花还没来得及笑,金丝眼镜接了一句:“大兵,你梦到啥了?老实交代!”因为迷彩服老爱穿迷彩还有一头往上高耸的黄头发,很像一款电子搏击游戏的美国大兵,所以大家都叫他大兵。大兵还没说话,胖老王插话:“大兵一定梦到自己吃狗肉了。”姐妹花这下憋不住了,哈哈大笑:“大兵,你太厉害了!梦话都有这么大杀伤力——”王大明突然示意大家安静,旁边播放的半导体里传来插播的天气预报:“今天甘孜地区有强降雨,部分地区可能会大到暴雨,请各位注意出行安全。”金丝眼镜看看王大明:“大个,前面可都是盘山公路,这雨天可不大好走啊!要不你跟后头说一下,原地待命等雨停了再走?”胖老王一拍脑袋:“可不,前年鬼王岭那里就发生了泥石流,埋了几辆车。咱还是小心些好。”王大明慢慢的嚼着嘴里的饭,没有做声。
  吃完早饭,其他人收拾行囊,王大明去后面车队找胡三辊。胡三辊悠闲的坐在卡车的副驾驶,心满意足的剔着牙。有些领导在吃饭,慢条斯理的聊着什么。王大明把情况简单的说了下,问胡三辊的意见。胡三辊反问:“您是领队,你觉得呢?”王大明沉吟了一下:“为了各位领导的安全,我建议我们原地休整。”胡三辊瞪大眼睛:“原地休整?在这里?领导很忙的!本来就耽误了一天了,你还要大家在这里继续等吗?遵义已经有其他地区的领导过去了,就等着我们过去开誓师大会呢!你让我们等?”王大明:“不等没有办法,雨天很容易发生山体滑坡,而且盘山公路雨天行驶风险很大!”胡三辊冷冷一笑:“多大?王领队,您没在机关呆过,我们做事情可是不能只说风险大之类的,要说风险到底有多大,是根本不能走,还是可以走,还是只有些小问题?如果你不说清楚,领导怎么决策呢?”王大明一咬牙:“行了,我去和刘书记说。”胡三辊腾的跳下来:“王大明!长能耐了是吧?我是协调员,你要汇报工作至少也要和我一起吧?把我晾在一遍,你这是对我有意见啊!”王大明没理他,继续往后走,胡三辊紧紧的跟着。
  刘书记倒很好说话:“当然是安全最重要,这个同志们都理解。你拿主意吧!三棍,你看呢?”胡三辊嘿嘿笑着:“刘书记说的对,安全第一,等等没有关系。可是在这里等,会不会太?”刘书记问王大明:“大明啊,咱们距离最近的县城有多远?”王大明对这里很熟悉:“380公里。山路不好走,如果下雨,开车至少要5个小时左右。”刘书记眉头一皱问:“那最近的乡呢?”王大明往前指了指:“喇嘛沟,大概80公里。”刘书记一摆手:“那好,咱们就先到喇嘛沟!”胡三辊忙点头:“好的,我这就联系喇嘛沟乡政府。”他打了几个电话,苦着脸:“刘书记,喇嘛沟乡遭遇山洪,交通中断了。”刘书记吃了一惊:“这么快?那我们还是原地等等吧!”胡三辊阴阳怪气的说:“还是王领队厉害,专家就是专家,厉害。”王大明不愿意和他说太多,快步回到自己营队。
  雨很快停了。太阳都出来了。胡三辊过来:“王领队,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王大明看看这没有一丝云的早晨,也说不好究竟怎样,只好答应。于是探险队在前充当先头部队,浩浩荡荡的往前走去。王大明的车走在最前头,迷彩是他的副驾驶,后面紧跟着胖老王和金丝眼镜。他们用对讲机保持联系。胡三辊的车带领后面的车队跟在后头。
  正走着呢,突然公路上出现两个小黑点,急速的朝他们跑来。王大明眯着眼睛,看不清那是很么,黑乎乎的一团。迷彩眼尖,他说:“大个,那是那两条狗,他们又回来了!”王大明也看见了,这正是那两只早上消失不见的狗,浑身都是泥,竟然朝着他们冲了过来。“他们要干什么?”迷彩不安的说。王大明在对讲里让后面的人注意保持车距,自己把车慢慢的停了下来。一会儿功夫,大狗就跑到了跟前,急切的往他身上蹿。王大明心里暗自叫苦,这要是被胡三辊看到岂不是麻烦?小狗也跑了过来,浑身泥浆几乎看不出白毛了。王大明看到这两只狗这样,心里咯噔一下。正在犹疑,胡三辊已经走了过来。看到这两条狗,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怪不得早上找不到你们,在这里等着呢是吧?看我不打死你们!”王大明赶紧拦住:“胡秘书长,你看他们身上全是泥浆,我估计前面路段有问题,咱们最好停止前进——”胡三辊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又要停止前进?就根据这两只狗身上的泥?下雨天哪只狗身上没有泥巴?王领队,你是谨慎过度呢还是故意和我过不去啊?”迷彩服赶紧过来圆场:“胡秘书长说笑了,王领队不是这个意思,咱们不都是担心领导的安全嘛!”胡三辊看着两只狗,冷笑着说:“是担心领导安全还是另有所图,那就不知道了!”王大明气的嘴直哆嗦:“胡秘书长你不要血口喷人!路况不安全,出了问题谁能担待的起?”胡三辊故作害怕的说:“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当年红军长征都是一路歇过来的对吧?国民党一看下雨就不追了。”王大明觉得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索性不再理他。转身径自上车。胡三辊也气呼呼的走开:“什么了不起?不敢走把路让开,我领队!大晴天的,怕个鸟?!”
  胡三辊真的把车开到了最前面,加足马力要往前冲。两只狗疯了一样绕着车撕咬。姐妹花感慨:“胡三辊这人和狗多大仇啊?这么撕咬还真是罕见!”胡三辊的卡车毫不理会两只狗,径自往前走去。王大明担心他有闪失,也开车跟在后面。整个车队缓缓跟着移动。
  不远处就是鬼王岭。三个急弯几乎可看不见对面的车。胡三辊的车很快就没影儿了。王大明因为怀疑自己是不是谨慎过度。突然,大家觉得地面震动了一下,像是什么重重的砸在地上。王大明一个急刹车停稳,跳下车跑向前方,顿时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
  
  第十章2
  
  (3)
  张老头死了。
  那根水桶粗的木楔子捣碎了他的胸腔,胸骨肋骨粉碎后扎进内脏,面包车还没有赶到医院,人就已经没了生命特征。
  很多人来祭奠。大人,小孩,妇女,老人,能出来的都出来了,挤满了下葬的路。乡里把他英勇救人的事迹向上做了汇报,县里还来了记者。记者采访完后想到他的家里看看,却被那条脖子上系着粉红色布条的疤瘌狗拦在大门外。它横眉冷立,肃然的看着每一个想要靠近这所院子的人。
  “这狗仁义唻!在等老张回来,谁也不让进!”村里最年长的沈老汉吧嗒着烟袋锅说。女记者有些着急:“那我也得进去啊,要不稿子不立体,人物形象不饱满。”一个红脸汉子不满意了:“你说啥?稿子立体?人物不丰满?啥叫丰满?一个老头和一条狗雷雨天里冒死救三个孩子,还不立体不丰满?你不要欺负我们乡下人没文化,就胡说八道啊!”女记者赶紧解释:“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采访的程序是这样的,可能我没解释清。”沈老汉说:“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来,几个人摁住这条狗,让女娃子赶紧进去。”几个汉子刚要过来,追风毛发直竖,低声咆哮起来。几个汉子对视一眼,回头说:“山杠爷,这狗和别的狗不一样,咋看着这么厉害呢?”沈老汉气的直骂:“你们几个怂货!一条狗也怕!再厉害它不还是一条狗吗?”他颤巍巍走过来:“来,我来!”几个汉子退开,沈老汉走上前去,追风猛的摆出战斗的姿势,低声威胁变成了急促的狼嚎,沈老汉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个汉子赶紧把他搀起来,死命憋住笑。沈老汉后怕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这狗是邪乎!平时看它跟着老张和眉顺眼的,今天咋这么厉害呢?眼睛看着瘆人!”有人低声说:“老张算是暴死,该不是附体到这狗身上了吧?”沈老汉爷脸色通红:“胡说个啥?!老张活着是好人,死了也是好鬼!”追风不让开,一伙人拿追风没有办法,女记者只好拍了几张追风拦在门口的外部照片,匆匆离去。
  女记者没想到的是,新闻会引发一系列大事。首先是省报给报社来电话,说这个见义勇为的案例太典型了,非常正能量,要深入挖掘,需要人物更多详细资料,省厅已经安排两个记者下来,请报社予以配合组稿。几个人下去这么一调查,发现了一件离奇的事儿:这个张老头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档案。当地的记录里,只有八十年代人口普查的时候登记的关于他的简单信息,就一条:外地迁入,一人生活,无子女亲友。省厅的记者警惕性很高,马上意识到这里面有蹊跷,立刻上报领导。领导又往上报,省公安厅出面查证个人信息,依然没有记录。这下情况就严重了,如果没有记录,很有可能是偷渡来的境外分子,或者潜逃多年的罪犯。于是这个见义勇为的英雄的身份就变的可疑起来。村子里也开始听到传言:什么张老头是个潜藏多年的罪犯啦,什么早年从东南亚某国偷渡过来的了,都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亲眼看到了一样。但沈老汉对此嗤之以鼻:“那都是扯****蛋!老张在这住了快三十年了,贴钱看病都贴了多少钱了?还逃犯?屁话!说这话的人都该枪毙!”
  然后报社又收到一个神秘电话,要求把那张原始照片发过去。之后报社接到了上面的电话:这个人不是罪犯也不是偷渡客,真实身份现在不能公布。见义勇为的典型没有问题。总编老于纳闷了,打电话问省公安厅的朋友咋回事儿,那朋友说:“国家机密,恕不奉告。”老于吓了一跳,再不敢问。报道发出后,某领导给予重要批示,于是全省全国开始学习,无数记者、党政考察团蜂拥而至,下饺子一样进老张头生前所在的村子里。
  到王林拿着报纸来到老张头所在的那个叫丁咀的村子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已经快被折磨疯了。红脸汉子气呼呼的说:“你们有完没完?这一个多月,天天都有人来打听、采访、询问、了解,拿着录像机、摄像机、麦克风、话筒、录音笔,拍、录、记、写,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王林有些摸不着头脑,赶紧说明了来意:“我是来找我的犬的!”红脸汉子神情亢奋的脸一下子僵住了:“你找谁?”王林笑了,拿出自己的证件和一张追风的训练照:“我叫王林,是武警部队带犬员,我来找我的犬,你看,就是这个,也就是这个!”红脸汉子拿着照片和报纸比对半天:“你说它俩是一个?这俩也不像啊!这个我没见过,这个我知道,老张头活着的时候养的。”王林平静的说:“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吗?”红脸汉子:“跑了。”王林大吃一惊:“跑了?什么时候?”红脸汉子挠挠头:“哎呀,好一阵子没见它了,大家都说是自从那辆军车来了之后,它也没影了。以前就守着老张头的院子,哪里也不去。说来也怪啊,那狗谁都不让进,但当兵的一来,它立刻乖乖让开,还带他们进去,你说这奇怪不?”王林眉头一皱:“当兵的?军车?你能说详细点儿吗?”
  坐在回去的汽车上,看着站在路边的大学生村官茕茕孑立的身影,他百感交集。所有来采访的记者、所有的新闻报道里没有提到的是,这个被树立为正能量典范的张老汉,几乎死无葬身之地——由于张老汉自己没有责任田,村里人又嫌弃他是暴死,不肯让他安葬在自家的责任田里。大学生村官神情黯淡的告诉他,那些前一秒钟还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妇女们,后一秒钟就能因为自家男人要同意把张老汉的骨灰埋在自家地里撒泼打滚。而那些似乎早已被破除的封建迷信,也一直阴魂不散的潜伏在这些村民心中最不为人知的地方。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哪个村子的谁家因为埋了暴死的外人而遭遇各种离奇的不幸,当事人如何的浑然不觉以至于越陷越深,幸亏某些个明眼人——多半是算命先生——提出破解之道,一迁坟之后立刻大有改观。恐惧是有史以来人类最乐于利用也是最有效的病毒传播心理机制之一。在张老汉停灵的那三天,每个晚上的村民会议对大学生村官都是一种煎熬。村口的空地并不大,百十口人挤得满满当当。飞蛾围绕着汽灯飞来飞去,孩子哭哭啼啼,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群普通的老百姓:一方面他们敬佩张老汉舍己救人,为他的死去深感痛惜;另一方面他们又沉溺于荒诞不经的说法,深怕厄运会因此而上身。张老汉救下的几个孩子的父母中的一个,刚提出来打算接纳的想法,立刻被媳妇连捂嘴带跳脚哭哭啼啼打打闹闹的带了回家。若不是这两个来找张老汉的老军人出面协调,他也只能接受村民们的建议把张老汉的骨灰洒在河里了。
  他也见到了那两个来找老军医的军人。大家目的不同,但聊起来也投机。他们穿着普通的士官作训服,但王林一看两人的年龄和言行,就知道这两人应该是较为高级的干部。不过他们没说,自己也不好问,只好装马虎。对于来找张老汉的原因,他们倒没有任何隐瞒。两个人是来找自己的老营长的。打谅山的时候,老营长为了救几个新兵蛋子,自己扑在一个地雷上,下身被炸成重伤。战争结束后,他自己悄悄转了业,也没有回原籍,从此杳无踪迹。战后大家天各一方,几个战士找了很多年,都没有音讯。如果不是在看报纸上刊登的那张照片,留意到照片里呲牙咧嘴的狗背后墙头上那个砖块垒成的奇怪的符号,可能他们这一辈子就没老营长的消息了。那张也正是王林拿着找追风的新闻照片,在他们的说明下,王林才看出照片的门道:那一排看似简陋的砖头,其实是一只鹰和一个数字:32。头发全白的那个老兵说:“这只鹰是我们营的标志,数字是我们的番号,321营,自卫反击战的飞鹰营。”尽管自卫反击战的史料不多,但王林还是听过飞鹰营这个名字,忍不住直挑大拇指:“你们是共和国实战中的战斗王牌!”头发半白的那个老兵笑了笑:“从来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部队还是王牌部队,兵都老了。”王林想到追风,一阵怅然。他没问老兵们如何解决张老汉无处安葬的事,部队有部队的做法。但对于坊间关于老医生的种种传言,王林很是气愤:居然有人说老医生只是在帮孩子们捞轮胎的时候死的,只是为了让事情好看一些特意包装成了救人牺牲云云。俩老兵无奈的笑了笑:“这种事情太多了!在这个道德败坏的时代,人们早已不再相信什么英雄,早已不再相信什么叫舍己救人。在他们看来,任何事都是有好处的有收益的,只有傻子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们自己不会做的事儿,他们也不认为别人会去做或能够做成。他们最习惯看热闹,冷嘲热讽,炮制阴谋论,自以为得计。”王林感慨地说:“积毁销骨,众口铄金,还真是人言可畏啊。”两个老兵也默然。
  但王林不知道的是,有种东西比人言更可畏,那叫做物是人非。在他在乡村打听追风消息的时候,一只癞皮狗跑到了他的军营面前。那只狗想要进去,却被门口的战士给拦了回去。它尝试了很多次,但哨兵尽职尽责,始终没有让它进去。最后,癞皮狗呜咽趴在门口,整整一天一夜后才黯然离去。哨兵们很奇怪这只狗为什么要闯进警犬基地去。有人猜测它可能是为了求欢:“我家养了只斗牛,被邻居家有只土狗看上了,我爸不让它配,你猜怎么着?那货趁晚上从一个砖块大的墙洞里钻了进去,愣是偷情成功。结果出不去了,呆到早上,被我爸一顿骂轰了出去。我家的斗牛就生了一窝转窝头!”但立刻被人否定:“你快得了吧,这狗这么丑,这么脏,咱们的警犬能看上它吗?”还有人猜测这是来寻仇的:“狗比较记仇。没准是谁怎么着它了,它来报复。”这个猜测倒没人否定,只是大家觉得费这么大劲儿来报复,这狗也挺二的。
  癞皮狗就是追风。老医生死了后,它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它开始想念王林,想念警犬训练基地。于是它设法钻进一辆采访车,混到了县城。几经辗转,来到了警犬训练基地。见到那个大门,闻着熟悉的味道,它很兴奋,能为自己回来而高兴,为即将见到王林而高兴。但遗憾的是,哨兵拦住了它,一直不给它进去的机会。它幻想坐在门口等王林出来,那样就可以相认,但是,一天一夜过去了,没有王林的影子。追风很难过。它终于明白,自己不再是那只耳号4547的昆明犬追风了,也不再属于这个警犬基地。他们已经不要它了。从今天起,那个叫追风的警犬已经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只浑身被烧的斑驳溃烂、脏臭腥臊的癞皮狗无家可归,四处流浪。
  它有些茫然,漫无目的的在路边走着。追风意识到,多年来一直习惯的生活突然改变,多年来一直引以为傲的荣耀突然消失,就在这一瞬间,自己什么也不是了。它叹了口气:作为一只老警犬,也该退休了。它见过后面犬舍里退休警犬的生活,养尊处优,到老而死。有时候它很羡慕那种生活,有时候又很恐惧。现在好了,无论羡慕还是恐惧,这一切都与它不再有关了。它要过全新的生活,或者说,从未有过的生活。
  早晨的小城一片静谧。除了几个睡不着的老人家起来遛弯,就剩下几个在大排档里喝了一夜的年轻人东倒西歪的走过路口。太阳还没出来,东边却已经一片光亮。曾经无数个早晨,警犬基地的战士们带着警犬出来晨训,人和犬迎着朝阳跑去,留下长长的影子。癞皮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的影子也很长,却孤零零的。突然,一阵尖锐的狗叫让它心中一凛,循声找去。那是一道废弃了许久的垃圾场,两只品格不纯的黑色藏獒堵住了一只眼睛上长着两道黄毛,看着很像两条黄眉毛的狗。两个带着鼻环、穿着怪异衣服的少年拎着手里粗粗的锁链,幸灾乐祸的在旁边看着。不远处,停着一辆缠满了伪装网的敞篷吉普车,车门半开,一个同样装扮的少女懒洋洋的看着他们,嘴唇红的象是刚喝完血。黄眉毛狗靠在墙上,警惕的注视着眼前的两个庞然大物。两只黑獒则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有些犹豫,又有些兴奋。一个少年兴奋的喊着:“宾果,上,咬死它!”另一个少年不甘示弱:“拉尔夫,检验你实战的机会到了,干掉它,让宾果膜拜你!”在两位主人的催促下,黑獒们慢慢的站在了黄眉毛狗的面前。它们的影子已经落在了黄眉狗的身上。黄眉狗低声咆哮着,警告它们不要过来。两只黑獒则故作冷淡,却狡猾的看着另一只,试探着前进。一只獒伸出了前爪,朝黄眉狗的头脸拍去。黄眉狗一动不动,任狗爪子几乎从鼻尖滑过。另一只獒突然发动袭击,血盆大口朝黄眉的脖子咬过来。黄眉一甩头闪开,用头盯住扑空的獒的脖子,想努力把它掀翻。癞皮看得出这招使用的很熟练,但显然,黄眉毛狗低估了黑色獒犬的体重,对方没有被掀翻,自己反倒被弹开。刚才摇爪子的獒犬也发动袭击,它狠狠的朝黄眉毛狗撞了过来。饶是黄眉毛狗闪身急躲,还是被撞的斜刺里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一个少年兴奋的喊:“好!太棒了,拉尔夫,咬死它!”车里的少女也兴奋起来,歇斯底里的大喊:“拉尔夫,咬死它咬死它!”瘦小的身躯,肥硕的衣服,彩色的头发,张牙舞爪的像个小巫婆。两只獒犬经过热身后,兽性大发,开始频频攻击,黄眉毛狗虽然毫不畏惧,但毕竟以一敌二,对方又比自己肥壮的多,很快就劣势尽显,只能蜷缩在墙边护住要害。
  一个少年似乎有些不过瘾。他和另一个少年耳语了几句,另一个有些错愕:“这也太狠了吧?”第一个不屑的看着他:“看看你胆小的和老鼠一样!难怪宾果这么菜,都特么跟你学的!”另一个少年被激的性起,嘟囔着:“来就来,谁怕谁?!”两个人分别吹声口哨,两只獒犬停了下来,顺从的跑了回去。黄眉毛瘫软在地,剧烈的喘息着。少年用链子拴住了獒犬,牵着回到车上。少女意犹未尽的问他们:“哎,咋不让它们咬了?”第一个少年得意的说:“一会有更刺激的。你准备拍照!”少女不明所以,疑惑的拿出手机,不忘了先拿起来放在眼前斜45度,自己嘟起嘴瞪大眼睛拍了张。两个少年一个拿出一截管子,一个找出一个瓶子,打开汽车油箱盖,开始抽油。女孩恍然大悟的说:”你们不会又要玩上次那个烧猫的游戏吧?”第一个少年点点头:“这回更刺激!一会儿我们去点火,你记得把这个铁门关上。”另一个少年有些担心的说:“不会引起火灾吧?”第一个少年白他一眼:“火你妹啊!这里面啥都没有!再说我爸是市消防支队大队长,怕啥?”两个人很快就灌了半瓶子汽油。拧好汽车油箱,摸摸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递给同伴,然后拿起瓶子朝黄眉毛狗走去。另一个少年交代少女:“记得关好门,不然就跑出去了!”少女兴奋地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快去!”
  第一个少年看了看风向,找了一个上风头的位置,交代第二个少年:“你把烟点上!我一泼油,你赶紧把烟扔过去,咱们就跑!”黄眉毛狗似乎感觉到什么,站起来趔趄着跑开。两个少年气呼呼的骂着追。少女激动的喊着:“快堵住它!哎呀,笨蛋,这边这边!”两只敖犬跃跃欲试,挣扎着要帮自己的主人。黄眉毛狗由于刚才体力消耗太大,跑了一会儿就踉跄跌倒。俩少年也气喘吁吁,骂骂咧咧的跑过来。一个点起烟,一个拧开瓶子,高高举起。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出现一道黑影,狠狠的撞在举着瓶子的少年身上,把他撞倒在另一个少年身上,瓶子跌落,汽油汩汩流出,洒在地上,他们裤脚上。点烟少年猝不及防,香烟脱落,落在脚边。火势轰的一下起来了!

当前:第8/1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