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经典天舞》第127/159页


  然而他却知道,夺走一切的不会是那孩子。
  因为他失去的,在他尚未出世时,就已经失去了。
  天热得早,四月中已经是初夏风景。
  自从鲁峥到任,便开始着手料理嵇远清的事,果然如邯翊所料,鹿州案被搁置下来。
  他也不过问,偶尔去一趟理法司,却只是探望萧仲宣和文乌。
  萧仲宣见他似乎不大有精神,便劝解说:“王爷未必不想再办鹿州案,大公子还是不要放手为好。”
  邯翊淡淡一笑,“父王就算要办,也未必要我插手了。”
  萧仲宣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又不愿明说的样子,也就不再提。
  这天午后,邯翊又去探望。走进院子,见文乌一身绛色纱袍,坐在滴水檐下磕瓜子。有个十七八岁的俏丫鬟站在旁边,端着茶盘伺候。
  邯翊看得微微发怔。
  文乌看见他,随手向东屋指了指,笑着说:“老萧睡呢。”
  邯翊不由莞尔。
  丫鬟端了座来,又去给他倒水。邯翊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眼,“这是?”
  文乌说:“姓鲁的会来事。那天差人来问缺什么没有?我说小子没有丫鬟伺候得好,他就送了这个来。”
  “他倒不怕那帮言官说话。”
  “他怕什么?”文乌“啵”地吐出两片瓜子皮,冲他瞬了瞬眼睛,说:“这事情既然是把我牵在里面,那言官要是说话,自有人替他挡着呐!”
  邯翊哭笑不得,忍不住说:“那你还要她?”跟着压低了声音:“再说,有她在,你和萧先生两个多不方便?”
  文乌眯得两只眼睛都找不着,“有什么不方便?我和老萧俩人,还能有什么私情话,怕人听窗根不成?”
  邯翊大笑。
  文乌忽然将手里的瓜子扔开,“你今天来得正好,我倒有私情话跟你说。”说着,站起来朝西面耳房走。
  两个人进了屋,文乌回头吩咐:“六福,外面看着,别让人听了我跟你家公子的窗根!”
  邯翊不禁又笑:“你倒是要演哪出啊?”
  文乌关了门窗,转回身,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拿在手里沉吟了一会儿,“这件事,放在我这里也有日子了,连老萧都不知道。原想等离开了这里再跟你说,可是看来还得再住一阵子,再者,不必瞒你,这东西放在我这里,还真悬心!”
  他将荷包一递:“这也是从嵇远清那里得来的。”
  邯翊迟迟不接,一直盯着那荷包看,脸上神情似乎有些茫然。
  文乌却也不觉得意外似的,只将荷包推到他面前,静静地等着。
  良久,邯翊轻轻吁了口气,拿过来从里面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卷,上面既无抬头,也无落款,只写了两行小字:“青王后事办得甚好。杨晋不可留。”
  字迹陌生得很,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但话里的意思,却能猜到几分。
  邯翊低垂着头,仿佛在想什么。文乌一直看着他,见他脸上神情先有些悲喜莫辨,继而也就平静下来。
  他抬起头,看看文乌:“我一直没机会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去抄嵇远清的家?”
  “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平常是最好说话的,可以谁要惹急了我,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嵇远清敢来要我的命,我自然敢去要他的命!”
  语出坦直,邯翊便不再问。
  又低头看那字条。其实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字,然而他盯着看了许久,就好像真能看出什么玄机似的。
  “杨晋是什么人啊?”
  文乌一哂,“我哪里知道?”
  邯翊淡然笑着,说:“事到如今,你也别跟我拐弯抹角了。这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了?”
  “你知道了多少,我就知道了多少。”
  “这话怎么说?”
  文乌笑笑,“除了数得过来的那几个,别的人大约都是道听途说,知道的差不多。比方这个杨晋,我也是看了这字条,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
  “那,”邯翊仿佛很随意地说:“过阵子,等这里的事了结,你替我查查。”
  文乌看看他,别有所指地问:“你真的要查啊?”
  邯翊不答,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文乌轻轻一击桌案,“好!”
  起身开了门,大声吩咐:“六福,点盏灯来!”
  邯翊先是一怔,随即微微苦笑。
  就着六福端来的烛台,手里的纸卷顷刻间化为灰烬。
  一整天都悒悒难安。
  进宫料理朝务,看不了几行便走神,直到天色将晚,才好歹算是将辅相呈上的谕旨草拟过目一遍,盖印下发。
  出了殿,但见残阳斜照,宫宇肃穆,三两昏鸦,盘旋于半空,不觉微微有些恍惚。
  六福站在一旁,时不时抬眼看看他,欲语不语地。如此三四回,邯翊终于觉察到了。
  “你有事?”
  “是。”六福把腰弯一弯,眼风朝四下里扫了一遍,然后轻轻扯动他的衣袖。邯翊会意,随着他到旁边僻静的地方。
  “姜妃娘娘出事了!”
  邯翊眼波倏地一闪,沉声问:“怎么回事?”
  “里头传出来的消息,就是方才的事情。王爷在流云阁听曲,大公主、二公子都在,唱到一半,端上来一盘新贡的青果。姜妃娘娘有身子,吃酸,自己伸手去拿,结果那果子里,竟然藏着一条小青蛇!姜妃娘娘冷不丁一吓,人往后仰,结果连人带椅子载倒在地上。”
  “那她现在呢?”
  “不知道,听说太医还在里面。”
  邯翊一语不发,霍地起身就走。
  六福追着问:“公子是要去见王爷还是看姜妃娘娘?”
  邯翊说:“去容华宫。”
  到了容华宫,知道果然没有来错。
  宫中一片寂静,宫人们尽是大气也不敢出的神情。玉儿在瑶英的房门口乱转,手里绞着一块手绢,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丝。抬眼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
  “大公子――”她满眼惊惶,手指着屋里。
  邯翊心一沉,来不及细问,一把推开了房门。
  瑶英凭窗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窗畔一枝丁香。
  “瑶英!”
  叫了两三声,她才回过身来,茫然地盯着邯翊看了好一会,眼神空空洞洞,像是不认得他了。
  “瑶英,”邯翊踏前几步,轻声说:“是我啊。”
  她像陡然间惊醒过来似的,站起身,迎上几步,却又忽然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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