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经典天舞》第128/159页


  “不是我。”她小声地说。
  “我知道。”邯翊说,“我知道。”
  她的眼睛渐渐亮了:“你真的相信不是我?”
  “是啊。”邯翊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不是你,所以我才来了。”
  瑶英笑了,然而嘴角方挑起,便忽地转过身,过一会,轻轻地吸起鼻子。
  邯翊走到她身后,伸手想要扶着她的肩,迟疑了一下,又缩回手。他叹口气,“你……”
  话没有说完,瑶英蓦地转回身,手捉着他的领口,脸埋在他项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起先,邯翊手足无措地站着。颈间,泪水不断地滑落。渐渐地,他觉得那些水珠仿佛渗过了他的肌肤,一直渗进了血脉、骨肉。冰凉,刺痛。
  他抬起手,想要搂住她,轻抚她的头发,安慰她。
  就像多年前那样。
  他想起他最后一次抱着瑶英,那是他从去东府的路上匆匆赶回。他想不到瑶英会在宫门等着他,她的病还没有痊愈,瘦弱的身子埋在他怀里,像只伶仃的小猫儿。瞬间他全然忘记了她是权倾天下的白帝最疼爱的女儿,忘记了她是他的妹妹,他抱着她,心无杂念,就如同抱着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然而,抬起头时,他看见不远处的石阶上,白帝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
  他的手在距离她一分的地方僵凝,为记忆中的那道目光所阻隔,始终也没有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瑶英终于止住哭泣。她从他怀里离开,依旧低垂着眼睛,用块手绢捂着脸。
  邯翊问:“为什么这么伤心?难道父王说是你做的?”
  瑶英正在擦拭的手势顿了顿,她赌气地说:“他虽没那么说,可就是那个意思。”
  “既然是没说,你怎么就知道?”
  “父王那眼色,我还会看不出来?”
  他嘻笑,“算了吧,你就是把乾安殿拆了,父王也不会说你半句。下回再为没影的事这样,小心我刮你鼻子。”
  他故意这样东拉西扯,她也明白他的用心,便不作声了。
  过了会,她赧然地笑笑,低声说:“多谢你。”
  话音里有种陌生而令他心惊的意味,他愣了会,才说:“作甚么这样客气起来?我是你哥哥啊。”
  瑶英抬眼看看他,讥诮地微微笑笑,“这么说,你来看我,只因为你是我哥哥?”
  邯翊默然片刻,说:“是。”
  “你骗人,”瑶英任性地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你骗人,邯翊!”
  “别这么叫。”他镇定地打断她,“让人听见了,会说你不懂规矩。”
  她执拗地拧开脸,“你又不是我亲哥哥。”
  仿佛是冲口而出的话,然而说出来才知道不是。那是心底里说了多少遍的话,一直想说,一直不敢说。
  到底说破了。
  实在多少年都是这样想着的,可是说破了,感觉还是不一样,好像多少年的时间,其实都只是为了说这句话。
  心定了,便转回脸来,看着他。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不消说什么,彼此离得那样近,能听见对方的呼吸,能看见对方瞳孔中的自己。
  良久,邯翊抬起手,这次他终于越过了那道看不见的阻碍,轻轻地、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
  “瑶英!”他看着她的眼睛,动作,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从未有过的冷静:“我是你哥哥,今生今世,我只能是你哥哥。”
  瑶英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她冷静地回视他,宛然而笑,“邯翊,你不是我哥哥,今生今世,你都不会是我哥哥。”
  邯翊看着她,想要说什么,然而她眼里的固执打消了他的念头。他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在他的身后,夕阳静悄悄地透过纱窗,映着瑶英宛如雕像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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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萧仲宣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他于鹿州案的干系不算大,因此月末具结,回到了静园。却发现,隔壁的颜珠已经搬走了。
  萧仲宣心里便空荡荡地,作甚么都有点不大得劲。吟秋知道他的心思,四下里打听颜珠的去处,又无人知道,却也无法可想。
  忽一日,在巷口遇上了红袖。仔细问起来,才知道是那次去大公子府上之后,邯翊在城西吉祥街另给安排了住处。
  颜珠起先并不想搬,一则不想多费事,二则也是因为萧仲宣在鹿州未归。然而未出两日,就有几拨人上门。都是帝都权贵,却不过麻烦,便搬了。
  红袖也问了萧仲宣的情形,回去告诉给颜珠,又说:“萧老爷那里,连个得用的人也没有。”这是吟秋存心说给她听得,也是实情,萧仲宣身边没有丫鬟,只有一个书童和两个打杂的小厮。
  颜珠算算搬走已好几个月,想来那些人早该碰壁死心,就搬了回来,好有个照料。
  萧仲宣心里高兴,脸上不肯显。吟秋却是喜笑颜开,当天便没事找事,拿了两件挂破的衣裳,过来“请颜大娘和红袖姑娘帮忙缝缝”。
  颜珠让红袖取来彩线,一根一根比对着颜色。红袖在边上看了一会,取笑着说:“有年头没动过这个了,行不行啊?”
  颜珠不理她,又比了一阵,终于挑出一根来,这才说:“有什么行不行的?这些事但凡会了,就没有能再忘了的。”一面说,一面用针轻轻拨破了的边,等纹理松了,便一针一针补了起来。
  缝了十几针,忽然又停下手,呆呆地望着手里的衣服。
  “怎么啦?”
  颜珠不答,微微摇了摇头,似乎苦笑了一下,又低头缝补起来。
  这心事连自己也不甚明白。她多少年风尘卖笑,过的是花红酒绿的日子,学过一手好针线,可是除了偶尔替自己做两件衣裳,也不大用。她总想自己命贱,但性情极傲,街头巷尾人家那些寻常妇人的日子,她还不太瞧得上。所以,虽也不是没想过姻缘的事,但想起来,倒是花前月下,饮酒弹琴的情形多,从来也没想过,给谁做顿饭、缝件衣裳是什么滋味?
  那瞬间的感觉却很奇怪。
  也说不上是别的,只觉得那样惬意、安宁、踏实。
  两件衣裳补得格外精心,对着光相了半天,看着毫无痕迹,自己也觉得得意。
  红袖问:“你自己送去,还是我送去?”
  颜珠给问得一怔,留意看红袖的神情,陡然明白她的意思。
  “你送去吧。”说完,便顾自回房去了。
  回到愉园才第三日,又有人来。
  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侍从打扮,言语间倒还客气。带着大大小小七八个礼盒,言明是替朱王长孙景暄送礼。
  礼盒里不外是锦缎首饰,富贵人家讨妾的定礼,颜珠对此人的来意,已心下了然。这种情形她也应付得多了,不动声色地将礼盒往外推了一推,嫣然笑道:“民女可不敢受公子这么重的礼。”
  来人索性挑明:“我家公子,想纳颜姑娘,特命我来提亲。”
  颜珠笑得前仰后合,“什么颜姑娘?公子可真会说笑。颜珠残花败柳之身,年岁也不小了,怎敢高攀?还请公子另择贤淑为好。”
  那人神情不变,“也罢,我把你的话转告我家公子就是。”
  说完便告辞了。
  颜珠还在心中庆幸,觉得王府仆从,果然风范不同,没有无赖纠缠,倒也省了许多麻烦。过了几天,却又来了人,这次是个婆子,口齿伶俐,坐着劝说了半天,被颜珠挡得滴水不漏。
  婆子却没有上次那人客气,说到最后,脸色沉了下来:“颜姑娘,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是好言好语,可我家公子未必有多少耐性!”
  “婆婆说哪里话?”颜珠依旧笑吟吟,“我颜珠是什么身份,敢违逆公子的意思?只是这事情,实实在在是民女为了公子着想,公子金尊玉贵,弄民女这么个人回去,不伤体面么?”
  婆子无言以对,阴着脸憋了半天,冷冷地扔下一句:“你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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