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游行全集》第51/88页


“是的,蜗牛警报对我来说已经是多年前的事儿了。真让人怀念!”

说着说着,她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向窗外望去。

“它们会悄悄地从沼泽地里爬过来。”

她低语着,仿佛说给自己听一般。

“没有人知道它们有多少只。有些时候,它们会爬过沼泽、爬过森林,静静地朝镇子爬来。它们的到来总发生在夜里。它们悄无声息,人们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种迹象,一种说不清的奇妙迹象。不过当它们爬来时,人们总能感觉得到。那种浓重的迹象紧紧地制约着束缚着夜晚,将夜彻底变成一种异质的存在。只要见过一次,你就永远不会忘记。”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仿佛沉浸在梦魇中一般,一面低低地嘟哝着。

她的声音和言语仿佛魔咒,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恐怖。

在一个语言不通的异国旅馆与一个单身妇人邂逅,她的话可信吗?这会不会是她惯用的招揽客人的伎俩,或者是她精心设计的诱惑人的手段?或者,她只是一个痴迷于蜗牛警报的怪人?

可是,她的确在阅读Singh Ray的著作,在这座镇上,我从未对人提及我来到此地的目的,而且,因为对这位作家的作品已了如指掌,我也不需要为了了解作家而主动与人攀谈。无论如何,她不可能特意准备一本Singh Ray的书,坐在这里等着与我邂逅。

望着我踌躇不定的样子,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般,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冷笑,

“没什么,它们没有任何恶意。只是由于身躯过于巨大,会压碎所有的存在,覆盖所有的一切罢了,只要别阻挡它们的去路就好。事实上,家畜、小狗,还有幼小的孩子都曾被密密麻麻挤在路上的蜗牛群彻底淹没过。”

说完,她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从窗外看去,远方的天际黑压压的,街上仅有一灯荧然,微弱地浮现出些许光晕。

“所有的人都躲在家里,但是,没有一个人睡着,连孩子们也一直醒着。人们能感觉到它们正穿越小镇,也能感觉到那种特殊的氛围。然后,一直等到它们爬回沼泽,孩子们才会不耐其烦地从家里一涌而出。那时还是黎明前时分,等一会儿,它们爬过的痕迹就会消失不见。它们爬过的痕迹仿佛彩虹一般,在黎明前的薄暮中堪称最美的风景。”

“天空渐渐亮起来,在少数几条街道被晨光照耀的瞬间,石阶上闪烁着它们留下来的如彩虹般晶莹剔透的光泽,好似用彩虹织就的布匹般绵延不断。它们爬过的痕迹无限延伸开来,当它们离去后,天空中飘散着如雨丝般湿润的空气,不,确切地说,是雨住不久后的味道。像夜晚下过雨刚刚放晴一般,那种气息笼罩在黎明前小镇的上空。从酣睡中醒来的孩子们会哭泣着埋怨大人为什么不唤醒他们,他们后悔没能亲自体会黎明前那丝丝甜润的,如风停雨驻后奇妙的风光。没有闻到那种气息的孩子,会遭到其他孩子们的嘲笑的。”

她的声音里透出一股热情。

我的眼前浮现出这样的情景。

黎明前,森林对面渐渐地亮了起来,濡湿的石阶的两旁冉冉呈现出一道道沟壑。

孩子们揉着惺忪的睡眼,身着睡衣站在镇子的角落里。

似乎为了迎接黎明前即将升起的太阳般,各色奇异的光华毕现,石阶上绵延着一道道黏液的光带,仿佛一条条通向童话世界的银光的大道。

“它们生性非常害羞,不喜欢被人看到,即使能看到它们,也至多不过一两只。它们极少爬到镇子里来,通常它们只爬到森林的人口处,便折回巢穴了。”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您对Singh Ray作品的什么地方感兴趣?”

她啜了一小口酒,声音恢复了平静,接着向我问道。

我眨了眨眼。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想象中的石阶上,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考虑了一会儿,我答道,

“……我想应该是他撰写的作品中所蕴涵的寓意,以及萦绕在他内心深处的孤独的流浪感。没有比旅行艺术家更能打动如我一样的男性读者了。早年,我也曾向往过做一名身在旅途的艺术家,后来明白了自己缺乏艺术细胞,所以,现在我只能通过追随Singh Ray的足迹来满足早年的愿望。”

我自嘲地说完这句话,低沉地笑起来。

“寓意?您说吸引您的是Singh Ray作品中的寓意,您觉得Singh Ray的作品不够真实吗?”

她认真地反问道。

我点了点头。

“嗯,他的作品宛如抽象画。比如《蓝鸟》、《三个小妖精》、《铜麒麟》、《葡萄酒的沼泽》,这些作品都采用象征的手法描绘那些现实中并不存在的风景和动物,这是人们对他作出的定论,我似乎也这么认为。在撒手人寰前,他在哪儿度过了最后的时光?《涨潮的风景》一文又是在什么背景下写出来的?对这些问题业内持有不同的观点,至今争论还在继续。在对他进行长期研究后,我得出了结论,那是因为他惯于采用非现实主义的写法,而且对此深信不疑。”

我热心地向她解释道。她却只是含糊其辞地答道,

“也许是吧,虽然我也觉得他的作品具有超现实主义特征。”

“《涨潮的风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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