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恋人之眷眷浮生》第10/14页
又交换了几个小意见,于夏晚一一记录下来,回去后好修改。赵汉卿谈完了工作,盛情邀请他们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假模假样推辞了两下,几个人坐进了当地颇有名的一间餐厅。
少不了喝酒,孙总是有名的三杯倒,今天高兴,放开量喝了一瓶啤酒,然后躺在餐厅沙发上呼呼大睡。于夏晚把西装给他盖上,坐回桌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量,还这么灌他,回头我怎么把他弄回去?”“我弄他回去还不行吗?哪敢劳动你于大小姐。”“滚你的。”于夏晚自顾自吃喝,赵汉卿默默地倒一杯酒仰头喝下去,辣得舔舔嘴唇:“夏晚。”“干嘛?”他看看她,沉吟着:“那个……你和秦总……定下来了?”“什么定不定的?”于夏晚脸有点红,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赵汉卿笑:“还瞒着老同学?这是好事,我替你高兴,夏晚。”于夏晚也知道赵汉卿这几年在自己身上动过心思,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老赵,这几年,谢谢你帮我。”“说这个!”赵汉卿倒酒,“还是不是哥们了?罚酒!”于夏晚干脆利落地端起杯子:“该罚!”一杯一杯下肚,酒酣耳热。于夏晚突然笑了:“老赵,还记得咱们上大学那会儿,你追朱蕾追的那个惨状,真可笑。”“我那是追的她啊?”赵汉卿也有点醉了,“就你这个笨蛋以为我在追她。我要真可了劲追她,轮得到杜明衡这家伙生龙凤胎吗?”“话说……”于夏晚打个酒嗝,“那些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可不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赵汉卿又喝一口酒,直眉瞪眼地咽下去,“真快啊,夏晚。时间过得可真快!”时间过得其实一点也不快,秦捷不在身边的日子,于夏晚觉得那么难熬。
朱蕾那边倒是风生水起,秦捷介绍的业务基本上谈成了,杜明衡整天干劲十足,钱途一片光明。三请四邀之下,于夏晚总算是出席了杜、朱夫妇的答谢宴会。就在他们家里吃的饭,原来杜明衡要出去请客,于夏晚坚决地不答应,非要吃他家小保姆的手艺。吃吃喝喝,聊聊闹闹,饭后于夏晚跟朱蕾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一对活宝满地滚。朱蕾拿个信封来硬塞给于夏晚:“买别的都不合适,这是**商场的购物卡,你自己看着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不准不收,否则跟你绝交!”于夏晚怎么肯要,两个女人打架似地推搡了一会,她硬是没扛住朱蕾的熊爪,信封被塞进了她的皮包。“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一套吗?”“收下收下!再??嗦我K你!”朱蕾挽住她肩膀,“还有别的事要找你帮忙呢!”
“什么事?”于夏晚瞥她一眼,坐进沙发上。杜明衡走过来,坐在于夏晚对面:“不好意思了夏晚,本来不想麻烦你,不过现在事情有点急,想来想去……”“到底什么事?”杜明衡也爽快:“想麻烦你跟秦总打个招呼,借点资金周转。”于夏晚愣一下:“出什么事了?”杜明衡笑:“没出什么事。我公司里一笔贷款马上到期了,今年银行不知怎么地贷款抓这么紧,我费好大功夫也没能续成。这不正好手头所有的资金又都挪不出来,想借点钱先周转周转,争取一个月,最多两个月之内就还。”“你要多少?”杜明衡说出一个数字来让于夏晚又愣一愣,她没好意思说怎么这么多,只是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到,只能帮你问一声。”杜明衡十分知趣:“也没什么大问题,能借到最好,借不到我再想别的办法。”
于夏晚当场就掏出电话来打,可秦捷的手机关了。第二天上午她才联系上秦捷,美国那边正是晚上,秦捷睡得迷迷糊糊,听于夏晚把事情简单说说,就答应了:“我马上给赵汉卿打电话,叫他把钱准备好。”于夏晚知道他会答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她在电话里亲他:“我代朱蕾谢谢你。”
秦捷笑:“好没诚意的,就亲一下把我打发了?”“那你还要怎么样?”“也不说两句好听的听听。”“说什么?”于夏晚嘴角弯着,眼角也弯着。“这也要我教?你多大了于夏晚。”“不跟你鬼扯了,你睡吧,起来了再给我打电话。”那边不肯放:“夏晚,我想你了,特别想。”她赶紧抬头看看,办公室的门关得紧紧的,外头应该听不见:“我也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呢,快了吧。”“什么快了吧?你那边没出什么事吧?”“没有,能出什么事?等事情办好我自然就回去了,你别着急。我……我其实比你还急。”
突然有人要来买于夏晚的房子。房屋中介公司的小伙子十分热情,上门来先塞一张名片然后叽里呱啦一通讲,于夏晚好几次要打断他都没好意思。好容易等他讲完,于夏晚才抱歉地笑:“可是,可是我并没有想卖房子啊!”“嗯?”小伙子从包里拿出小记事本来看看,报了一个地址:“这不正是你这幢吗?”
于夏晚皱起眉头,这地址分明是秦捷那一半的,她怔住,好半天才想起来解释:“这是隔壁的地址,你弄错了。”可是秦捷始终联系不上了。于夏晚拨了无数次电话后气馁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隔壁秦捷卧室的窗口,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样子是真的,有人陆陆续续地来看房子,于夏晚几次想过去问,都在他家门前止步。来开门的人,开的车分明就是她坐过的那辆奔驰。怎么秦捷突然想起来要卖房子?怎么他都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怎么他已经好几天不打电话来了?在华兴事务所接到注册会计师协会的通知之后,于夏晚开始感觉到不对劲。去年下半年做的那几家改制审计被人一封匿名信举报了上去,说华兴事务所在审计过程中收受贿赂,刻意压低资产数,虚增负债数,造成改制时国有资产的大量流失。现在的国有企业改制正进行到一个微妙的阶段,第一批改制的企业多多少少都存在着类似的问题,凭借改制一夕暴富的例子举不胜举,可能有关部门意识到这个问题,正好此时华兴事务所被捅出来做了靶子,所以即使是这样一封面目模糊的举报信,也引起了主管部门的极大重视,没过两天,工作组已经下到华兴事务所,一切工作暂停,待查清事实后再说。孙总差一点要跳楼,于夏晚做为其中一家改制单位审计报告的签字注册会计师,自然也是重点检查对象。华兴事务所一下子人人自危。朱蕾气喘吁吁地跑来找于夏晚,有点狼狈地催着于夏晚给秦捷打电话,杜明衡急等着的那笔钱,居然还没有到账。于夏晚想起赵汉卿送给她的那盒周大福珠宝,抓起皮包就冲到了天宇公司。
“居然有这种事?”赵汉卿皱眉。“是啊。你不是认识那个单位的领导?能不能帮着打听打听,到底是哪里出了状况?”
赵汉卿看着于夏晚:“夏晚,你审的报告你自己清楚,可老孙他们后来审的几家,你清楚当中真正的情况吗?”于夏晚自然是清楚的,老孙若真的没什么小辫子被人抓住,他是不会急成这样的:“就是因为清楚才来找你,这种事,若是主管部门领导出面说上两句话,说不定问题就解决了。能不能……”
赵汉卿神色凝重的抬起手:“夏晚,说到底我只是个财务主管,这种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说上话。我会尽力想办法,不过……”他顿顿,“你也知道我们公司刚拿的两块地就是这几家单位的,公司十几亿的资金砸在上头,我要对自己的公司负责,我只能从侧面打听打听,任何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损害我们天宇公司的事我都不会做的。”“这个自然。”于夏晚笑,心里的滋味说不清,有点冷。杜明衡要的钱,据赵汉卿说秦总之后另有指示,只让他把账号告诉了上海新宇集团总部,说是从总部打钱过来,具体情况他不太清楚,在联系不上秦总之前,他更是不能先把钱借给杜明衡。
不知杜明衡的霉运是不是于夏晚传染过去的,已经谈妥的生意突然横生枝节,秦捷介绍的那个朋友期期艾艾地表示公司里突发事故,合同可能要中止履行。杜明衡找不到秦捷,只有来找于夏晚。他现在真有点慌了神,除了贷款,能调动的、能借到的所有流动资金都押宝押在了这笔生意上,钱一下子变成了满仓库的货,他哭都来不及。
朱蕾和杜明衡都没说什么,可是于夏晚几个晚上睡不着觉,总觉得愧对好友。她隐约也觉出来最近身边所生的所有事似乎都和秦捷脱不了干系,可她越想问个明白,就越找不到秦捷。
秦捷象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封信。于夏晚甚至跑到了上海新宇集团总部,被客气漂亮的接待小姐盘问了一通以后不得其门而入地灰溜溜离开。她站在浦东凛冽的风里呆呆回头看着新宇集团的办公大楼。有些事不用说,也能感觉到。有些事不用做,也知道结果。只是她不敢想。于夏晚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开到了离外滩不远的他的公寓楼下。门只敲了一下,便应手而开,站在门里的,正是秦捷。泪水顿时涌进于夏晚的眼中,她觉得脚上被人灌满了铅,那么重那么重,向前跨也跨不动,向后退,更退不动。秦捷瘦了一点,但仍然很精神,他在家的时候总是穿着件白色的紧身T恤,下面一条藏蓝色运动裤。他向着于夏晚轻轻点头、微笑:“我等你很久了,于夏晚。”
第 15 章
人生就是一张单程票,永远不要奢望回头。于夏晚现在知道了。她抿起唇轻轻笑,抬头看他的眼睛。“让你久等了。”只是日日夜夜,所有过去的日子突然全部折返来,一层一层重逢在她身上,象茧。她做的,所以自缚,所以怨不得他。今天的秦捷跟以往不同,于夏晚神思有些恍惚,可还是清楚明白地看了出来。眼中是这般坚忍光芒的秦捷,是从来没有过的英俊。这才是真正的他。于是她再度微笑,这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快三十岁的女人了,甚至还看不清一双真正的眼睛。站在与他相隔两步的地方,屋门虽然大开,却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门訇响着一扇扇把她关在了离他很远的地方。一切命运的安排,原谅我这只是偶然。总有些不可避免的伤害,潜踪蹑行着,在你最得意忘形的时候跳将出来,狠狠一棒当头打去。如果我的血泪是你乐见的,请你,不要用这样哀伤的目光看我。于夏晚心里想着,又一次对着秦捷笑出来。这回笑出了声。如果可以骗自己,她宁愿相信之前他所有的话都是发自真心,毕竟人活在世上,所求不过一份无私的忠挚。秦捷秦捷……曾经我求的,不过一个你……“你就……这么恨我……”她轻声,看住他。走得越远,越是频频回顾。总有一个熟悉的影子,牢牢站在那里,千里万里,不管走到哪里,她一直在那里。他逆光,她迎光,从他肩头射出去的阳光,哔哔剥剥在她发梢间燃烧,那是他承受不了的灼热,他一同在火焰里站着,看着她和自己被烧成灰烬。于夏晚不知道秦捷还会拥抱自己。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是跟秦捷一样用力抱住彼此。“我会让你失去一切的,于夏晚!”他一边低吼,把她抵在关紧的门上,疯狂地亲吻。
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她闭起眼睛,回应着他愤怒的热情。除了他,她还能再失去些什么?所以秦捷,不论你想做什么,你已经做到了!秦捷不肯放开她,更没有以往那些甜蜜的过程,他不知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就这么进入了那具颤抖着的身体。疼痛不可避免,她低唤着,喘息着。之前的一切都是伏笔,她笑。快三十年,一天又一天,只是为了让她尝到今天的屈辱和痛悔。
“一切都是我的错,别牵连到别人。”在他动作的间隙,于夏晚攀住他身体,无力地说。秦捷不理会,抱起她走到那间打通两间房改成的卧室里。于夏晚被扔在床上,她侧过头,偷偷把泪水擦进松软的枕头里。还能怎么办?于夏晚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房屋中介小伙子的电话,卖了自己的房子。她出的价格并不算低,两天之后就卖掉了。于夏晚知道买房子的会是谁,她面无表情跟着到房产局办了过户手续,又等了一个星期,拿到全部房款后又从银行取出全部存款立刻来到朱蕾家。
杜明衡到浙江几个朋友那里筹钱去了,朱蕾在家看到于夏晚拿来的本票,先是喜出望外,然后狐疑地推开:“你哪来的钱?”这幢房子不便宜,可是卖得的钱根本不够杜明衡周转的。这已经是于夏晚能找到的所有现金了。龙凤胎在一边跟着保姆看动画片看得前仰后合,根本不知道父母现在的煎熬。于夏晚看看孩子,坚决地把本票扔在了沙发上:“你别管钱是哪里来的,先拿去用,我再想办法。”
朱蕾追着转身离开的于夏晚跑出了大门,她拉住于夏晚的手:“你说,是不是把房子卖了?”
于夏晚不回答,朱蕾气得跺脚,重重在她背上拍一把:“我就是再缺钱也不会要你卖房子的钱!你拿走,赶快把房子给我买回来!”“已经过户了,买不回来了。”认识朱蕾这么多年,除了生孩子时候疼地太厉害流过眼泪,于夏晚从来没见过她哭。可朱蕾红了眼眶:“你真……真是白痴!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于夏晚回过身子用力抱抱好朋友,跑出了朱蕾家住的楼。找过赵汉卿,可她也能理解他的难处。赵汉卿猜到了发生的事,他对自己的顶头上司没有多做置评,只是在第二天拿来了个存折,密码用铅笔写在封底上。“我只剩这么多了,你看我平时大手大脚的,其实没存下多少钱。”于夏晚差一点哭出来,她接过存折:“放心,我会还你的,现在蕾蕾家有急难……我代她谢谢你……”“又跟我见外。”于夏晚急着要走,赵汉卿拉住她:“还缺多少?”她踌躇着:“再弄到五百万,估计能把眼前糊过去。”“这么多?”赵汉卿其实见多了钱款往来,这点钱对财大气粗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来说不算什么,可要私人掏出这么大一笔来,确实有点难度。他皱眉:“你到哪弄这么多钱?杜明衡就没有别的办法?”“他在浙江也筹到点钱,不过……”她说不出口,以前跟杜明衡合作愉快的那些公司都变了嘴脸,想想也知道从中作梗的人是谁。
赵汉卿点点头,又提醒她:“别光顾着蕾蕾家的事,老孙那边怎么办?”
据赵汉卿打听来的消息,这回正是上面某领导发话要把这件事查深查透,为以后国有企业改制树立一个反面教材,让大家引以为诫。于夏晚想了一通宵,第二天坐进孙琨的办公室,向孙总提出了退伙的要求。
孙总看着于夏晚的眼光,就象是东郭先生看着狼。“连你……也要走了?”他不象是冷笑,简直是在绝望。于夏晚把辞职报告递上去:“老孙,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只要我离开,事情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老孙眯起眼睛,“于夏晚,什么也别说了,你要走就走吧!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只不过是校友关系,你还年轻,我总不能拖累了你。趁事情没有进一步恶化前你走了也好,也好!”
“老孙……”于夏晚哽咽,“别这么说我,我说的是真的,我离开以后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现在的局面。你别怪我,有些事我没办法告诉你,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事务所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什么意思?”老孙不是笨人,他听出点什么,可任他怎么追问,于夏晚就是不再多作解释,只是坚持着自己的请求。老孙总算是了解于夏晚的人,他不理解,但还是同意了。拿着转让股份得来的钱,于夏晚没有勇气再跟朱蕾见面,便直接把钱送到杜明衡的公司。焦急的时候没功夫悲伤。于夏晚甚至在搬家的时候也没有流一滴眼泪,她只是在离开的前一天,在小松树前坐了整整一夜。在赵汉卿的帮助下,于夏晚租了间小公寓,河西新区的小套,一千五百块钱一个月,设施还算全。原来住在城东,现在搬到城西。收拾好东西坐在窗边捧着咖啡,于夏晚苦笑着摇头。
工作没有了,房子也没有了。还好她并没有太伤心,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在知道自己当年一念之差犯了那么大错误后,她心头一直压着块石头,现在用自己能付出的一切来偿还,未尝不是种救赎。还不到三十呢,还有机会从新开始。不是吗?果然几天以后朱蕾打来电话,告诉于夏晚一个好消息,杜明衡在浙江那边联系到一个买家,买了仓库里部分存货。虽然略有损失,可总算是渡过了眼前的难关。于夏晚这才放下心来,她手上的钱几乎全给了朱蕾,只留了三两万块钱过日子。朱蕾了解到她的近况,坚持着要于夏晚休息一个月以后到杜明衡的公司上班。“没有高薪给你的啊,现在公司有困难,不许不干!”她答应了。突然想出去走走。没有告诉任何人,于夏晚拎着两件换洗衣服,开车出了城。到哪里去呢,竟然……连一个去处也没有了。小车开上高速,驶到了莫干山。山上风景依旧,也一样有那么多的游客。于夏晚路过上回跟秦捷一起吃饭的饭店,想了想,下车订了房间。她徘徊了两天,才鼓起勇气开车到那座静谧的小山村。山路曲折,她一路慢慢地开,越开越惶恐。并没有遇见秦捷。这里之于他,恐怕是恶大于喜的地方。于夏晚把车停在村口,空手往村里走,来到小墓园,看园子的老人不在,园门打开着,里面一块块墓碑都在看着她。
她曾经遇到过最好的人,也有过最好的机会,葬送一切的,是她自己。所以没什么好遗憾的,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她没走进墓园里,只是远远眺望了一会,静静离开。还没有到家,www奇Qisuu书com网就接到了朱蕾的电话。她话说得不清不楚,只是让于夏晚尽快赶回家,发生了一点事情。于夏晚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很坚强,不怕什么折腾了。可当她站在曾经自己那幢别墅旁边,看着被夷为平地的房子和花园,还是崩溃地坐倒在了地下。
就是不久前的事,土壤被翻开,潮潮的,攥在手里,仿佛能挤出水。土坡已经不见踪影,松树更不知被掩在哪块土石之下。赵汉卿知道于夏晚宝贝她的这幢房子,可没想到她会伤心成这样。他蹲在她身边抱住她,不住口地劝慰:“夏晚,别这样别这样,房子没了可以再盖,我给你盖,我答应你,以后给你盖一幢一模一样的!夏晚!夏晚!”又如何?她呻吟着,从地上跃起,冲进自己的车里,猛踩油门到底。冲到上海的时候,他不在家。于夏晚蜷着双腿坐在门前,头埋在膝上,泪水一路洒不停,到这里,还在滴。
秦捷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保安,指着于夏晚轻声道:“就是她,在门口坐了很长时间,先生看要不要我们去支开她?”秦捷摇摇头,走过去拿钥匙开门,握着于夏晚的胳臂拉起她,一起走进了屋门。她身上还有泥土,眼睛哭得红肿,头发也乱蓬蓬地披散着。“为什么?我已经把房子卖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它?”她向他走近一步:“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已经背负上的,哪里能说扬弃就扬弃?沉重的,沉重着。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压在心上。“我怎么舍得杀死你?”秦捷也向她走近一步,抬手托起她的下巴:“于夏晚,我要你好好活着,把我尝过的滋味全部再尝一遍。我有多痛苦,就要让你多痛苦。”“还不够吗?”来自他指尖的温度再暖上心头,就算重逢时已成定局,于夏晚还是悲哀地发现,他原来不是场意外,“我已经这样了,还不够吗?”秦捷笑了:“于夏晚,你太小看自己了,仅仅这么点痛苦,会让我恨你至此吗?”
“我是无心的,我知道我对不起秦伯伯,可我……”她咬咬嘴唇,“我也付出代价了。你失去了父亲,我也失去了我的孩子,已经有一命抵了一命,秦捷,你放过我吧……”
“一命?”他冷笑,“怎么够?于夏晚,你身上背负着三条人命,知道吗?”
她哆嗦着,全身发冷。秦捷松开手,看着她。他穿着件全黑的西装,晚上屋里灯也没开,窗外的灯光透进来,他和她都模糊着,看不清彼此。“知道哥哥怎么死的吗?知道当初让他不得不滞留在美国的事情是什么吗?”
“于夏晚,你捅了那么大的漏子,哥哥到美国给你收拾残局,一下飞机就出了车祸,他在美国的医院里昏迷了整整四年才死。”“知道他死的时候什么样吗?恐怕你不知道全身脏器衰竭的人死的时候有多惨,他睡了四年原本已经骨瘦如柴,最后却象吹气球一样肿起来,所有皮肤被撑开,红通通的,我连碰也不敢碰他一下,生怕一碰,他的皮肤就会裂开。”“是我亲手签的字,是我亲手关掉维持他生命的机器,是我亲手给他洗的澡把他抱进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