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恋人之眷眷浮生》第11/14页
“我骗你的,说他要我好好照顾你。他根本连一次也没有醒过来,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感觉到肉体上的痛苦,他死的时候,我甚至代他松了一口气。哥哥那样的人,我宁可他死,也不愿他受折磨。”
沉沉浮浮杳无影迹。曾经她坐在空荡荡的毛坯别墅里,等他。曾经她躺在手术台刺眼的灯光下,恨他。曾经她靠在他弟弟的怀里,以为可以忘了他。泪水连串落在衣襟上,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体温。秦捷偏了偏头,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般轻笑着,本来就深刻的五官,在昏暗的侧光里看起来深邃无比。“你不仅小看了自己,你还高看了我,于夏晚。”“我这人没本事,爸爸死了,哥哥也跟死差不多。你以为我有什么能耐能挑起公司的重担?你知不知道公司当时欠了多少债?”“可我好歹地撑到了现在,你知道我怎么做到的?”“你知道我两年时间可以换多少钱?以前我一直喊伯母的人,我陪了她整整两年,每天晚上跟她躺在一张床上,很奇怪我还能睡得很香,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没心没肺?”“我也跟死过一次差不多了。于夏晚,你觉得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后,我会有多恨你?”
“所以于夏晚,你别天真了,我怎么会轻易放过你,你要尝的,还有很多。”
第 16 章
沉没的感觉。就是这样,一头扎下去,深深地、深深地坠到最深处。绝望肆虐,悲伤放纵,撕扯、劈擘、碾压,然后吞噬。于夏晚闭闭眼睛,再睁开,眼前看不到一点光亮。象是很多年前,她还没有被警察从绑架者那里救出来。在汽车的后备箱里关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她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妈妈就蜷曲在她身边,刚开始还试着用身体慢慢的触碰来安慰女儿,后来就突然安静了下去,慢慢地变冷,慢慢地僵硬。
黑暗无边无界,狭小的后备箱里关了两个人连动弹的地方也没有。她全身都痛,痛到最后不知道痛。除了自己的呼吸,听不见任何声音。有时急有时缓,敲击着。她害怕,她想叫,嘴里那团发臭的布团却几乎让她窒息。她已经记不清被解救出来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也记不清躺在警察怀里看到妈妈手脚被捆扎着象个粽子一样掰也掰不开的样子,她只记得黑暗的、狭小的感觉。秦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服了对电梯的恐惧。那个小小的铁箱子,她站在里面,手脚上象是又被缚紧。原来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那个可怕的后备箱,原来她还留在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说不出话,无法动弹,没人来救她,没有人……“夏晚?”她睫毛轻颤。秦浩……是你吗秦浩?害怕的时候,又是你来陪我?八岁的小女孩转过身,齐耳短发簌簌落落地铺在枕头上。看到却是一束暖黄的灯光。那个瘦瘦的小男孩把手电筒贴在下巴上往上照,故意翻眼睛伸舌头,满意地听到她惊呼。
“嘿嘿,我知道你没睡着。”于夏晚吓得坐起来,薄被子滑下去,露出里面淡绿色的小睡裙。秦浩笑着把手电筒转向墙,一只手伸在光柱前不知怎么动作着,活灵活现的小狗就出现了。“汪汪汪。”他叫着,把电筒塞进于夏晚手里,“帮我打着光。”然后是飞翔的老鹰、鹅、角鹿、孔雀头。他从小就有一双漂亮的手,手指那么长,于夏晚看着墙上那一只只影子,听着他的笑声。多少个晚上,暖黄的光柱,和他的手。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呢,再陪陪我?睁开眼,在秦捷的床上,身上盖着的薄被里全是他的味道。她的外衣被细心地脱去,于夏晚注意到手上的泥土也没有了,只是头非常痛,象要裂开一样。然后她开始哭。无声地,哭她无端失去的爱人,和无端失去的青春。就算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就算如秦捷所言让她失去一切又怎么样?她愿意失去一切,甚至生命,只要能让秦浩回来。三条人命,一条是秦伯伯的,一条是秦浩的,还有一条……于夏晚伸手按在胸口,痛得蜷起身子。他……她不敢再想秦捷说的那些话,她以为她爱他,却不知道曾经让他陷入怎样屈辱的境地。到现在,还怎么能奢望他的原谅?秦捷!于夏晚慢慢地推开被子,赤脚走出卧室。空落落的客厅里,秦捷背靠着落地窗,上身微微向前欠,身后是微曦中将灭的灯光。取烟、打火,他深深吸了一口,再长长地喷出。烟柱细长无力,被晨昏交替时的风一吹,就散了。“醒了?”他抬起眸,眼光里是翻然而去的涛声。“秦捷。”他把烟蒂扔进烟灰缸里,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我出去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希望你已经离开了。”“秦捷……”秦捷站在玄关,没有回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别怪我不念旧情。于夏晚,”他顿了顿,“再见。”再见!于夏晚看着他的背影,和在他身后关上的门。这里不是她的别墅,听不见他离开的脚步声。于夏晚隔着泪帘,站在他们曾经相拥过的地方,幻想着象以前那样,他突然推门进来,她会笑着扑进他怀里,听他说,我钱包忘带了……
第 17 章
于夏晚没有去杜明衡的公司上班,她一回到家就听说,赵汉卿被公司解聘了。
她没有去找赵汉卿,是他自己摸上了门。赵汉卿拎着一包卤菜,扛着一箱啤酒敲开了小套房的门。两个人坐在地板上,一人抱一瓶酒放开了喝。赵汉卿一反常态,今天十分安静,两个人对坐着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闷头喝酒。于夏晚的酒量比他大些,赵汉卿已经摇头晃脑的时候,她还端坐着不动。
“晚晚,嫁给我。”赵汉卿放下酒瓶,直不笼统冒出这么一句。于夏晚有点愣,她知道赵汉卿为什么会丢工作,只是他这个开场白也未免太吓人了点。“老赵,你……”赵汉卿抬手不让于夏晚说话,他打了个酒嗝,两眼通红地看着她:“于夏晚,我知道秦捷那孙子为什么恨你,你就是个没良心没感情的冷血动物。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不是不知道,你不答应我没关系,可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句痛快话?你让我上不上下不下地吊在这儿,你以为我心里头什么滋味?眼巴巴地跟在你屁股后头,指望着你哪天突然看见了,施舍点感情给我。结果好了,来个有钱的少爷,我不敢跟他争,我什么东西?我赵汉卿就是一傻冒,我不但不敢争,他要跟你凑近乎,我还在后头敲边鼓出主意。看看我现在什么下场?人家一脚把你蹬了,捎带手把我也开了!你别说话,于夏晚,你听我说完!我不怪你,我自找的,真的,我不怪你。我喜欢你,于夏晚,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得……喜欢得太累了……今天再不把话说明白,我就要憋屈死了!以前什么事我不问,你心里有谁我也不管,我只问你这一回,答不答应的就这一回。于夏晚,你嫁给我,好不好?”向她求婚的,今生这是第三个男人。于夏晚控制不住嘴唇的哆嗦,她冷得握不住手里的酒瓶,酒瓶当啷一声掉在地下,没有摔碎,可啤酒泛着沫迅速洒在了地板上,也洒在了她身上。“老赵……”她不敢看面前那双灼热的眼睛。原来自己把一切都弄成了一团糟,怎么会这样?她是怎么回事?
“老赵……”她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哭,眼泪再多,也没有权利在他面前渲泄。赵汉卿突然跪起身来,第一次真正地拥抱住于夏晚,他急切地摇头:“算了,我不难为你,我不难为你……”“老赵……我……我对不起你……”“你知道就好!”赵汉卿咬牙,酒喝得太多,身体里液体充盈着,从他眼角流下来:“于夏晚,我不难为你,也不想再难为自己。”他轻轻吻着于夏晚的额头:“于夏晚,我为你付出的已经很多了,以后的我,全是我自己的。”这个夜晚,有着薄雾。于夏晚醉得很厉害,赵汉卿走后剩下的啤酒全部灌进了她的肚子里。很奇怪她一直没有睡觉,她全身是酒,湿淋淋地坐在地板上。于夏晚把车卖了,连仅剩的一点存款,大概手头有不到十万块钱。她谁也没告诉,悄悄地退了房,一点家当全处理了,拎着皮箱独自离开了能找得到她的所有地方。她来到上海。或许想离他近一点,又或许,人潮汹涌的地方,适于隐藏自己。租个干净房子,找个普通工作,办个新手机号码。于夏晚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把头发剪了,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发型师问剪下来的长发怎么办?她看看那么长的头发,低笑着摇头:“扔了吧。”新工作薪水少,三千多块钱在上海,又要租房子又要吃饭,月月用得精光。工作压力也不小,她既是出纳,又是仓库管理员,老板死抠得不肯花钱买好财务软件,不知道哪里找来一套蹩脚货用得人晕头转向。不过累点好。她安慰自己,算是报应吧,快三十了再从头做起,最底层小职员的酸甜苦辣,再尝一遍。底层却有底层的好。于夏晚觉得她喜欢上了这些直接干脆的人和这些直接干脆的相处方式。公司是做建材销售的,职员大多数是外地来沪打工的年轻人,有干劲有激情,会为了一点奖金斤斤计较,也会毫不犹豫拿出半个月的奖金来请客。夏天渐渐到了,这是于夏晚出生的季节。夏天的上海是什么样?过去太久,于夏晚笑笑,已经记不太清了。~~~~~~~~~~~~~~~~~~公司里男多女少,乱绿丛中几点红,女同志的日子比较好过,于夏晚虽然年纪稍大,但胜在面目清秀,走到哪里都有自告奋勇者帮助,再加上跟她合作的会计小万人很开朗很好相处,她姑且算是安下心来在这间私营小建材公司里工作。只是她突然发现自己胖了,这一惊之下浑身出冷汗,于夏晚赶紧偷偷摸摸买了三种不同牌子的验孕试纸,试啊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有点想不通,现在吃吃不好睡睡不着,肉是从哪里长出来的?小万也有同样的烦恼,貌似全天下没有一个女人嫌自己瘦。小万报名去骑动感单车,硬拉着于夏晚去上一堂体验课,六十分钟又是喊又是唱又是骑车,于夏晚这副老身板差点当场散在健身房里。于是想来想去,除了每天晚上出去散步一个小时外,她决定买辆自行车上下班,一为锻炼二为节约。
很久不骑车,于夏晚小心翼翼地在楼下院子里转了两圈,才敢骑上马路。大夏天的,虽然伞、帽子、眼镜、披风全副披挂上阵,一个月下来还是晒得乌漆抺黑。晚上洗澡的时候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脖子和下面分明是两截头。她租的这间房子不大,只是有一面通透的落地窗。前任房客很有意思,挂的窗帘不是雪纺又象雪纺,淡淡的灰绿色,晚上不开灯坐在窗前静静地看,晚风吹起来的时候一漾一漾,象是他口中喷出的烟。于夏晚叹口气抛开手中的抱枕干脆躺在地板上,怎么又想起他了?可是午夜不知几点钟醒转来,她又觉得自己刚才正在喊他的名字。秦捷……就这么再也不相见了?他不是说她要尝的,还有很多?来吧来吧,她闭起眼睛翻个身,把湿涩的感觉逼回去。让我尝吧……没事干的时候盘点一下所有财产,银行里的几万块钱,一台台式电脑,一辆自行车。于夏晚突然很怀念她那双金褐色的小羊皮细带凉鞋,朱蕾送的,当然很贵,一分价钱一分货,穿的又舒服又好看,而且金褐色百搭,什么衣服都能配。离开的时候怎么忘了捎上它?她现在可是买不起这种价码的鞋子了。朱蕾……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找不到她会不会很着急?那两个活宝,有没有想念他们的干妈?于夏晚开始在单位逗留得越来越晚,只要不踏进家门,她绝对不会想起以前的事。
小万是个无事劳,谈了个男朋友在昆山,钱拿的挺多,就是不能天天见面,周末才牛郎织女聚一把。据于夏晚的观察,小万似乎是老板的某某亲戚,不过象这种私营小企业,会计这种敏感的职位老板安排自己人干也是有道理的。所以小万虽然是个半瓶醋的水平,也当上了于大会计师的领导。
小万同志秉承雷锋同志“对待同志要象春天般温暖的”革命精神,对于夏晚十分热情,稍稍熟稔就拉着于夏晚下班以后逛街,顺道打发自己的时间。她以为于夏晚是外地人肯定没怎么来过上海,死活要陪着于夏晚到外滩去见识黄浦江。于夏晚一听外滩这两个字只恨少生一对翅膀,好话歹话一起说才打消了小万的念头。南京路当然更不敢去,不仅南京路,上海有名的几个热闹地方她都不敢去,生怕会碰到不想见她的人。几次邀约未果,小万同志不以为于夏晚清高傲慢,反而以为自己做为公司的前辈兼领导尚有做的不到之处,便又邀上三五个交好的男女同事一起出去吃饭培养感情。工薪阶层嘛,当然不会去吃高档的饭店,不过于夏晚吃过这顿饭,突然生起念头想回已经离开的城市一趟。不为别的,席间有人提到驾驶执照,于夏晚想起自己的驾照应该要年审了!
车管所离火车站并不远,于夏晚下了火车直接打车赶过去。说白了就是交钱,假模假式地体了个检,走几道程序,这就算过关了。然后赶回火车站。回沪的票已经买好,下午两点多钟的,她今天年检手续办得快,得再等三四个小时才检票。火车站一带流动人口多不太安全,于夏晚把皮包抱在怀里,候车室里找个人不多不少的地方坐下来等。一份报纸翻完,居然才过了半个小时。调过头来再看一遍,这回看仔细点。
于夏晚看见一则新闻,市政府为平抑房价改善城区新建房屋供不应求的局面,同时推出几幅地块,其中有位于某某路段的地块面积多少,昨天某时某刻的拍卖会中被某房地产开发公司以高达多少亿的金额拍走。正是她做改制审计那家单位的地。不用说,这个某房地产开发公司自然是天宇公司了。改制审计的风波不知道过去没有,于夏晚合上报纸,想起跟老孙说过离开之后要想办法帮他解决这个局面,可她现在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候车室里有投币电话,于夏晚摸出两个硬币,想想还是走过去拨通了熟悉的事务所总机号码。
老孙的声音永远精力充沛,于夏晚只喂了一声,他立刻大叫:“于夏晚你在哪里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找不到你你快给我回来我们都急死了那个赵汉卿要急疯了你知不知道!”
“老孙……”于夏晚鼻子一酸,长出一口气,老孙听出来了,又大叫:“你出什么事了不管出什么事有老哥罩着你你快回来在什么地方我马上来接你!”“老孙,我挺好的,累你们惦记了。”“于夏晚!”孙琨顿时有些紧张,“你你你……你心里要是还有我这个老哥,就给我说实话,在什么地方?”“老孙,我真挺好的,没骗你。我打电话就想问一声,工作组的事怎么样了?事务所……没什么事吧。”“已经解决了,没什么问题,你放心。”孙琨顿顿,“小于啊,要是……那个什么,事务所里现在真是忙,你也知道的,要是……要是休息够了,回来帮帮哥?”于夏晚笑:“老孙,谢谢你了。我现在找到工作了,很清闲,钱也不少,我不想太累,再歇一段时间,以后要是有事一定要找你帮忙!”“哦!”孙琨应一声,于夏晚听到话筒里那边一阵骚乱声,她又笑着说道:“我有事,先挂了。老孙,你代我向赵汉卿他们打个招呼,告诉他们我现在很快乐很平静,过段时间我会回来看他们的。”说着,候车大厅里响起响亮的广播通知,老孙听到了,暴叫:“于夏晚你在火车站?你想跑到哪里去?”于夏晚不再多说,打声招呼后放下电话。手心里攥的全是汗,于夏晚在公用电话前站了好一会儿,走回座位坐好。她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又看离开车的时间还半个小时,应该马上就会检票,就算老孙现在就往火车站赶,也抓不住她了。直到火车开动,她才安下心来,静静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车轮滚滚,不知离谁越来越近,离谁越来越远。
番外?算是吧
道途上能与她相逢,曾经被当成一场终偿的夙愿。即使是在经历一切之后再一次看见她穿件朴素的格子睡裙,身边端放一杯咖啡,坐在秋千架上看书,头发滑下来半掩住脸的时候,他还是有种垂堕的、不知身在何处的惊喜。恨与思念是绞缠在一起的两根藤萝,说不清谁寄生于谁。或者他才是无根的那一个,驻扎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时而憎恨,时而欢喜。他知道他的宿命就隐藏在那两道微弯的眉毛里,就隐藏在那双顾盼间让他有想飞的欲望的眼睛里。也许是你,也许不是你。他不知道长长的罪该归给谁,只是一路循痛溯去,收稍处分明在她手心。不是没有呻吟过。太容易耽溺,太容易放弃,只要转一个弯,她就等在那里。可是流过的泪受过的辱化身锁镣系住他双脚,钥匙一早被抛到永劫不复的深渊底。怎么忘记那一段天打雷劈的短暂欢愉。怎么凝望那一场濒死未绝的疑似真情。他为经,她为纬,编出一只细密的兜网牢牢盛住宿罪。总有一双锱铢必较的眼睛,甚至不放过一粒齑粉,哪里肯借他条逃脱的归路?被剥夺的何止幸福?他其实手无寸铁。静水深流,缺一柄钢刀。不然执在掌中一刃下去,就劈断前尘。人生是趟负旅,载欣载悦,载愁载伤。从什么时候起他成了被钓离水面的鱼,涸渴太久,即使是鸠酒,也看成海洋。或涓滴,或奔瀑,她亲手倾泄出来的,他一口一口饮尽。恒久奔赴,他以为两翼滑过全是仇恨的风。探身出去那一刻,才看见心上一席素榻。端坐其上风吹不乱的苍白灰烬,就叫做于夏晚。
第 19 章
小万要结婚了,身边的朋友们或者有孩子拖累或者有男朋友拖累,都没功夫跟着她整天跑,只有于夏晚这只老剩女无所事事,被小万领导抓差,天天下班直奔各家婚纱店、摄影店、婚庆公司。
婚期定在明年五月,现在才九月份,至于那么夸张吗?于夏晚问小万,小万无奈地长叹复长叹:“你是不知道,我原本看上的两位跟拍摄影师都定出去了,看中的一件婚纱也被别人定走了,人家一个个都火急火燎的,就我一个老定心。现在再不抓紧点,明年婚都不知道怎么结。”
跑跑于夏晚才知道行情,今明两年结婚爆满,酒店自然是鼻孔朝天不愁生意,稍微好一点的婚纱店都已经接到了明年十月份的订单,小万同志这么着急是很有道理的。现在结婚跟朱蕾那时候不一样了,花式繁多,当然花钱也多。于夏晚对现在的婚纱礼服尤其感慨,小万原本貌不出众,穿上婚纱往镜子前一站,平添让人眩目的美。小万喜欢镶钻多闪闪亮的婚纱,她拉着于夏晚,趁婚纱店小姐到后面去整理长长拖尾的时候压低声音连眨眼带暗示地让于夏晚也搞一件试试。于夏晚笑着摇头,她挤挤眼:“怕什么,试!”
大概没什么女人能抵抗这种诱惑,于夏晚看着小姐托在手上一件淡淡香槟色当季最新款的婚纱,坚决地点了点头。生意太好,试衣的三间围帘里都有人,小姐抱歉地请于夏晚到旁边试衣间去换衣服。婚纱店里放着轻轻的背景音乐,雷光夏的《黑暗之光》。于夏晚有点做贼心虚地脱衣服穿婚纱,一直低着头没好意思跟忙前忙后的小姐对视。忙活好以后她拎着裙子走出试衣间,走到落地的大镜子前。
“繁星亮起,回忆浮动,曾经存在,如今隐没。”音乐轻柔歌声低婉,于夏晚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她能看到里头不论何时何地始终不变的一种东西。穿着高跟鞋侧身站在镜前,蓬裙显得腰极细,身后长长的拖尾铺开。灯光下她曲起臂,看左手无名指上那只闪亮的戒指。“繁星亮起,宇宙苏醒,黑暗温柔,改变过我。”拼命地跑,不能停。她又看身着婚纱的自己。他伏在床边轻声说,嫁给我。她要尝的还有很多。她以为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这才发现还有一样也正在失去。
再难的境地里支撑着她走下去的,是希望。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连希望也没有了!
站在他的窗口能看到自己。深深夜里,于夏晚站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仰望着那扇窗。他也许不在,她站了很久,房间里的灯始终没有亮过。身边不时有人经过,没人注意她。回家以后她取下了这枚已经戴了快一年的戒指。工作好几个月终于盼到了国庆长假。于夏晚这个时候才敢打开自己的邮箱,如她所料,邮箱几乎已经被撑爆,全是朱蕾、赵汉卿、老孙和沈元熙发的邮件。她一封封看,一封封删。
没事可干,下一大堆韩剧慢慢看。她买了一大包吃的东西,做好了长假期间蜇伏在家的准备。方便面是少不了的,找个小锅把面下进去,再抓一把青菜敲只鸡蛋,几块钱既能吃饱营养也算丰富。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被子也不叠头发也不梳,一天喝掉好几包速溶咖啡。可是不能老躲在家里,天气渐渐转凉,总要出去买几件衣服。于夏晚实在没办法,跑去小区附近几家小店转悠半天,好歹地买了两件外套一条牛仔裤,都不是十分满意,总算价廉物美。
十月五号小万甜蜜兮兮地打个电话来,说她和男朋友要请于夏晚吃饭,感谢她在婚礼筹备工作上给予的大力支持。于夏晚穿上新买的外套和裤子,施施然来到饭店,赫然看见除小万和她男朋友以外,席间还坐着位腼腆的白面书生。吃到半路上洗手间的时候于夏晚质问小万,小万撅嘴笑:“怕说了你不答应所以先斩后奏。”
“你这也热心过头了点吧!”于夏晚哭笑不得,小万切一声道:“这小伙子人挺不错的,我老公同事,IT精英,钱么捞捞,上海一套房昆山一套房,老妈早死了将来没有恶婆婆,老爸是大学老师知识分子,你把握住机会啊。”于夏晚到烘手机边烘手:“我一个小出纳,人家哪能看上?”“我看他对你挺有意思的。”小万也过来烘,“你没看见他一直盯着你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