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丹霄全集.net》第4/7页


  ☆、《第二十章》

  “辰若,我们走!”正是睡眼惺忪,被承川扯得一踉跄,直至驾云而去落下之时,才初醒来。“承川,你做什么?”面对愤怒的辰若,承川只是望向天空。常言月朗星稀,只是这夜月圆,却满天星河。玉虚峰巅,一览昆仑群山,皓月映雪,遍地银辉。回首看向她,承川微微一笑:“辰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辰若不语,承川也不在意。相比平日身为尊贵端庄、高高在上的仙真,无所顾忌的承川显得很活泼。
  “辰若,你知道吗?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男孩,他的父亲本是当朝的丞相,却因皇帝猜疑被杀,而家中也被下令株连九族。母亲不忍爱子惨遭杀戮,拼死将他送至昆仑,希望仙人能助他免除俗世纷纭。要知道,纵使是皇帝,也是不敢为难仙人的。从此,他成了昆仑的一名小道童,可是,他的母亲却死在了追兵的乱刀下。还好,他有个很疼他的师父,还有个贵为群仙之首的师伯。在他十八岁那年,他的师父前去龙虎山,与当朝天师共理符箓,将他留在昆仑,托付给师伯照看。”承川讲着,像是沉醉在一份美好的追思中。
  “只是当时,正逢他师伯的徒弟欲将渡劫,出身达官世家的小道童从小备受宠爱,日里也有些懒散,师伯便令他与自己的徒弟一起闭关,不求他渡劫成仙,也是曾其修为。起初,他真的难以忍受闭关修行之苦,吵着闹着要下山去玩,可是大他三岁的师兄,却一直安慰他、对他照顾无微不至。出乎所有人的预想,他居然与师兄一同渡劫成仙了。只是他与师兄出关后,便再也没见师伯回来,他就与师兄相依为命。除了师父,师兄就是他最亲最亲的人了。从那以后,他在不犯懒,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师兄,等师父回来。”“后来,他的师父回来了吗?”也许是承川讲得太入神,甚至连辰若都不禁融情其中。
  “嗯,可是他的师伯却再也没回来,昆仑的其他仙人,似乎也一同不见了踪影。”将到此处,承川哀伤的望向天空:“他的师父回来后,只是短暂的交代了一些事情,对他和师兄说要去寻找他的师伯了。可是其实他早有预感,他的师伯已经羽化亡故。但他不想看师父难受,更不想看身体本就不好的师兄难受,他想让他的师父、师兄开心,可是……他却发现自己与师兄爱上了同一个人。”
  承川忽竟将辰若紧紧抱在怀里:“辰若,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封印你的内丹,委屈你了。辰若,我要你说,你喜不喜欢我?”“不!”换来的回答,竟是这样干脆,连推开他都是狠狠的:“承川真人,我想你是喝酒了吧?是我先打伤的任大正,你没错,我不会记恨你。”“辰若,我没有喝酒。告诉我,你喜欢我师兄对不对?”“我只喜欢梁罗哲!”回答,或许总是这样无奈。
  长夜已过,云霞乍升。看天色,已是卯时了,若是在宫观中,正是早课的时候。天边一线晓光,映的辰若剪影般在朝霞中缓缓昂首,望向九天,周身金辉遍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像是往日唱诵玄坛经功那样,辰若的声音那样威严悠远。真文昭昭,妙道洞章一字字叩进承川灵台。“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她虔诚的唱诵着,不曾停歇,他如是始觉悔悟:“为什么……六百年,潜心修行,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动了凡心?”经尽之时,已是日当中天。
  

  ☆、《第二十一章》

  忽闻晴空鸣雷阵阵,细察,始觉金石乐声缈缈。飞虹凌天架下,九色流光回转萦绕。明明是雪峰之巅,之间一双凤蝶翩翩,久在承川身边徘徊不去。飞离向远竟化作一凤一凰,鸣彻霄汉,直入云间。
  “凤鸣昆仑,这分明是真神现世之兆啊!”远在万神宫,众等无不齐聚观览这一旷古奇景,只独不见清仪一人。紫元自临天台缓步踱下,慢捻着银须,髯下掩抑着喜色。“紫元真人既已复还,今日天象,必是预示着冲和真人化神归来。”道众如此议论者,并不在少数。
  依旧是云珏仙阁,桐琴已换上新弦,音调明丽轻快。正弹至曲末,紫元方跨入阁门。“师叔。”清仪起身,拱手行礼。看着清仪,紫元倒真觉得颇为欣慰,自初见他时仍是稚童,时至如今也已是百年仙身,然其谦恭温和处事得当却一如当初。
  “清仪,你可是有什么心事?”紫元撩襟坐至他旁侧:“师叔不解,今日有这千年难见的奇景,你竟可安之若素的在此弹琴。”听闻紫元此语,清仪淡勾起一丝胸有成竹的神情:“师叔,都是自家人,清仪也不愿拐弯抹角。承川师弟以得天仙之身,早已在晚辈意料之中了。”听闻清仪此言,紫元捋着长髯,面色显露出满意:“果是不负师兄当年期许,不想如今吾这小侄却已修得洞观劫数的眼力。”
  到底是修为不及紫元精深,也好在清仪善解人意,半懂半猜,大抵也明白了师叔的话语,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师叔真是搞看侄儿了,清仪哪有师叔这般本事?实则,我是已知辰若的八字,才卜测到她竟是天劫皇王这般奇绝的命格。得亏这小家伙如今到了我手下,如是任她无师妄加修满百年,天命所归,其必将成一代□□铁血帝王,迫害苍生。不过,师叔你放心,我会管好她的。”视清仪满目自信,紫元倒有些担忧了:“清仪,别人不知,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性情,本就不喜争斗,绝非强势之人。你觉得,你可压得住那韩辰若的戾气?师叔也实在是不愿说出口,韩辰若此时仅是不满二旬的凡身,却已露出如此锋芒,若是待她自得还丹大成,恐你我与承川加之正一全真众弟子,恐怕皆将无法与之抗衡。况且她天生身带魔根,修行起来,便比常人易于成魔千百倍。我也很怜爱她,但顾全苍生大义,韩辰若,还是尽早除掉为妙。”
  见紫元满面凝重,清仪起身为他斟了一杯茶水:“师叔毋需担忧,此事侄儿自有分寸。清仪敢担保,绝不让辰若邪修成魔。来,师叔,我们喝茶。”紫元却没心思饮茶,倏尔站起来:“难不成你要为她改命?可她的命格本就是天劫,搞不好只会将你搭进去!师叔不许。”清仪搭住紫元肩膀:“师叔你先别急,且让慢慢说。”“嗯。”紫元抿了口茶。“师叔,你有所不知。我与辰若相识已非一两日。昔日她受妖毒阴邪重伤,非是仙血不可治愈,我只得以自己的血做了她的药引。也是当时,也已算出了她天劫皇王的命格,我救将一半真气暗中注入,这样方可彻除辰若的魔根了。”清仪说着,流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第二十二章》

  “什么?一半?”平素从容泰然的紫元听清仪此言也着实惊得不浅:“你可知那可是你三百年的修行!”“无碍,师叔,在侄儿眼中辰若的性命与天下苍生无异,都应尽心守护。如此能的两全之策,自是心满意足。”“唉。”紫元只罢无话可说摇头轻叹:“你呀……不过话又说回来,凤鸣昆仑,却不知如今他二人可怎样了。”紫元一挥袖,旁侧的铜镜中疏忽映出了玉虚之巅的十里霜梅。
  莫约世人皆以为,昆仑重山为天人二界之交,高耸云霄,根本就是一片茫茫雪域,荒无人烟、寸草不生。或许追溯到六百年前,的确是这般寂寥苦寒。殊不知是这钟灵毓秀的仙境方能修得了那般逸致脱俗的仙人,还是那离世出尘的仙人造就了这一方别有洞天的胜境。
  谈起玉虚之巅的霜梅林,恐是无人比清仪更清楚了。他自幼便晓畅岐黄百草,更是独爱香茗淡酒。整整六百年光阴,日复一日倾炼药烹茶残余于土中,使土地得以灵韵深厚,借助玉虚峰巅盎然生机的天光之气,白雪之中竟生出无数寒梅枝桠,不生片叶,唯见繁华满树。年岁愈久愈发繁盛,时至今日,盖已有足足数十里。梅生云端,虬枝傲雪,残朵凌霜,别有一番仙姿韵致。
  青天之上,只见承川已驾云远去。韩辰若仍在万丈崖边,无人能猜出她究竟是凝望着何方。回首,寒梅树下,仍是那人烹茶的铜炉古案。此把梓木琴于他,倒无那桐琴般珍视,也难怪,信手斫出的新琴自是不如弹奏了百年的故琴有情。她抚琴,分明不成曲调,琴音却空灵幽渺,凄冷寂寥。
  “何人?竟敢擅闯玉虚之巅。”青色的长剑锋刃架在她颈上,缓缓回首,身后人一袭与剑一色的青衣,目光如电。单手离弦拨开青锋,她不慌不忙,看着那人,笑得轻蔑:“你——又是何人?”身后人也着实被惊着了,大抵从未见过孰敢在他的剑下像韩辰若这般放肆,面色一时有些不自然,他收剑正色:“昆仑剑仙,凌霄是也。”剑仙二字才算是勾起韩辰若的兴趣,她起身,仔细打量着这个凌霄:“你说你是剑仙?山人怎么没听说,再者,玉虚的主人乃是医仙清仪,你又为何在这?”不防间,已换作韩辰若单手锁在凌霄颈上。
  不恐不怒,凌霄却是惊喜:“你可是认识师伯?”“你师伯?是谁?”“便是方才所言的医仙真人。”“你是……清仪的师侄?”韩辰若微微蹙眉,看凌霄怎么也在三十岁上下,清仪的容颜却只不过二十的样子,就算皆是仙人有已数百岁,但再想紫元怎么看也分明年长于清仪承川。韩辰若松开手:“那好,我问你,你说清仪是你师伯,那……你师父又是谁?”“家师昆仑神霄掌教是也。”听闻此语,韩辰若实是隐忍不住:“呵,撒谎!”“可是凌霄并无!”“清仪只有一个师弟名为承川,所谓昆仑神霄掌教到底何人,就并不用我说了吧。”凌霄忽径直跪在韩辰若脚下:“末辈愚钝,承川正是家师名讳!失敬于前辈实属凌霄疏忽,承蒙仙长海涵。”“嗯?”韩辰若倒越听越摸不着头绪:“承川是昆仑神霄掌教?这我怎么不知?”
  

  ☆、《第二十三章》

  凌霄拱手起身:“前辈您有所不知,大抵是我昆仑神霄一脉弟子数目太少,孰为掌教通常只是门内知晓,而如今我昆仑神霄一脉的宫观也仅剩玉虚宫一所而已。”韩辰若所知,清仪承川下山,向来是在万神宫的,至于这玉虚宫何地,素来未尝听闻。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凌霄顺手指向玉虚峰下。韩辰若只偶然间向旷谷望去,仿若幻象,竟一片碧瓦飞甍映入眼帘,云烟中隐现亭台楼阁,似是天宫瑶阶。
  韩辰若惊叹不已:“凌霄,我居于玉虚峰已久,怎从未见过这些许宫阙?”“回前辈的话,玉虚宫之前便是吾与二位师弟闭关之地,数十年前便有师伯为其设下结界,除我门内弟子,幻术所致,其余人自是看不到的。”“你师伯?莫不是说,这结界是清仪所设?”“正是……不但宫中,前辈应有所察觉,玉虚峰巅的结界也是师伯亲手所设,单说这霜梅林,别说出入通行,便是功法高深之人,于山下看不到的。”“凌霄且慢,我有一惑需得你来解答。”韩辰若抬手,却又缓缓放下:“为何你说的于我却皆无奏效?我非但可以看清玉虚之巅,更可任意出入,从不需解什么结界。”
  “这……”若不是韩辰若提及,凌霄恐怕再也想不起那些模糊的记忆。莫约三百年前,初入承川门下的凌霄大抵是随师父前来拜见清仪的。那时承川只他一个徒弟,师父与师伯畅谈,凌霄便一人随意在霜梅林里游玩。只可惜他当初并不了解结界之术,疏忽之间不知怎的便游荡到了霜梅林之外。明明记得一眨眼的功夫前仍是红梅白雪,一瞬间过了,映入眼帘的却只剩了嶙峋崎岖一片荒原戈壁,甚可远见玉珠峰魅影憧憧。凌霄也方是未满九龄,惊悸慌乱中始嚎啕大哭。
  所幸这哭声为正寻着他的承川清仪引了方向,还依稀有印象清仪为他擦干眼泪:“霄儿别怕,师伯只是在这里设了结界而已——你看。”清仪一挥袖,凌霄看见,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霜梅林又现在了茫茫行云之中。幼年凌霄懵懂的问 :“师伯……结界?结界是什么啊?会让我找不到你和师父的对不对?”“嗯……”清仪并无解释,他却一口咬定:“那结界就是坏东西!师伯快把它拆掉。”清仪摸了摸凌霄的头:“霄儿,咱们昆仑玉虚,本就是近邻藏地魔域,若无结界保护,唯恐诸般精怪日日烦扰。”“师伯你也是害怕吗?”清仪无言,仅对凌霄一笑。看着师兄与徒弟绕弯子,倒是承川没按捺住:“你师伯只是不愿斗战杀生罢了——师兄,你若是想,杀他个片甲不留还不是易如反掌?”清仪这下终有些嗔怒:“师弟,休要胡言。”
  承川看自己讨得没趣:“好啦师兄,我不说便是了——不过你那日说的,是不是真的?”清仪疑惑:“什么?”“自然是神契的事。”提起神契二字,承川眼中掩不住的好奇,清仪转过身轻声道:“自然是真的,倘若一日能得以一缘分中人,非但可不受结界阻碍,更可合乎契机仰凭神力。”。那时凌霄固然是听不懂的,但不知为何,这句话却深深印在他脑海,三百年未尝忘却。
  清仪口中的缘分中人到底是何意,凌霄至今不明。难道就是她?


  ☆、《第二十四章》

  言谈间,又一仙人驾鹤而至,他着地,白鹤便归去,好似与之互通心意。“师兄,时辰不早了,静灵他仍是杳无音讯,我也实则束手无策了。”他走近,韩辰若才见来者与承川竟是那般相似,同是金冠紫袍,面容不说九、十分,也有七八分相似,不仔细辨认,怕是熟识之人也可混淆。若寻最大区分,定是他冠下青丝如瀑,独两鬓是雪白之色了。
  凌霄转身蹙眉:“还未找到?”“嗯。”驾鹤仙人答,凌霄深叹一息:“唉,只怪我疏忽罢,唯图戒绝五识增进修为,却未依师尊的教诲尽长兄之责看管好师弟,真不知当下这可如何是好?”“你是说那静灵与他亦是承川的徒弟?”韩辰若看着那方才驾鹤的仙人道:“如此,倒也不难解决。令师道法精深,连我都曾险些为他所制服。你等做小徒的若是难说出口,不妨由我代以转告承川。”
  “使不得!”还是头一次见到盛气如锋刃般的凌霄惶恐:“静灵失踪的事若让师父知道了,我与鹤宸师弟绝免不了一通责罚。百年之前,便是因我疏于看管,静灵偷盗了师伯的昭和神剑,险些斩破瑶池禁地的结界,我便被罚了一个人整修玉虚宫整个主殿。虽说二百年修为也算有些法力,但毕竟那也实则是不易的苦功夫。几日下来,当真是精疲力竭了。”
  看凌霄惊悸惧怕的形容,韩辰若日里看承川性格豁朗,想不到待徒弟竟有那般严苛。她挑眉微微一笑:“无事,有我在,到想看看承川敢怎样。”“可是师门之事,前辈插手,恐怕不妥……”韩辰若才懒得听凌霄顾虑,径直跳下万丈悬崖去,凌空一声口哨,便见云中忽现一匹神兽乘黄,腾跃而起,在半空中刚好坐稳。
  归来万神宫,到底是兄弟情深,承川与清仪早已和解如初,商议着应对魔国之事。韩辰若驾着乘黄横冲乱撞直入大殿之中,守门的道童见她也是不敢阻拦,直至正位座下,才方勒住缰绳。“承川。”韩辰若冲上基台,一把扼住承川手腕。还未出言,却只怕因昨日之事,承川已是多虑了:“辰若,纵是圣贤亦难做到终生无过。助我历经结束,承川理应,只是过去之事,得过即应且过,还望见谅。”“哎呀!”闻他此语,韩辰若倒一把甩开了他:“并非此事。”承川这才定色询问:“那又为何?”“便是你那徒儿之事。”提及徒儿二字,承川才似想起了些许事宜,拈卦一占,果是一时昏了头脑,此日正是其三位弟子出关之时。
  偏赶此时凌霄与鹤宸也追随而来,见承川,即稽首叩拜,拜过,唯作俯地不语。见状,承川方惊愕的转问韩辰若“这是怎了?你刚说我徒儿……”韩辰若瞄了眼座下的凌霄与鹤宸,复问承川:“你可有一徒儿名为静灵?”“确有,只是不知……凌霄,静灵为何不与你等在一起?他可是去了何处?”位处天仙之高,承川本就不怒自威,况此时心急,厉声一句,竟使得仗剑三界的凌霄竞得浑身一颤栗,支吾难言:“回…回…师尊,自打出关那日,弟子……弟子便未见静灵师弟踪影。弟子……身为长兄,枉负师尊托付,还望师尊责罚。”
  

  ☆、《第二十五章》

  “无事,静灵无碍,你亦无罪。”大抵在凌霄眼中,承川教导他与二位师弟时素来是不曾这般和颜悦色。承川好似看出了凌霄眼中的疑惑,一笑而罢:“我方才拈卦一试,玉虚宫结界并未崩摧,如此可以断定,期间并无外敌闯入。况师徒血契,静灵若有不测,吾必有感知。这厮自幼负才傲物,孰知晓他一时起意又去了何处,等他罢。”
  “承川,你当真是变了不少呢。”清仪勾出一抹淡然喜色,承川亦是低眉做得谦逊愧色:“承蒙师兄嘉奖,当今承川幸得天仙之身,全仰仗师兄宽宏大量、教诲不倦,承川知错、知错。”“不过说到头来,还需尽早找到静灵师侄才是。”正说这时一阵穿堂风过,恰呛得清仪掩面轻咳了两声。“你……没事吧?”一时急的却是韩辰若,想要捧起茶杯递给他润喉,又胡乱触到了清仪指尖。只她未尝注意,清仪更先轻执起她手:“怎么,可是担心我了?”“我……”韩辰若倏然面色突变,欲将抗辩却只落得个张口结舌:“才……才没有!你救过我。”说罢拂袖将去。
  也是无巧不成事,恰逢玉珠战事突有变数,梁罗哲身为徒孙恰前来替主持道魔抗衡的钟鼎昌禀报诸位尊仙。才入殿,低目急趋呈上疏文,正被韩辰若的乘黄撞倒再地。向后跌去,领口又挂在旁侧棱角上,通背衣裳撕破。“罗哲!”韩辰若慌忙扶住梁罗哲:“可伤着了?容我帮你看看。”初次朝见尊上仙人便在正殿上惹出差错,梁罗哲怎还有心思顾及韩辰若,用力将她推开,只作慌张跪在座下:“弟子莽撞,真人恕罪……”
  衣衫撕烂,匍匐在地,正让清仪将梁罗哲背上的看伤痕看的明白。这绝不是新伤,早已愈合与周边肌体颜色无异,却因伤得太重,长出一片凹凸不平的疤痕。疤痕看来像个是巨大的手掌形,伤疤纹理细看来也与掌纹凹凸近乎一致。但横贯着手掌,能见到一片条状肌肤完好无恙。“起来吧。”清仪示意,梁罗哲却仍兢兢战战:“真人恕罪,弟子真的是一时大意啊……”清仪干脆起身离座走下基台。
  也是稀奇,日里向来不动兵戈,常执一杆拂尘的清仪,这日腰间佩了一柄流光如玉的长剑。他拔出剑,横在梁罗哲背部伤疤的空出,与无伤之处形状正符合,没有半分差池。清仪俯身将梁罗哲扶起,初感仙恩浩荡,受宠若惊的梁罗哲无措的竟吞吐不出半个字来。任凭清仪端详着他,继而问:“你叫什么名字?”着他才回过神来:“回禀真人,梁……梁罗哲。”“嗯,”清仪点了点头:“你祖父可是梁鼎宏罢?”“正是。”梁罗哲才敢抬起头看着清仪,目光愈发光亮:“恩人……哦不,真人,请受罗哲一拜。”
  “恩人?”才发觉久站在一旁的韩辰若无言,满面泪水中一直聆听着二人谈话。“别哭呀。”清仪走到韩辰若近身,指向梁罗哲:“我也是见他安然无恙,一时欣喜过了头。”梁罗哲也凑了过来,却仍不搭理辰若,而是再次跪倒在清仪身后:“罗哲有幸活到今日,全赖真人相助。救命之恩,纵是如何相也难以回报。罗哲只愿九叩,以表微薄谢意。”说罢磕头就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第二十六章》

  “罗哲,不必谢我。苍生为念,是仙人的责任。未能救下令尊令堂与鼎宏,已是我的惭愧。只罢我还有事,你先退下吧。”清仪分明是尽快敷衍着他。可只怪梁罗哲告退至殿门,多看了恩人一眼,他竟看见清仪将韩辰若似是拥在怀中。没错,只是这片刻,这一眼也太模糊,他只是安静地退下。
  清仪仅仅扶着韩辰若身后的墙壁:“梁罗哲可是伤着你了?”然而梁罗哲不只是缘由角度抑或臆断,看出了差错。韩辰若紧咬着下唇,抬眼望着大殿顶穹,可以躲避着清仪温润的目光:“我没事。”清仪轻拍了拍辰若的肩头:“没事就好……罗哲,真没想到,他如今看来,竟然已有了这般功法造诣……”
  清仪告诉韩辰若,他与梁罗哲相见,已是莫约二十年前了,那时的梁罗哲仅是六七岁的样子。豫章梁家,自古名属显赫的道教世家,前几朝出了多少高真大德不说,单论梁罗哲的祖父梁鼎宏,便是正一清微一脉百年间数一数二之高道。后世无人能继任天师之职,梁鼎宏则是末世天师指认的总领道门正一符箓派三山嫡血之人。依道中仪轨,梁鼎宏继任前,必不可少的就是到达万山之祖万道之宗的昆仑朝拜最后的仙人。正一道派常日悉如世俗,梁鼎宏也是带上了独子、儿媳与幼孙罗哲同行。
  昆仑仙道与藏地轮回宗千百年的敌对,是梁鼎宏及其家眷不曾提防,却不代表向来行事阴险歹毒的轮回宗没有提前设下埋伏。刚到昆仑脚下,便陷入了轮回宗的围攻。为保护老父幼子,梁罗哲的双亲在轮回宗喇嘛刀下生生被撬下头盖骨制成嘎巴拉向活佛邀功,梁鼎宏一直保护着罗哲,不忍他目睹这残酷的一切。梁鼎宏的武功道法,都是众喇嘛无法匹敌的,舐犊情深,他近乎怀抱幼孙,一人灭掉了几百轮回宗喇嘛。可是当面对着修炼大手印、拥有五百年岁法行的宗主额业尼玛,梁鼎宏告诉罗哲快跑,他独自留下来与额业尼玛相持,这也意味着他的生命就此终结。
  所幸梁罗哲还活着,他拼命地跑,只记得祖父告诉过他,只要到达玉虚峰,就会有仙人相助。可是来不及了,他只能依靠双腿奔跑,额业尼玛的□□却驾着一具炼化至飞天遁地的冰尸。梁鼎宏为孙儿争取的时间很快来不及了,额业尼玛已运起功法,一记大手印向梁罗哲打去,以幼小的梁罗哲的修为,哪怕中了半招也是必死无疑。
  “住手!”那柄剑,流光若玉,执剑的仙人足下淡蓝色的阵法泛着光芒。他还是晚了刹那,昭和的剑气虽能挡住额业尼玛大半招,大手印的戾气却还是在梁罗哲的背上留下了一片溃破,独有昭和剑身抵挡之处分毫未伤。遭受反噬的额业尼玛也重重的摔下冰尸,当他看到眼前仙人:“清仪?!”单是这个六百年来连轮回宗法尊毗伽斯巴听了都闻风丧胆的名字,额业尼玛连滚带爬遁逃到不知何处。
  清仪也不屑追赶额业尼玛,略为梁罗哲查看一二,庆幸还好只是些皮外伤。但清仪万万没想到,怪他行医之时一向心无旁骛,额业尼玛虽逃,他座下行尸却向清仪暗中袭来。这一击是一只飞尸的全力,利爪生生自背后撕开清仪的脊椎。昭和剑起,令一具行尸灰飞烟灭,对于他易如反掌。行医六百年尝过世间百药,尺长的伤口也是转瞬间愈合。但冰尸阴邪的寒气深入骨髓,此后留下痼疾,清仪便异常畏寒,且时时咳血,无药可医。
  至于余下之事,梁鼎宏已亡,总领正一道脉的重任便交付予同为至高的鼎字辈的首位长老钟鼎昌接任。梁罗哲年幼孤苦无依,钟鼎昌心生怜悯,代为抚养,后由其弟子任大正收归座下为徒。也正是因为祖辈修行的天赋与幼时不凡的经历,梁罗哲比同辈所有道童都益加勤奋精进,终于二十有四时成为天下最年轻的方丈。

当前:第4/7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