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丹霄全集.net》第3/7页


  “但说无妨。”辰若放下筷子:“莫不是这事还与我有关?”那弟子将头低下,踌躇许久才作声:“是……姜妙熙。”“妙熙?”清仪与辰若难以置信的异口同声。小弟子低着头弱声解释:“姜妙熙已经妖化了,杀了很多人——本就有魔国浩劫,如今又多了她这一桩,前辈们都既忙且怕,终日惶惶不得安。”“妖化?何为妖化?”辰若起身坐到那弟子正对面:“你且给我细说说,妙熙究竟怎么样了?”“她……杀了很多人……大家根本无法阻止她……连我的师兄,也是被姜妙熙杀死的。”
  “妙熙在什么地方?我去找她。”辰若顺手抄起玉渊,小弟子想了想:“在卓家村。”此刻清仪也已怀抱拂尘一步向前:“妙熙妖化,定是因我疏忽给她服下了狼妖内丹,如今理应由我承担。辰若,你回去。”“不,是我许她回乡的。”不留让清仪多说的机会,御剑便远飞而去。
  

  ☆、《第十四章》

  待辰若到达,那村庄确已成一片断壁残垣,几名道众前来,悉数跪在韩辰若面前,为首一名抱拳启奏:“禀玄宁真人,妖女姜妙熙以快将卓家村屠尽了!”“卓家村?”再次提起这座村庄的名称,韩辰若沉思片刻,确乎想到了什么:“这里大多居民可都姓卓?”“回真人的话,的确如此。”“速去助我查清此地可有卓小男一人。”施令后,便再次御剑飞起,入静体察村中的气息——那一户人家,真的是妖气冲天!她缓缓睁开双目。
  执剑缓步慎入,屋内狼藉凌乱。循着妖气入室,果见一女子于卧房中,对镜而坐。可是妙熙?又分明感觉不到她曾经的气息。“妙熙?”试探着唤她,并无回应。仍是想看个究竟,靠近她,强大而混乱的戾气逼得辰若灵台生疼。
  “你是谁?”初听到她的声音,像是狼的嚎叫。拔剑,却故作镇静:“昆仑,山人玄宁。”“不姓卓?你走吧。”看样子,她还有思维意识。“你是谁?”韩辰若反将一军,激得那妖女回过头来:“赤月自在山。”绯衣赤发,瞳似血海,艳红欲滴出血的唇,言语间隐现锐利的狼牙。自在山,狼妖家族的姓氏,韩辰若敢断定——她就是姜妙熙!
  “卓三嫂?”偏偏此时,不知哪进来个不要命的村妇,手提一直藤篮,左顾右盼:“卓三嫂,你在吗?”“姓卓?姓卓!”姜妙熙低声咆哮着,眼中的愤怒燃烧成烈火,当韩辰若意识到,已经晚了。“不要过来!”此刻,姜妙熙已冲过去咬断了那妇女的脖子,鲜血溅染韩辰若一袭素袍,似红梅绽血,只是凄厉的让人触目惊心。
  “你也姓卓!你一定姓卓!”姜妙熙舔净唇边一丝鲜血,狠狠盯着韩辰若,猛扑过去。跃起,空翻,倒吊房梁之上,让姜妙熙只扑了个空。必定昆仑玄宁山人身手非凡,怎也不至似个村妇般。大概她已猜到了全部:“妙熙,卓小男一人犯下的罪行,应他一人受死,不要再滥杀无辜了,好吗?”“卓小男?啊——”姜妙熙的怒吼掀起一阵飞沙走石的狂澜,赤发竖起,红瞳闪着血光,利爪向着韩辰若心脏剜去。
  慌忙单手护心,未躲过被她一爪断了锁骨。强忍着剧痛转身,又是她疾扑而来。从屋中打到房顶,从地面战到天上,速度之快、交战之烈,看来仿佛赤白二色光带交织缠斗。却是始终,韩辰若只作防守,未出一剑。莫说是徒弟,若是久饲的鹤鹿草木,又如何忍得下心来?试图用功法净化她的妖力,可这显然是徒劳。韩辰若从不在意运功不当,又怎能不被妖力反噬?加之以体肤重创,径自云端坠落。
  拄剑,紧抚心处伤口,眼神已然迷离:“妙熙,回头吧。”出乎意料,她亦没想到,方才她的内力确实镇住了部分妖气。于姜妙熙,只有头痛欲裂:“我?姜妙熙?…不…”回忆像是撕碎的片段,盘旋满了脑海:“仙人,谢谢您救了我。”“我不是什么仙人。”“仙人,我想拜您为师!”“做我徒弟?你会后悔的!”“姜妙熙愿此生追随师尊,无怨无悔!”
  恍惚一场大梦初醒:“师尊——”韩辰若还是韩辰若,可她,还是姜妙熙吗?
  

  ☆、《第十五章》

  未几的平静,那个声音却又在脑中回荡:“姜妙熙,卓小男奸杀了你的母亲!杀了他!杀了所有人!”“妙熙!”又是韩辰若的声音,使她再度清醒。几番争执——“不!师尊,杀了我!”姜妙熙几近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发,凑向韩辰若垂地的剑刃。“不!回玉虚,找清仪,他会有办法的。”虚弱不堪,韩辰若仍费力背起姜妙熙,此时的姜妙熙,已被妖力折磨至昏迷不醒。
  重伤无法御剑,只能背着她跋涉在一片败破的卓家村,试图寻求除妖道众的援助,只是不想,却因步子艰难,被一地杂乱绊倒。“别杀我…别杀我…”竟是个人,他鬼鬼祟祟的探出头,贼眉鼠眼,将身子瑟缩在一堆破烂中,蓬头垢面,褴褛的破棉袄,连鞋也只剩一只,另一只脚包裹着破布,似是世间不会有比他益加狼狈的人了。看见韩辰若周身萦回着白色光晕,当是明白她是仙人,不止叩头:“神仙…神仙救命…我不想死……”
  看这人也着实可怜,韩辰若倏然动了恻隐之心:“此地已无危险,你不必再躲藏,速速回家去吧。”只是那人,却目不转睛的盯着辰若背上的妙熙:“仙人……姜妙熙这妖怪,已被您降服了?”姜妙熙?妖怪?韩辰若瞬息发现其中蹊跷,反手提过玉渊,直指那人:“说,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妙熙?”“卓小男……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不知何时妙熙已醒来,话语有气无力,怒火却直逼人心。“卓小男?”韩辰若剑锋转抵在他颈上:“你这等杂碎,还有颜面为你的狗命央求?怕是让你死,都是脏了本尊的剑!”
  “师尊,让我杀了他!”妙熙的声音撕心裂肺,韩辰若却感到背上一阵湿热,回头,见妙熙已是浑身鲜血淋漓。“妙熙!”她知道,愤恨使妙熙再度催生其妖力,与她注入其体内的仙力互斥,使妙熙血管迸裂,这能在片刻要了妙熙的性命!不敢再做犹豫,结起诀法、收回功力,任妙熙妖力爆发,这样或许能为她保住性命。
  遍体伤口以可见的速度恢复,血光在姜妙熙眼里闪烁,卓小男却仍抱住韩辰若的剑不住央求:“仙人……小的可只是糟蹋了一个寡妇啊……”韩辰若在没有说话,抽回玉渊,卓小男的双手被划得血流如注。青锋渐向他顶窍百会逼去,才意识到:“仙人不要!”可是她再也不带半分可怜。一声哀嚎,玉渊剑从卓小男的头顶贯穿至地。剑法之迅、剑锋之寒,令卓小男尸身连半滴血都未流,拔剑一刹,却肝脑喷涌。
  伤势已近康复,卓小男惨死在师尊剑下,也平复了妙熙不少怨气,至少此时,她还清醒,扶住已近晕厥的韩辰若,她神情中出一丝喜悦:“师尊,妙熙这一生最该谢的,只您一人。您伤势尚重,我且送您赶快回去疗伤。”“妙熙,我没事。”辰若依旧是这句话。
  可是在极喜极悲亦或剧变的瞬间,人总是会忽略掉一些细节。此事当是韩辰若是不知,也是妙熙本就未加考虑——卓小男的母亲便是卓四太太,方圆百里尽人皆知的邪修,听闻生前便已化作魔物。而卓小男,此人不务正业,骄奢淫逸,平日花销来源,便是替人出马看事,据说他能有过阴的本事,便是靠那他成了妖魔的母亲。只是听闻,卓四太太几十年前就被一位游方道士除掉了,附近的人,也确实未在见过她,可是,却无一人眼见那道士灭掉卓四太太。
  

  ☆、《第十六章》

  归至玉虚尚远,负伤无法御剑,此夜姜妙熙与韩辰若只得暂宿卓家村。所幸韩辰若还有玄宁山人一号,道众们倒也以仙人之礼待她,食宿等事,都有弟子照顾的周到。妙熙与辰若共住一家带庭院的阁楼空户,门口也有安排的弟子把守。
  深夜,卓家村遭杀戮后弥漫在空气中的死气与血腥,搅得尚负妖力的姜妙熙辗转难眠。不知缘何,总有一种惶恐萦在心头,可却觉得,并不是因为自己所犯下的杀戮大错。到底是为什么?看向闭目静坐的韩辰若,妙熙终究不忍得打搅她。
  “啊——”一声惨叫,近在咫尺,似乎就在阁楼下。姜妙熙与韩辰若不约而同的睁开眼,至窗边向下望去,一片漆黑中,没有任何异状。师徒二人只是对望了一眼,没错,既然二人都听见了,那就绝不可能听错!“什么人?”韩辰若提剑出门,所见之处,却是四下无人,可妖丹的狼性,偏使姜妙熙对血腥分外敏感:“师尊,好重的血味!”猛然才见,脚下不远处,竟是一看门弟子的尸首,上下一贯,已被生撕成两半,可至死未瞑的目中的惊悸,分明证实了他是被残忍的活生生的撕开。何人有这等力气,能生撕得开活人?况且钟鼎昌、彭宗罡手下龙虎山和万神宫弟子个个不单道法精深,武功自也非寻常习练之人能比。定是有高深莫测的魔怪!韩辰若伏地体察地脉中是否有妖物盘踞着气息。
  “师尊小心!”若非被妙熙扑倒在地,恐怕她吞服过千年仙人内丹的身子也承不住那裹挟阴风的一爪,眼前这个青面獠牙、通体生满褐毛的怪物,浑身散发着尸臭,不知何时从黑暗中跳出。好不容易才闪身过去:“僵尸而已——仰启极北驱邪院,白乙伏尸大将军……”虽说空书镇尸符本已很难做到,卓家村又地处阴位,但韩辰若似乎胸有成竹,转瞬功夫,连敕三符,剑指行去。金光到处,便见那僵尸连退了数丈,形容狼狈。
  料定纵使千年古僵也吃不住这三符,以为万事大吉,正是想略作喘息,不想那僵尸竟仰天长啸,发出艰涩诡异的女声:“韩辰若,你以为,你自己真的是仙人吗?痴心妄想,哈哈哈哈哈!”闻此,她也着实一惊:“你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知道本尊的名字?”按理说,一般僵尸是有魄无魂的,虽能行动,却无思维,有思维的僵尸,只有湘西才有,据说是生前服下聚魂秘药才能虽死犹生。一句问的倒也干脆:“你是尸是鬼?”可那怪物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遁入地下。
  “他是卓小男!”妙熙才发现,那僵尸身上破旧的棉袄分明就是卓小男被手刃时所穿:“卓小男?他怎会有这种本事?”可是还没等想清楚,只见四面难以名状的黑烟腾起,心中瞬时泛起一阵百足虫挠动般的感受,恍惚间见身体被群鬼撕扯,竟毫无还击之力空,几近昏迷,却才反应过来,竟是卓小男的母亲,已修成半人半鬼的卓四太太:“师尊,救我……卓四太太……”一句喊得有气无力,便在睁不开眼睛。殊不知韩辰若的处境,却比她还糟。身上的多处伤口,竟因不知名的力量崩裂,血流如注,感觉像是被抽空。被僵尸吸噬着血液,阳虚至极、阴目自开,才看清这怪物原卓小男母子尸鬼合一,僵尸厉鬼已修成魔,怕是再无凡间招数得以制服。
  卓四太太的鬼魂附在卓小男的尸身上,腐烂的脸、邪佞的笑容无比狰狞散发着恶臭渐渐靠近韩辰若如雪素面:“韩辰若,你既然杀了我儿子,我就要你永世做我的伥鬼!”“哈哈。倘我韩辰若今日该命绝此地,那我宁愿我魂飞魄散!”不再理会卓四太太分毫,默默中,只是调动丹元阳精,一旦身死化为阴魂,那便瞬间以内丹的阳力使自己魂飞魄散,只有这样,才能不成为卓四太太害人的傀儡!眼前渐渐黑下,垂死已看不见卓四太太恶心的形容,韩辰若却感到自己在笑:“老妖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的心够狠、够硬!”
  

  ☆、《第十七章》

  一道金光,照的十方通明,飞符燃火,暗夜如昼。承川一手将韩辰若揽起,却不忘敕下剑来,斩破卓四太太招来的四下冤魂,锋刃含光,法剑及处,如墨般黑雾瞬息淡下来。看了已近昏迷的她一眼,千钧一发中却抽空俯下首,轻声安慰:“辰若,坚持一下。”他镇定、淡然,挥手,便成数道光刃,无一不正中卓四太太与卓小男合一的厉鬼尸身。仰凭一身豁落威神的功法,斗罡之下,群鬼失色,直到四下冤魂被斩杀殆尽,复行起两道符箓。一则北帝斩鬼,焚化剑上,一剑劈下,卓四太太鬼魂倾刻灰飞烟灭。卓小男僵尸失去了厉鬼依附,便与普通僵尸无异,第二道天火真符出手即燃,落在卓小男尸身上,瞬起一片焰海,在一眨眼工夫,只剩灰烬未寒。
  终归平静,承川将韩辰若平放在一块平坦青石上,自己则就地盘膝正坐,闭目、沉息,忽从口中吐出一枚东珠大小的光球,金光烁烁、流转荧耀。此时正是子时,乃修者炼化的最佳时机,吐纳凝丹,也无何稀奇。但承川吞吐出丹元,却并无急于吸纳回丹田中。金丹悬在韩辰若眉心以上,她能感到眼前模糊昏暗渐变得光亮清晰。待到能看清承川,他依如往日轻笑,却掩不住疲惫憔悴。
  复有了丝力气,便起身拭净口边的鲜血:“多谢承川真人相救。”话语短促,生硬无情。转而欲寻妙熙何处,只是被承川叫住:“辰若,等等。”止步、回头,面无表情:“承川真人何时也这么叫山人了?山人还急于去找吾那徒儿。”“嗯……玄宁仙长,你伤得太重,便由承川送你回去才妥。”“不必劳烦真人了,救命之恩,玄宁本就不知何以为报,我还好。”可分明就是违心之言,步履蹒跚、口中还不断有鲜血上涌,又怎会是还好?伤势之重,致使她虽撑着玉渊剑前行,却仍一步一顿。
  妙熙亦刚刚醒来,才踉跄走至韩辰若身边。拉起妙熙欲离去,有仍犹惦记着什么,还是回首看向承川:“承川真人,我这也将回玉虚去,若是一路,不妨同行。”话音未落,只感脚下异样轻盈,却见流云涌动,承川只作低语:“你和妙熙皆负伤在身,不变长途跋涉。”无可多言,方过了片刻,已远望见重云中玉虚峰顶似隐似现。
  云落之地,脚下仍是玉虚之巅白雪,清仪不知何时已守候洞外,见辰若遍体染血,立即将她扶住:“说过不许你去,却伤成这个样子。赶快去歇息,待我为你调药。”“师兄,辰若是为妖邪所伤,非药草所能医治,还是让我来吧。”大概猜出了承川是想损耗自身内力为辰若疗伤,清仪挥袖一拦:“承川,师兄不准!近来你也历经数场恶战,炁力本就消损的厉害,我已独享清闲这多时日,如今岂能再袖手旁观?快去补还自身气力才是师兄希望的,余下的事情我来。”看着清仪消瘦的背影,泪却再次忍不住自承川目中淌下:“师兄,何时承川才能替你分忧?六百年的操劳,承川不是不知。”清仪踌躇停步,却没有回头。
  

  ☆、《第十八章》

  饮下山参雪芝浸出的药酒,炁力自然恢复的迅速。袒一半臂膀,抓一把创药胡乱在伤口上涂抹,不顾药效渗入刺得伤口益加刺痛,顺手理好衣服。不是辰若急切,只是有所记挂。说是担心妙熙也是,恐怕,更是念着清仪如何。
  温火、砂壶,散坐灶前,手执一把已熏得泛黑的蒲扇,不时计算着时刻往壶中添些药草。不愧是昆仑医仙,非但熬得这壶药汤拈药、火候都把控娴熟,灶旁炉中边一并炼着金石丹散也烧制的正好。一人忙前忙后,却能抵得了山下铺子里几位药师十几伙计的工夫。辰若方想叫他时,正见他取出一把短剑,却向着自己左腕劈去,任鲜血滴滴流进药中,有一会,才敷上药扎起。
  看在眼中,疼在心上,不再做等待,径直向前,辰若一把握起清仪仍犹渗血的腕:“清仪!谁许你这样做?”搭住辰若冰凉的手,清仪渐低下眉:“你与妙熙皆中了妖毒阴邪,虽世间道医常言服食杀鬼丸九日即可告痊,实则细读《医经》则明,此法一时效果是佳,但至年高之时,阳气衰弱,必将痼疾萦身,剧痛彻骨、咳带乌血。若要根除,非是要以金丹已成的仙人之血,方可除去入髓外邪。没事,只是点血而已,毋需为我担忧。”
  药正煎好,自顾将药斟入青瓷碗中,尝罢了凉热,刚好,执勺送至辰若口边,凝视着她眼睛,目光温润:“乖,先喝药。”“这……”一时,辰若只蹙眉难言。本事寻思此药可是清仪注血熬制,自当不知该不该喝下,他又来了如此一出。谁知清仪却当是药汤苦涩难以下咽,竟不知自何处寻出两颗桂花糖来,塞到辰若手心:“快喝吧,有糖哦。”这人日里淡泊宁静,如今怎却似有几分嬉闹了。依辰若的性子,干脆伸手便接过汤药,仰首一饮而尽,也早无了昔时一身孤傲远人。拈一粒桂花糖顺势扔进口中,另一里直接塞进了清仪唇间。
  无措中张开牙关,直下噎到喉里。顷刻烈咳不止,却是把自己都逗笑了,俯身弯腰涕泪重流,不知是因咳还是因笑。见他这般模样,辰若自也笑的前俯后仰,却忍不住替他捶背顺气。看清仪好不容易换过来撑在灶边,辰若还急着去为妙熙送药,丢他一人庖厨片刻又如何?端起药,便不再理会。
  若说辰若所受只是些外伤,妙熙恐就严重的多了。她是服了妖丹续命,妖邪自内,好在玉虚气场至清至明,才得以镇住妖力发作。妙熙斜倚床上,初见辰若前来,仍欲起身行礼。见状,辰若忙将药置下,轻扶妙熙双肩示意她坐回:“你还有伤,不必了。”看着辰若,妙熙强撑出一抹笑意:“师尊,我没事,别担心我。”可执起妙熙略把脉象,分明是时急时缓,显然是邪力未定。至此,辰若也只苦笑罢:“真是山人的徒弟,处处与我相像。”
  “妙熙,感觉怎么样了?”清仪算是咳过了,来到妙熙这里,自以为掩饰好了一身狼狈,却未注意雪白裘衣的细密绒毛,早已乱成山下蓬蒿一般。见他此时样子,辰若或许是想逗妙熙开心为她缓解病痛:“哎,清仪,你怎穿了一身白草啊?可是要去猎那玉珠兀鹫吗?”这一说,清仪才被提醒,面带尴尬的理了理裘衣,却仍作正色:“白草?你怎能不记得了?这件裘衣,可正是以我们玄宁仙长斩杀的白狼妖皮毛所制呀。”
  没人注意妙熙的眼神忽然异样起来,直至她一把攥住清仪衣领,辰若才刚发现,她眼色通红,十指已变成利爪,深深插入清仪衣裘,而这刹那工夫,妙熙另一只爪早已高高抬起,挟着风向着清仪面门挠去。也庆幸得亏这是清仪,只是一闪身,凭借着巧妙的力道躲过,竟正令妙熙因自身用力过猛抓空,甩手即刻用拂尘将她缠裹无法挣脱。此时的妙熙已然生出獠牙,发出尖利的狼嚎,能做的,也只有暂施法使她昏迷。
  辰若也想将药喂给妙熙,替她解除妖邪,对此,清仪只也能无能为力的解释,妙熙本就依靠妖丹而活,丹破则人亡,仙血虽能解除一切妖厄,却也势必会毁了妖丹,害了妙熙性命。若是任由妙熙化作狼人,恐又是亲手制造出一场血雨腥风,她不会,清仪更不允许。又是月升时刻,看着已完全化为狼人的妙熙,似乎再无其他选择。次日万神宫镇妖塔前,有清仪陪着,分明是亲自将妙熙送入,也知只有这样才能保她一条性命,转身却仍不忍泪下。


  ☆、《第十九章》

  夜宿万神宫,镇妖塔内依稀飘渺传来声声哀嚎,不绝如缕。薄云笼得月色赤红,透窗入户,显得分外惨凄。素纱帐里,辰若辗转反侧。幽塔中铜链紧锁的,可仍是那昔日命运多舛的少女?想起妙熙,心中不觉悲恸。又近子时,却怎也无法入眠,长夜难度,只得起身。出了阁门,整个人都被夜色吞入一片漆黑,一竿孤影,高风中飘摇零丁。
  云珏仙阁灯火仍明,清仪与承川应是还未睡下。推门而入,二人方正是在谈议魔国战事。亦是愁颜凝重挂于清仪眉间,此战,确是艰险至极。不忍紫元忧心,清仪几近独担起了一切,他的为难,可想而知。唯见辰若,浅泛出些许笑意:“还不睡?”“睡不着。”依作平静,却掩不住憔悴消损,非是空乏倦怠,几度身心重创,也只她韩辰若还能此般无畏生死,如现在这般逞强。这面近苍色、灵台混沌之状,可瞒不住清仪一双诊病千百的慧眼:“师弟,你先等等。”离座到她面前,顺手操起案上的桐琴:“走,回去,我给你弹琴听。”一手携琴,一手执着辰若而去。未久,即闻妙音绕梁,萦回不绝。
  清仪之师冲和真人,乃神霄雷法之祖,虽言清仪偏好药草丹诀不善法术,冲和的雷法也几乎尽授予师弟紫元继传于师侄承川,然身为冲和真人唯一弟子,清仪却独精通雷法,呼晴唤雨也是覆手之中。几番弦声,已拨得云开月明。乐音和缓,曲终,见辰若已然熟睡,欲将收弦。“砰——”一弦崩断,血珠乍时渗出。清仪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携琴归向云珏仙阁。
  沉重古旧的阁门发出嘶哑的声响,置下断线之琴,把盏抿了口温茶。承川挑弄着鬓发,侧目盯着他。“师兄。”承川冷不丁一声,语气毫不似他常日,说不出的感觉,清仪手中茶杯一颤,几点茶水落在衣襟上。“怎了?”放下茶杯,拢袍坐至承川旁侧,承川只盯着他,有好一会。清仪眉目温和,却融不开承川益加锐利的眼神:“师兄,你喜欢辰若,对吗?”此语一出,清仪无言,未几,复闭目低答:“修行之人,莫要过问凡俗事。”“不,师兄,我要你说!”承川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茶杯翻倒水泼了一案。
  自小很是敬重兄长,似乎六百年来,承川是第一次向清仪动怒:“师兄!不要让我永远活在你背后,好吗?”“我没有。”“可是你想没想过,在辰若身边对她好的,永远是你!” “师弟,你不该喜欢辰若。”“不!清仪,你记得!我喜欢韩辰若,不希望任何人争夺!”不想承川竟会喊出自己的名字,清仪信手擦拭着一案泼茶,此时却戛然而止:“师弟,我只是……”“别说你又是为了我!”话至此,承川又有些愧疚,他何尝不明白清仪为他几近倾心沥血,只是害怕,这种翼蔽般的保护,只会让他失去她。
  此时,不愿再同清仪争吵下去,也决不会退缩。转身,重摔罢阁门扬长而去。清仪想叫住他,却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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