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图霸业一醉中全集Zei8.net》第47/86页


  再需两日,襄远的主要排水渠道就会抢通,那时积水问题便不再为患——朱雀王必须在这之前拿下襄远,否则日后只会更难。昨日夜里的重兵攻城只是个幌子,让人以为朱雀王费尽心力却攻城失败,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卷土重来,让襄远守军放松警戒。
  然而,玄逸细细检查后却发现,昨夜一战里伤亡和俘虏的雪军,总数却未超过五千。雪国最大的损失不过那几百乘战车箭车。其余二万五千看似丢盔弃甲的败军,均迅速撤回了雪国。
  晏明一直坚守在城头,冷汗涔涔地发号着各种施令,不敢怠慢一步。他背后是几近淹没的襄远城,等待支援的饥饿士兵,和即将溃散的军心。玄逸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摇头叹息——亲手攻下的城池,再拱手送人,只为消除异己,登上权位之巅。
  半个月来,他为保住襄远殚精竭虑,其实,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第一抹火光划破了黑夜。燃烧利箭猝不及防地从城下逆行而上,直指晏明而去——年轻的破天军副将脚底加足十二分力道才堪堪避过,只见火箭燎起了眼前几缕发丝,从头顶飞跃而过。
  第二支,第三支……无数支火箭飞速射来,几乎形成了一道火墙,将城上的士兵生生逼退一尺。
  角落里的玄逸借着火光往外望去——他看见了不远处山坡上的棕色坐轿。轿子的前帘拉开了,里面隐约坐着一个人,正平静地欣赏着襄远城头的杰作。然而,玄逸的表情并未有多少变化。
  朱雀王,木萧——半个月的对抗,我们该有个结果了。
  “喂,死家伙。”在城头紧张指挥的晏明忽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背,好不容易得空回头,却看见玄逸站在他身后,疲惫地浅笑着。
  不知为何,那笑容让他心下一紧。晏明想起了玄逸潦草写下的那张字条,一时间有千言万语想问,却舌头打结,什么都说不出来。
  “襄远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守住。”玄逸直视着晏明的眼睛,郑重凝肃,带着些许悲意。晏明只觉心头一片混乱,语无伦次地急问:“大哥,你要干什么?那个字条……你到底……?!”
  “记清楚了,若有粮车抵达,不管是谁,决不能开门。”没等晏明说完,玄逸沉声打断了他,嘴角的浅笑一分分凝固,“今夜最好紧闭四扇城门,不准任何人进,也不准任何人出。今夜,不管传来了什么消息,你都必须死守在襄远城头——直到雪军退兵为止!”
  连日的劳累让他的声音略显嘶哑,但一字一字铿锵有力,不容丝毫辩驳。
  晏明不再说话,只觉悲从中来。他凝望着自己追随了十几年的人,那个一手提携他、教导他的人。火光照亮了他的侧脸,再不复十几年前初识的孤僻与无助。
  “你放心。襄远在,我在。襄远亡,我亡。”晏明轻轻开口,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这是军人与军人间的承诺。
  终于,玄逸笑了。“好兄弟。”他伸手拍了拍晏明的肩膀。
  “呵……”晏明苦笑了声,低下头。
  “这里就交给你了——记住,千万不要开门。”深吸一口气,玄逸最后嘱咐道,然后转身掠下城去,再不回头。
  “玄逸!”不知想到了什么,晏明突然转身朝城下大喊,激动而不顾一切,“我会替你转告她,你有多爱她!——替你向她道歉!”
  掠行在风里的人双腿一滞,停下脚步。玄逸讷讷转身,回头望着城墙上的心腹爱将,本想苦笑,却不料喉咙一涩,什么都发不出来。
  一瞬间恍惚了。玄逸心底五味杂陈,忽觉愧疚起来。晏明忠心耿耿,十几年来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知道他几乎所有的秘密。然而这一次的计划,他却连晏明都没告诉,不知他会徒增多少伤悲。
  不过,万一计划失败了呢……?
  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过白驹过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与存在意义,比如力量之于莫离,守护之于玄逸。玄逸从不曾被力量与强敌打倒,却总因关爱与温情心如刀绞——那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让他感受到爱与被爱的人——母亲和江陵。对于母亲而言,守护萧国和萧国百姓是她的信仰。这个信仰,来得比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重要。
  那他的信仰呢?
  眼神黯了下去。脑海中,红衣女子的脸却越发清晰起来。
  玄逸突然释怀地笑了。他那么深刻地爱和被爱过,如果一不小心弄假成真,这整整二十八年,也算不虚此行了吧。
  “拿纸笔!”
  黑压压的天空下,来往着紧张的士兵。玄逸朝东边瞭望而去——已经两日了。不知几百里以外的镜云城,此刻,是怎样一番景象?
  “右护法大人。”一个士兵端着纸笔,恭恭敬敬地端在他面前。
  玄逸拿起笔,一时间却不知该写什么。他反手抵住眉心,回忆着过往种种,嘴角始终夹带着一抹苦笑。
  二十一年了。他从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变成一个号令千军的棋手。他对江渊的感情绝不能用一个“恨”字来形容,江渊摧毁了他的家、害死了他的母亲、捉弄了他的爱情,将他玩弄在股掌间,驱使了二十一年。
  某种程度上说,他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
  玄逸的笑容加深了,却只是纯粹的苦笑而已。他发现,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再想起这些事的时候,曾经那么激烈的恨意,竟都淡去了。
  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脑海中依旧是那个红衣女子娇蛮的脸。玄逸突然想起来,抵达襄远半个月了,他还从未得空去看看练武堂外的梨花——快入春了,不知这些梨花有没有在暴雨中逃过一劫?
  那是他们走进彼此内心的地方。
  无奈笑笑。玄逸最后只写了两句话,便匆匆搁笔,小心翼翼地装入信封,封好,交给了自己的亲信。
  “不管通过什么渠道,一定要交到君主手上。”
  “是。”
  目送着亲信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马蹄声渐渐隐没在夜色中,玄逸才转过身来,恢复了他一贯冷定如铁的模样。今夜必定是血染的一夜,连腰间的帝烟都在蠢蠢欲动,释放出饮血的渴望——玄逸再也没有耽搁一刻,迅速清点了一队人马,便朝不远处的深山飞驰而去。
  二十年征战天下,威震四方。这将是赤流右护法的最后一战。

  ☆、26 夜下镜城——螳螂黄雀

  山谷中,一切都显得那么阴森诡秘。山腰上兀自凸起的树枝黑压压连成一片,偶尔扫过的夜风“呜呜”吹着,就像山谷里的冤鬼。
  如果你观察足够仔细,你会发现,在这黑压压的树枝下面,还真的潜伏着一群活物。
  他们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浓密的树枝就快把他们全部遮盖过去。若不是偶尔呼出的热气,你会以为这就是一堆冷冰冰的石头。不过他们的目光真的没有什么温度,像狼一般犀利而敏锐。他们面无表情地盯着山谷的进口处,等待着猎物。
  军人的天职,就是执行命令。
  这么一蹲,就是一昼夜。
  .
  终于,目标出现了。
  十几架粮车极慢极慢地推入了山谷。只见领头的士兵半闭着眼,一脸倦容。后面推车的士兵也是一身疲惫,黑夜里冻得瑟瑟发抖。从镜云城到襄远,最多三日的路程,他们却走了整整七天。
  整个队伍有气无力地向前行进着,浑然不觉即将降临的危险。
  突然间,只听“嗖”、“嗖”、“嗖”的几声,数道剑光咋现。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人飞身从山腰一跃而出,剑尖直指十几架粮车,宛如离弦之箭!
  推车的队伍见此情景,所有人吓得浑身一机灵,连车把手都握不稳了。领头的士兵更是吓得两腿一软,握住了腰间剑柄,剑却怎么都拔不出来。他们在镜云城内连干了三天的体力活,又被派遣连夜运送粮草。他们已经连续十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全身疲软乏力,又怎会有成形的抵抗力量?
  眼睁睁地,粮车就要被劫走。
  就在这时,从另一边的山腰上,居然同时跳出数个黑影!他们纵身挡在粮车前面,就像荒漠里疾速驰来的黑鹰。其中领头的黑衣人一剑刺来,竟凭一剑、生生拦腰削断了对方五剑!那剑里不知蓄满了多么可怕的力量——清冷的月光在他浑黑的剑刃上竟反射不出一丁点色彩,隐没在夜色中,只有迅速欺近的杀气是真实的——
  “玄逸?”
  首轮交锋下来,劫粮队伍落了下风,被逼到一侧,其中五人手持断剑,显得很狼狈。他们显然没料到自己竟遭到伏中伏——对手还如此强大!不过只一招过手,他们便识破了来者的剑法和身份。
  运送粮草的士兵们浑身一震,纷纷激动地望向护在前面的黑衣人,顿觉安心许多。
  黑衣人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应道,“朱雀王木萧,不知令妾赵氏,在贵府过得可好?”
  劫粮队伍中,有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人群再次一惊,他们顺着黑衣人的目光望去——大笑的男子身材挺拔,面罩之下,双目如炬,透出一种睿智。
  他就是银雪的朱雀王木萧?
  只见那人默不作声地扫视一圈山谷,似乎感觉哪里有异样。疑虑只在片刻间,木萧回过头来轻轻道,“劳右护法大人惦记,贱妾赵婉替我扫除了一心腹大患,我怎能待她不好?”
  玄逸一声冷笑:“木萧大人倒是知恩图报。”
  朱雀王笑得更开心了,他锐意的双眼饶有兴趣地在玄逸身上来回打量,喃喃道,“若论知恩图报,我怎比得过为了一座景江城,便用计害死自己生母的右护法大人呢?”
  玄逸的眼神骤然一变,朱雀王却毫不在乎,抱拳作拜服状:“右护法大人连破我两计,智谋自然也在小生之上,木萧甘拜下风。”
  玄逸的脸沉得很深,目光锋利如狼——他的身世,朱雀王必然仔细调查过了。但是,他竟查出了叶天歌是他生母?是他低估了朱雀王,还是——有人出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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