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第81/120页
近午时分,他们回到了狄凡夏居住的那个村子。茉咪在旅馆旁边的空地上停妥了小空舟,便开始检查机件,作例行的保养;狄凡夏招呼着众人进了旅舍,便到厨房里去帮他老婆了。
这旅馆虽然不大,倒也分成前后两个区域:大门入口处是奉茶休息的大厅,再往里才是用餐的所在。楼上布置了几间客房。此刻厨房里头尚未将餐点准备妥当,众人便先在大厅的沙发上零零落落地坐定了。佛兰珂在受到艾诺维的攻击之后、由于艾诺维一直没作出什么道歉的表示,心中的不满越积越高,因而扯着吉托避开了对方,坐在与艾诺维相对的另外一头。妮亚和塔莫伊几个,自然是跟着她走的了。大门入口左手边的三张沙发经此一来已经占满。索郎陀耶连迟疑,便往右方走了过去。
客栈里头那个受雇帮佣的小伙计阿喜,端着一大盘子的茶水,从厨房里颠了出来。茉咪的母亲手艺甚佳,再加上来的全是贵客,泡出来的乃是上等的碧莎草茶,气味极是芬芳。除了身为妖精的娃蒂之外,众人纷纷取过一杯来喝了。却是来到艾诺维身前之时,突然听到艾诺维低喝一声,托盘茶杯跌得匡啷满地。大家伙儿根本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阿喜连续朝后翻了几个跟斗,自大门口倒跃而出。塔莫伊、霍尔拿两个置身于大厅的另一端,眼见变乱突生,职业军人的本能立时发动,追着阿喜奔了出去。同一时间里艾诺维整个人仆跌了下去,眼看着就要跌在满地的碎片上头――若说速度之快,在场无人可以及得上火妖精王。众人连红影一闪都没能看清,娃蒂已经牢牢地撑起了艾诺维,叫道:“火水晶!他额上的火水晶让人给拿走了!啊――老师――”声音里充满了惊惶之意。
众人虽然不明白火水晶被劫何以这般要紧,吉托却是再清楚也没有了。艾诺维倒地之时他已经冲了过来,听得这两句话更是骇然变色;一面检视艾诺维的状况,一面,叫道:“大家小心,这些人绝不是等闲角色,一定还有其他的埋――最后一个“伏”字尚未出口,身后的佛兰珂大声惊叫。另一头的卡鲁奇看得清楚:一名男子自天花板上的横梁上跃下扑击,挟持了佛兰珂之后往外便冲,赫然是那个跟他结了许多梁子的克坦利!
本来若说到应变之快,在场中人当然以娃蒂居首:但她才一将艾诺维抱入怀中,便赫然见得他心口下方插着一把短剑,深已没柄,一时间脸都青了,哪还想得到要去追截敌人?吉托赶将过来,只朝短剑插人的位置瞧了一眼,便即镇定下来,说道:“别担心,没刺到心脏。一定是在水火晶离体的那一刹那他本能地避开了。”双手握住剑柄,便待将短剑抽出。
娃蒂大急,叫道:“老师,这样可以吗?剑一拔出,他不是立刻会大量失血――”一面说,一面眼睛越睁越大。原来吉托对她的问话理也不理,自顾自将短剑抽了出来。那短剑色呈黯紫,显然淬过了剧毒:却不知为了什么,剑身四周全让一层半透明的胶质包了起来,浑没沾到半点血清;艾诺维的疮口之上,也是一丝血液都不见流出。老人笑了一笑,说道:“我说他怎么会火水晶只一离体便昏迷不醒呢,果然是把所有的能量全逼到了伤口四周,形成了这样的一层护膜……嗯,中毒倒是没中毒,不过这样一来这小子也就很难再支撑多少时候了。非快些把火水晶找回来不成……””面说,一面快步朝门口走去。
却说这边厢变故一起,索朗陀耶和卡鲁奇两个立时一声不吭,追了出去。却是才刚刚追到门口,便见到塔、霍两人一前一后、培倒在地,竟不知是死是活。不远处三条人影,有高有矮,各自拖着一个佛兰珂,分成三个方位,正在全力往村外奔驰,当时心中打了一个突:“设计得这等周密!果然不愧是使徒十三!”他是冷静沉稳的人,既然知道对方有备而来,埋伏算计,只怕不止一日,自然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一味追赶,否则怕不着了更大的道?但卡鲁奇可不会想到这些,一见敌人距离不远,往外便冲――只听得轰一声响,一道锐风自地底旋了上来,登时带起了大片沙暴,二十丈方圆的视野全给遮蔽得什么也看不真了。风声尖厉中只听一个悠缓飘渺、不知打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声音在说:“再要轻举妄动,就等着给佛兰珂收尸吧!”
注:计时仪是索摩人用来计算时间的法器,有各种不同的设计和造型。索朗陀耶用的这一个外型家是沙漏,每一刻钟作一刻度;每半个时辰沙子漏尽,就会自动翻转。沙漏两端一共镶有二十四颗小珠。每翻一次,就会亮起一颗珠子。一天结束,周而复始。
第七封印
第 5 卷
第二话 危机
作者:纳兰真
索朗陀耶听那声音飘忽不可捉摸,知道是对方使用了回声魔法来混淆自己等人的耳目;就算立时用咒文平息眼前这一阵遮天蔽日的砂龙卷,怕也已经难以追索对方的形影了,眉头紧锁,脑子里风车般地思索着解决之道。忽然身旁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沉声说道:“用风魔法放话出去,说道:你们劫走了火水晶也没有用。艾诺维的生命能量虽然大减,却还够逼出藤砂之毒。而,娃蒂已经赶回火之谷、下到地心去取新的火水晶了。”说话的正是吉托。
索朗陀耶微微地怔了一怔。但他对吉托早已心悦诚服,知道老人既然这般吩咐自己,定然有他的用意,当时毫不迟疑,照本宣科,将这一段话远远地送了出去。
两句话才刚刚说完,身边红影一闪,娃蒂奔了出来,问道:“老师,真的要我下到地心去找火水晶吗?从他们手里头抢回来不是比较快吗?人家没有把握――”吉托沉声说道:“让所有的火妖精全下地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对方的目的在于艾诺维的性命,如我所料不差,他们一取到火水晶便立时将它给毁了,便追到了也取不回来。没有了火水晶,以艾诺维此刻的能量而请,绝对撑不过三天。一旦绝了气息,你能不能想象那个后果?快去,一秒钟都不能耽搁!火水晶可不是容易找到的东西!”
娃蒂脸色微微一白,二话不说,立时消失了踪影。这期间卡鲁奇早已念动咒文来止息砂暴。在逐渐散去、视野渐清的沙尘之中,隐隐见到三方风毯飞了回来。
索朗陀耶佩服之极。他对火水晶的作用虽然不是十分了解,但衡情度理,也应该想象得到:这东西与艾诺维性命攸关。对方冒了如此大的危险,当然不希望功亏一篑。一听说娃蒂要去取火水晶,那还能不趁着艾诺维尚自昏迷不醒、无力还手之前,设法将他杀了?老人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便引得对方掉头回转,那可比盲目追赶敌人要高明得多。自己如若沉住气想上三五分钟,也许可以得出相类的结论;但那时敌人早走得远了,便放话出去人家也听不见。想到没想到,结果完全一样。
但老人固然料事精准至极,使徒十三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三方风毯来到离旅舍还有二十余公尺、可以遥遥看清彼此的地方便不再前进;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只听得佛兰珂啊的一声惨叫,叫声凄厉至极。三方风毯上一共有着三个佛兰珂,其中两人显然是真身的投影。三个人同时长声一展号,滚倒在风毯之上,只瞧得索朗陀耶脸色惨变。明明知道对方如此做为,是为了要将自己引将出去,但心上人儿受此荼毒,如何可能按捺得住?当时二话不说,立时抖开了风毯。老人一把按住了他,说道:“等一下,先――”一句话尚未说完,佛兰珂又啊的一声大叫,索朗陀耶双目赤红,甩开老人,跳上风毯便追了出去,喝道:“有本事冲着我来便是。折磨一个弱质女子,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左边风毯上那人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折磨折磨人又算得什么?心疼的话,就来抢她回去呀。”一面说,三方风毯一面快速地移动,阵形丝毫不乱,索朗陀耶虽已将风毯速度摧到了极限,却也没有法子再多逼近一尺。说话的人衣着形貌看来便是阿喜,但几句话说将下来渐渐改变,已然与那阿喜没几分相似,倒成了个面目平凡的中年妇人。那自是使徒中人极度引以为傲的易容魔法了。
索朗陀耶怒意上涌,一言不发地拔出了水湄之光,发出了三枚“弧刃追风斩”。这是风魔法中最强的一种攻击法,发出来的是直径约一尺的真空风刃;它能跟随对方的行动所带出来的气流追击对手,而且能够避开对方的反击,因此既没有办法拦截,也没有办法硬碰,端的厉害至极。虽然索朗陀耶攻击的时候心怀顾忌,攻击的主要目标是使徒们的风毯而不是人;但在空战之时攻击风毯,正是俗语所说的:“没有柴,火就烧不起来了”。先夺走了对方的行动能力,接下来自然好办得多。
眼看对方祭出了如此厉害的攻击魔法,三方风毯上的几人不约而同地低嘿了一声,同时间张开了火壁结界。只有大祭司以上等级的火壁结界才能够改变气流,使风刃上升,是地封印尚未解开之前,唯一能够拿来抵御弧刃追风斩的法门。由于风毯的驱动术是空战的基础,多少年来,呼荷世界的术士早已研究出驱动风毯时还可以同时攻击敌人、或制造结界的种种方法;但两种法术同时施行尚不为难,若在施用结界尤其是如此强力的结界之余,居然还有能耐施展投影的幻术,制造出三个佛兰珂,那可是天下奇闻了。索朗陀耶之所以不惜动用最大能量、一口气发出三枚弧刃追风斩,其目的也就在此。
奇的是三道火壁结界同时张起,三张风毯上的佛兰珂却居然依然存在!索朗陀耶冷笑一声,说道:“这样就瞒得了我了么?”举刀在胸,对准了中央那一方风毯,两道水刀疾射而出。原来其余两张风毯上头各只坐了一个人,除了那假扮成阿喜的中年妇人之外,右边那人他亦是未曾见过;单只中央那风毯上乘坐着的独眼和克坦利,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方风毯上既然坐了两个人,则不问可知,火壁结界由其中一人张起,另外一个就负责了幻术投影――克坦利嘿了一声,拔刀在手,两道水刀迎着索朗陀耶发出的水刃撞了过去。他那水刀的力道虽然差了一些,作拦截的工作已是绰绰有余。四枚水刀炸出一天的水花,纷纷散落。独眼咧嘴一笑,说道:“果然不愧是月首法王,厉害啊厉害。还有什么法宝,尽管使出来让咱们开开眼界如何?”说到这个地方,先前那枚被火壁结界冲开了的风刀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再度飞了回来。
独眼料不到这种风刃居然如此不屈不挠,脸色一变,方才收了下来的火壁结界再度张开。眼看索朗陀耶又是两枚水刀攻了过来,克坦利一面发出水刀迎击,风毯一面迅疾地继续往后退去。
索朗陀耶眼角一瞄,只见另外两张风毯在克坦利收了幻术投影之后,已经见不到佛兰珂的影像了,那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里脱离了原来的队形,疾往旅舍的方向驰去。他此刻与吉托他们的距离已然相当遥远,而对方载着佛兰珂仍然不往后退。索朗陀耶虽然心知肚明地知道:对方此举是为了将自己远远引开,好让另外两名使徒去对付艾诺维,但是此情此景,又怎能舍下佛兰珂不理?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想到就做,两枚火炮抛出一个巨大的弧形,一左一右,绕到对方风毯后头再弯过头来攻击,正是风火系魔法中的“回天炮”。
克坦利只一看那火炮作弯弧状自风毯两侧掠过,便知要糟,疾风般在风毯上掉转身形,堪堪来得及发出了两枚火炮,轰一声与对方的攻势撞个正着。但这等相撞的后作用力着实不小,整张风毯都倒弹了有二十余公尺去。索朗陀耶趁此时机已经铙到了他们的背面,又是两枚水刀重击而出。如此一来主客登时易位,变成了独眼他们如若不断后退,就是被逼回了旅馆的方向。但这时索朗陀耶方才所发的弧刃追风靳劲道已经衰竭,独眼收了火壁结界,也开始发动攻势。他们当然知道:由于有护命办在身,所有的攻击对索朗陀耶全无效用,因而攻击的重点只在对方的风毯,意欲抢回原先的战略位置。一时间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却由于各有顾忌,打得再狠也只是缠作一堆。两方风毯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只在二三十公尺之内打转,看不出多少成绩。
如此纠缠了片刻,索朗陀耶心下着急:“这两个都是绝顶高手。我虽有护命办在身,时间拖得久了,也必然打到脱力。那便如何是好?”虽然箱子底还有几门绝招不曾使出,但这些绝招,例如破山锥,威力过于强大,一经使出,佛兰珂必然受到波及,那却如何可以?投鼠忌器,莫此为甚。正在搜索枯肠,忽然间见到一方风毯朝着这个方向迅速接近,上头乘坐的正是吉托!
索朗陀耶又惊又喜。因为两方面一经会合,彼此多了照应,指挥调度自然要灵动许多。却是才一欢喜,便又发愁――因为紧追着吉托而来的,一左一右两张风毯,仍然还是先前那两名使徒。对方总共有三名法王等级的高手,再加一个绝不输给大祭司的克坦利,自己这方面除了自己之外,为吉托驱动风毯的是狄凡夏,不过是个老魔导师;飞在吉托右后方的一只苍翼鹫,铁喙钢翎,神俊非凡,不消说自是卡鲁奇的化身。然后呢?没有了!艾诺维躺在吉托身侧,就跟死人没有两样――老人的风毯迅速接近,两名使徒紧追不舍。索朗陀耶见老人双目灼灼、盯着自己直瞧,猛可里心念一动:“他老人家莫非有什么紧要的事要告诉我?否则何必千辛万苦地杀到这里来?他是属地的喀尔提,留在地上的胜算可比空战大得多了。”立时驱动风毯,朝老人迎了过去。狄凡夏疾声说道:“请陛下用附风缺驱动风毯,剩下的交给小人便是!”
附风诀是风毯的驾驶法中最艰难的一种,通常用在两张风毯并肩作战之时,以一人为首,一人为副,两张风毯可以行动得便如同一张相似。索朗陀耶有些意外地瞧了狄凡夏一眼,料不到这名老魔导师居然懂得这种通常只有大祭司以上等级才会使用的风魔法。但是时机紧迫,也没空闲多问其他,立时驱动附风诀,与老人的风毯驶了个并肩。才一并住,便察觉到狄凡夏驾驶风毯的技术与常人大不相同:运用了火魔法不住往外打出火炮,使得这风毯的瞬间爆发力远比一般人强上许多也灵活许多。那两名使徒虽然紧追不休,却始终难以锁定目标,也因此一直不曾发动攻击。老人见索朗陀耶眉宇间露出疑惑之色,淡淡说道:“是我教给他的。这老小子记得的咒文还真多,大出我意料之外――”语锋一转,说道:“谁让你方才跑那么快的?否则大家伙儿也不必这么辛苦了!召唤费妮丝雅――我们几个里头,惟你有这个资格!”
索朗陀耶恍然大悟。二话不说,立时闭上了眼睛,发动了召唤魔法。几名使徒见到他摆出了召唤魔法的手诀,皆尽大惊。两张风毯才一台并,老人立时用结界切断了语音的外流,他们因此根本没听见老人吩咐了索朗陀耶什么,当时本能反应,都以为他在呼唤娃蒂。火妖精王一旦回到此处,以她那种绝对的破壤力攻击自己一行人,那真是什么戏都不用唱了!那面目平凡的中年妇人叫道:“用那丫头威胁索朗陀耶,叫他快些住手!”独眼苦笑道:“没有用的,明吉奈,你也知道施行召唤魔法的时候,施术者需要全神贯注。他既然已经开始施术,这丫头叫得再惨,他也听她不见了。”
明吉奈啧了一声,叫道:“计划二,走!”另一张风毯上那高挑瘦削、脸色白晰的中年汉子眉峰微皱,说道:“还是不要吧?这太――”明吉奈自顾自朝前驰去,喝道:“什么节骨眼了,哪来这许多婆婆妈妈?大哥没说过么?此行完全听我吩咐?”那汉子不再说话。三张风毯迅疾地朝村外的森林飞去。
索朗陀耶睁开眼来,诧异道:“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突然逃掉了?佛兰珂呢?”老人伸手按住了他,说道:“他们没逃,只是去发动埋伏了。如果我料得不差,那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费妮丝雅还没赶到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狄凡夏搔了搔头,说道:“最近的小河离这个地方少说也得走上一刻钟,这个……”索朗陀耶见他脸色微微发白,发脚鬓边已经全被汗水打湿,知道方才那样驱动风毯,必已耗尽了他的体力;而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脚都已累得有些发软。对方如若发动了什么厉害的埋伏,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费妮丝雅赶到,说道:“那咱们就赶到河边去和她会合,”老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用的。有佛兰珂在他们手上,你在河边待得住么?给他们看透了底细,搞不好连全村村民都要遭殃。这种时候宁拙勿巧。大家想法子撑一撑罢。”说话之间,风毯渐渐沉了下去。老人抱着艾诺维跳下地去,说道:“你们几个别离开风毯,但也别离开我太远了――”以杖拄地,地面上立时突出一堵厚厚实实、宽约丈许、高有六尺的土墙来。老人在墙脚坐了下来,目注森林的方向,说道:“索朗陀耶你身上还有清心饮罢?快快喝上一些。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耗尽你的体力,别轻易上当了――”说到这个地方,双眉耸动,说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