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第86/120页



  老人领着索朗陀耶进了自己房间,指着椅子叫他坐了,自己拄着紫云木法杖踱到了窗口,好一会子才回过头来,说道:“你知道我单独把你叫上来,还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用意么?”索朗陀耶身子不自觉地前倾,问道:“是……和上回您跟我说过的、不死法王的事有关?”

  老人慢慢地闭了一下眼睛,说道:“那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难道你不曾想过:既然有我在艾诺维身边,又为什么非将那件事交待予你不可?”

  索朗陀耶胸中一紧,情不自禁地站起了身子,道:“是啊,那、那是为了什么?”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意刹那间掠过了心头,这几个字越说声音越小。

  老人瞧了他一眼,说道:“索朗陀耶啊,你当知道封印一事,关系了呼荷世界的生死存亡。要成就这样的大事,个人的死生祸福、爱恨怨憎,甚至是道德判断,严格说来是全都顾不得了。我上回跟你说了不死法王与月后的事,你表示可以理解,而且颇为佩服――”

  索朗陀耶越听心脏越沉,胸中那不祥的暗影似乎越来越重,由不得他额上隐隐地渗出了汗珠,说道:“您,您老人家的意思――?”

  老人深深地瞧了他一眼,眼眸中露出了柔和与爱惜的神色,温和地说:“为了引领传承者完成开放封印的任务,所有的喀尔提都给设计成了不死之身。但是这个不死之身并非没有终结,而是只到这名喀尔提所守护的封印解开为止。也就是说――”索朗陀耶胸中如遭巨杵,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不!”

  老人低低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压回了椅子上头,柔和地道:“这是喀尔提们必然的命运,没有什么好争论的。你以为长生不死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么?活了一万八千年,我老头子已经很累很累了。只不过漫漫岁月之中,封印的状况产生了许多的变化,不是艾诺维能够预料得到的。我老头子固然可以撒手休息,也总希望去得心安一点,”

  索朗陀耶心乱如麻,抓住了老人的手,阻止他再往下说,好半天才道:“有件事弟子原本一直存疑,一直到了现在才……您,您老人家是自愿成为喀尔提的?”吉托微微一笑,说道:“若不是我,有谁拗得动那个记忆只剩得一半的小子?”

  索朗陀耶挣了一挣,说道:“这弟子就不明白了。‘预言十三’不是您作出来的么?那又为什么……”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没有错,‘预言十三’确实出自我手,但是那时的我还只懂得‘预视’,而不能明白‘天意’,”索朗陀耶只听得满头雾水,说道:“弟子不明白。日魔法的预知功能,不就已经是在窥看天意了么?”老人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预言魔法中所看到的未来,其实只是一个‘必然出现的环境’;但要如何到达那个环境,或在那环境之中要做些什么,仍然有赖于预言者的判断,以及指引。老夫之所以被人称为大贤者,就是因为我在这上头下的工夫比别人深上许多,而不仅止是传达我所看到的状况而已。但即使是做到这种地步,这样的预言也只能说是克尽了人事――我曾经作过的十二条预言,全部都属于这种性质……”

  索朗陀耶微微地有些明白过来,沉吟着道:“您老人家的意思是,封印,乃至于魔王,是呼荷世界必经的浩劫,并不是人力所能避免的?”老人微微地笑了一笑,说道:“说是‘考验’,可能来得比较恰当一点。”

  索朗陀耶咽了一口唾沫,问道:“这么说……封印解全之后,真的会有魔王出现了?”

  老人迟疑了一下,慢慢地说:“坦白说,我看得也不是十分清楚。之所以感觉到不对,是因为能量全数释放开来之后、所形成的‘墙’的后头,居然出现了极强大的异质能量,强烈到连那么厚重的墙都无法完全遮掩……只不过,索朗陀耶,我们其实已经不可能回头了不是么?事实上封印才解了三个,负能源已经开始到处为恶了。”

  索朗陀耶沉默了半晌,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唇边扬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沉沉地说:“……不死法王?”

  老喀尔提知道自己已经将他给说服了,胸中一宽,却没显出半点神色来,只道:“我知道你很累了。但机会难得,剩下的时间又大有限,有许多事我必须一一交付予你。你可得听仔细了――”

  这一夜长谈好生费事。一直到天色将明时分,索朗陀耶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从吉托房里走了出来,踱回自己房间里去。累过头之后精神反而绷紧到了十分,他想自己短时间内是睡不着的了;但好歹也应该在床上躺上一躺,好好地咀嚼一下老师跟自己说过的话――万料不到房门才一推开,一个人影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床边小几上的自明灯光线柔和,照得那人一身丝锻软袍下的身躯玲珑有致,赫然竟是佛兰珂!

  索朗陀耶微微一怔,才刚问了一句“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佛兰珂已经滑下了床褥,蛇一般地缠住了他的颈子,含 带怨,眉眼间满是责怪之色,说道:“你见到费妮丝雅,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么?厮混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索朗陀耶吃她充满弹性的娇躯贴了上来,本来心神不由自主地荡了一荡;但听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拈酸吃醋的话,突然间无趣至极,淡淡地道:“你扯到那里去了?”拉下她的手臂,便想将她推开。但佛兰珂如同情藤一样地缠人,才从颈子上拉下了她的双臂,转瞬间她又抱住了自己的腰杆,扭着腰道:“你还想瞒我么?那个水妖精才一见面,就对若你大抛媚眼。还能安什么好心?自己以为美得不得了,难道我就输了她了?索尔,你看看我――你最疼人家的不是么?”

  索朗陀耶已经累得不堪,实在没有气力再跟她纠缠;只是内心系处始终牢牢记得:现在的佛兰珂并不是真正的她,而且也不是她自己愿意变成这个模样的,吐了一口长气,耐着性子说道:“好了,佛姬,几曾有人说过你不美了?快去歇着吧。睡眠不足对皮肤不好――”佛兰珂扭了扭身子, 道:“不,我要留在这里。我要跟你一起睡。”

  索朗陀耶苦笑道:“不要胡闹。让人发现你在我房里过夜,这话传出去还能听么?”佛兰珂呢声说道:“传了出去才好啊。就是要全世界知道:我是你的人……”一面说话,手臂又已经攀到了索朗陀耶颈子之上,拉下他的头来,便吻在唇上。

  索朗陀耶觉着她柔软的双唇触着了自己,滑腻的舌头不由分说地滑了进来,紧贴着自己的娇躯一阵一阵地发烫,情不自禁地心神一荡:“留下来过夜便又怎地?我本来一心一意只想娶她。说不定依了她之后,她整个人会宁定许多,那便反而好了……”才刚刚想到这个地方,蓦然间觉得脑后一片骚乱,显然是佛兰珂在抚弄自己的头发。但是……等一等,如果只是在抚弄头发,她的手势也未免太奇怪了!太集中,太轻柔,太……

  蓦然间了解到:佛兰珂是在设法解下自己系在发间的护命线,索朗陀耶当场出了一身冷汗,反过手来慢慢地拆下了她的手臂,在她颈项上来回亲吻,低声笑道:“小傻瓜,头发有什么好玩的?,试试别的地方不好么?”佛兰珂骨软筋麻,呢声说道:“人家……就是喜欢……你的头发嘛,全解了开来……不好吗?”索朗陀耶低笑道:“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右手一抬,将护命线摘了下来,顺手往床上一丢。但他手法快极,一转一抛之间,丢到床上的其实是安放在口袋中的手帕,护命线还牢牢地握在手中。但佛兰珂只感受到了他抛掷的动作,并不曾回过头去仔细端详,哪里知道他这一下偷天换日,只不过是在欺瞒自己的耳目?当时吃吃娇笑,长长的指甲在索朗陀耶颈背上越掐越深――索朗陀耶一面上下其手,一面笑得邪气,说道:“激动成这般模样,你想把我撕了么?”佛兰珂喘息轻细,娇靥上一片火红,突然间张开小嘴咬在他肩膀上头,说道:“撕了你,咬死你,一片一片地吃了你!让咱们两个融合为了……眷顾着我的,也会跟着眷顾于你,那不是很好么?从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介入你我之间了……”越咬越重,突然间啊了一声,整个人朝后一仰,嘴角微微地带出了一痕血丝。原来她的施力超出了护命丝默然承受的范围,这项防身至宝本能地反弹了。佛兰珂又惊又怒,按着自己的嘴唇,失声说道;“你、你骗我?护前线根本还在你的身上――你为什么要骗我?”

  索朗陀耶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瞧着她,眼眸深处的悲哀与疲倦使得他刹那间宛似苍老了好几年。佛兰珂尖声说道:“不要那样看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是你自己不好,好端端突然对人家用起心机来,否则也不会――啊,托知道了,是不是费妮丝雅对你说了些什么?那种专门诱拐男人的狐媚子,你宁可相信她而不相信我么?索尔――”

  索朗陀耶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佛姬,我又没有说些什么,你别硬把些罪名往人家身上栽,”佛兰珂叫道:“还说没有?还说没有?如果没有的话,你作什么一心一意护着她,还和她联手起来算计我?我,我不饶她,决计小能饶她!我去撕了她那魅惑人的脸蛋,瞧你还会不会喜欢她?”一面说,一面朝着门口冲去。

  索朗陀耶修养再好,到这时也已经忍耐不住,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掼在床上,喝道:“够了没有?你还要怎么样胡闹?也不自己思量思量,是人家水妖精王的对手么?”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只枕头劈面飞来,紧接着是床边的自明灯,以及小几上的花瓶。花瓶虽然因为地毯厚重而不曾跌碎,照明灯却在墙壁上撞了个稀里哗啦。佛兰珂又哭又叫,喊道:“我撒泼,我胡闹,我就知道你心里头只剩下了那个紫眼睛的小妖精!那你还呆在这儿做什么?找她去呀――”索朗陀耶忍无可忍,掉转身子,便朝门口行去。

  佛兰珂眼见他居然真的要将自己撇下,又急又慌,五内俱焚,所有的狂爱深怨,刹那间只化作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念头:“与其将他让给了别人,不如大家一齐死了干净!”顺手拾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发一声喊,便朝索朗陀耶背心疾刺而下!












第七封印
第 5 卷
第五话 春雷
作者:纳兰真
  索朗陀耶是何等样人,只听得身后风声响动,已经旋风一般地掉转了身子,闪电般扣住了佛兰珂猛力刺下的手腕,喝道:“佛姬,你疯了?”佛兰珂又哭又叫,喊道:“我是疯了,我是疯了!与其将你让给别人,我真宁可自己立时疯了,死了,瞎了而且聋了!你嫌我碍事是么?嫌我碍事你就干脆将我杀了――”死命挣扎,竟是要将那水果刀转过头来对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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