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人》第35/98页


  “我就是一个摔倒的人,”本森说,“我屈服了。”

  “向什么屈服了?”

  “把我变成一台机器的过程屈服了。”他又睁开眼睛笑笑。“或者一颗定时炸
弹。”

  “闻到什么味道吗?有什么奇特的感受?”麦克弗森边问边朝病床上方的脑电
图扫描器看了一眼。扫描器显示的仍然是α图像,没有任何发作活动的迹象。

  “没有,没有那种感觉。”

  “可你感到好像是要爆炸似的?”他想罗斯该来问这些问题。

  “有点,”本森说,“在即将来临的战争中,我们也许都会爆炸。”

  “这话怎么说?”

  “在即将来临的人与机器的战争中,你知道,人脑已经不管用。”

  这是新的看法,麦克弗森以前没听本森说过。他注视着躺在床上的本森,本森
的头上肩上都扎满了绷带,使他的上身和头部显得笨重和臃肿。

  “是的,”本森说,“人脑已走到尽头,它已疲惫不堪,于是它生育了下一代的
智慧形式。它们将――我为什么会这样累?”他又闭上眼睛。

  “你没有力气是手术的缘故。”

  “一个小步骤。”他说完闭着眼睛笑笑。转眼间他已鼾声大作。

  麦克弗森在病床旁站了片刻,然后转向窗户望着落日在太平洋上空徐徐西沉。
本森的房间真不错,可以在圣莫尼卡的高楼大厦之间看到一方海水。他又站了几分
钟,本森没有醒过来。最后,麦克弗森走出病房,去护士办公室做病情记录。

  病人机灵、敏感,已适应一切。他写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并不真的知道本森是
否已适应他人、环境和时间,因为他没做具体的检查。不过病人确实机灵又敏感,
麦克弗森继续往下写。思路清晰有序,但他的脑子里仍有术前的机器形象。下结论
还为时过早,可似乎病人早些时候的预言是正确的,手术无法改变他不在发作时的
精神状态。

  签名:罗杰・A。麦克弗森,医学博士。

  他朝自己的签名看了片刻,接着合上病历表,将它摆上架子。这病情记录写得
不错,冷静、直接,没有虚假的预料。病历表不管怎么说是具有法律效应的,可以
在法庭上作证。麦克弗森不想在法庭上看到本森的病历表,但小心谨慎总不会是坏
事。

  任何一个大科学实验室的头头都有一种政治功能。你也许不承认这种功能,你
也许不喜欢这种功能,但它又确确实实是这个职位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你得使手下的人一起工作时保持快乐。和纯政治一样,不守纪律者愈多,你的
工作就愈是难做。

  你得为你的实验室到外面去争取基金,这也是纯粹的政治。如果你在神经精神
病研究室这种棘手的部门工作,情况就更是如此。麦克弗森早已形成一套申请获得
批准的辣根过氧化物酶原则。这很简单:你申请经费时要宣布这笔经费将用于寻找
酶辣根过氧化物酶,它可能会产生治愈癌症的方法。你便能轻而易举地为项目申请
到六万美元的经费,然而要是搞思维工程你连六角钱也休想弄到手。

  他望着架子上的一排病历表,这是一排陌生的名字,710病房的本森这个名
字在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里想,本森的话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正确的――他是
一颗活着的定时炸弹。一个接受思维控制技术治疗的人会遇上公众的各种非理性的
偏见。用于“心脏控制”的心脏起搏器被认为是神奇的发明;用药物进行的“肾脏
控制”是件幸事,但“大脑控制”是罪恶,是灾难――即便神经精神病研究室的控
制工程和其它器官的控制工程极为相似,甚至连技术都是类同的:他们现在使用的
原子能充电器原先是为心脏病人研制的。

  但是偏见不会改变。本森认为自己是一颗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麦克弗森叹了
口气,又找出他的病历表,翻到医嘱部分。埃利斯和莫里斯两人都在上面写了术后
照料嘱咐。麦克弗森作了补充:“明天上午接合后,开始用氯丙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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