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新证全集.com》第91/132页
敦诚《四松堂集》卷下叶二十二荇庄过草堂,命酒联句,即检案头《闻笛集》为题。是集乃余追念故人,录辑其遗笔而作也。
句:" 诗追李昌谷。" 注:" 谓芹圃。" 又句:" 狂于阮步兵。" 注:" 亦谓芹圃。" 按此诗中两见称者唯雪芹一人。
同上《文集》卷下叶三十哭复斋文未知先生与寅圃、雪芹诸子相逢于地下,作如何言笑?可话及仆辈念悼亡友之情否?冥冥漠漠,益增惝恍惆怅耳!仆近辑故友之诗文,凡片纸只字,寄宜闲馆者,手为录之,名曰《闻笛集。……时一披阅,俨然如相对挥廛。(上下略)同上卷上叶十一《闻笛集》自序二十年来,交游星散,车笠之盟,半作北邙烟月,每于斜阳策蹇之馀,孤樽听雨之夜,未尝不兴山阳愁感。追思平昔,邈若山河。因检箧笥,得故人手迹见寄者,或诗文,或书翰若干首,录辑成编,览之如共生前挥廛。或无诗文书翰,但举其生平一二事,与余相交涉者,亦录之。名曰《闻笛集》。每一披阅,为之泫然!按《闻笛》一集,中必多雪芹文翰。敦诚《四松堂集》原稿本,于一九三二年归胡适,其志语谓系书贾为搜购于旗人延某家。则《闻笛集》之本,或亦尚在人间。
同上叶三十二寄大兄萧萧然孤坐一室,易生感怀。每思及故人,如立翁、复斋、雪芹、寅圃、贻谋、汝猷、益庵、紫树,不数年间,皆荡为寒烟冷雾。曩日欢笑,那复可得!时移事变,生死异途。所谓" 此中日夕,只以眼泪洗面" 也!裕瑞《枣窗闲笔》雪芹二字,想系其字与号耳。其名不得知,曹姓,汉军人,亦不知其隶何旗。闻前辈姻戚有与之交好者。其人身胖头广而色黑,善谈吐,风雅游戏,触境生春。闻其奇谈,娓娓然令人终日不倦,是以其书绝妙尽致。
又闻其尝作戏语云:若有人欲快睹我书不难,惟日以南酒烧鸭享我,我即为之作书云。
袁枚《随园诗话》卷十六丁未八月,余答客之便,见秦淮壁上题云:" 一溪烟水露华凝,别院笙歌转玉绳。为待夜凉新月上,曲栏深处撤银镫。""飞盏香含豆蔻梢,冰桃雪藕绿荷包。榜人能唱湘江浪,画桨临风当板敲。""早潮退后晚潮催,潮去潮来日几回。潮去不能将妾去,潮来可肯送郎来。" 三首深得《竹枝》风趣,尾署" 翠云道人" ,访之乃织造成公之子啸崖所作——名延福——有才如此,可与雪芹公子前后辉映。雪芹者,曹练亭织造之嗣君也。相隔已百年矣。
梦痴学人《梦痴说梦》《红楼梦》一书,作自曹雪芹先生。先生系内务府汉军正白旗人,江宁织造曹练亭公子。嘉庆初年,此书始盛行,嗣后遍于海内,家家喜阅,处处争购。著《红楼梦》者,吾乡人也。
邓之诚《骨董琐记》卷八叶十《桦叶述闻》八卷,长白西清撰,记载宏博,足资考证,惜未刊行。有一则云:" 《红楼梦》始出,家置一编,皆曰此曹雪芹书,而曹雪芹何许人?不尽知也。雪芹名霑,汉军也。其曾祖寅,字子清,号楝亭,康熙间名士,累官通政,为织造时,雪芹随任,故繁华声色,阅历者深,然竟坎壈半生以死。宗室懋斋名敦敏敬亭与雪芹善,懋斋诗:' 燕市哭歌悲遇合。秦淮风月忆繁华。' 敬亭诗:' 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叩富儿门,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 两诗画出雪芹矣。" 按此与《枣窗闲笔》同为纪雪芹轶事最早之书。其所本盖亦《懋斋诗钞》与《四松堂集》也。" 汉军" 与" 曾祖" ,并误。所引懋斋诗与稿本合,而不与《熙朝雅颂集》所引者同。
《云在山房丛书八旗画录》叶三十三曹霑,号雪芹,宜从孙。《绘境轩读画记》云:工诗画。为荔轩通政文孙。
所著《红楼梦》小说,称古今第一。惜文献无征,不能详其为人。惟宗室敦敏有赠雪芹诗云:" 寻诗人去留僧壁,卖画钱来付酒家。" 差可想见其高致云。
恩华《八旗艺文编目》子部叶四十八《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汉军曹霑著。高鹗补。曹霑字雪芹,又字芹圃,曹寅孙。
袁枚《随园诗话》卷二康熙间,曹练亭为江宁织造,每出,拥八驺,必携书一本,观玩不辍。人问:" 公何好学?" 曰:" 非也!我非地方官,而百姓见我必起立,我心不安,故借此遮目耳。" 素与江宁太守陈鹏年不相中,及陈获罪,乃密疏荐陈。人以此重之。其子雪芹,撰《红楼梦》一部,备记风月繁华之盛,明我斋读而羡之。
当时《红楼》中有某校书,尤艳,我斋题云:" 病容憔悴胜桃花,午汗潮回热转加。犹恐意中人看出,强言今日较差些。""威仪棣棣若山河,应把风流夺绮罗。不似小家拘束态,笑时偏少默时多。" 按舒坤批本《随园诗话》" 傅文忠公从子我斋。" 批云:" 明我斋义,自幼至老,充当侍卫,并未隐退,环溪别墅在西直门外,俗呼三贝子花园,即我斋之岳也。" 又" 大将军明公瑞之弟讳仁者"批云:" 明仁系明我斋之胞兄。" 可知明我斋明义,傅恒之侄,乾隆人也。所引明义诗,全貌另见。
林孝箕等《红楼诗借》悼红轩弔曹雪芹先生病虫余血此书函,感慨名场泪满衫。粉黛空传花史笔,文章只博稗官衔。
依人左计红莲幕,托名穷途白木錢. 世态炎凉都历遍,无聊楮墨写酸咸。
天僇生《中国三大家小说论赞》茫茫坤舆,上黔下黩;狞飙崩馗,妖眚蔽谷。天诞魁彦,以惠亚陆;夺帜而舞,顿豁眯目。谲谏主文,砭顽订惑;缀为赞辞,更世留瞩。昔在腐迂,传彼游侠;黆黆施公,厥绍往伐。维元之季,政以贿成;贤豪蔽时,甘污厥身;呜乎我公,古之伤心。宋郎才高,戴氏行速;武杨毕袂,摧狡维独;人式崆蜗,风高代北。双眼泪尽,九阍梦悬;古有同情,洛阳少年。沛国沦驭,官与盗同;峨峨相臣,青词蔽聪。维彼元美,身遌厥殃;书以告哀,目击心伤。刻偻回奸,摹绘淫媟,物无匿形,笔可代舌。緜历干禩,炯鉴永昭;吴穹靡私,罔有遁逃。珞珞雪芹,载一抱素;八斗奇才,千秋名著。维黛之慧,维宝之痴;天乎天乎,而至于斯。儿女情多,郎君笔媚;薛工春愁,林渍秋泪。兰露心抽,梨云梦碎;子建而还,罔可与俪。于古有作,伊维春秋;实惟三公,乃承厥旒。于何藏之,配以玉牒;于何哭之,洒以泪血。维山可崩,维水可竭;吾词与书,奕禩尟灭。按为此论赞者,非无所见,笔亦雅健。独于曹雪芹之书,只称赏于情多笔媚,殊令人失望。凡此庸俗之见,最所厌薄。而《红楼梦》之不易理解,于此亦可概见矣。类似者不更赘评。
沈慕韩《红楼百咏》曹雪芹活虎生龙笔一枝,僵蚕垂死只馀丝。墨花常自翻灵舌,絮语都臻绝妙辞。
放眼情天容我辈,空填恨海笑痴儿。香痕着处愁痕结,风雨潇潇系梦思。
佚名《爽秋楼歌句》《八声甘州》蓟门登眺凭弔雪芹尽长空万里见神州,关河莽微曛。指盘房叆蔼,巫闾渺没,寒木疏匀。去住归鸦万点,飐飐是山村。残石欺秋草,不表孤坟。
回首红蕖铺海,傍清溪老柳,桥迹都湮。认谁家前邸,碧瓦尚连云。奋笔椽,黄车阅世;枉尔曹,牛鬼谤遗文。高风起,散餘霞处,洒酒酬君。
雪芹既殁,遗书《石头记》百一十回,皆已具稿。传至八十回,已为当位者注目,后之三十回,遂不敢出。八十回书,则文人巨室,家置一编;好事者亦每传钞一部,置庙市中,昂值而售,风行天下。后并有刊刻者。
按《石头记》全稿实百一十回,此由脂本批语知之;庚辰本第二十一回回前总批有云:" 按此回之文固妙,然未见后卅回,犹不见此之妙。" 戚本作" ……后之三十回。" 即指八十回后之三十回(又曰" 后半部" 或" 后数十回" ,皆指此)。小说回数不取偶数取奇数,如《儒林外史》亦然,鲁迅先生早经指出。《石头记》之百十回,数偶而意奇,或小计偶而大计奇,亦其类也。
《石头记》全稿首尾皆具,亦由脂批曾引及" 末回" 而知之。所谓" 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 ,实指中间尚有小缺未定之处,如第六十四、六十七回,第七十五回缺中秋诗,第二十二回缺回末收尾之类,非谓尚有数十回全未撰竟也。至谓有《狱神庙》回等五六稿,为借阅者迷失,则为批者代作者托词以避文网之方法,亦非实事,盖此五六回写贾氏抄没、获罪、入狱等情,最触时忌,初犹欲于八十回后将此五六回抽去,仍谋续传馀者,故为此谲语以释疑,然即此亦不可能。《石头记》止传八十回,非细故也。
前引能静居记宋翔凤之言,已云和珅将《石头记》" 呈高庙" ,又唯我引某笔记(详下引),亦云" 高庙幸满人某家" ,发现《石头记》,某大惧,急删削以呈。是足证雪芹小说,曾为乾隆所注目,而八十回以后稿,遂无敢再传者。岂真" 迷失" 哉。《石头记》自始即在种种压迫与斗争中以图存,此乃吾国文学史、思想史、政治史上一大事件。
高鹗于辛亥作序,谓:" 予闻《红楼梦》脍炙人口者,几廿馀年。" 又于次年壬子作引言时称:" 是书前八十回,藏书家抄录传阅,几三十年矣。" 自壬子上推三十年,约当壬午癸未之际,正雪芹逝世之时。程伟元序云:" 好事者每传钞一部,置庙市中,昂其值得数十金,可谓不胫而走矣!" 此即乾隆五六十年时之情形也。批《随园诗话》之伍拉纳子" 舒四爷" 曾谓于乾隆五十五六年间见钞本《红楼梦》,可证。可知雪芹生时,相识借阅,知者已多,雪芹亡,则传钞陈售,一时风行矣。梁恭辰《劝戒四录》卷四所谓" 《红楼梦》一书,乾隆五十年以后,其书始传" 者,盖实指高、程百廿回本之刊行而言耳。
郝懿行《晒书堂笔录》卷三云:" 余以乾隆、嘉庆间入都,见人家案头必有一本《红楼梦》。" 可见其风行之盛,文人巨室,家置一编,可考者不少,已经发现、原书具在者,不复更赘,曾为前人笔之于书,或所记忆者,就所闻见,略列如下:一、倪鸿《桐阴清话》卷七引《樗散轩丛谈》所称" 苏大司寇" 本。
二、蒋瑞藻《小说考证》卷七引《续阅微草堂笔记》所称" 吴润生中承" 本。
三、舒坤批本《随园诗话》所称于" 乾隆五十五六年间" 所见钞本。
四、陶心如先生曾见雪芹小照立帧李葆恂题语中所称瑞匋斋稿本。
五、苕溪渔隐《痴人说梦》所引之" 旧钞本".六、" 蝶芗仙史评订" 《金玉缘》本内所屡见校引之" 旧钞本".七、《清稗类钞》所称光绪庚子书肆所获禁中陆润庠等数十人精钞楷字本。
八、解弢《小说话》内所叙《石头记》三册残钞本。
九、吴克岐《红楼梦正误》所云之残钞本。
十、李慈铭《越缦堂日记》所云朱莲坡所得钞本。
十一、董康《书舶庸谭》所云之钞本。
十二、吴则虞先生尝于书肆所见之景朴荪藏旧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