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第15/42页
阿息,这是他第一次在私底下这样叫她,心口微微一暖,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撞动,有一股喜悦浸入心田,就象踏在绵软的云层上面,舒适温暖,但人,怎么可以立于云彩之上呢。
姚鸿涛抖抖酸涩的手臂:“阿息可是我相亲对象你跟她没这层关系吧。”他刻意回过头去看阿息,她低垂着眼帘,假装没听到他说这句话,肩微微塌下,身影有些单薄,神情像一个沮丧的孩子,沮丧又不安。
纪远航蹙着眉长吁短叹,仿佛再无奈不过:“那好。”
狭窄的街道幽深如河,车子拐过车道,再也看不见了。
阿息拿出包包里的矿泉水默默喝着,街上很静总是要隔好久才会有车和他们朝着相同或相反地驶去,路灯快速地向后退去,阿息觉得凄凉,不管有没有人经过它们都得守在那里,驻停在原地,不得离开。
姚鸿涛忽然问:“你是不是喜欢表哥。”阿息尚含在口中的水全喷到了玻璃上,姚鸿涛避开飞过来的水珠嘿嘿直笑,“表哥那么出类拔萃,你不喜欢就怪了。我就随便问问你不用那么紧张,放心,我不会跟他说的。”
阿息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拿手背揩去嘴巴周边一圈的水渍,一下一下摇晃着瓶子,车内没有开灯,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她脸上出现的红晕,阿息故意岔开话题:“为什么纪……我是说纪董姓纪,你阿姨却姓黄?”
“哦,”姚鸿涛笑笑,“纪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子随父姓,女从母姓,阿姨其实很可怜,她原先有个女儿,很久以前出车祸死了,姨父因为别的女人离开了她,阿姨也没有再嫁,她心脏不好,生下小惠已经是冒险,她把表哥是当作自己儿子那般对待疼爱,舅舅出国后都是阿姨照顾着他。”阿息很认真地听,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话有点多了哈。”
“跟你们家那位怎么样了。”
“他忙我也忙,不过我们都会抽空见面,阿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相信你,这事儿离我最亲的都没人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姚鸿涛好奇地望一眼阿息,阿息尴尬地笑:“我也是瞎说,见你不否认我还吃了不小的惊,后来心里又想,咱俩不一定能成,错了,不是不一定,是肯定不能成,以后说不定都见不着面,知道这能咋地,我又不是长舌妇不会满街给你念去。想不到你还真有心|Qī|shu|ωang|,给我捡了个大便宜。”
姚鸿涛明显地一愣,而后哈哈大笑:“我真真着了你的道,我原本是想贿赂你给我保密来着,哈哈哈,”他稳稳地将车一停,“说话间就到了。”
阿息是在姚鸿涛走后发现钥匙不见的,里里外外翻了三四通,证实钥匙丢了她才给姚鸿涛打了电话询问,结果是没有,她这才想到会不会是在酒吧里拿纸巾时被带出包外的,包厢里又暗又吵,一枚钥匙掉了确实是不惹人注意的,就似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入浩瀚无边的海面,波澜不兴。
阿息不死心,又往隙墟里瞄几眼,里头乌漆抹黑,窗户一律被上了锁,她怕是没生意她们都睡了,踢了几脚,帘门噼里啪啦直响,平常客人这样敲门,没一分钟吴丽焘准把门打开。
风冷得刺骨,吹在脸上刀刮一样疼,仿佛连皮都剥落下来,双手冻得通红,她一个劲地呵着气,只是更冷,脚也冻得麻了,只知道一脚又一脚踹门上去,阿息的心里烦躁极了,有东西堵在胸口就为了等她发泄,她也弄不懂自己是为了叫人踢门发泄踢门还是为了踢门而踢门。
踢与不踢,都是一个问题。
结果踢来的是隔壁店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她披件单薄的红色风衣翘着兰花指打哈欠。阿息真怕她冻着,她的脖子和小腿全是裸着的,脚上笈的也是日式的木屐。她身上的红衣服穿了好些时日,开她妈这店的人似乎都挺迷信,认为一件衣服可能带来财运就经常穿那件,而其他自以为晦气的,会拿去送人或干脆丢掉。有次吴丽焘买了件新衣,是她喜欢的款式颜色,也衬她的气质皮肤和身材,可穿上那天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一气之下她放在煤气灶上烧了。
老板娘穿的红风衣大概是她的幸运服,但阿息实在是不喜欢红色,可以说是厌恶,所以她别过头去继续踢门,她怀疑吴丽焘会把她宰了过年,因为这扇破门的发电机前两天刚花两千块重新换过,用她妈的话讲,这种行为是可耻的,踩别人的脚趾头不痛。
红衣女人咧开嘴,上唇的口红吃了一半:“她们都出去玩儿了,要不你来我这边坐会儿?”
打电话是关机,老板娘说她们没走多久看样子是预备玩到天亮了,没辙,还得到酒吧去找找,寻着的机会渺茫,真不行也只能在外头睡一晚了。
见阿息爱搭不理老板娘讨了个没趣,索性关上了门。她们这条街地处偏僻,像这样的天是很少有人来的,只有春夏秋三季才会通宵达旦地开着门。除了两条街才是大马路,可这会要打一个的实在是不容易,何况她也不认识路,只大致记得店名。
街上静极了,连路灯都仿佛随人而睡,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天空都变得厚重起来,电话在手中嗡鸣,二点三寸的屏幕上显示着“纪远航来电是否接听”。阿息看到他的名字一怔,瞬间清楚了自己的症结在哪儿,她心里在意的不过是他那一句话,可怜那扇门了,白白挨了许多脚。
她只是把手机放到耳边纪远航说:“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第十一章
阿息倚在吧台上几乎快睡着了,穿着紫红马甲的服务生还在进行地毯式搜索,甚至从包厢找到洗手间,现在一伙人又猫着腰像甲虫似的在大厅里找,都是一无所获。酒吧客人早就散光,本来已经打烊,那群服务生被老板揪回来早就怨声载道,阿息没指望他们能好好找。她无奈地叹口气,纪远航啪地合上打火机:“我送你到宾馆。”
阿息使劲摇头:“我宁肯在地铁站待一晚,现在离天亮不过几个小时我干嘛浪费钱。”纪远航阴恻恻地看她,嘴里是鄙夷的啧啧声,阿息心虚,小声地加了一句,“我是说钱真的很难赚。”
阿息想到了唐玲,但她是孕妇,麻烦她似乎不太好,纪远航打电话到酒店,全市大大小小的酒店房间都爆满,连最小的宾馆都住满了人,原来是到了年关,海内外的领导赶来视察开会,偏偏都挤在今天了。
“纪董为什么你会来找我。”
纪远航奇怪地看她一眼嘭地关上车门:“不是你让鸿涛说找我的么,你帮过我那么多次,我稍微尽点儿绵力也是应该的。”
阿息一愣,她什么时候叫姚鸿涛那家伙找他了,纪远航竟然也会来,真是出乎她的意料,最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会收留自己过一晚。
公寓客厅里的灯亮着,纪远航皱了皱眉,以为来打扫的阿姨忘了关,只拉开一条门缝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捏着钥匙的两指出了汗,还在锁孔里的钥匙哧溜地掉在石砖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阿息磨磨蹭蹭到门口,看到含笑站在客厅里的傅靖琪,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好像有人投进一块石头,只能听见石头碰击壁沿的声音,却无论如何都着不了底,一颗心只能吊着,等着听那踏实的一声。
傅靖琪身后是落地窗,她的身影都倒映在里面,又好像深深地嵌了进去,光是看那倒影,阿息就觉得透不过气来,体力不支,她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美,每次一见到她阿息就觉得自卑,那是从未有过的,也无怪当年的纪远航迷她,或者一如既往。
“你终于回来啦。”傅靖琪权当没看到阮阿息只对着纪远航说话倒叫她尴尬地不知所措,她的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唇上抹了点朱红,是淡淡的颜色在灯光下透着红润的水泽,像极娇艳欲滴的夜玫瑰,在夜间温婉地绽放。
纪远航的视线越过她跳到餐桌上的碗碗碟碟,傅靖琪搓着手臂慢慢走到他面前:“我等了你很久肚子好饿就弄了点吃的,远航,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阿息想自己这钥匙丢的真不是时候,她干嘛掺到这里头来,她看着也不舒服,阿息干咳两下,脚步慢慢后挪:“那什么我还是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