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第21/42页


不,不是家,不过是个暂时的居所,从她来到这个城市开始,就跟着吴丽焘辗转,可能是城东,可能是城西,可能是叫不出名字的偏僻地。

她的家在哪儿,脑子浑浑一团,所有神经脉络都纠结在一起,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愿想。

雨下的太大,几乎没有客人进来,小姐们聚在麻将室里搓牌,玩的风生水起,麻将互相撞击的声音盖过了她踉跄的脚步。

阿息找到自己的房间,窗户没关严实,风夹着雨打湿了床铺,树影幢幢,街灯似乎坏了,忽明忽暗,然后啪地熄灭。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觉得浑身如同被拆散了一样,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心里好像装着特别沉重的东西,觉得呼吸不过来,眼泪顺着脸往下流,阿息扯过被子,一把盖在头上,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睡得沉沉,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了。

她做了很多梦,杂杂的,场景不断变化,就像电影的快镜头,唰地过去了,而所有梦纠缠在一起,拧成麻花状,陆地上突然有一个大浪打过来,她本能地伸出手呼救,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阿息从噩梦中惊醒,所有镜头重叠又分开,黑暗中交汇成看得见摸不着的颗粒带了绿悠悠的荧光。她好像看到床前坐着一个人影,面目模糊不清,身上带了浓浓的烟味,是乡下特种草烟,他的面前怯怯地站着扎麻花辫的小孩,两手藏在身后,撅着嘴巴在哭。

她去摸阮大同的手,结果发现两手空空,床前的人影消失不见。

阿息恢复了往日的自在日子,每天睡到日晒三竿,上网打游戏逛超市,吴丽焘不多问,由着她的性子来,阿息做事总有自己一套理论,说了也无济于事,她只当阿息吃不了苦或在公司受了委屈。

只是阿息的话少了,眼神恍惚,好几次她上楼去催她吃饭,都看到她呆伫在窗前发愣,吴丽焘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也只能装聋作哑。

她跟方伟泽分开那事吴丽焘隔了很久才知道,阿息在同学生日上酗酒过多,引发肠胃旧疾,宿舍里的同学没主意给她挂了电话,她匆忙赶去,衣裳都来不及换。阿息消瘦地不成人样,下巴变得又小又尖,眼睛深深地凹了进去,苏醒时也象现在这会,目光涣散,无精打采。后来时间过去,渐渐好转,适逢有人介绍,她便让阿息和别人见见面,也算忘记方伟泽的一种方式。世界上的男人虽然差不多一个德行,多接触几个还是能长点见识。

吴丽焘默默地下楼,胸口有一个凉凉的东西硌得她生疼,她盯着脖子上褪了色的挂坠,悄悄抹了下眼角。

唐玲孩子弥月前一天,远在海外的白施然和外省的葛黎、李丽萍特地请假回来,陆衡生的房地产帐目年前才出了问题,唐玲不想铺张浪费弄得招摇,人尽皆知,都是自己人,在家简单摆了桌宴席,自然少不了阿息,她虽化了妆遮掩略微消沉的脸色,眼尖的白施然还是窥出了端倪。

火锅热气升腾,透明的雾气挡着彼此的脸,白施然冲阿息咬耳朵:“受打击了?”

阿息强颜欢笑:“我看上去很不好吗?”

葛黎翻白眼:“岂止是不好,简直糟透了,你看你那脸,抹得跟出来卖似的,认识你阮阿息又不是一天两天,甭跟我们藏着塞着。”

“大嘴就你话多。”唐玲往她碗里夹筷牛肉,“看还不堵住你的嘴。”

李丽萍嚷嚷:“就是就是。”

白施然气急败坏:“丽萍你只会说俩字,鸟人啊。”

唐玲笑:“得了得了,宝宝还在睡呢,可别给我吵醒,又够烦的了。少安可是怀上了啊,接着就该张罗你们三个了。”

阿息正奋力吃鱼丸,最后一句让她烫到了舌头,她吐着舌头扇气,直呼烫。

唐玲不笨,立马说到了其他事情上。

其实感情一直是大家最忌讳的话题,又忍不住避而不谈,这大概是所有女人的弊病。白施然是个大美女,交往过的男人不下十个,却没有一个修成正果,葛黎属于假小子那型,跟她来电的男人不多,等到真正来电了又是她看不上人家,李丽萍则是对男人不感兴趣,对她来说事业第一,等到迫不得已再随便找一个了事。自己呢,阿息塞进虾球细细地嚼,容易动心于是没有好下场。想想又愤愤然,她不过动了两次心而已。

阿息想的出神,听不到她们都在说些什么,等到回过神来,席间一阵安静,眼睛不约而同地望着门口。阿息正好背着大门,一回头,整个人彻底僵在了那里,血液迅速由全身往心脏回流,手指一冷,筷子差点掉到地上。

第十五章

花园里花草露了头,叶绽新碧如绿蝶,细碎的阳光如点点金粉撒在上面,泛着柔弱的光芒,方伟泽站在门口,颀长玉立,笑容依旧温暖如日,毫不吝啬地绽放在阿息面前,洁白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像是刚从水墨画中走出的男子,把屋外的风景都给比了下去。

李丽萍的目光不时在方伟泽和阿息身上漂移,葛黎不屑地扬起了嘴,只有白施然看不出表情。

方伟泽身边的陆衡生笑了:“上次的生意亏了遇上方总监,今天街上刚巧碰到就把他请家里来了。”他招呼着方伟泽进门,边脱衣服边对阿姨打招呼,“华姨,再添两副碗筷。”

阿息揩去嘴边的油渍抱歉地对唐玲笑笑:“现在想起来我还有事没办,得先走了。”

一行人心照不宣不噤声,单单陆衡生蒙在鼓里:“再忙也得吃饭吧,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你真感谢我就好好照顾唐玲吧,”阿息笑,“我真有事,走了啊。”

她佯装镇定地出了宅子,高跟鞋铿锵敲击着银灰色的路面,呼吸到新鲜空气身心都散了下来,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阿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站台下驶来一辆车,车身贴着大幅珠宝广告,幸福的新娘娇羞地埋着头。她好像看到了救命绳索,不管车开到哪里,一头钻了进去。

车里人不多,司机不耐烦地鸣着喇叭,阿息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扭头看窗外的风景,刻意忽略尾随她上车的人影停在她身边,骨节清瘦的右手垂在身体一侧。

阿息烦闷极了,心里渐渐慌乱,回忆像是盘根错节的藤蔓荆棘缠绕住心房,包得她密不透风。

她微微眯起眼,看窗外快速掠过的梧桐树,阳光从树叶间淡淡地洒在她脸上,金黄斑驳,阿息想起她和方伟泽曾慢慢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声音簌簌,那时候刚刚下过一场雪,风掠过的时候,吹落树上的薄雪,零星点点跌进她的脖子,阿息微微扬起脸,美好晶亮如同阳光下的露珠,微笑羞涩而美好,阿泽一双手硬净修长如玉,轻轻拂去她头顶的积雪,细长的手指和宽厚的掌心,把她整个手慢慢攥紧,偶尔低下头对她微笑,目光好似一口泉,漂亮的鼻尖闪耀着柔和的光彩,他的影子顺着阳光斜斜地倾倒,安静地停靠在她的肩头,那一刻的她,曾是多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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