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男女》第33/128页


片朝圣的金牧常”“金牧场?朝圣的金牧场?”我在想,这是否就是他母亲的美丽的不
幸?如果是这样,那金牧场无疑就是他母亲的爱情。
“母亲回国后第二年生下我,”史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关于我的出生一直是个
秘密。”
秘密?我在想,莫非是因为他的父亲?
“他是一个酒鬼。”史野明白我在想什么。
“你的父亲?”
史野叩了叩烟斗里的烟灰,他的嘴角绽出一丝冷酷的笑纹:“我只知道我从没叫过
他一声爸爸。”
他告诉我这个酒鬼父亲是当时的村委会会长,大字不识一个,但生性暴烈、强悍。
“母亲是被镇压的大地主的千金小姐,和他是两个阶级的人,对他没有划清界限娶母亲
为妻,区政府取消了他的村委会会长职务。他开始酗酒,动辄对母亲拳打脚踢,母亲忍
了,不久,我出生了,在他们婚后半年。他经常在半夜里折磨母亲,将母亲往死里打,
他天天将自己灌得烂醉,变卖了家里一切可以变卖的东酉,并借着酒疯找岔打我。那时,
我还小,母亲下地干活,他便打着我满村转,边追边打边叫骂:‘杂种,我宰了你!’
我还不懂事,我问母亲杂种是什么意思?母亲把我紧紧拥在怀里,抚摸着我身上的伤痕,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流泪,当我问起他究竟是不是我父亲时,母亲盯着我看了半天,
我记得她只问了我一句,‘你希望他是你父亲吗?’,我那时才六岁,我清楚地记得我
当时攥紧小拳头大声喊,‘不!不!他不是!他不配!’母亲含着泪笑了:‘是的,他
不是!他不配!’“在我十岁那年,他死了,死于夏季的一个夜晚,母亲在田里收割稻
子,我在家里煮好稀饭正要出门为母亲送饭,家里的小黄狗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汪汪叫着,
并咬着我的裤管直往外拉,我预感到出事了,这小黄狗是那酒鬼的宠物,我跟着小黄狗
来到村头的一个大水库。月光下,我看到他倒在水库旁,身边吐着一堆秽物,显然是喝
醉了,我闻到一股作呕的酒腥味,我感到恶心,转身正欲离开,突然听到他在叫唤,
‘水,水’边叫边爬向水库的坝头,我看到他爬到坝头,探头向着一米多深的水库喝
水,没够着,便用手去捞,可捞了几次,什么也没喝着,我站在一边看着,我手上就提
着给母亲送饭的碗,但眼前这个人是我恨透的人,他伤透了我的心,对他,我只有恨,
只有厌恶,我丝毫没挪动脚步去帮他一把,相反,我对他唾了一口唾液转身离开,整个
村里的男人这会儿都在地里忙着收割,只有他不顾家终日醉在酒里,渴死他活该!
“就在我转身离开几步,只听到‘扑通’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小黄狗的狂叫,我心
里一咯噔,转身走回头,我发现他坠人水库中,他不会游泳,一个劲地挣扎,水库的边
沿并不深,我来这里游过泳,不过是一米的深度,但他喝得太多了,根本站不起来,越
挣扎越往深水区滑去,我本能地丢下手中的饭罐,快步走向坝头,他发现了我,月光下,
我看到他在朝我招着手,正是这一招手,使我停下了往下跳的脚步,那一瞬间,我的大
脑出现了一种断裂,一片莫名的空白,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对当时的大脑出现的断裂
做出解释,我目睹着他长时间的挣扎和沉没,任小黄狗怎样扯着我的裤管,乞求我去救
它的主人,可我就是没有挪动脚步做出任何反应,月光下,我们相距不过五米,我清楚
地看到他眼里的乞求和绝望,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水库,只记得把饭送到稻
田后,母亲发现了我的裤管撕裂了一角,那是小黄狗目睹主人下沉时扯着我裤管求我救
他时撕裂的。我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就是没对母亲说出这一幕,直到第二天人们发现
了他的尸体,我仍对母亲执守这一秘密。”
这个秘密一直到史野十二岁那年,在母亲弥留之际,他才对她说了出来,母亲并没
有流露出吃惊。原来,母亲早就察觉出来了,只是当时她没有点破而已,尽管她在这事
上没有原谅他,“其实,他是一个不错的人。”母亲临终之前告诉了史野他出生的秘密。
原来,母亲在留法期间与一位来自日本的留学生相爱了,这位日本留学生是个混血儿,
母亲是个意大利人,父亲是日本商界大亨,而当时,正是日本侵华的时候,他们爱得热
烈也爱得痛苦。不久,母亲回国,因为外祖父病重,她本来打算陪外祖父几个月,等病
情好转再返法国修完学业,可没想到这一回国便永远出不去了,父亲在她回来的第二个
月被镇压,她一下从一位千金小姐沦为被管制阶级对象,就在这时,母亲发现自己怀孕
了,为了爱,为了爱的结晶,她放弃了自杀的念头。这是一个可怕的时期,父亲死后,
病弱的外祖母选择了自杀,为了生存,母亲必须找到活下去的条件,她首先得为腹中的
孩子找一个父亲,这在当时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尽管母亲年轻貌美,但谁也没有勇
气和胆量去和一个被镇压地主的女儿结婚。就在母亲几近绝望时,身为农会会长的他出
现在母亲的身边,他是来清点外祖父家的财产的,那时他二十出头,他虽然没文化,但
曾在八路军给一位团长当过二年通讯员,在外面打过仗,后来又在城里当过二年情报联
络员,接触过不少城里的女青年,在此,一见母亲,他便被母亲的美貌吸引住了,鬼使
神差,他竟提出要娶母亲为妻,母亲答应了,但没对他说出怀孕之事,婚后,他发现了,
他对区政府撤消他的会长职务并没有感到太多的遗憾,唯独不能承受母亲怀有他人之子
这件事。他变了,整个儿地变了,母亲恨他,但内心一直对他负有一份内疚,虽然他们
结合并没有爱,至少母亲从来没爱过他,但母亲对他始终是宽容的,因为他本质上是个
好人,“这些年来,委屈了他也委屈了你。”这是母亲临终对史野说的最后一句话,关
于史野的亲生父亲,母亲只留下唯一能代表他的一条挂坠项链,这条项链是他送给母亲
的爱情信物,挂坠里镶的是父亲家族的族徽和父亲名字的日文缩写字母,母亲至死仍爱
着日本的父亲,她希望有一天中日恢复友好关系,那样,凭着这条项链,便有可能和父
亲团圆,母亲至死相信,这一天终归会到来。
母亲死前,把史野托付给她生前最好的女友,这位女友是村里的一位民办教师,她
的丈夫是一名乡村医生,俩人生有一个比史野大两岁的女儿,叫苏晓兰,他们把史野当
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
“在我二十岁的那年,两位和善的老人为我和他们的独生女儿苏晓兰完了婚。”文
野告诉我,四口人家的小日子过得相当温馨,“可以说,那几年的生活是我一生中最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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