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全集.net》第19/165页


  烟凝很识相的不再言语。
  殷谨繁瞟了眼天色,懒懒一摆手,“不去了,反正也迟了。钟尽德,你去替朕遣了那帮臣子,叫他们各自回府睡觉去吧。”又道:“烟凝,你陪朕走一趟……去,瞧瞧宫中那些琵琶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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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匆匆打点完毕,殷谨繁连早膳都为曾用便往乐伎所居的凝彩苑方向去了。萧墙后却有一双眼睛固执的望着轿辇消失在重重翠林的尽头。
  “有什么好看的,假以时日,你便可日日夜夜伴于他的身侧。”太妃缓步而来,语调平静。
  绾绡闻言转身,向太妃盈盈一福身,“谢太妃昨夜谋划。”月白宫装换下了胭脂红裙,洗去了眉心的三瓣梅,又用银钗绾了个寻常倾髻,那股子凛然的冷艳被硬生生敛去,脸上新画的红疹更是毁了这张姣好的面容,全然不似昨夜的风华绝代。
  “这只是个开头,日后还需要靠你自己。”太妃用青纱裹好她的脸,“这样的初见,方可让人铭于心中。你且好生静待着,他不会忘了你的,孩子。”她亲昵的替绾绡将鬓边一缕长发别到耳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可知在宫中获宠最重要的是什么?”
  绾绡一愣,旋即道:“才貌俱佳。”
  太妃摇头,“非也。若容貌倾城如今日之柒染,也不过是一时之宠,待到红颜老去,便是一切成空。若是才华横溢却不得圣心,终不过是空有才气儿独寂一世。依哀家所看,最重要的,是合乎心意。”
  “合乎心意……”绾绡喃喃。
  太妃携了她的手,一路走向明悠宫内堂,“往简单里说,就是他喜欢怎样的女子,你就是怎样的女子,他爱什么,你便也爱什么,凡事但求贴心知己……其次是美貌,再次是才德品行。”明悠宫昏暗沉沉,光影不定。太妃的声音像是从心底响起般低沉而清晰,带着摄魂的蛊惑,让人似乎能看到前路的锦绣霞光。
  “还请太妃指点。”绾绡垂首道。
  太妃的神情在暗处模糊不清,只听她笑道:“你的相貌已是拔尖儿,况且这一副皮囊乃是父母所赐,无力更改,除了教你些穿衣梳妆的技巧外,哀家也做不到什么了。至于才……顺贵人可曾读过什么书,可精于琴棋书画?不必自谦,也勿用自夸,据实答来。”
  绾绡仔细回忆了一番,道:“幼时养于南萧深宫,姨母不过授予绾绡琵琶之艺又教了几个字罢了。谈不上博学,但正常书写认读已然无碍。下棋对弈之道也略通一二,用于在南萧与姨母闲来打发时光。因姨母南萧德妃楚氏为太史令之女,故而绾绡也读过几本史书。除此之外,再没了。至于书画……恕绾绡无能。”
  “嗯。”太妃点头,倒没说别的。用匙箸拨着香炉里的残灰,良久后放道:“书画二艺为皇上所喜,你可不精,但不可不学。”
  “绾绡必会悉心受教。”
  “哀家也自当好生教你。”錾花珐琅香炉里,香烟渺渺,若有若无,太妃深吸一口,笑意飘忽,“只那最重要的一点,还需你自己揣摩体会,明白吗?”
  绾绡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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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泛夜之歌

  太妃果真不曾食言,余下的一个月里绾绡便以侍疾为由长日待在明悠宫里听太妃传教。太妃晓诗书,精琴棋,擅丹青,其博学让绾绡惊叹不已,更是对此等才女罔困深宫生出了种叹惋之情。
  所谓书画绾绡一窍不通,太妃也并不细教,而重点还是放在了诗词歌赋与琵琶音律上。太妃虽不会琵琶却极通音律,又擅箫艺,常于翠竹林里吹萧一曲命绾绡即兴以琵琶相和,“哀家常用之旋律,你需谨记。”太妃曾这样嘱咐过她,却未多做解释,绾绡也不多问。如此反复练习,直至箫起,琵琶声便能立时相随附和,时高时低,幽怨缠绵,细密妥帖,配合的天衣无缝。
  而太妃也时常与她谈起皇上为人,为的是让她日后能更好拿捏皇上心意。太妃叙述时的语调总是低沉且缓慢,吸引人不由自主的想听下去。深宫中不受宠的孩童,获封太子隐忍温和的少年,如今肆意妄为的天子 ……在太妃的娓娓而谈下,那日偷偷瞥见的背影愈发清晰。明明与他不过两面之缘,却如此熟悉他的过往及喜好,这真是有意思。
  她不再涉足宫闱斗争,专心在明悠宫的寂静中积蓄实力。偶尔将目光投向西苑以外,这才发现自己的离开究竟是有多么的微不足道。
  谢绾绡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贵人,吸引了合宫视线的是昭仪柒染。这个自入宫开始便光芒夺目的女子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后宫妃嫔们的怨恨对象,施在她身上的明道暗枪数不胜数。无论是端庄高傲的贵妃,恬静沉稳的淑妃,还是那个急躁无谋的沈修容,三千佳丽,没有不想除之而后快的。一时间宫中暗流汹涌不断,平静之下纷乱不堪,宠妃与权妃,互为剑拔弩张,将后宫这一趟浑水搅得更为浑浊。
  对此,绾绡只是静静品茗,听太妃与他分析评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柒昭仪一直有着绝佳的处事应变态度。然而兵行百招终有险,近七月末的时候,绾绡听闻这位极其善舞的美人儿在倩幽台摔断了腿。
  不时又听闻,此番摔得并不重,不消十天半月便可自由行走,再舞也是无碍的——想必这消息让很多人都很是失望。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十天半月走不了路,也就意味着十天半月侍不了寝。于是合宫妃嫔翘首以待。最后,皇上蒙着眼睛随手就翻了端颜宫晗美人的牌子——想必这消息让沈修容等人更是失望。
  不过绾绡隔天后又听闻这晗美人得了圣宠很是欢喜,毕竟,柒昭仪专宠了如此之久,所以难免欢喜的有些过头了。次日见柒昭仪时说话稍稍有些不大恭敬——据当时随侍的宫人说,晗美人当真只是稍稍有些不敬,柒昭仪便借题发挥,将一腔怨念都发到了这小小美人身上。那日晗美人是被抬着回宫的,在挨了十下板子后,吓得神情恍惚,话都不会说了。
  皇上倒没说什么,只是日后几日接连翻的都是诸如姁妃、淑妃之类的牌子。绾绡估摸着,是因为姁妃、淑妃位分比柒昭仪高的缘故。
  事后与太妃说起此事,那位睿智的妇人只是对这场闹剧报之以一笑,问:“你以为如何?”
  绾绡思忖片刻,道:“柒染容貌绝世,此乃优势,然其性妒,此乃劣势。她本不蠢,之所以如此,全因太在乎。”她轻哂,低叹一声,“她曾误以为我有意勾引皇上而去妙心阁大闹了一番。她若是再沉稳些,再有心计些,应当是不动声色置我于死地。”
  “说得很好,一切只因太在乎。所以——切记莫动心,动心则乱,心乱则败。”
  绾绡心下一凛,忙答:“是。”
  柒昭仪在处置了晗美人后,仍旧不解气,更觉着自己跌倒之事有蹊跷,于是下令彻查,几天后便有了结果——作俑者为成康宫宋顺仪。
  获知此事后,皇帝震怒,将其打入了冷宫。
  冷宫地僻荒芜,位于西苑最西。那日绾绡和兰碧站在明悠宫门口,看着侍卫将披头散发,狼狈万分的女子扯拽着一路向西。绾绡脸上撑着与兰碧同样的默然,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久不能平。
  听兰碧说,这宋顺仪是早夭了的皇次女之生母,昔年也曾以舞得幸。素日里是个谨小慎微之人,其女夭折后更是抑郁消沉,不问世事,长日以泪洗面。此番有这般大胆举动,许是因为被同样善舞的柒昭仪触到了心头伤疤。
  “既然她素来胆小,又怎会突然放肆。况且她在宫中孤苦无依……兰碧姑姑,您也相信是她所为吗?”绾绡冷笑着反问。
  宋顺仪纵使抵死挣扎还是被渐行拖远,只余凄厉的呼号在风中飘散,“不是我——不是我——皇上、皇上,求您看在公主的份上……”那样无助的哭喊听着让人揪心,可惜不能改变她的命运。
  兰碧姑姑闻言一笑,“顺贵人这是什么话,宫中无头冤案多了去,奴婢怎知谁是清白,谁是有罪呢?此处风大,奴婢陪贵人回去吧。”
  风中衣袂翩翩,绾绡侧耳,终于没能再听到宋顺仪的声音。她转身,同兰碧一道折回明悠宫,“是啊,宫中无头冤案何其多……”也许是林贵妃,也许是柳淑妃,也许是后宫中任何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但这都与她无关,她能做的,是不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宋顺仪。
  宋顺仪被发落后,起了一定的震慑,宫中似乎暂时消停了会,但那也只是似乎罢了表面合顺,暗地里一切如旧。如此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到了八月中旬。
  八月十五中秋宴,合宫同庆。在太妃的提议下,中秋家宴摆在了明悠宫。
  太妃虽一贯崇尚简朴,但这一次还是极尽隆重,上至林贵妃,下至蒋更衣,宫中妃嫔悉数前来。平日里冷清的西苑乍然间热闹了不少。
  绾绡藏在檀木云纹纨美人屏风后,默然看着眼前的觥筹交错,莺歌燕舞。
  所到者大多是绾绡所熟知的,但也有几位平日历深居简出甚少与人来往的妃嫔也在席间。兰碧与她共站在屏风后,为她一一道来。
  “那一位是……”绾绡指了指坐席靠后的一名女子。
  “钟怜宫容婉仪。”
  那女子服色平常,品阶不高。举止言谈间却有一股子如林贵妃一般的得体气度,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小姐。但若是名门出身生的又标志,不该只是婉仪。
  “她原是淑仪,后因其父容御史得罪木丞相而遭贬黜,她亦被牵连,由淑仪之尊将为从五品婉仪。”兰碧淡淡解释道。
  绾绡应了一声,也就为对这罪臣之女做太多理会了。目光飘忽,又落在了另一女子身上。由坐席来看,这大约也是一位品级不高的女子,但打扮十分耀眼。明明是素雅的眉目,若是效仿容婉仪或许倒有几分恬静之美,可她却是身着杨妃色海棠上裳,浅碧洋皱散花下裙似是新裁,束着几根五色宫绦。端正梳着双刀髻,珠玉长钗映着闪耀的烛光,灼灼刺目。
  穿的倒是喜庆,很合中秋佳节氛围。绾绡咂了咂嘴,却见那盛装女子一双眼睛不住向前望,可又并未看着皇上,这让她不免有几分生疑。
  “那是廖良人。”兰碧解释道。
  绾绡顿时了然,顺着廖良人的视线望去,果然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她到险些忘了,廖良人才是敏元公主生母,而今夜,恰巧也是敏元公主满十月,无怪她要穿的这般喜庆。
  宫中规矩,嫔位以下妃嫔不得抚育皇嗣,况且敏元公主乃皇长女,现下宫中唯一的孩子,深受圣宠,据说出世才不过三天便由皇上钦定了封号并赐名为茵。如此尊贵的孩子自然不是廖良人有福能养育的——尽管她二人确是骨肉相连。
  怀抱着公主正与许昭媛说笑的淑妃蓦地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眼风略略一扫,廖良人慌忙低下头去,佯装观赏瓷碗上的木樨福寿纹。
  绾绡暗叹一声,目光越过廖良人总算看到了落荫。她打扮得倒是中规中矩——呃,中规中矩的有些过了。一袭墨绿如意宫装样式简单朴素,琉璃簪挽着一丝不苟的倭堕髻。兴意阑珊的用檀木嵌银箸拨着玉盘中的枣泥卷,神情郁郁。
  也是难为她了,她本就极厌这样的场合,而绾绡今夜又假托身子不爽未与她同来,独留她一人在此寂寥饮酒——若是她知绾绡其实也在场,并躲在了屏风后,不知会做何感想。
  绾绡心念一动,又将视线落回了那清秀的少年身上,唇角微微一弯。
  殷谨繁一身石青蟠龙刻丝常服,以紫金冠束着长发,与那日玉霜亭中并无二样,怎么看都不像他那威严的父皇。此时正与几个嫔妃推杯递盏划拳行令。倒真不枉负了市井野闻间对他的八字评价——言行不端,处事荒诞。绾绡不由的为御书房那堆积压已久的奏折无奈一声叹。大息摊上这样的皇帝,对她谢氏一族来讲,也不知是喜是悲。
  柒昭仪自然是陪同在侧。她原就伤得并不十分重,这十天半月来早好了大半。此时正慵懒的倚在殷谨繁身上,豪迈的举起金樽,仰头一气喝干。
  “好!”殷谨繁击掌,“倒底是阿染,干脆直爽。”语毕还不忘搡了一把左侧的女子,“贵妃怀着身孕倒也罢了,怎茗黛你也不如阿染了。朕记得你酒量可是不差的。”
  淑妃掩面一笑,“臣妾抱着公主呢,若不留神喝多了,失手摔着公主了,皇上可不心疼。”
  一提到敏元,殷谨繁顿生一念,笑道:“不知可否用木箸沾些酒水与她吃呢?”
  淑妃闻言忙伸手格开殷谨繁,抱着敏元公主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使不得,使不得。敏元可才满十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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