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悔》第3/89页


三堂会审的地点,选在了那个藏室的院落。我自坚决不同意进那扇门,即便我初入江湖没太多江湖经验也是明白一个道理:进了室内等同于瓮中鳖,到时假如一言不合我欲翻脸走人也不可能。
不管江浔是否明了我这暗藏的心思,是他提议就在这院内会审的。于是片刻之后,四具尸体被抬了出来平放在地,又有人搬了几张椅子出来,没指望会给我安排座位,但气人的是那凌庄主对着我身旁的江浔作邀请:“江少侠请。”
江浔并没动,只是侧眸看了我一眼,松开了一直桎梏着我手臂的掌,嘴里道:“晚辈资历尚浅,就不落座了。”说完朝旁边走了开去。
凌庄主也不勉强,这时一干位置都已有武林前辈坐下,就剩了上首的两张主位。其中一张自然是留给凌庄主的,另外一张......刚念转间,一道白影从眼前掠过。我立即投去注意,在对方婉转身时,终于看清其模样,却是让我不由皱眉。
光看白衣背影,似有一股纯然仙气,可是面容,确实精致俊美,远远望去,像是一整块的和嗔白玉。细笔写意,流泽无暇。可是皮肤怎生如此白?加上他穿着白袍,在火光下映衬得那脸色很不好,给人种弱不经风感。走路也似轻飘飘的,一点都没侠气啊。
察觉到我视线,他向这处淡淡瞥过来,那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看待一只小猫小狗似的。等我懊恼回转神时,他已经落座在凌庄主最近的下首位置,而一干人全都目视着我,其中眼神多有鄙夷和不屑。
之后会审开始,由凌庄主朝我提问,我都据实回答。心中想得很天真,觉得只要将来龙去脉和细节都表述清楚了,就能将这误会解开,后来还有人送上来一把锁,凌庄主客气询问可有解锁窍门。我将那锁瞧了一眼,就立刻判断出那是一把乌金锁,内层分作两层机关,需要一定的机刮术和精准的力度能打开。既然娘是神偷,基本上天下就没有锁能难得了她,除了当年爹用来困她的同心锁。
我并没心防,当着众人的面在几分钟之内就将那把乌金锁给打开了。只听大伙唏嘘惊叹,不免觉脸上有光,可就在我心神松懈时,突的那凌庄主拍案而起怒斥:“大胆女贼,还敢狡辩称自己不是凶手!可知这锁来自哪?”


6.两个问题(1)

心头掠过,我下意识地朝藏室门看去,空的!又仔细回想昨夜,好像记得那门上悬挂了一把锁的,想也是,既然藏了上古名剑“流觞”名气这么大的宝剑,不可能连个像样的锁都不帮其配备的。可这......分明是那凌庄主给我下的套,早知就不用当众炫耀,称解不开得了。
果然凌庄主一脸正气地扬声而指出锁是昨夜挂在藏室门上的,引得众人原本还有些犹疑的目光立即变得坚定,看我时愤怒与怨毒各有千秋。凌庄主一声喝令,又有人上前要来抓人,我见已是辩无可辩,暗提了气打算使轻功逃离。
就在这时,那好听的细流声再次平缓划开:“庄主且慢,容贤侄再多问两个问题,可否?”
不知人群中是谁无理地骂出了我的心声:“你是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凌庄主怒喝:“放肆!宋贤侄是......”他的语声被白影的起身而截断,我看到白拢袖里伸出一只细白的手,轻搭在凌庄主的手臂上。
寡淡的眸子看向众人,像微敛的古井潭水。无喜色,无怒色,无不端持,无不和容。
光这气度,就让我微张了嘴,全然忘记刚才欲逃之大吉之念。
清淡如流的嗓音旋开于众人耳旁:“在下宋钰,家父宋逸。不巧正是失窃的‘流觞’剑的主人,不知可否容在下言上两句?”
没有人开口,静得连谁呼吸重了都能听清。包括我,也是惊怔在原地。宋逸?是二十年前与爹齐名的天下第一剑客的那个宋逸吗?我再度将这白衣男子,哦不,瞧那面润样,与我应是年龄相当的少年郎才是,他是宋逸的儿子?
若论这相貌,听闻那宋逸可是武林第一美男子,撇去那苍白的病态,倒是有那么几分意思在。若问我为何对那宋逸如此熟悉,原因不外乎我娘和这宋逸有过那么一段情,但被爹横刀夺爱抢走了神偷美人。这故事是娘背着爹偷偷告诉我的。
再看这人顿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感,没想到一下青灵山,就碰上了“故人”之后。
只见宋钰向我走来,在隔了两米之外时停步,眸光墨色流蓝看我,轻道:“金姑娘,在下想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从屋门到藏剑处需要多少步?”
我答非所问:“你怎么知道我姓金?”整个过程中,除去之前与江浔打斗时提及娘的名字外,我并没特意表明身份啊。却见他微弯唇角了道:“神偷花影重二十年前与江湖第一刀客金错刀一同归隐,虽再无踪迹可循,但金姑娘与花前辈容貌极似,又在剑招之间融合了刀法与剑法,宋某就妄加揣测了,不知可对?”
此话听得我心中暗暗震惊,他居然能看出我所使的迷影剑法内还藏了爹的刀法。这是娘嫁于了爹后,慢慢琢磨出来的一套新的迷影剑术。
正自琢磨间宋钰又道:“姑娘可否先告知芳名。”
“金无悔。”我不知忸怩是何物,随口就答来了。但见他嘴角又漾起了笑,口中却道:“无悔姑娘先回答我刚才问题吧。”
我转眸朝那藏室门瞧了一眼,昨夜有目测过,大约是......“二十步之内吧。”估量目标距离是基本入门,有效的判断是保证目标任务可成功的关键要素。


7.两个问题(2)

宋钰又问:“第二个问题,姑娘剑术定然精湛无比,可知剑招之间最快变换需几秒?”
这个问题引起了我深思,脑中闪过招式,随后才肯定答:“三秒。”
但听他又追问:“那如果是使同一招呢?”我不由失笑:“怎么会有人一直使同一招呢?”没有这种打法的呀,剑招在于变幻无穷,让对方防不胜防,哪有说一直使一招的?岂不是很容易让对方破解。
宋钰浅笑,依旧要求我给答案:“无悔姑娘只需说出使同一招需几秒?”
“还是要三秒吧。”虽然是一样的招式,但剑招的速度不在于变,而是熟练程度和手的灵活。据娘亲提及当年宋逸时,说他剑术之快在于秒瞬之间,自问还没到那程度。
宋钰微点了下头,侧眸看去,“江少侠,不知你刺穿一个人的咽喉需要几秒?”
我听着讶异,怎生突然转移的询问对象,还是问这么一个问题?本隐在暗处的江浔提剑走了出来,二话没说朝旁边的树刺去,可谓快狠准!一剑就将那树给刺穿了去。转而听到江浔沉声而道:“两秒。”
呃,好小子,为了比过我硬是少说了一秒。不过好像他的速度确实很快。
这时宋钰唇角微扬,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朝我这处瞥了一眼。然后转身而行,走至座位前时并没坐下,而是对凌庄主道:“庄主,晚辈问完了,金无悔不是凶手。”
庄主大吃一惊:“贤侄这结论从何而来?”
我也觉惊讶,怎么就突然肯定我不是凶手了?此时宋钰背朝我,也看不见他神态,只听那清流般的嗓音缓缓而道:“我刚向无悔姑娘提了两个问题,第一个从屋门到藏剑处是多少步?她回答二十步。庄主,别人可能不知,您一定知晓流觞剑是放于何处的,您觉得从屋门走到那处需几步?”
凌庄主的神色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而答:“三十步。”
场上一片哗然,立即有人窃窃私语,我耳朵尖听得分明:都是在说我肯定吹牛了,连凌庄主都要走三十步的距离,我居然敢妄称只需二十步。听得我一肚子火憋那。
宋钰环转身来,浅淡的眸光扫了众人一圈,无形的气场缓慢弥散在四周,私语声逐渐停了下来。这时他才轻抿嘴角开口:“庄主的三十步与无悔姑娘的二十步,其实是两个概念。以正常的步数,二十步是门庭处到室内正中那张桌案的距离。还请江少侠帮忙验证。”
江浔再次被点名出列,他快速越过我走至门庭,微微一顿后就迈步而入。数秒后,听到他在屋内扬声而道:“十九步。”我那蠢蠢欲动的火气啊,又往上蹿高了些,这丫是不是凡事都要压我一层?偏要少我那一步。
只听宋钰又道:“那请江少侠回到门边重新走,看看最短距离走至左侧最里的墙角需几步?”我不禁朝前迈近,想要看清室内情形。但因被护卫拦堵,只能看到江浔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逝,转而十几秒后听到他再次扬声:“三十二步。”
咦?为何与凌庄主的步数相近呢?
宋钰道:“江少侠可出来了,多谢相助。”江浔只微一点头就隐没在人群里。随后宋钰面朝凌庄主,语带深意问:“庄主您觉得呢?”凌庄主沉吟了下,目光锐利射来,嘴里道:“即便如此,也不能断定她不是凶手吧,有可能是伪装。”
到这里我是听得一头雾水,我到底伪装什么了?


8.可惜什么

宋钰也看了过来,他的目光较之凌庄主温和多了,且还带了淡淡笑意,他说:“确实,这第一个疑问可能是伪装。其实真正关键在于第二个疑问。你们来看这地下四人,三名护卫是山庄里一等一的好手,李长老更是武功奇高,这四人中假如只要有一人高喊有盗贼,想必在座的都必然能听到闻声赶来,这是其一;事后我有询问过江少侠,他是在附近闻到血腥味赶过来的,恰遇无悔姑娘而将之当成了凶手。何故我要问姑娘使同一招剑需要几秒,因为李长老与三名护卫的死因都是一剑穿喉,剑入三寸,刚好刺穿后颈皮层,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人在咽喉被刺穿后,无法再发音,而以他们四人的流血情况可作判断死亡时间相同,且不曾被移动过尸体。”
讲到这处,宋钰停顿了下来,眸光再度转向我,似笑非笑地道:“不是宋某小瞧姑娘,要在秒瞬之间将四位高手的咽喉刺穿,姑娘的剑术可能还达不到。”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为的就是指我武艺不精,还没到那火候......我也不去接他那诡异莫辩的眼神,低头去看地上四具尸体的脖颈,不是他说还真不知道这几人的死因。昨夜只看到四人浑身浴血,地上也满是血迹,然后都气息全无,心头已经乱了,哪里去看分明他们伤在何处。借着火光仔细看后,果然发现四人脖颈上都有一道两厘米左右的刃口。
耳边又传来宋钰的扬声而询:“敢问在场各位武林前辈和高手,谁人剑术能在秒瞬之间使同一招将四人一起诛杀?”鸦雀无声,谁都不敢接这个口,最终还是凌庄主发话:“此言确实有理。昨夜尸检之后其实老夫也心头疑问,得蒙武林推崇,老夫自问剑术尚可,但也无法快到一秒。据老夫所知,天下间剑术最快者唯有宋贤侄的父亲――天下第一剑客宋逸,但可惜......唉!”他重重一叹,神色十分惋惜。
宋钰面无异色回:“庄主无需挂怀,家父已过世十年,走时并无痛苦,还算安逸。”
“啊!”我禁不住惊呼,引来在场所有人侧目,但我也无心去管,跑上前一把抓住宋钰的衣袖急问:“你爹死了?”全场一片寂静,眼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看着我,转而缓缓下移,落在了我抓着他袖子的手上,愣了两秒,我才后知后觉地缩回了手,并将之藏在背后,可是异常的火热。
他微微叹气,皱了眉,烟波清澈,却是淡淡开口:“是的。”
“这样啊,有点可惜了。”我讷讷自语,以为对方听不见,却不想他抬眼问:“可惜什么?”呃...我没法当着众人面说可惜没见到这个曾经爱慕娘的美男子吧,只能冲着他干笑。
旁边一声冷嗤传入耳膜:“傻气!”这嗓音听得分明,正是那江浔。用力朝他瞪过去一眼,得来他凉讽一笑。


9.金玉良言

作为名剑山庄主人,凌庄主自然当在关键时候出面主持大局,是故他朗声而道:“昨夜我山庄被凶徒来犯,杀我庄内四名高手,夺我宋贤侄的流觞剑,此前差点误将金姑娘当成凶犯,得亏宋贤侄观察入微。只不过,敢问金姑娘深夜暗藏形迹来我山庄是为何?”
前面听着似在肃清我的嫌疑,可哪知语锋一转就将矛头再度指向了我,总不能答是为了来“瞻仰”那流觞剑,看着合心再顺手牵羊吧。踌躇之后一本正经答:“得闻天下武林唯名剑山庄为首,五年一次武林大会也即将召开,无悔贸然而来是想一仰各位武林侠士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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