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悔》第54/89页


话落就觉臂膀被他大掌紧握,一股重力欲推之,我猛然惊醒过来急声喊:“等一下!”见他略顿,急忙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是来救你的。”
那双深炯的黑眸沉了沉,道:“心领了。记住,以后无论遇见什么事需得量力而行。”
“不对不对。”他显然是误会了,以为我毫无所备只凭孤勇前来相救,我按住他的掌解释:“你听我说,是子渊同意我过来的。这些猪群之所以会发疯攻击人,是因为受了楚服巫蛊的影响,蛊虫怕火,可它们却不怕。但是你也看到那边了,火焰四起,原因我是说不清楚,待会我们闯过去了你自己问子渊,就是这地面只要一碰到火星就会着起来,所以你看,”我从兜里掏出一把火种,刚才把小刀他们身上带了的全都拿过来了,“一会你跟着我,咱们一起开出一条火路来。”
火路,即是活路。


123.你是不是有病

本来我是把软刀递还给云星恨的,但他却说既然由我打头阵,那就借刀开路吧。非常时期我也不跟他谦让,他的武功远在我之上,哪怕是双拳都要比我持刀而砍厉害。他又解了腰带让我绑在肘上,必要时他得助我往前以火开路。
可以说,与云星恨是一场无间默契的配合,在我飞跃而起开出火路后,他负责攻下路,我负责持刀应对横撞过来的疯猪。耳旁尽是凄厉的猪嚎声,有受了惊恐的,也有绝望抵死一搏的,双拳难敌四脚,终难防偶有漏击者,当感觉到腿上传来疼时,我已经反应慢了一拍。低头就见一头泛着凶光的黑猪死死咬在那,尽管我立即拿刀去劈,可刀劈入其头颅,嘴却依旧没有松。云星恨从后伸掌怒拍,骨骼脆响,终于是松开了,只是......我看着那情景脑中有些恍惚,抬头时觉得视线模糊。
后头发生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只知道闻着血腥味与刺鼻臭味揉合在一起的味道,让我头昏目眩,而心头的浮躁之气越来越多,就想将眼前所有的阻碍都扫空。
渐渐的,我就闻不到那些作呕的味道了,只觉得脚下很热,到后面都有些烫了。于是我拼命跑,只要有阻碍就抬手格挡,也不知跑出多远,觉着视线里黑影闪动,又一次抬手时似有几道人声传进耳中。心头震了震,一丝清明抵入脑中,我用力眨眼,模糊逐渐散去,几张带着惊色的脸映入视线之内。
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谁,然后刚刚发生的事也随之记起。
是我产生幻觉了吗?他们怎么会也过来了?等等,我怔怔地回转头,首先看到的是高大威武的云星恨,他深蹙着眉盯着我;再则目光瞥向后方,我石化了......
“无悔?”轻轻浅浅的唤声从后传来,我愣转回头,眼睛的焦距终于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彷如心头原本阁了一块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突然间那石头消失了,顿觉一轻松,我惊喜地欲跑上前,却在一步之遥处被小刀格挡拦住,用防备的眼神瞪着我:“你要干什么?”
莫名不已,何故小刀对我如此?
宋钰开口低令:“小刀,让无悔过来。”我闻言对着面前的大木头重重哼了声,转过步子就绕开了他,喜笑颜颜正要上前,突的胸口一阵剧痛,刚蹙起眉就觉腥甜味在嘴里泛开,等口一张,一道血箭疾射而出,堪堪喷在了那虽带了脏迹却仍雪白的衣服上。
茫然抬头,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那张英俊的脸上被溅了几滴红,然后他惊看着我。想对他扯出笑,可是表情未起,我却先腿一软踉跄着扑跌过去了,还好有他扶住不至于摔在地上,头脸都靠在了他胸口,觉得沉重无比,泱泱而问:“子渊,我这是怎么了?”
......
很丢脸!难得我英勇一回,像个英雄般踏步而飞又携武林第一高手云星恨杀出重围,却是没有很好的收尾。竟然又是喷血又是晕倒的,醒过来后还又病怏怏的了。
这就难怪随行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我了,因为那啥,标准的虎头蛇尾啊。
捶胸顿足又扼腕,就不能让我威风一回吗?这可是难得能够在各方面都凌驾于云星恨的一次。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足已经失了,恨也就只能留存心头了。
就是,觉得窝气。
更窝气的是,云星恨的那些手下也就算了,反正几乎就撞不到眼皮子底下,云星恨自那日后也一直忙着处理猪患的事,就是他的那把软刀给忘在我这了。唯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是小刀,总是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瞧我,这是有多崇拜那天我的表现?
最终我熬不住,刚好乘着宋钰没在时逮着了一个机会把小刀喊到了跟前。先是将他上上下下打量,等他眼中疑惑之色越来越浓时我才试探了问:“我说小刀啊,你整天这么一副把我当贼防的表情是要作甚?”这我一点都没夸大,那天吐了口血之后我就被宋钰给安顿在屋里头躺着,但凡宋钰在旁时,眼前这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总杵在一旁紧紧盯着,害我想跟宋钰说些体己的话也不能。
只见小刀讪讪地回:“我没有。”
用鼻子哼了声气,朝他翻了个白眼道:“别给我睁眼说瞎话了,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遮遮掩掩畏畏缩缩的是男人么?”
小刀有个缺点,不经激,尤其是不经我激将。话一出来就如我所料的脸上现出恼色,瞪着我低吼:“谁遮遮掩掩畏畏缩缩了?”这回我连眼皮都没翻了,给足鄙夷的表情。
他受了激将一咬牙后道:“行,是公子不让我问的,既然你提出来我就问了,回头你别跟公子去告状。”
我把眉一蹙:“谁告状谁是小狗。”
于是,小刀真问了:“你是不是有病?”
“呸,你才有病呢。”这纯粹是我下意识的反驳,话说换成任何人被问这么一句,肯定反应也都我这样。可是之后小刀就沉默着看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我那心头就被看得有些发毛了,讷讷问:“什么意思?”
小刀沉了沉眸,刚想张口,清冷浅淡的语声在门外边响起:“荼小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碎嘴了?”我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门处,只见宋钰一脸平静地正走来。
心中咯噔一下,难得的机会又泡汤了。
平日里也没看小刀对宋钰有多惧,但这会儿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立即从我床沿边上弹开,然后指了我道:“是她逼我说的,你找她。”哧溜一下,脚底抹油跑出门去了。
嘿,还这样的?!我算是看清楚荼小刀的为人了,这分明就是栽赃嫁祸!我怎么逼他了,拿刀拿剑指着他脖子了?不就是用了......激将法嘛。
最严重的不是小刀这溜之大吉,而是我想溜,没得溜。
因为自那日后,也不知是力竭还是被猪咬了多口又中蛊毒了,一直浑身没力气,始终都与这床榻相伴了。说句不中听的,我都快闲得发霉了。如若宋钰在陪我还好些,可是总有兵卫来找他,于是大多数时候我就寂寞了。
这些随便想想得了,还得应付眼前这桩被小刀给陷害的烂事。
眼见宋钰踱步到床边,我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说:“别听某些人胡言乱语,我也就是闲得慌,想找人练练嘴磨磨牙而已。”
他低眸瞥了我一眼,居然没接我话茬,而是伸手把我扶起在后腰处垫了一个枕头,使我坐得舒服一些。随而他坐在床沿把我散乱的发捋了捋,眼中似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我却难能琢磨。他说:“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别问小刀。”
我也想,可是...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我不敢开口询问。
可能是觉得问小刀能听到实打实的答案,问他就只能听到经他处理过不全面的答案;也可能是......那日我一口血喷在他身上,又溅在他脸上,茫然抬起头看到他的那张惊慌的脸,让我感到,难受。
老实说,我不是一点都没底的。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人用怪异的眼神看我,又从什么时候起连宋钰对我表面如常,实则却小心翼翼。就如刚才,我不就是跟小刀说说话嘛,他却急匆匆赶来,额角还沁着细薄的汗,是在进门那当口他才用袖扣擦去的。有他在的地方,我的视线总是追随了去,所以他再细小的动作都逃不过我的眼。
我能察觉到他对我的不同。
既然不是以前,也不是现在发生了什么,那么就只可能是那吐血前的那段让我记忆空白的时间。这其实才让我最心慌的!我无比英勇的劈荆斩棘带着云星恨杀出猪群的重围,是铁一般的事实,可是我却记忆模糊。所有的记忆点只停留在与云星恨碰头,然后就跳跃到长长的火路在后,猪群死伤倒地尸横遍野的场景这处了。中间我如何英勇,如何厮杀,又如何闯过来的,全都模糊一片。
我迟迟疑疑地开口了:“那日,我到底怎么了?”


124.窥听

他浅抿了下唇后才道:“不是与你说过了吗?你在前云星恨在后,你手持大刀横档无敌,他反而成了辅助,当时的你就像踏在火云之上的仙子,英姿飒爽又好看。”
呃,有他这么夸的吗?我羞涩了。不过......“真的很好看吗?”我忍不住又问。
他笑了起来,在我鼻子上轻刮,“不知羞。”随而却加了句:“别人觉没觉得我是不知道,但我觉得好看。”
被夸自然心头喜悦,但他这话意在之前就与我解释过,可我的疑惑却仍没消,有时候直觉这东西或许会夸大其词,或许也真有那么点准。既然谈到这话题上,我也就抓住机会了将其余想不通的都问出来:“可为何小刀以及其余几人看我的眼神都那么怪?”
“嫉妒你吧。当时的情形,也就你有那能力。”
“刚刚小刀问我是不是有病。”
“无悔,你可以问问他是不是有病,记得以前得过小儿麻痹症的。”
咚!门外轻轻脆脆的一声响,默了一瞬,小刀扬了的声在喊:“公子,不带你这样随便按病头往人身上的,我要得了小儿麻痹症还能长这么壮吗?”
宋钰面色未动,轻描淡写地问:“那得的是什么病?你不是一躺躺了半月。”
小刀闷声回:“我那是出疹子,不能吹风。行了公子,我不听壁角了,想来那丫头也不可能把你怎样的。”接着,腾腾腾的脚步声远去了。
等宋钰回转眸,我傻愣愣地问了句:“我能把你怎样?”
他答得理所当然:“小刀是怕你得了狂猪症,把我给咬了。”我给噎着了,就听说过什么狂犬症,还第一次听到有狂猪症,合着这几日小刀防贼似的把我看住,就是防我这?
磨牙嚯嚯,好你个荼小刀,别给我再逮着,看我不踹死你,你才得狂猪症呢!
这边厢我气哼哼的,那边厢宋钰给我掀开了被子,浅声道:“来试试看能不能下地站一会,你腿上虽然被疯猪咬了几口,但毕竟蛊毒不重,这几日我已经用银针为你将余毒都清理干净了。”说起银针我就郁闷了,原本沐神医留给我的那一套,而今已全归入他囊中了。不过见他手法熟练状就不由想起缘由,心头就觉沉沉的。
双脚落地后就着他的臂膀站起,觉得不光是虚浮,连腿都打颤。
冷不丁的我问:“子渊,为什么那段我最英勇的过程我忘记了呢?”他顿了顿,侧眸凝看于我,轻声说:“应该是受了蛊毒的影响。”
我眨眨眼,笑着点头道:“原来如此,害我以为自己脑子不好使了呢。”
“傻气。”
在宋钰看不到的角度,我脸上的笑敛去了,还没傻到连敷衍都分辨不出的地步。越是清晰的明白,心里头就越慌,然后这夜我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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