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浴长风》第94/103页


面对好汉却不知
德成早晨到人市上去找小工的活。这里同矿上不一样,小工活很难找。德成就领着来成到处捡破烂,捡废铁到废品收购站去卖。
春天,宣化的风特别大。普通房盖跟本抗不住大风刮。只是压在房梁和檩子上的房盖,大风一刮就给刮飞了。这里的好多房盖都用螺丝钉拧到檩木上。就是这样,房盖也常常被刮坏。每次刮大风过后,总有些铁皮和铁钉掉在地上。德成和来成每次刮大风之后就赶紧去捡这些铁皮和铁钉。有时候能捡好几捧铁钉。偶尔还能捡到铜钉。铜钉比铁钉值钱。德成和来成把一颗颗铜积攒到一起拿去卖,回来,把钱交给妈妈。妈妈高兴地说,够买二斤玉米面的了。一种对家庭有贡献的成就感,让两个十多岁的孩子非常兴奋和开心。不过妈妈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嘱咐,可不能到人家院子里去捡破烂。捡破烂,捡破烂,一定是人家不要的东西才能捡。人家要的东西,不管是啥,都不能动一下。两个孩子总是乖乖的答应,记住了。
几天后,孙百宽也离开龙烟铁矿到宣化城里来了。他把欠梁万禄的工资和德成的小工钱都一起给了。梁万禄让二珠和德成拿钱把送到当铺里的包裹取了回来。他买了一些好吃的,打了一斤烧酒,晚上在家请孙百宽夫妻吃了一顿。酒盅一端,前嫌尽消。叔叔还是好叔叔,侄子还是好侄子。
梁万禄问:“大侄子在矿上干得好好的,怎么也下山了?”
孙百宽说:“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那活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他妈的小日本越来越不把中国人当人看,说打就打,说抓就抓。也不知道哪个好汉宰了他们三个短命鬼。这下他们更凶了。我手底下的已经给他们抓走好几个了。放倒是都放回来了,各个打得皮开肉绽。我怕说不定哪天我也得给抓去。我看,还是脚底下抹油,溜吧。”
梁凯听了微微一笑,一句话也没说。爸爸在跟前,自己少说话。他心里想,你孙百宽只知道杀日本鬼子的是好汉,可是好汉就坐你的面前,你都不知道。
梁万禄说:“不干就不干吧。那活也太危险。现在又加上日本子这么凶残,就更没有矿工的活路了。”
孙百宽问:“老叔打算以后怎么办呢?一大家子人,可不容易。”
梁万禄说:“唉。也没个好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要说长远,将来安定了,还是回老家去。秋来叶归根,人老回原籍。西新庄才是咱们的根。”往陕西转移的事,有意不提。
孙百宽把满满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说:“老叔说的对,到最后咱们都要回到咱们的西新庄去。我的父母总是盼望我们回去。二老都年迈了,做儿女的应当去尽孝心。”
梁万禄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酒,然后把酒壶递给孙百宽说:“自己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见过一幅字画上,写着:‘酒以不劝为欢,棋以不争为胜,笛以无腔为适,琴以无弦为高,会以不期约为真率,客以不迎送为坦夷。’今天咱们爷仨就来个酒以不劝为欢,有多大酒量就喝多少酒。这一斤酒,怎么着也够咱们爷仨喝了。今天咱们相聚就是不期约之会,再来个不迎不送,坦夷自适。该有多么清雅、自如。来,喝,喝他个一醉方休。”
孙百宽也自己满满斟了一杯,说:“老叔到底是读过大书的人,说得有板有眼,说出境界和滋味来了。我无论如何也说不这么好。”
梁万禄说:“别人不知道,你作为乡亲还不知道?我总共才念了几个冬天的书?照人家真正读过大书的人,差远了。”
梁凯酒量不行,自己倒了半杯。三人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几个乡亲,亲亲热热的,边吃边唠,到很晚才散。

小哥仨都病了

小哥仨都病了
在余家花园住了些日子天。来成、小四和小五先后都病了。
来成先病,身上起了很多疙瘩,又疼又痒,挺不住就挠。不少地方的皮肤挠出了血,更钻心疼。十来岁的孩子,疼得直哭。那几天东家的活忙,爸爸和大哥没有回家,都住在东家那里。爸爸住的近一些。来成哭的实在没法了,德成领着来成去找爸爸。那天爸爸腿疼,白天也没有出去干活,在东家的伙计房间里休息。一听来成病了,爸爸急忙起来看看,解开来成的衣服,看看身上的皮肤,一片一片的都是疙瘩,有的带白尖。有的地方挠破了,在流血。爸爸看孩子这样,心里很难受。想请医生看看,可是腰里没有钱。到东家那里也许能借来钱,可是钱花了,家里九口人吃饭还等着钱呢。怎么办?爸爸想了想,还是先用民间偏方治治吧。爸爸把手洗干净了,用手掌拍打有疙瘩的地方。先是轻轻拍打,逐渐使劲,拍打一段时间,有疙瘩的地方都红了,有的疙瘩拍打破了。来成咬牙挺着。就这样一顿拍打还真好多了。第二天,德成又领着来成到爸爸那里。爸爸正在收拾牲口套。过了一会儿,爸爸进屋,洗了手,解开来成的衣服,看了看,说:“这比昨天轻多了。”说着又一阵拍打。拍打完了,告诉德成:“回去吧。明天你就照这个样子给你三弟拍打。几天就好了。”回家后,德成照爸爸的样子给来成拍打,没几天还真好了。
就在来成身上起疙瘩的那几天,小四儿连续拉肚子,发高烧,浑身发冷,哭闹不停。妈妈给小四煮鸡蛋吃,不见好。把玉米面饼子烧煳了,吃了也是不管用。妈妈只好把小四放到炕头,用大被子盖上,让他慢慢发汗。一连闹了好几天才好了。
小四还没好的时候,一天夜里,一个大黑猫上房檐捉麻雀吃。屋子的窗户破了,借着月光从屋子里能看到外边。小五醒了,借着月光正玩呢。大黑猫突然一蹿,从窗户台上蹿到房檐下边,后爪子登着窗棂,前爪掏房檐麻雀窝里的麻雀。影子长长的黑黑的,在窗户上吊着,猫爪子抓得窗棂咯吱咯吱响,非常吓人。小五哇一声吓得大哭起来。那天大哥回来了。大哥听见小五哭,睁眼一看,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吊在窗户上,也吓一激灵。细看是只大黑猫抓着窗棂悬着呢。大哥站起来,想用东西打,又怕打坏窗户纸。这时妈妈也醒了,说,用锥子扎,把锥子递给大哥。大哥一扎,猫喵的一声跳下去跑了,小五从此得了病。吃不好睡不好。夜里睡觉经常突然吓得哭起来的。家里没钱看医生治,病一天比一天重,只好挨着。
庄稼院的人有病就硬挺着,多少年都这样,习惯了。请医生看病,那是有钱人的事。穷人还有一句自我安慰的说法:人吃五谷杂粮,还能没个头疼脑热的?过几天就好了,别太骄气了。
三个孩子都先后病了。这让爸爸妈妈非常忧虑。妈妈也不给人做活了,整天伺弄三个孩子。
就在这时候,听人说余家花园房东有个孩子病了好久了。这孩子叫小毛子,十来岁。孩子他爸爸是管理这个花园的。以前就他一个人在花园住,后来把家也都搬进花园里来了。搬来以后,小毛子精神慢慢不正常了,变傻了。花园里有两三个亭子,都是很干净讲究的地方。这孩子大白天就在花园的亭子里拉屎。原来可不是这样的,从小就知道大小便上茅房。
二珠出去揽活的时候,同熟悉人说起三个弟弟都病了,说到东家孩子也有病的事,人家才告诉花园有点邪性。以前有人住过,孩子连续得病,都搬走了。后来就很少有人住了。要不这里房价咋这么便宜呢?二珠回家跟妈妈说了。妈妈说:“咱们家信天主,有天主保佑,鬼怪不敢近咱们的身体。”二珠说:“可是以前在这里住的人,孩子也得病。三个弟弟都得病,东家的孩子病了好几个月了。不是鬼怪闹腾,那是咋回事呢?”妈妈说:“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要不,咱们晚上,念念经。咱们好几年没有上教堂,也没有念经了。经本都没了,以前学的经都该忘了。今天晚上,咱们捡还记得的念几段,祈求天主保佑。”
祈求天主保佑
晚上,妈妈同德成和二珠一起跪在炕上,教给他们俩共同请了大圣号,双手合什,凭记忆念起经来。二珠和德成都不会念经,妈妈念一句,二珠和德成跟着念一句。妈妈不识字,不知道这些经文的字是怎么写,只是记住了怎么念,意思也只知道个大概。
大家先念了一段《天主经》:『在天我等父者,我等愿尔名见证;尔国临格;尔旨承行于地,如于天焉。』『我等望尔,今日与我,我日用粮;尔免我债,如我亦免负我债者;又不我许陷于诱感,乃救我于凶恶。亚孟。』
又念了一段《圣母经》:『万福玛利亚!满被圣宠者,主与尔偕焉;女中尔为赞美,尔胎子耶稣并为赞美。』『天主圣母玛利亚,为我等罪人,今祈天主,及我等死后。亚孟。』
又念了《天主耶稣》:『天主耶稣,基利斯督,我等罪人,今祈天主,及我等死后,亚孟。』
最后念了一段《恳祈吾主》:『恳祈吾主,以尔圣宠,赋于我等灵魂。俾我凡由天神之报,得悉尔子耶稣基督降孕者。因其苦难,及其十字圣架,获享复活常生之光荣。因我们的主基督。亚孟。』
正念《恳祈吾主》的时候,梁凯进来了。听见妈妈领着妹妹和弟弟很正式的在念经。悄悄进屋拿扫炕笤帚到堂屋抽搭身上的尘土。等念完这段经的时候,梁凯笑着说:“今天怎么想起念圣经来了?妈妈记性真好,这么多年没念经了,这些经还记得。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二珠说:“妈妈说咱们家信天主,念圣经可以驱逐邪恶,保佑全家人平安。”
梁凯说:“哪有那么灵验?你们愿意念就念吧。再说二珠和德成还没有洗礼呢,还不算教徒呢。”
这时候兰子已经打好了洗脸水,梁凯拿起手巾洗脸。
二珠说:“三个弟弟都得病。东家那个小毛子病了好几个月了。人家说这花园有点邪性。人家都不愿意到这里来住。”
梁凯说:“东家那孩子的病也不是这几个月的事,早就病了。这些日子,三个弟弟得病是各有各的原因。可能是赶巧了,赶到一起了。没有什么邪性不邪性的事。咱们大娘一辈子生了十五个孩子,最后就保住三个。大爷大娘最信鬼神的,啥法都想了,还是保不住孩子。其实就是大爷大娘太不讲卫生。孩子有了病,就乱来。啥迷信的招都用,结果都耽误了。我以前也是真心信天主的。这几年,日本子闹腾的,我啥也不信了。信了没有用。日本子要杀中国人还是杀中国人。反正不是他们杀咱们,就是咱们杀他们。老实的让他们白杀了。敢干的,还能攥他几个。这年头,什么神哪佛呀,啥也不管用。”
兰子说:“说话小声点。也不怕别人听见?”
梁凯说:“好,好,我小点声。这屋子跟前没有其他人家我才敢这么说的。”
妈妈听了,不太高兴,说:“你不信,我信。我倒不是说信这里有什么鬼神。有天主保佑,啥鬼神也不敢来了。这些天,三个孩子闹得我饭吃不香,觉睡不踏实。你回来,吃了饭,脑袋往枕头上一撂,呼呼睡着了。你三个弟弟,这个哎呀,那个妈呀,我睡着了吗?哪个孩子一叫我这心就咯噔一下。你们爷俩一出去,干上活,啥都忘了。我得整天整夜看着我的孩子。病长在孩身上,疼在妈心上。我这念念经,心里也宽敞点。你咋就不体谅体谅妈的心呢?”妈妈说着说着掉眼泪了。抱起渐渐消瘦的小五,说:“看我老儿子,吃不好,睡不踏实,都瘦一圈了。”眼泪噗嗒掉到小五的衣服上。
梁凯看见妈妈伤心了,急忙服软,说:“妈妈,别伤心了。是儿子不对,气着妈了。儿子向妈妈赔不是。”说着把刚刚洗完脸的湿手巾,用水投投,拧一下,递给妈妈,说:“妈,擦擦脸吧,咱们吃饭。兰子、二珠,快放桌子吃饭吧。今天爸爸不回来了,咱们吃吧。”
妈妈一边吃饭一边喂小五,说:“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常年住下去,这不是个地方。你看,这里有几个人来?平常想见个人都没有。想找点活做也不容易。肃静到是挺肃静的,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梁凯说:“这地方想长期住也不行,说不定哪天,来个通知,咱们立刻就得走。即便没有通知来,要想长期住,也得找个顺心的地方。再说,在这宣化府城里,还不如到城外乡下种地去呢。”
妈妈说:“唉,这奔波啥时候是个头呢。没法子。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吧。”

放弃去陕北 决定入敌后

放弃去陕北 决定入敌后
阴历三月,天开始暖和了。宣化城里的鬼子越来越多,不断从东往西去。一批来了,住了几天,走了,另一批又来了。城里到处都住满了鬼子兵。鬼子在宣化的搜查也越来越频繁,经常有人被抓走。抓走的人,有的打的皮开肉绽,放回来,有的抓走后再没有音信。
这个余家花园也被搜查了好几回。鬼子一来,每个屋子的犄角旮旯都看一遍,每个箱箱柜柜都翻个遍,每个人的身上也要搜一遍。似乎不找出点什么证据,把人抓去暴打一顿不罢休似的。鬼子在找什么,是不是与矿上丢三个日本鬼子有关?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怀疑了?梁万禄和梁凯的疑虑越来越多,开始警惕起来。
一天,孙百宽到矿上回来说,这么多日子日本鬼子在矿上一直搜查。矿里丢了三个日本人的事一直没有完。梁万禄心想,城里也这么经常搜查,连这冷冷清清的花园也搜了一遍又一遍,是不是也与丢失那三个鬼子有关?那三个鬼子十有八九是晨子带人干的。晨子很沉着。可是沉着有时候更会引起有经验的人的注意。如果被敌人察觉了,那就晚了。那可真是逃出狼窝又入虎口,说不定这一家九口就都完了。
梁万禄越想越觉得宣化这个地方呆不下去了。能往西去,就尽快走,如果不能往西去,就往别处躲一躲。梁万禄写了一封短信:“近期孩子病得利害,尽快来看看,想个办法。切,切”。他把短信交给宝云客栈的梁掌柜转交李占科。没过几天,方福州来了。德成要去找爸爸,方福州说问:“你爸爸在哪?”德成说在佟财主家,不很远。方福州说:“我时间很紧,你带我去,商量完事,我立刻还有别的事要办去。”德成把方福州带到佟财主家。梁万禄正好要套车出去。方福州问出了什么事。梁万禄把最近烟筒山龙烟煤矿和宣化府城里鬼子频繁搜查和三个鬼子丢失的事简单说了说。问能不能尽快离开这里,往西转移。方福州说,这要请示一下。说完匆匆走了。
过了两天,方福州又来了,告诉梁万禄,上边同意梁万禄一家离开这里。在宣化隐蔽的还有几人也要离开。不过不是向西去,而是调转方向,向东,向东北去。方福州说,现在抗日的形势很不利,敌人越来越猖狂,短期内不可能打败日本人,要作长期打算。现在黄河开了,过不去黄河。再加上敌人把通往陕北的各条道路封锁得死死,根本过不去。已经有一些同志偷渡封锁线被抓住投入牢房,或者当场牺牲了。上级指示,没有渡过黄河的人暂停去陕北。要转移到敌后去,敌后反而安全一些,在敌后保存力量,积蓄力量,将来时机成熟组织暴动。上级要梁万禄一家离开宣化,再经北平,向关东转移。方福州告诉梁万禄不能继续使用孙勇的名字了,那样会暴露同西新庄的关系,要改名字,重新起良民证。
梁万禄又改名孙省武,在地下组织帮助下,新起了良民证。看这个孙省武,看良民证上的照片,根本找不到原来梁万禄的影子了,真的像一个近六十岁的老人了。梁凯还是叫孙俊,德成还是叫孙玉。
上路前,不能带的东西或者送人,或者变卖了。该付的钱都付了,该还的东西还了。买好了火车票,第二天就要离开余家花园了。
花园里明媚的春天
要离开余家花园,本来想上街转转的,大家都有点留恋这个安静又充满早春生机的花园。一家九口人,从来没有这么整齐都在家里,又这么清闲过。梁凯说:“爸爸妈妈,我领弟弟妹妹们,到花园里好好转转看看。住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有好好逛逛这花园。”妈妈说:“你们去吧,带上小四和小五,都去。省得闹人。我和你爸爸再收拾收拾,看看有啥没收拾好的没有。”
梁凯前边走,德成、来成紧跟着,兰子抱着小五,二珠领着小四,高高矮矮一小帮,逛起花园来。花棚里有的花正在含苞欲放,有的已是争奇斗艳,有的花色将衰。草还都是湛绿湛绿的。让人领略到‘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的世态炎凉、各领时节的大自然规律。花棚外边绿色已经很多,百花已经盛开了。梁凯领多弟弟妹妹沿公园周边走着,迎春花、榆叶梅、桃花、说不清的果木花,争相开放,一串一串,一簇一簇,一朵挨着一朵,一朵挤着一朵。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开满了枝头,煞是好看,一片春意。花朵把枝头占得满满的,全不顾及绿叶是否到来,也不给绿叶留一点位置。
二珠到花跟前,用鼻子嗅嗅,说:“还真有一股香味。”兰子也急忙上前嗅嗅,说:“好香呀。春天真好。”地上有一枝折掉的花,小四捡起来。德成忙说:“快扔了,要不,一会儿看花园的人看见了,该说是你撅的花了。”小四吓得急忙把那花扔到地上。兰子问梁凯:“都说红花要有绿叶配,可是这些花怎么没有绿叶?”梁凯说:“这些花木本来就是这样,先开花后长叶。”来成问:“大哥,花朵把树枝都挤满了,哪里还有地方长树叶呀?”梁凯说:“等长树叶的时候,这些花就逐渐掉了。树叶就慢慢长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有的花朵需要绿叶配,有的花朵只顾自己开放,根本不需要绿叶。等到绿叶到来的时候,花朵已经凋谢了。
有几只蜜蜂围绕着花枝转着,一会儿落到这个花枝上,一会儿飞到那个花枝上。小四要去抓蜜蜂,二珠急忙拦住说:“可别碰它,它会蛰你的。蛰一下,可疼了,胳膊都能肿起来。”小四把手缩了回来。
有几个蝴蝶在花枝上翩翩起舞。一个蝴蝶正好落到一朵花上,翅膀一开一合的。德成慢慢走近前,伸手一捏,捏住了。他走到兰子跟前,递给兰子抱着的小五,说:“小五,给你,拿着玩吧。”小五的小手接过来,捏着蝴蝶说:“好看,好看。”这么看看,那么看看。蝴蝶的爪子一动一动的,翅膀好像也在动。小五小手一扬,把蝴蝶放了。蝴蝶忽闪着翅膀,向花丛花枝飞去了。德成说:“你怎么把它放了?”小五说:“它也想看花,捏着它,它就看不了花了。一会儿咱们走远了,它就找不着它的哥哥和姐姐了。”兰子亲了一下小五的小脸,说:“老兄弟心眼真好。”二珠说:“兄弟姐妹在一起,多好。咱们兄弟姐妹再也不分开了。”来成说:“以后,咱们七个总在一块,一天也不分开,多好呀。”梁凯说:“那感情好,就怕是这个坏世道不让咱们兄弟姐妹在一起。咱们这一走,将要走到哪里?是福是祸,是狼窝虎口,还是平平安安过日子,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再回老家,就更没准了。反正那群狗日的占着咱们家乡,咱们就没有好日子过。”
七个人往前走着。前边一个园工在种花籽儿,插花枝,施肥,浇水。二珠说:“大哥,要在老家,这些天正是大忙播种的时候。一埯子一埯子的下种,再埋上。看着一片一片种好的土地,那种感觉真好。”兰子说:“这个季节,各种大庄稼都该种了。杨家营那边地片大,都用犁杖种,前边用犁杖一蹚,在垅台上蹚出一道沟来,点种,后边的人用脚把种子埋上,可快了。一会儿就种一大片地。”德成说:“我看见过那样种地的。从西新庄往东,过了五风楼那个小山坡,东边的地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是那样种的。”二珠说:“春天种地的时候,特别有意思。爸爸在前边刨埯子,我跟着点种,德成就在后边埋土。小风一吹,可舒服了。那风带着温和,还常常带点花香和草香。小鸟在天上叫着,那个时候,是一年中特别特别有意思的时候。歇气的时候,往垄沟里一躺,看着天上的小鸟,在那儿悬着,翅膀忽闪着,不断地唱呀,唱呀。好像把我要唱的都帮我唱出来了。一会儿,一朵白云过来。那小鸟就像吊在云彩上。真有意思。”梁凯若有所思地说:“盼着吧,盼着什么时候把那群狗日的都打跑了。咱们就回老家去种地。春种秋收,好好过太平日子。”

柳笛无腔曲自流

柳笛无腔曲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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