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21/94页


两个军人,其中一个是桑园认识的宣传干事小张,另一个没见过。小张见桑园和一
个男孩走过来,就笑嘻嘻地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也不叫声小张叔叔?”桑园
说:“我没看出来是您,小张叔叔。我的同学想上厕所,到学校还得走一会儿,我
就近带他上这儿找厕所来了。”那个陌生的军人直打量方洪,方洪赶紧扭头走过去。
出了办公楼,桑园告诉方洪,她最怵这个小张。因为他只有二十来岁,一见着桑园
就要她叫叔叔。她不肯,他就向她爸爸告状,说她没礼貌,害得她常挨爸爸教训。
方洪说,另一个军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桑园没在意,她正
在琢磨怎么提秦柳的事。两人无言地走了一会儿,桑园突然单刀直入地问:“你知
不知道秦柳很喜欢你?”方洪愣了一下,说:“不太清楚。”桑园说,“她喜欢你
好久了,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你们俩都是球场健将,她又柔顺善良,处处为你着
想,你不是也认为她很好吗?”方洪沉默不语,桑园又说:“这种事,最好由男孩
子先讲给对方听,你能不能主动约秦柳谈谈,这样她会告诉你好多心里话。”方洪
用深沉的目光看着桑园说:“你说得很对,我应该和她谈谈,但是今天我心里有些
乱,明天再说吧。”桑园高兴地说:“明天就明天,只要你主动就好。”方洪说他
不想去学校了,直接回家,桑园很痛快地对他说了声“再见”,就跑去找秦柳了。
方洪望着她那轻盈袅娜的背影,烦闷地紧抿着薄唇想:你这无知无党的快乐小鸟。
你不会知道我一直在对你无言、无望的爱中煎熬。你也不会知道,那天你到我家去
后李阿姨快嘴快舌地向刚下班的父母讲你,“大洪的女朋友”多么漂亮,多么招人
心疼,乐呵呵的父母一直催我带你去见他们。你更不会知道,现在我每天睡觉的时
候,总把那本集邮册放在枕边,因为那上面有你的抚摸,沾上了你的芬芳,可以带
我进入甜梦。以前我曾想过,也许可以在父亲送我去解放军部队后,写信告诉你,
我对你的爱慕。但是,现在父亲被揪出来,又和某参谋总长扯上黑线关系,难得翻
身,参军自然免谈,我的心思也将永远被锁进回忆的牢房里。
第二天,林桑园故意在中饭后才去学校,她相信自己一进教室,就会看见两张
幸福快乐的笑脸。出乎意外,教室里安静地坐着秦柳一个人,桑园问,方洪和她谈
过没有,秦柳苦笑一下说,就算谈过了。接着递给桑园一封叠成燕尾的信,说:
“这就是他对我的谈话,读去吧。”桑园好奇地打开信,那上面的字迹一看就知道
是用心写的,工整但毫无笔锋,桑园一时觉得竟有些像自己的字迹,妈妈曾评价她
的字“比别人用脚丫写出来的还难看”。她来不及笑,就读起来:“秦柳同学,我
很意外地知道了你对我的好意。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同学,甚至可以说是好朋
友。你在很多方面值得我钦佩,尤其是你的性格和为人。但不幸的是,我的心早已
被另一个女孩子的形象充满,尽管她现在离我越来越远,她的美好却使我的心不能
容纳任何其她人。所以,请你原谅我无奈的表白,让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以好同学、
好朋友相处。同时,我相信你纯洁的感情一定会找到很好的归宿。方洪。”桑园读
完不禁十分纳闷,这位占据方洪心的“美好女孩”是谁呢?“该不会是赵雪梅吧?”
她疑惑地说。“不像,但愿别是她。”秦柳撇着嘴说。“一定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的女孩子,后来随父母搬到外地去,但他一直怀念着她,等待着她,这倒是很令人
羡慕的呢。”桑园充满想象的说。秦柳默默地点点头。桑园拿起信又看了一下,递
给秦柳说:“你看像不像古人诗里写的:‘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那
种情调?”秦柳瞪了她一眼,嗔怪地说:“你在挖苦他吗?”桑园忙赔着笑脸说:
“不是,不是,我只是有感而发古人幽思。”她问秦柳对这封信做何感想,秦柳略
带痛楚,缓缓地说:“话说开了,我倒轻松不少,但愿他能等到她。”桑园赞许地
说:“好样的,有大将风度。”秦柳苦笑着摇摇头。
运动如狂风巨浪般地翻搅着,抄家,武斗,派别混战,越来越多地揪出黑帮、
黑线人物,用秦柳家老保姆的话说:“人们这是打着滚儿地折腾哪!”林桑园毫无
兴趣参加任何打斗,她想不通人们为什么会彼此这么仇恨。她庆幸父亲虽然出身不
好,却因为是负责军事院校的业务领导,平素克己待人,书生气十足,并没受到太
多冲击。不过造反派成员,原来的宣传干事小张提醒他,注意女儿的交友。那天有
人认出她带的男孩子是“方霸天”的儿子,而且在贴着他父亲大字报的地方转悠。
父亲并没责备她带人看大字报,却警告她不可过早交朋友。桑园急得哇哇大叫,说
真是没影儿的事!她觉得自己做的事很侠义、正大,虽然有点儿不大光明。她不知
道就是这位主管军内人事的“方霸天”,曾否决了她父亲两次正常升职提案,原因
仅是他出身成份不好。父亲从不对孩子们谈论人际关系的复杂,他不愿意她们失去
天真善良,变成嫉恨偏狭的人,所以桑园一直对方伯伯所受的诬陷愤愤不平。虽然
日子过得很轻松,不必念书,也不必为准备考试开夜车,她却感到空虚和渺茫。除
了马恩列斯毛的著作,图书馆什么书都不出借。于是她和秦柳借来马克思的《资本
论》,恩格斯的帕然辩证法》,列宁的《哲学笔记》。她俩把自己关在教室里,潜
心钻研“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很少有人到这里打搅她们,连方洪也不露面了。
听桑园弟弟伟智说,他和他们几个男生正准备参加什么“西城区红卫兵纠察队”,
简称“西纠”的组织,说是要纠察扰乱文革的坏分子。桑园冷冷地说:“只要你们
少抄几家,少砸几户,文化大革命就可以顺顺当当地进行下去。”伟智立刻瞪圆黑
黑的大眼睛说:“姐姐,你真反动!你不知道林彪副主席在‘十一’游行大会上夸
奖咱们红卫兵是破四旧、立四新的革命闯将吗?你可别唱反调。当然我不会揭发自
己亲姐姐,别人你可要当心。”桑园气哼哼地说不出话来,她想最好是在各位革命
导师的著作里去找答案。于是那些深奥玄妙的哲学理论,开始把这个求知欲极强的
女孩子弄得晕头胀脑。她兴趣盎然地啃着这一大堆“酸果”,绞尽脑汁地理解、消
化。一天,她好像被一个重大的发现弄糊涂了。她问秦柳:“在这些著作里,每一
本都罗列了大量的历代哲学家、经济学家,甚至小说家的著作目录,引用了他们的
名言。你看,这里是黑格尔,苏格拉底,那里是王德威尔德,巴尔扎克,我想,革
命导师们一定都读过这些书的吧?”秦柳肯定地回答:“当然,岂止读,简直是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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