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40/94页


足。”“太平间?”桑园打了个冷战。“是啊。这小楼后面的大楼是医护楼,给单
身工作人员住的。两楼旁边就是太平间。住在那头的人常能听见死人的家属哭。一
到下雨阴天,哭声就像闹鬼一样,吓得人睡不着呢。你说,这太平间的设计师算不
算‘居心叵测’,非让死人家属对着咱们哭!”
胖女孩十分麻利地帮桑园把床铺得平平展展。桑园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另外两张
床,一张十分整洁,另一张略呈凌乱,枕边还随意扔着小梳小镜。“我不知道为什
么,一见你就喜欢上了。你叫啥来着?”胖女孩拉桑园坐到那张整洁的床上问。
“林桑园。你叫王金华,”“对。不过是亮晶晶的白桦树,不是金华火腿的金华。”
“幸亏你声明。”两人相视大笑。桑园觉得晶桦爽得可爱,暗喜一来就交到好朋友。
房门突然被重重踢开。那个叫张群的白净女孩噘着嘴进来,气哼哼瞪了晶桦一
眼,说:“该死的小胖墩儿,喜新厌旧,不跟你好了!”然后,一头栽到放小镜小
梳的那张床上,脸朝墙,不理她俩。晶桦朝桑园一笑,在她耳边说:“‘喜新厌旧’
是她妈妈张荣校长的口头禅。”又走过去拉起张群说:“娇气鬼,喝凉水,喝了一
肚子小蚂蚁。起来吧,我的‘老战友’,跟新同志拉拉手啊。”
晶桦把张群按在桑园旁边坐下,对她说:“这个张群呀,原名叫张樱菲,叫快
了像‘珍妃’。文革后,她妈给她改名叫张群。林彪夫人叶群的群。”“就数你嘴
长!”张群白了晶桦一眼,转向桑园问道:“你几岁了?”“马上就满十八岁了。”
“啊?这么老了啦?我以为你顶多十五岁呢。”张群说着,不信任地细细打量起桑
园。桑园觉得新奇,第一次听人说她老了。
晚上集合点名,桑园跟同宿舍两位“老兵”来到会议室。许栀栀已经坐在三十
几个女兵中间,见桑园进来,朝她招了招手。“她可比你显老多了,脸色发锈。”
晶桦在桑园耳边老道地叽咕。
她们坐下后,晶桦又热心地向桑园介绍别人。“瞧见那小矮个没有,她是军区
宋副司令的女儿,宋柠柠。可厉害了,人称小辣椒,少惹。旁边那大个子叫朱小柯,
后勤部长的女儿,那么大个儿叫‘小柯’,好玩不?她脾气倒挺不错,校长最喜欢
她,派她当团支部书记。你是团员吗?我猜就是。我嘛,还没摘掉翅膀,飞(非)
团员一个。前边这个叫朱榕军,军区参谋长的女儿,团宣传委员,舞蹈队长,手劲
儿比脚劲儿还大。”前排的朱榕军听见了,转过头,囗着牙对晶桦说:“小胖墩儿,
当心我把你舌头扭下来。”晶桦吐了下舌头,对桑园笑笑:“瞧,这些人总爱叫我
小胖墩儿,生怕外人看不见我胖似的。”“我也想叫你胖墩儿,像《小兵张嘎》里
那个忠厚诚实又友爱的孩子。”“那你就叫好了,我不在乎。”胖墩儿开心地答应
了。
“会跳舞吗?”朱榕军坐到桑园旁边问。“跳过。”桑园简单地回答,没有讲
出自己曾是中学舞蹈队的队长,跳过《孔雀舞》、《傣家乐》等民族舞的主角。
“太棒了!”朱榕军拍了她一下,险些把她推倒。“咱们护校马上要排演大型歌舞
《长征》,正缺角色,你算一个。张校长要求咱们的节目在新兵汇演时名震全场哩。”
正说着,李扬指导员陪着一位像发面馒头一样白胖的女军人进来。“她就是张
群的妈妈,护校张荣校长。”胖墩儿小声对桑园说。桑园见这位张校长一副银盘大
脸,眉眼一致向下斜倾,很像时针指着八点,分针指着二十分的钟表盘。她目光冷
肃,嘴唇严封,生就的专横样子,跟电影、戏剧中招人恨的恶婆娘同出一辙似的,
心下先有几分敬畏。
星期天清晨,桑园正睡得香,忽听有人咚咚敲门。“胖墩儿,快滚起来,该回
家啦!”胖墩哼哼卿卿爬起来,把门打开。朱榕军旋风似地冲进来。她一眼看见张
群还缩在被子里,就伸手进去呵她痒。“啊哟,痒死啦,痛死啦!”张群尖声叫着,
从被窝里伸出白生生的小脚,去踢朱榕军。朱榕军眼快,顺势抓住那只脚,用力一
拉,张群连人带被滚在地上。朱榕军趴在胖墩儿床上,笑得喘不上气来。“疯什么
疯?人家新来乍到,这里又没有家,还不让人家睡个早觉?”胖墩儿揪起朱榕军,
朝桑园那边努努嘴,把她推出门。“我在楼下等你们。”朱榕军在门外喊。
胖墩儿收拾好,刚要跟张群出门,一眼看见桑园躲在被窝里,露出一只眼睛看
着她俩,便走过去扒在她枕边,轻声说:“别想家。我会早点儿回来,带好吃的给
你。”桑园点点头。她真的有点心酸,所以觉得小胖墩的话很甜。
欢快叫嚷的人声远了,消失了,宿舍楼里一片沉静。桑园却再也睡不着。梳洗
完毕后,她拿出笔。纸,坐在窗前的桌旁,“亲爱的爸爸、妈妈,女儿是在千里之
外给您们写信。虽然我不能再在您们跟前撒娇卖痴,对您们的想念却与日俱增。不
过,一点也别为我担心,这里一切都很好。窗外蓝天如洗,不知名的小鸟在歌唱,
梧桐树下,栀子花香得正浓……这里的同志们都挺热情。尤其有个小胖墩儿(她本
名叫王晶桦),更是可爱。我相信自己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我比当年爸爸独自
去上海求学的时候还大两岁呢。所以,您们只需要照顾弟、妹和您们自己,我已经
是很成熟的大人了。”封信之前,她装进去几朵栀子花。
然后,她给朋友们写道:“秦柳。方洪两位好朋友,几天来耳朵阵阵发烧,别
是你们在念叨我吧。是不是在为我的不辞而别生气?我一直在想念你们。虽然有了
新朋友,但是她们大年幼,谈不深。我真希望你们能被分配到好去处。也希望再见
面时,大家都已经安居乐业,各有硕果。”她为难不知怎样安慰鼓励两位前途未卜
的朋友,更怕他们对比她的优越环境而黯然神伤,所以;信写得又短,又空洞。
信寄出去了,她感到无事可做的寂寞。喜爱的书籍一本都没带来。那本“红宝
书”――《毛泽东选集》几乎能够倒背如流,带来后再没翻开过。
她信步走下楼,在小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来。一株高壮的雪松挺立在一旁,巨大
的阴影正好为她遮住灼人的阳光。她的皮肤对紫外线十分敏感,每到夏日总是又红
又肿的。“念故乡,故乡真可爱,天甚清,风甚凉,乡愁阵阵来。……他乡一孤客,
寂寞又凄凉。”树荫下,她惬意地闭上眼睛,悠然哼着德沃夏克的《念故乡》。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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