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72/94页


没了音响,桑园只觉得心里作呕。只听老万又说:“你两口子的事,我看是冻豆腐,
难拌(办)。回老丁宿舍商量去吧,别在这里骂架。老丁,带她走。”“我不跟他
去!”那女人倔声拗气地说,“我等他立马签字离婚,自己走。”“你也是肚子里
有墨水的人,该讲点儿道理。这么大的事,总该容老丁仔细琢磨琢磨吧。这么着,
你先找个地方住下,两天后来听回话。”“看在您老的面子上,我先走了。不过,
两天后可得叫他签字。”“那我不能打包票。如今父母不能包办结婚,领导更不能
包办离婚。不管怎样,先请回吧。”那边静了一阵,便听见重重的摔门声,连墙壁
都震动了。桑园才发现这墙不过是胶合扳,难怪传声这么真切。
“我说老丁啊,你做事倒是大刀阔斧,在生活问题上怎么像块滚刀肉,难切难
断的。都闹到这份儿上了,还恋她什么?不是我老万说你,拿着热脸蛋,去亲人家
的冷屁股,不寒碜吗?”那边老万大概估摸着那女人已经走远,结结实实训起丁玉
书来。
“我哪里还会恋她!”丁玉书啐了一口,说,“自从那次我妈冷不丁去天津看
我儿子,撞上那猪狗男人从我女人房里溜出来,回来对我一说,我就寒了心了。敢
情邻居们的风言风语全是真的。就冲这,我也想跟她离婚,只是心疼我那小不点儿。
要是我跟他妈离了婚,只怕被街坊的孩子们指着骂‘破鞋崽子’了。他妈固然脸皮
厚,装听不见就得了,小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了。”“把孩子接来嘛,叫你妈带着。”
“她不干。说如果我抢孩子,就叫兄弟们上京烧我家的房子。”“她敢?”“她敢。
她那些个兄弟也是不要命的愣头青,我惹不起。”“他娘的这算啥娘们儿。你小子
当初怎么看走眼了?”“当初她可不是这样的。”“可也是。那会儿你要是知道她
这个样儿,也不敢娶进门。”沉默了一阵,老万又开口说:“发昏当不得死,拖着
不是法子,总要了结呀。”“老万,明儿我请一天假,跟我妈合计合计。”“成,
明儿甭来了。有小林顶着呢。”
第二天,桑园做完手头上的事,就溜达进本模车间来。“林师傅,您来啦。”
一个小鼻子小眼,小嘴巴小瘦个子的年轻女工跟她打招呼。桑园总觉得这个小女工
很像连环画《无底洞》里的小耗子精,一见她就想笑,此刻便笑着跟她点头。“林
师傅,我们正在议论你师傅老丁呢。过来坐会儿。”一脸俏皮相的马师傅招手叫桑
园。她走过去,学着他那样盘腿坐在一堆工人中间。“林师傅,昨儿个你了师傅跟
他媳妇骂些啥,跟咱们学舌学舌。”一个胖和尚似的年轻工人对桑园说。“我啥也
没听见。”她淡淡地说。“人家是黄花大闺女,肯跟你扯这些淡?还是听我的吧。”
马师傅抢白了胖和尚一句,“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对啦,说到我们哥儿们几个趴
在资料室后窗上往里瞧,直想瞧老丁媳妇长啥模样。谁知大老万那熊背总挡着,高
低瞧不见。哥几个正急得不行,杨老蔫说了声,老丁媳妇出门了。我们赶紧随着老
蔫溜过去正跟那娘们儿走个脸对脸儿。嗨,你们猜,那女人长得啥样?”马师傅说
着咽了一下口水,卖关子地斜睨着众人。那些听众猴急地问:“快说,快说,啥样
儿?”“真她妈的不含糊,真是一只大水蜜桃儿!”“细说说,细说说。”人们瞪
起了眼睛。“那白脸盘子粉嫩嫩的,那黑眼珠子活溜溜的,那红嘴唇子厚嘟嘟的,
真叫人恨不得上去啃一口。”大伙儿听得出了神,马师傅越发得意起来,故弄玄虚
地说:“你们知道那娘们儿最勾人魂儿的是什么?”“什么?”“怀里那俩个大肉
馒头呗。又赶上她正在气头上,走起路来噔噔的,俩肉馒头也跟着上下跳动,害得
杨老蔫绷不住劲儿,一歪身撞进她怀里。”人们粗野地笑起来。“老蔫还有绝招,
他赶错眼一把挟住那娘们的细腰,口里说着对不住,没瞧见,撞疼了没有。另外那
只手又赶紧去胡摸那俩大肉馒头。我们那个乐呀,又不敢笑出声,差点儿没憋过气
去!”马师傅说完,笑声更放肆了。“她该赏老蔫一个大嘴巴。”小耗子精气愤地
嘟囔。“赏大嘴巴?才不呢。瞧她顺势靠在老蔫身上那个浪劲,倒像要赏他那两个
大肉馒头似的!”马师傅说着,脸上显出十分鄙夷的神色。“你这狗嘴里还能吐出
象牙来,尽糟践人!”那个被叫作郝师傅的中年女工捶了马师傅一拳。“她自己糟
践自己。”马师傅心平气和地说,“明儿见了老丁,非撺掇他打离婚不可。”“那
杨老蔫平时蔫头蔫脑,节骨眼上还真敢干。”一个年纪很轻的工人羡慕地说。“蔫
人出豹子,听说过没有?文革开始那会儿,厂头派他守夜,他就敢把一块儿值班的
大姑娘给睡了。厂头要处分他,他还犟着脖子说,守夜困了,找个乐子提提神,严
防阶级敌人乘机破坏。不说给个奖励,还处分?”马师傅做出一付傻头傻脑的无辜
相,笑得人们东倒西歪,连一本正经的郝师傅也笑得直抹眼泪。桑园也笑出声。
“那大姑娘跟她家里饶得了老蔫?”小耗子精翻着白眼间。“当然不饶他。所以他
比谁都先娶上媳妇儿嘛。”马师傅说着瞧了桑园一眼。“您这当组长的真够呛,就
会分配咱干活。昨儿个那出好戏就想不到叫上咱们。”胖和尚扛了马师傅的膀子。
“都把你们叫去瞧热闹?你们乐了,不怕我被大老万扣奖金?”“怕我什么?”车
间门口响起一个粗重的声音。人们连瞧都不敢朝门口瞧,偷笑着回到自己的工作台。
“小马子呀,我看你是匹害群之马!上班时间带头聊大天。”“没有的话,大老万。
我们这儿商量技术革新呢。”“少糊弄我。你那肚子里几根肠子我还摸不清?这个
月的活儿再完不成,我连你的工资、奖金一起扣!”“您要是扣了,我找我万大妈
要饭吃。”马师傅做了个鬼脸说。老万只当没看见,扭脸对桑园说:“小林,跟他
们学手艺成,可别叫这帮坏小子带坏了。”“我说老万,您可别“老虎掉山涧,―
―伤重(众)啊。”郝师傅不满意地说。老万笑笑,自顾走了。
两天后,老丁媳妇又来了。拿到双方签过字的离婚申请后,欢天喜地,连步态
都轻飘了。老丁却像遭霜打的庄稼,几天直不起腰。“别这么丧气,”马师傅坐在
绘图室来安慰他,“三条腿的蛤蟆难寻,好样的女人到处有。再寻觅一个嘛。”
“说得轻巧!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娶上一个?”丁玉书无力地说。“咱肚子里没墨水,
每月老赚七百大毛,谁看得上?不比你,名大学毕业,百多块钱工资,儿子又不跟
着你,就跟没结婚一样。我要是女的,准跟了你。”听马师傅提到儿子,老丁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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