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73/94页


红了,脸色更阴沉,咬着牙说:“我恨透了,这辈子再不跟女人打交道!”一旁的
桑园有些坐不住,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马师傅瞧了她一眼,拍着丁玉书的肩说:
“话别这么说。毛主席说得好,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群众是好的,百分之九十五以
上的女人也是好的。要相信群众,相信女人嘛。”这番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把桑园和
丁玉书都逗笑了。
不久,桑园听到两件复员大兵的传闻:一说是“苏格拉底”自杀未遂,一说是
小胖妞受处分,不准长工资。正闹不清他俩到底出了什么事,宋阿敏在吃午饭的时
候来找她。“出去坐坐好吗,有点儿事跟你说。”阿敏瞧了一眼正闷头吃饭的丁玉
书,对桑园说。“我也正想找个人打听点儿事,你来得正好。”桑园说着,跟阿敏
走出制图室。
他俩坐在一堆木料上,桑园马上问:“老苏和万红出什么事啦?”“我就是来
跟你说这事的。”阿敏显出不常有的郑重。“苏格拉底跟大美妞相好也不是一天两
天了。这些日子好得不清不楚。不但三餐饭吃在一处,还在一个饭盒里伸勺子,吃
完你的吃我的。上着班,有时没事老苏也要到周丽雅跟前转转,咬着耳朵说几句知
心话儿。一到下班钟点,两人比谁都收拾得快,急急会在一起,勾肩搭背回宿舍。
回去后的事就不用说了。老苏跟我说过好几次,等攒够了钱,买套时髦家具就结婚。
谁曾想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有个穿军装的帅小子来找大美妞,两人聊得挺热乎。
立刻有人给老苏通风报信。老苏赶去,没见到那个当兵的,问周丽雅他是谁。小周
说是文工团的同事,回家探亲,顺道来看看她。老苏听她说的平淡,又想她早就是
自己的人了,便不疑心。没想到,前几天大美妞闪电结婚了,新郎不是老苏,是那
个文工团的帅小子!两人还立刻动身去度蜜月,连面都没跟老苏照一个。老苏眼看
到手的家雀飞了,气得差点儿背了气。有几个缺德哥儿们还对他连损带笑。他一时
想不开,就切了手腕。好在这小子怕痛,没切到要害,被人发现后送到卫生科缝了
几针,现在没事了。可是给人家落下笑柄啦,说他动不动就给自个儿放血,哪个大
姑娘还敢跟你谈恋爱。”桑园听了,摇头叹息一阵,又问:“万红是怎么回事?”
“她呀,叫激素催的!”阿敏鄙夷地一笑。桑园瞧了他一眼,暗自纳闷他居然知道
激素这种医学名词。“分到车间没几天,就叫她师傅玩大了肚子。车间主任定了她
个‘破坏计划生育’,勒令她立刻去做人工流产,还不给她长工资。”“她师傅倒
没事吗?”“那小子更惨,给定了个‘流氓行为’。扣发全年工资,每月只给几块
钱伙食费。”见桑园沉默着,阿敏又说:“我跟你讲这些事,是想提醒你自己加小
心。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连我也在内。”“我可是缺乏激素的人。”“这我相
信。可是人家会来逗你呀。像你那个丁师傅,听说才离了婚,你可要着意避着他些,
男人熬不住孤独的。”“丁师傅不是那种人。”“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他是哪
种人。等出了事,哭都找不着调儿。”桑园被阿敏絮叨得不耐烦,站起来说:“该
上班了,我得回去。”转身朝绘图室走去。迎面看见李亮站在那里,她点点头就过
去了,再没想到他已经冷眼旁观了她和宋阿敏好一阵子。
从此,桑园“偶遇”阿敏的机会越来越多。本来,排队买饭是最让她头痛的事。
买饭的人多,卖饭窗口却开得很少,等轮到她,菜饭早就冰凉了,害得她从小虚寒
的肠胃要难受好一阵子。近来,她总是遇见阿敏。他一见她,便要过饭盒,凑到排
在队前面的人跟前,嘻嘻哈哈聊上几句,就“夹塞儿”进去把饭买出来,热气腾腾
送到她手上。开始她心里有些不安,觉得对不住排在后面的人。阿敏不以为然说:
“管那么多,这叫作‘生存斗争’。脸皮厚,吃不够,脸皮薄,吃不着。”她也觉
得事出无奈,只管自己肚肠不痛就好了。不过,她从不忘记如数把钱票、粮票还给
阿敏。他也决不扭捏推辞,知道只有收下了,才能继续为她效力。
下班时,桑园发现阿敏也常挤回城的班车。“你不是在厂子宿舍住吗?”她问。
“进城办事。”他总是这样回答。只见他手脚并用,力排众人,飞身上车,占住一
个最好的座位。等桑园随着推搡拥挤的人群上车后,他便站起来让她坐。她有些不
好意思。可是跟车上那些男男女女贴胸靠股地站在一起,有时还能感到旁边哪个男
工粗重浊热的呼吸,也真不是滋味。她便一横心坐下,安享舒适。
有一次,桑园才在阿敏让的座位上坐稳,旁边有个女工大着嗓门对她说:“让
让,这有个大肚子,发扬一下雷锋精神吧。”桑园马上站起来,准备让座,却被站
在旁边的宋阿敏一把按四座上。“对不起您哪,这儿没雷锋叔叔。肚子大吗?谁叫
她大的谁该给让座,关别人啥事!”阿敏双手抱在胸前说。“你这小子,说话咋这
么难听?”大嗓门气冲冲地嚷。“南(难)听,把耳朵朝北呀,那就好听了。”阿
敏立起眼睛说。“说话别那么损吧。”桑园小声对他说。“损?瞅她那横样儿就不
顺眼!叫人让座儿也不软和点儿,倒像谁欠着该让似的理直气壮。还拿大话压人,
什么‘学雷锋’。都学雷锋她就美了。甭挤就有座!顶恨这种唱高调儿的人。宁让
座位空着也不让她坐。”
那天进了城,桑园急着往家赶,被阿敏叫住。“我请你吃馆子去。”阿敏说。
桑园有些犹豫,她从来不下馆子,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地方。“走吧。每天吃食堂的
猪食饭,也该犒劳犒劳自己的肚子嘛。’他笑着劝道。她想到回家也总是炸酱面、
汤面什么的。三婶忙得没时间细做,自己又不会做,早就吃得生厌了,便欣然答应,
跟他来到一处大招牌写着“玉华台”的饭馆。
阿敏拣了个靠旮旯的清静座位,招呼桑园坐下,又叫服务员来收拾满桌的鱼刺
乱骨,顺便叫了两杯啤酒,一碟凉菜。“白天这饭馆可挤了,这会儿人少得多,咱
们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才能拣到好座位。”阿敏边说,边把一杯
啤酒递给桑园。“正格儿的,你干嘛不住在厂子宿舍,天天挤车呢?”他把一片松
花蛋打进嘴里,边嚼边问。桑园正用舌头沾了一下从没喝过的啤酒,苦得直摇头。
“我婶婶不叫去,说工厂宿舍太复杂,怕出事。前些天听我讲了老苏和胖妞的事,
上班前总要嘱咐我半天呢。”“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干嘛那么听话?正格儿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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