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坝全集Zei8.net》第14/56页


  “你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看到过你了,我也就放心了。我走了。”她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说。
  “哪,我送送你,”王国君也站起来说。
  他们走到大门外,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刚离开灯光,张丽英便一抱抱着了他,他也用力地抱着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周围很静,静得能听见蛐蟮子啃泥巴的声音。她听着他的心跳,他闻着她的呼吸,他们都听见了对方的热血在奔涌,激情在澎湃。
  “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过了好久,她放开了他,摸出她身上的手电筒来说。
  “我再送送你,”王国君说。
  “算了,要是别人看见了,又是麻烦。”
  “可是,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
  “你回去休息吧,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今天晚上,我睡得着了。”她说着,消失在了黑夜中。
  “哎,这女子,也算有情有义哦,”他母亲说。
  王国君没有说话。
  “干脆,你把她娶回来,”他母亲说。
  “你觉得可以?”
  “咋不可以?”
  “要是那样,你儿子就真的要去坐牢了。”
  “坐牢都比要那个憨婆娘强!”
  “现在还不能说这个事。”
  “哪好久说?老了才说?”
  “听我老丈屋头的人些讲,这个女人还真的不错呢,”王国成说。
  “你都听到些啥?”王国君看了他一眼,问道。
  “啥?多了,”王国成说,“你可能不晓得,她生那个娃娃,没生之前,他们那一大家人,甚至全中队的人都怀疑不是他们郑家的骨血。尤其是那些婆娘些,都拿眼睛盯着她,就象盯着贼娃子一样。他们中队那些尖嘴的婆娘们就嚼舌根了,都说她肚子里那个娃娃不晓得是不是郑鹏举的,说不定就是个野种呢。有的说得更难听,直接就说是你的。弄得她,她们一屋人,还有那些喜欢嚼舌根的闹得冤冤不解。”
  “哦。”
  “她呢?她就一口咬定,肚子里的娃娃是郑鹏举的,她除了郑鹏举,跟任何一个男人都没得任何瓜葛。那些嚼舌根的是污蔑她,是挑拨他们家庭关系。那些人因为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也就不敢说话了。”
  “哦。”
  “他们很多人也都算过,这个娃娃出生的时间倒推过去,跟她去郑鹏举单位耍的时间又是合适的。就是这样,那些人也都还在怀疑。”
  “哦。”
  “她生了以后,那婆娘些都去送蛋汤,抱起那个娃娃来,看新奶娃子。这个说生得漂亮,那个说长得好乖。其实呢?她们抱起来翻过去看复过来看,是想仔细看看到底生得象谁。”
  “都咋说?”
  “都说还真看不出来象哪个。”
  “是儿子还是女儿?”
  “是个女娃儿吧。”
  “呵呵。”王国君笑了起来,脸上也显得很轻松。
  “有几回,她还主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那些人,看出来没有?象哪个?”
  “那些人咋说?”
  “那些人说,象你啊,象你,不象他爹呢。”
  “她哈哈笑起来,说,我生的女儿,不象我还会象你啊?从此以后,就没有人再说是说非了。”
  “呵呵。”
  “有一回,郑鹏举回来休假,不晓得哪股神经发了,又把那件事挑了出来。听我老丈屋头的人些讲,闹得凶哦,听说还打架呢。你刚才没看见她额头上有块伤疤?”王国成问王国君。
  “看到了啊,还不小呢。”
  “就是嘛,看那伤疤就晓得整得有好凶。”王国成说,“他们屋头,一屋人都扎起,要张丽英老实交待。你晓得他们屋头,几弟兄几嫂子加上几个老的还有一群小的,几十个人。那阵仗,没得点精光的人,吓都要吓死!”
  “哎……”
  “那郑鹏举,看有那么多人扎起,就更来劲了。有人说,从小就没见他那样凶过,这回可是狠狠地耍了一盘威风,用尽一切手段逼张丽英交待你们是咋勾起的。”王国成说,“张丽英一口咬定,她只是很崇拜你,也得到了你很多的帮助。可那都是因为工作。除此以外,没得任何瓜葛。”
  “哦。”王国君一边听着,一边望着黑暗的夜空出神。
  王国成说,“他不相信,说她不老实,对自己不说实话,这样的老婆没得要头。拉起她就要去离婚。听说,他们一家人还闹着要提起锄头棒棒来捶你呢。”
  “哦。”
  “结果被郑书记拦住了。郑书记说,‘捉奸捉双,拿贼拿赃’,说话做事要讲证据,你们有证据吗?没得证据还闹啥子?”
  “哦”
  “张丽英就是整死也不离。”王国成说,“结果也就没离成。”
  “后来呢?”
  “后来,他们一家人拿不出啥子真凭实据,也就慢慢没人提这件事了。”
  “哦。”王国君心里想,他们提是不提了,但也不能说明他们能忘记这事哦。
  “那郑鹏举也是,有人跟他扎起的时候,又打又骂又要离婚。过了那阵以后,在张丽英面前又特别的温顺和听话。有时候他妈看不惯,都要骂他两句‘粑耳朵’,嘿嘿……”
  “哎……”王国君叹了一声。
  “听说后来有人问过张丽英,为啥不离婚。”
  “哦,她咋说?”
  “她说,要是离了,那就证明他们说的是事实了。”
  “哦……”王国君望着天井外面,不再说话。他的心颤动着:张丽英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好女人啊!她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能够承担一切。值得信赖,值得爱慕,值得依靠。她应该得到更多的情,更多的爱,应该得到比别的女人更多的呵护与爱恋。可是,她得到了吗?她给了他那么多,而他呢,给了她什么呢?什么也没有给她,什么也不能给她!没有为她挑起一个担子,没有为她撑起一把雨伞,甚至连安慰的话都没有说过几句。深深的愧疚充斥着王国君的心,使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庆幸,他的这一生,还能得到一个女人如此真心的爱。他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也许,正如他妈所说,他应该把她娶回来。等几天找个机会,去跟她说说,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他望着红岩寨。那马头,高高地矗立着,黑黝黝的,仿佛也在望着他……
  王国君的身体慢慢地好起来,那些不适的症状大多消失了,脸上也有了一些红晕。他天天都参加中队的劳动,不再想回公社的事情。好在中队上的活路他都是很熟悉的,只是力气上还不如人。太重的活路做起来有些吃力,一天下来,不免腰酸背痛。他母亲和弟弟都劝他少做点,做点轻活路就行了。
  他口里答应着,可心里却不那么想。他母亲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他不能再让她为自己的儿子再去吃苦受累。他的弟弟快二十岁了,紧跟着就要结婚。他也不能拖累他。所以说,他一旦参加了中队上的劳动,那就一天也没有耽误过。做活路挣工分那也不能让人说闲话。他的性格也是很直气的,宁可自己吃点亏,绝不让人说他半个不字。于是,别的男人干什么,他也干什么;别的人干多少,他也绝不少干。虽然每天回家以后累得瘫倒在凳子上,但他觉得心里踏实,浑身轻松。
  他时不时地从杜文龙那里借几张中队订的报纸回来,认真仔细地看。看完了就还给杜文龙。后来杜文龙说,以后你就别还了,我的文化不高,连字都认不完,很多东西也看得倒明不白的。你还给我拿回去,也是丢在那里鸡抓狗扯的,都整烂了。以后的报纸我都给你拿来,你好好看看,开中队会的时候跟大家讲讲。他说那不行。报纸是中队的,他一普通社员,不能那样做。还是借来看了还给你。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虽然他只是在中队里面干活,也不赶场,但是,国际国内大大小小的事情,党中央的政策,他从报纸上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有时候他自己也有点欣慰:真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啊。那种身在黄沙坝,胸怀全天下的感觉,让他特别的开朗。“我这人没什么别的能耐,这一点光怕还是要比过好多人的哦,”有时候,他也不免沾沾自喜。
  一天,杨二凤来找王国君,说陈冬秀想回来,叫她来跟他们说说。
  “不提这事,”王国君说。
  “她说她晓得自己错了,她肠子都悔青了。她说只要你原谅她,让她回来,她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弥补你的损失,”杨二凤说。
  “她弥补?她弥补得起吗?”王国君不屑地说。
  “是,她弥补不起,可你就不想你那一双儿女?”
  “……”
  “我看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等她回来算毬嘛。”
  “不说这事!”王国君坚决地说。

当前:第14/56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