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坝全集Zei8.net》第51/56页


  至于小家仁,她是不想带起去的。她看那家人,虽然很和善,能接纳她,但不一定能接纳小家仁。所以,她不仅不能带过去,就是说也不能说。她已经想过了,小家仁已经六七岁了,她生他养他这么多年,也算吃尽了苦受尽了累,没有亏他的身体,也没有让他受多少委屈,算对得起他了。而他的老汉儿,没有尽过一点力。她准备把他送到他老汉儿那去,跟着他老汉儿一起生活,以后的事就由他老汉儿负责了。等几年长大了,他可以自食其力了,也不再需要人照顾了,那大家就都算有交待了。
  至于以后儿女们怎样对待她,那就由他们自己吧。
  小家仁听说他大哥要带他去赶成都,要带他去坐汽车,高兴得一夜睡不着觉。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就起了床,催他大哥快点。那兴奋劲儿,那迫切劲儿,真是比过年过节杀猪宰牛还要高过好几倍。
  看着他那样子,段清莲心里头却是万分的难受。十月怀胎,生他下来供养到这么大,一下子就要叫他离开自己,她怎么舍得呢?儿肉连着娘心哪!那实在是太狠心了。可是,不这样又能咋样呢?那么小一个孩子,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家里去生活,那会是啥样子?他的老汉会咋对他?他那个妈会咋对他?他那些哥哥姐姐会咋对他?一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就象有一千把刀在割,就象有一万支箭在穿!
  看着小家仁在他哥哥前面跳跳蹦蹦往前跑,段清莲的眼泪就象夏天的暴雨,叭哒叭哒往下掉。她站在龙门前的竹笼边,看着他们走过办公所,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几乎要放声大哭起来。
  “儿啊,你不要怪我啊,不是你妈心狠,我也是实在没得办法啊!”
  半个月以后,那男人来了。
  段清莲做了一桌菜,把她大伯子一家人请过来,把桂花一家人叫来,大家一起吃了一顿饭,就算这边把事办了。
  第二天,她收拾了一些自己的衣物,跟着那男人走了。
  她走出龙门,走过那一大笼竹子,下了坡,从棲蒿树下走上长满巴地草的沙滩,过了冲水洞旁的杠杠桥,踏上河心里那长着矮小水麻柳的沙洲,她的心,一阵阵抽搐着。她站在新水碾的河坎上,回过头来望着面前远近的一切,万般思绪如潮水一般汹涌着。
  她含着眼泪在心底里说,再见了,我的山,我的水,我的竹,我的树!再见了,我的爱,我的恨,我的痛,我的苦;再见了,我的儿,我的女,我的孙,我的亲;再见了,那些笑脸,那些真诚,那些同情和那些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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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邹云英绝望了

?  吃过午饭,邹云英上工去了。王海华拿起撬锄去他妈宋林芳的自留地里撬地。他妈说,撬出来她要栽点菜秧。
  上工的人都走完了,看牛的也走远了,除了他儿子军军在旁边撬凼凼耍以外,只有他们两娘母在地里一边撬地一边摆些龙门阵。
  “幺儿,你婆娘对你还好嘛?”他老娘说。
  “还可以,比以前对我好。我也比以前对她好啊。”王海华看了他妈一眼,心想,她咋问这个?
  “她咋不对你好呢,她心头有鬼,怕你晓得了!”
  “她有啥鬼啊?”
  “你没看出来她变了吗?”
  “哪里变了?”
  “哪里变了?那么多野男人日过她,咋会不变?”
  “妈,你……”
  “你娃娃,”她说,“你想想,以前她咋对你的?现在是咋对你的?她为啥子对你好?要不是心头有鬼,她会那样?”
  “我跟她摆过,我在山上也受了教育,我也打算好好过日子,把儿女抚养成人。她也说我比以前对多了,我们两个跟以前都不一样了。”
  “你瓜娃子,婆娘两句话就把你哄得认不到爹娘了!她偷野男人,咋不给你说呢?”
  “她偷野男人?不会哦。”
  “你娃娃还不信,我给你说,你走这些年,她出工,背竹麻,烧灰,打青蒿,大多数时间都和那些野男人一路的。一上山去,山沟沟荒荒头,日烂了都没得人晓得。”
  “有人看到过没有嘛?”
  “你乖乖从部队复员回来不久,半夜三更,她就勾引他。你乖不干,说给我听,我吼了她一顿,以后她见我和你乖,就连喊都不喊了。”
  “有这种事?”王海华懵了,你偷人还不够,还勾引我弟弟?!他想。
  “我还给你编白?”她说,“你想,一个三十岁的女子,又那么骚,你一走就是七八年,她忍得着?不偷人才怪了!”
  “……”
  “去年闹地震,好多人都在外面绑地震棚。她没有绑,也没有跟我们一起。她跑到隔壁棚里去,男男女女挤在一起。半夜有人发现她身上有个人,就问那个人,哎,你咋睡她肚皮上的哦?”
  “妈那个屄!”他被激怒了,如果说,先前还有一些怀疑,那么现在,他被彻底激怒了!居然背着老子偷野男人!妈那个屄,看老子咋收拾你!
  “老娘是不是不安逸她,故意说她的坏话?”他心里突然冒出个疑问,一下子他又冷静下来了。他自己都有些庆幸,这几年的窝窝头也没有白吃。他的老娘常常会编些白来说这个说那个,这个毛病他是晓得的。如果是编白,他收拾老婆的话,那就冤枉她了,那他这辈子犯的罪孽就更大了。他不能轻易相信,不能轻易地问她,更不能轻易地收拾她。
  可是,他反过来又想,这些事不是小事,是能够随便编白的?她毕竟是老娘的儿媳妇,再咋个说也是一家人,媳妇就是半个女。老娘再咋个编白,也不会往自己儿女身上泼屎尿吧?越想,他越觉得心慌,越想,越不晓得是真是假。他难受极了。在他的印象中,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他真想拿切刀一刀宰了她!
  “她都和哪些人有勾扯?妈,你给我说!”
  “具体是哪些人,你问她啊。”
  “有没得旁边这个?”他指着王国君的房子问。
  “你们夹卵米子的有几个是好人?你嫑得自己去问?”宋林芳说。
  邹云英下工回来,琼琼已在烧锅做饭。她背起背篼开了后门,从地里捡了一背包菜的老叶子回来,把猪喂饱,洗了手又去灶上做菜。王海华坐在桌子上喝茶,他一句话不说。
  邹云英把菜做好,摆上桌子:一个炒鸡蛋,一盘炒豆子,两碗炒包菜。她给王海华拿来酒瓶和酒杯,一家四口围着桌子吃起了晚饭。他一句话也没说过,闷头喝了半斤酒,脚都没洗就倒上床去了。
  邹云英收拾规矩后,端了一盆水,放在床边上,叫王海华洗脚。王海华说不想洗。邹云英说,做了一天的活,不洗咋行。说着,把鞋跟他脱了,细细地跟他洗起来。王海华躺在床上却一动不动。
  “你不高兴啊?”她问。
  “没有啊。”
  “咋一直不说话?”
  “……”
  “是娃娃不听话,还是我没把你服侍好?”
  “……”
  “要是我没把你服侍好,等会儿我收拾好了,就好好服侍你嘛,”说着,她嘻嘻地笑了起来。
  “哎呀你这个婆娘咋这么贱哦!”
  “是啊,婆娘在男人面前,不贱男人还不喜欢呢,嘻嘻……”
  “放你妈的屁!你龟儿子婆娘,跟老子说,你到底偷了好多男人?说!”
  邹云英愕然了。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张开的嘴就象凝固了一样,合不上来。过了好一阵,她才说,“你说啥,我咋啦?”
  “你对我的好,是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你不晓得啊?”
  “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你心头有鬼哦?”
  “你……你……,我……我……”
  “你啥子你,我问你,你的身体是不是变了?”
  “我变啥子?没变啊。”
  “和男人睡了也不得变?”
  “变啥?这些天天天和你睡,你看我变了吗?要说变就是变年轻了。”说着她笑了起来。
  他看了她几眼,心想,和男人睡了会变年轻,她都三十岁了,看起来完全就是二十多岁的人。看来,老娘不是乱说的。他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说,你这几年偷了哪些野男人?!”
  “你,你说啥?我偷男人?”
  “你不认帐?”
  “我没干过的事,我认啥帐?”
  “你没干过?没干过别人咋说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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