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gdao_fbj》第22/63页


  “这位大夫是从哪儿来的?”
  “从他喜欢的地方。”
  “他要到哪儿去?”
  “到适合他去的地方。”
  “可他到底是谁?”
  “没人知道。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比提问的人知道得多!”
  给读者提供的情况竟是这样的简短!结果人们的想象力就如同天马行空,无羁无绊,在幻想的世界中尽情驰骋。安泰基特大夫的故事本来已被那些一筹莫展的专栏编辑们胡编乱造一气,现在,他又变成了人们希望他成为的各种人物。有人说他是海盗头子,另一些人说,他是某个非洲大国的国王,他微服巡游为的是了解民情,增长见识。这些人认定他是个流亡政治家,那些人又确认他是被一场革命驱逐出国,随即以哲人和好奇者的身份周游世界。随便人们怎么想。他的医生头衔,愿意承认的人们也有不同看法:一些人认为他是位名医,曾悬壶济世,起死回生;另一些人的看法是,他是个有名的江湖郎中,拿不出行医证书和文凭来。
  无论怎样,他没有非法行医,格拉沃萨和拉居兹的医生们就无法追究他。安泰基特大夫一直保持着相当的谨慎。每当有人慕名求医,他总是避而不见。
  此时,“莎娃蕾娜”号的主人没有上岸找房居住,也没有下榻城中的旅店。在到达格拉沃萨的头两天里,他至多只到过拉居兹城外,他只是在附近散了几次步,有两三次还带上了伯斯卡德。小伙子聪明伶俐,深得大夫赏识。
  大夫没有去拉居兹城,有一天,伯斯卡德却代他去了。他肩负着某项秘密的使命――也许是要打探什么情报――这个勇敢的小伙子回来后,大夫向他提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么说,那人就住在斯特拉顿大街?”
  “是的,大夫先生。那是城里最漂亮的一条街。他住在一所公馆里,不远处有个广场,那儿有供外国人参观的古代威尼斯共和国的执行官。他家里仆从如云,车迎马送,真是百万富翁过的日子啊!”
  “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还是另外几个人?”伯斯卡德答道:“他们住在同一个区,可他们的房子却藏在那些往上拐的、窄窄的、弯弯曲曲的胡同深处――说实话,这些胡同简直就是些阶梯――它们一直通向那些简陋的住房。”
  “他们家的住所怎么样?”
  “他们的住所又简陋,又窄小,外面看来一副凄凉相,尽管我猜想它里面应该收拾得干干净净。大夫先生,我总觉得这房子里住的是些贫穷但有志气的人。”
  “那位夫人呢?”
  “我没看到她,有人告诉我说,她几乎从不走出玛丽内拉胡同。”
  “她儿子呢?”
  “他嘛,我倒看见了,大夫先生,当时他正好回家。”
  “你觉得他怎样?……”
  “他看起来一副顾虑重重、忧心忡忡的样子!听说这个年轻人受过苦!……这看得出来!”
  “可你也一样,伯斯卡德,你也受过苦,但却让人看不出来!”
  “肉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痛苦是两回事儿。大夫先生,所以说我才能掩藏住痛苦――还整天乐哈哈的哩!”
  大夫已经用“你”来称呼伯斯卡德了――这是后者所要求得到的优待――马提夫很快也会享受到这一待遇。说真的,大力士实在大魁梧了,以至于人们很难这么快就同他你我相称。
  大夫在得到回答以后,就不再到格拉沃萨码头散步了。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事情,但却不想亲往拉居兹城办这件事,因为他乘“莎娃蕾娜”号抵达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所以他呆在船上静等。他所等待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五月二十九日,将近早晨十一点,格拉沃萨港口。大夫戴上眼镜,观察一番,然后下令备船。他上了小船,在防波堤靠了岸,好像有人正在那儿等着他。
  “是他!”大夫自言自语道:“是他……我认得他。他变化再大,我也认得!”
  这是位老人,尽管只有七十多岁,但已年老体衰。他满头银发,弯腰舵背。他的神情阴沉而忧伤。大概因为经常流泪,他的目光呆滞无神。他站在堤岸上,一动不动,直直地盯着小船离开游艇,驶向码头。
  大夫装作没有看见他,更不想去与他相认。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但他刚走了几步,这老人就向他迎了上去,向他脱帽致意,谦恭地问。
  “是安泰基特大夫吗?”
  “是我。”医生看着这个可怜的人,答道。当他直视着这位老人时,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然后他又问:
  “您是谁,朋友?找我有何贵干?”
  “我叫鲍立克,”老人说:“我是巴托里夫人的家仆。她派我来找您,她想见见您……”
  “巴托里夫人?”大夫重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就是那位为爱国事业而捐躯的匈牙利人的遗孀吗?……”
  “正是,”老头答道:“尽管您从未见过她,但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因为您是安泰基特大夫!”
  老仆说话时,一直低垂着双眼。大夫仔细听着他的话,思忖着在这些话背后,是不是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然后,他又问道。
  “巴托里夫人想做什么呢?”
  “您应该知道这个原因。她很想与您会面,大夫先生。”
  “我会去拜访她的。”
  “她更愿意到您船上来。”
  “为什么?”
  “这次会面应该秘密进行,这很重要。”
  “秘密?对谁是秘密?”
  “对她儿子!不能让皮埃尔先生知道巴托里夫人见您的事儿。”
  这个回答显然让大夫暗暗吃了一惊,但他在鲍立克面前却不露声色。
  “我宁愿到府上去拜访巴托里夫人,”大夫继续说道,“难道我不能趁她儿子不在家的时候去吗?”
  “可以的,大夫先生,要是您同意明天就去的话。皮埃尔・巴托里今晚要动身到扎拉去,一天之内他回不来。”
  “皮埃尔是干什么的?”
  “他是个工程师,但至今他还没能找到份工作。唉!他和他母亲过的日子可真是苦啊!”
  “过得苦!……”安泰基特大夫问道:“难道巴托里夫人没有收入吗?……”
  他住了口。老人早已低垂下头,胸腔里发出阵阵呜咽。
  “大夫先生,”他终于说道,“我只能告诉您这么多了。在巴托里夫人见到您时,你应该知道什么,她都会告诉您。”
  大夫竭力克制住自己,不流露出激动情绪。
  “巴托里夫人住在哪里?”他问。
  “在拉居兹市,斯特拉顿街,玛丽内拉胡同十七号。”
  “我可以在明天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去见巴托里夫人吗?”
  “可以,先生。我会带您去见她的。”
  “告诉巴托里夫人,在约定的时间,我一定前去拜访她。”
  “我代夫人向您表示感谢!”老人答道。
  尔后,他犹豫了片刻,又说:
  “您可能以为,夫人会有求于您。”
  “什么时候?”大夫忙问。
  “不是这回事。”鲍立克答道。
  然后,他谦卑地掬了一躬,踏上了从格拉沃兹通往拉居兹的归途。
  显然,老仆的最后几句话使安泰基特大夫有些吃惊。他静立堤上,望着鲍立克远去。回到船上,他给伯斯卡德和马提夫放了假,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想独自一人度过这天的最后几个小时。
  伯斯卡德和马提夫利用这个机会跑进城里。他们无所事事,东游西逛,还兴致勃勃地走进几个集市的艺棚里去看热闹。身手敏捷的小丑伯斯卡德想去给那个笨拙的演员作个示范,大力士马提夫又想去登台较量一番。但一想到他们有幸成为“莎娃蕾娜”号的成员,就甘当普通观众,看到精彩处也爽快地喝彩。
  第二天将近正午时分,大夫让人把自己送上了岸。他把小船打发回去,然后就朝着由格拉沃萨港通往拉居兹的大路走去――这是条美丽的林荫道,从海岸婉延而上,两公里长的道路上浓荫蔽日,路旁散落着座座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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